听到何璐雪这个名字，楚明翰愣了会儿，他几乎都忘记这个名字背后的那些故事了。当年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到小卖部买根和路雪雪糕，边吃边说：“嗯，何璐雪真甜，真好吃！”

这时候何璐雪就会回头瞪他一眼，脸上带点红。

第一年的时候，楚明翰总爱扯她的马尾，没事就说：“唉，你洗没洗头？借我一根掏耳朵。”

第二年何璐雪剪了齐耳短发，楚明翰想摸都摸不着，他一气之下就丢纸条给她：“你短发真难看！像个大巫婆！”何璐雪看了，之后半个月没跟他说话。

那年冬天学期结束的时候，楚明翰买了一只兔绒绒的白色耳罩送给何璐雪，“冷了吧？叫你剪这么短，又难看又不暖和！”何璐雪红着眼睛看他，笑了下，“楚明翰，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哈哈！我……我干嘛喜欢你？”楚明翰红着耳朵边说边挠头，压根不敢看她。

“其实我也……喜欢你……”何璐雪眼里都是泪光，她取下兔耳罩捧在手里，轻轻的抚摸着，声音有些颤抖：“可是我就要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什么？你为什么要走？去哪啊？”楚明翰这才急着转头问，“你怎么哭了？”

何璐雪只是摇头，戴着红线帽子，头发似乎更短了。

“你……”楚明翰感觉到自己的笨拙，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不懂该怎么对自己喜欢的女孩，不懂去挽留，不懂……的太多太多。以至于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死在来年的春天里。

那之后，楚明翰就没再用心爱过其他女孩。

“所以宋姨说你以前喜欢女的，也没错，如果不是何……”

“没有如果！”楚明翰打断他的话，“我们都知道没有那个如果，今天的我也是一步步走成这样的，包括你也是。现在我不想说这些没意义的。”

“唐钰跟她很像。”王铭平静的说。

楚明翰莫名其妙的笑了下，似乎觉得王铭是在开玩笑，但他却迟迟说不出话来反驳。

“你在他身上寻找何璐雪的影子，你还爱着她，爱一个女孩。”

“闭嘴。”

“明翰，你打算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让你闭嘴，滚！”

房里响了一声，看护出来叫楚明翰，“为什么吵架？他很担心你们。”

王铭拿上包，开门而去。楚明翰用力抹了抹脸，露出微笑，跟着她进去看唐钰。

第26章：改变

宋雪梅最终还是来见楚明翰了。

“你是想毁了你自己一辈子，还是想……直接气死我们这两个生你养你的人？”宋雪梅开门见山的说，她知道光靠哭是打动不了楚明翰的。

楚明翰听她这话，心里什么滋味都有，连一口水都喝不进去。

宋雪梅也不催他说话，就这样两个人沉默互看。他们母子俩很多时候还是很相像的，比如骨子里的冷血和自私，为了自己以及自己的东西不惜任何代价。

趁着唐钰午睡的时候，楚明翰约了她在就近的咖啡店见面。店里几乎没什么客人，他们坐在角落背光的地方，沙发两边摆满绿萝，一句话也没有，安静的过分。

楚明翰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厚厚的一沓推到宋雪梅面前。

“我不要。”宋雪梅瞟了眼，“我只要我儿子！”

楚明翰摇了摇头，抿了口苦咖啡，皱眉：“我一直是你儿子……但……这件事我没有错，是你们不理解我，我也不怪你们，以后就不要再……”

宋雪梅冷冷听着，没插嘴。

“以后用钱我都会打给你们，等你们想看我的时候我会回去。”楚明翰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他是铁了心的选择和唐钰在一起，谁反对他就远离谁。

“……楚明翰，你以为我是不了解你们这种感情才反对的吗？”每次宋雪梅喊他全名的时候，一定就是楚明翰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

“我告诉你，不是。我见过同志，我也知道是什么。如果这事发生在我同事儿子身上，我邻居，我同学，我亲戚……他们身上，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你不同！你是我宋雪梅的儿子！是他老楚家的独苗！”宋雪梅说着两行清泪就流下来。

“我可以找代孕……”

“我丢不起这人！”

宋雪梅站起一声摔碎了杯碟，大厅里两名店员立即探过头来。

“那以后我离得远远的，绝不在你眼前丢人。”楚明翰经过这几次争闹，看淡了许多，也不和她吵。

“你告诉我，他有什么好的？他哪一点比那黄花大闺女还吸引你，你说！”

楚明翰抬起头冲她笑了下：“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吗？”

宋雪梅咬着牙等他说。

“他为了救我被人捅了刀子现在还躺床上起不来！你说的姑娘有几个能做到？”楚明翰眼睛一湿，梗咽道：“我欠他的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清，如果你们硬要逼我，就干脆杀了我，不然我死都要跟他死一块。”

宋雪梅颓然向后坐倒，万万没想到他们已到了这个地步，她扶着前额，慌道：“带我去……去看看。”

楚明翰将人带进房间的时候，唐钰还未醒。宋雪梅沉脸看着，眼前这个就是搅乱她一家安宁的男人。

楚明翰轻轻蹲下身趴在床上摸摸唐钰的手，掀开被角放了进去，又去试试他额头的温度，习惯性的在脸颊边亲吻一下。

“伤呢？”宋雪梅见不得他们亲呢，早转过头去暗暗忍住怒火。其实看唐钰面唇无色，呼吸微弱就知道受伤不轻，但她总要看个清楚才罢休。

过了一会儿，楚明翰请其余人都出去，帮唐钰换药。这几天他日夜不离唐钰的照顾着，擦洗穿换都熟练而细致，不禁让宋雪梅眼底一热，楚明翰在家是油瓶倒地都不扶的主，现在对唐钰这样百般耐心……

唐钰侧躺着，半睁着眼，脸上是隐忍的痛苦表情。楚明翰和他母亲的谈话他断断续续也听到一些，但也是半梦半醒并不确切。

狭长的伤口在白皙的肌肤上更是触目惊心，楚明翰拿过药瓶用棉签蘸着消毒，上药，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缝了二十多针。”楚明翰淡然的说。

宋雪梅向后退了一步，掩着嘴，说不出话来。她以为唐钰这样年轻漂亮的男孩，无非也就是贪图楚明翰的钱财地位人脉，两个人一时纵情欢愉，谈不上真感情。但今天……她却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重新包扎好后，楚明翰洗手，坐在客厅里吃唐钰剩下的午饭。慢慢的一句句跟宋雪梅讲他这几年跟唐钰的前前后后，分分合合，不时掉两滴泪，抬手就擦去。

宋雪梅从头到尾没插话，只是听着。越听心越往下沉。她用母亲的慈爱和女人的锐利去看他的儿子，楚明翰，想他是不是多说了一个字，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她终究没有看到她想看的，于是她走了，独自乘坐班车孤寂而死心的走了。她输了，输给了爱。

漆黑的夜里，一处私密会所包间，魏思艺和魏景荣面对面坐着，桌上有两杯烈酒。雪白的烟雾中，魏思艺也在观察他眼里的复杂情绪。

“都查清楚了？”魏景荣的声音有些疲惫。

“是。”魏思艺果断坚决的回答。

“……怎么会是她呢？”魏景荣有些疑惑。

“你不相信？”魏思艺反问。

隔了一会儿，魏景荣才徐徐道：“不，我只是想……为什么？”

“爸，难道你忘了，这世上有很多事根本不需要理由，这是你教我的。”魏思艺早知道说开真相的那一刻，魏景荣不会轻易相信和下决定，所以他也算有备而来。

“……可再怎么说，她也你母亲……”

“是继母。”魏思艺笑着更正道。

“对，她是你继母，但同时也是魏璇的妈，你这么做，岂不是在害你妹妹？”他年事已高，从下午接到消息到会所来了解调查结果至深夜已有十多个小时没休息。事情的主使人却意外是自己的妻子，这无疑是一种双重打击。

魏思艺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更愿意魏景荣自己去找到答案，这远比从他嘴里说出来要有力的多。

“爸的意思是想魏璇被这样的母亲教育长大吗？”

父子俩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魏景荣舍不得徐美英，魏思艺更心疼唐钰。

“况且那天，魏璇也参与了这件事。”

这句话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魏景荣立即有所松动。

办派对那晚，魏思艺正准备让楚明翰他们带着唐钰混入人群离开，但魏璇也恰巧在此时从楼上跑下来直直往人群中冲。嘴里还一直说着“唐钰要走”之类的话。那天魏思艺问她怎么知道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怀疑了，只是当时他以为小孩子可能真有第六感也说不定。

现在想来，这一切她大概早就从徐美英那听说了，绝非偶然。

唐钰出事后，魏思艺回了一次魏宅，徐美英鲜少的没跟他说刻薄话，反而有意避着他，这更引起了他的怀疑。

魏璇一看见他来，气得嘴巴鼓鼓：“哼，都怪你，我不要跟你玩了！”

魏思艺买了她最爱吃的巧克力和洋娃娃来，她拿过就摔在地上拼命踩，踩累了就一跤扑到床上哭，说魏思艺破坏了她的大计划，把最好的玩具送走了。

“你是不是想唐钰哥哥了？”魏思艺耐着性子试探的问。

“呸，他才不是我哥哥！他就是个野种……”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看着魏思艺，不一会儿又开始嚎啕大哭。

至此，魏思艺才肯定这件事与徐美英多半脱不了关系，他按着这个方向去查，果然查出了结果。

第27章：分手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别动啦！”

“哼，你还知道来啊？”

上次王铭离开后，楚明翰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没想到隔几天又拎着一堆吃的上门。只是王铭不搭理楚明翰。

“我是来看我徒弟的，跟其他人没关系。”

“哦……”楚明翰笑了笑。

唐钰枕在楚明翰腿上，精神好了许多。他只是大概知道他们之前吵过架，但看今天的情形似乎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哎，这汤我放这啦，你自己看着喂。”王铭将保温桶一放，准备出去。

“哟，您跟谁说话呢？跟我？”楚明翰指着自己，一副惊讶的表情。他了解王铭的性格，不会真跟他生气，开开玩笑就过去了。

“嘿……我跟孙子说话呢！”王铭说着也乐了。

楚明翰眉毛一挑，“啧啧”两声，点头道：“胆肥了啊！”冲怀里唐钰眨眨眼，觉得好笑。

“跟你瞎废话！”王铭推门就出去，一会儿又退回来，忍不住道：“魏思艺已经把事查清楚了，你想办法赶紧带唐钰走，就这样。”然后用力把门关上了。

听完这话，楚明翰一时没反应过来，唐钰也陷入了沉思。

“明翰……”唐钰的声音很小。

“啊？怎么了？”楚明翰回过神来，低头看着他。唐钰没再说，两人相互凝视着，一瞬间交递了心意。

魏思艺接到楚明翰的电话，抽空来见了唐钰。原本他这段时间在调查绑架唐钰的事之后，公司积累不少问题要解决，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但唐钰有需要，他总是随叫随到。他想过要来见他，可又不想看他和楚明翰之间的亲密举止。

屋里的人都被清到外面等候，只有他们三人在一室。

“好些了吗？”魏思艺最关心的还是他的身体状况，他尽力让自己作为大哥一样去关爱唐钰，自然而亲切。

唐钰看了看身边的楚明翰，向魏思艺轻点了下头，“嗯。”

“这件事关系到我们家庭内部的一些事，希望你可以……暂时回避。”魏思艺语气温和，脸上却是不容商量的神情。

楚明翰微蹙眉，见唐钰也冲他点头，也只好不情愿的出去。在客厅沙发上一坐，倒头就睡。

约莫一小时后，楚明翰迷迷糊糊听到魏思艺说话的声音，醒了过来。这些天，他照顾唐钰，经常不敢睡熟，一点响动就要起来察看。既然他们说完了，楚明翰也不能再睡，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绿茶下去，甩甩头搓搓脸，冲魏思艺僵笑一下。

“楚明翰。”魏思艺伸手拦住他，“好好珍惜吧。”

楚明翰这时候真觉得好笑了，怎么现在谁都有资格教训他了？但现在魏思艺从情敌变成他大舅子了，有些面子还是不得不给。

他向魏思艺胸口捶了一下，笑着说：“放心吧！”

进来的时候，唐钰脸色明显不对，但看到楚明翰立即变了。楚明翰却因此更担心，怕他又有事瞒着自己不说。

“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没有。汤还热吗？”唐钰避而不谈，眼睛也不敢看着楚明翰。

他这样转移话题，楚明翰当然不会轻易罢休，把保温桶打开，架起餐桌，眼睛一直盯着他转。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唐钰为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却始终不能对他完全坦白。

“唐钰……”楚明翰舀起一勺乌鸡汤，放到嘴边吹了吹。

唐钰心事重重，也不理他。他递来一勺，他就喝一勺，其余连看都不看他。

楚明翰有些郁闷，他觉得这次以后，唐钰和他就是世界上最亲近最生死相依的人，他们之间不该存在如何秘密。可现在唐钰却和魏思艺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不告诉他，把他排除在外。万一这件事又是对唐钰十分不利的呢？

“等你好了，我们去国外吧？你喜欢荷兰还是比利时或者加拿大？”楚明翰喂的差不多了，拿了纸给他擦嘴，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唐钰似乎没怎么听他说话，有些奇怪：“去干嘛？”

“就是……”楚明翰挠挠头，“就是度，度蜜月啊……”他舔舔嘴唇，冲唐钰笑，有些不好意思。

唐钰突然回过神来，楚明翰说的这几个都是同性恋合法化的国家，他的意思其实是在求婚。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楚明翰看他半天不说话，还沉着脸一副深思的表情，心里更堵了。

“唐钰！”他皱着眉头上去按着唐钰用力亲了一口，唐钰也皱眉瞪他。楚明翰很少看见他生气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骂了声：“傻样！”

唐钰却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伸手推开他，脸转到一边冷冷的。

“哎哎，这小眉头皱的，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嗯？”楚明翰有心逗他，贴在他耳朵边上说话，手摸进被子底下也开始不老实。

“你出去，我一个人静静。”

楚明翰当即如同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无趣的坐回去，把桌上东西都收拾起来摆好。走到门口，依依不舍的望着他：“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轻轻关门。

怎么回事？魏思艺到底跟他说什么了？楚明翰干脆跑到屋后的小树林里散步，他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但他又不能直接问魏思艺，也许王铭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