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烁忙摇摇头：“还好，还好。”

“还好的话师兄也要抽空回来看看我们啊，”一个女生嗔怪道，“下次我们聚餐你一定要来！”

周围几个学生都纷纷附和着，裴烁只得干笑着点点头，又听他们说了几句，他才得以离开。

成珉从另一侧楼梯往下走，边走边回想起刚刚裴烁的神情，那种窘迫、紧张倒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就有点奇怪了啊，成珉微微皱了皱眉，不是听说这家伙人缘特别好，对学生社团什么的也很热心么？那为什么刚刚会露出那种表情？

与此同时裴烁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也觉得有些后怕，刚刚遇到的几个师弟师妹应该是自己原来加的某个学生会部门里的，还好刚刚聊的那些内容自己只需要附和着傻笑就行了，否则露馅大概就是分分钟的事。

不过，看刚刚的那个老师对自己不加掩饰的夸奖，还有那几个师弟师妹真心实意的关心，裴烁能想象到原来的这个裴烁是一个多阳光的好青年，只是可惜命不好。

没事的兄弟，裴烁在心里暗暗说，我一定替你活出精彩什么的！

正当裴烁在在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手机响了。他看了来电显示一眼，默默地停住脚步，却迟迟没有按下接听。

那是祁攸打来的。

自前个星期裴烁跟Jann见过面后，他就再没主动联系过祁攸，或许是心虚，或许是内疚，总之裴烁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电话那头的祁攸自己按断了，他皱着眉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在干嘛？”

裴烁回得倒是很快：“准备去上课。”

祁攸有些恼怒地咬了咬牙，心说回信息那么快，你明摆着就是不愿意接我电话是吧？祁攸不用猜也能大概明白这家伙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忽然变了个样，一直想找机会跟他说清楚但这家伙就是死活躲着自己。

“十一点半下课对吧？我到时候打给你。”

裴烁有点傻眼地看着信息，开始盘算两个小时后自己要跟祁攸说点什么。

两个小时之后果然祁攸准点打了过来，裴烁无法，只得接了起来。

“你在哪？”电话一接起来，祁攸便直接问道。

裴烁含糊其辞：“呃……在饭堂吃饭。”

“哪个饭堂？”

“……三饭。”裴烁随口胡诌道，心说问得这么细你是要来找我吃饭么。

然后祁攸的下一句话就印证了裴烁方才的猜想：“你在那儿等着，我去找你。”

裴烁还没来得及阻止那边就挂了电话，他无可奈何地愣了好几秒，才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三饭在哪？

此时刚刚下课，正好是人流高峰。裴烁有点着急地随手抓住一个正下楼梯的男生：“不好意思同学，我想问下，三饭怎么去？”

“在南门那边，有点远。你顺着校道一直走吧，上面有标路牌的。”

“南门？那这里是靠近哪个门？”

“北门啊，我们在六教嘛，”男生答道，又补充了一句，“同学你其实可以去一饭二饭四饭的啊，都在这附近。”

裴烁谢过那个男生之后拔腿就跑，一边心说我也想在这附近吃啊，但谁让我刚刚说话不过脑子呢！

加南戏剧学院的校区虽比不上周边那些综合性高校的大，但也绝对不小，北门跟南门的直线距离大概是两公里的样子。裴烁沿着校道上的指示牌跑跑停停的，足足花了快十五分钟才赶到第三饭堂的门口。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时，正好看见从南门那边的林荫小道上走过来一个人，那人穿着灰色的连帽衫卫衣，下半身一条同色系的哈伦裤，跟New Balance的复古款运动鞋一起衬出他修长漂亮的小腿。

裴烁一眼就看出那是祁攸，顿时有些无力，心说这好歹还没到夏天呢，今天最高温也才十六度啊，要不要穿得这么青（招）春（风）四（引）溢（蝶）？他下意识地反观了下自己，因为想着只是来上课，穿的就是普通的牛仔裤和球鞋，上面套了件爆款的GAP外套。

这么一对比，裴烁有点受挫，明明都是运动休闲风啊，人跟人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祁攸走过来，看见裴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拉肚子，刚刚找厕所来着。”裴烁随口编了个理由。

祁攸抬手一指对面的教学楼，挑眉道：“你不会没看见吧？看你的样子简直像从北门那边跑过来一样。”

裴烁欲哭无泪地干笑几声，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就特么是从北门那边跑过来的吧？

因为离几个主教学楼都远，三饭里人比较少，但祁攸跟着裴烁走进来时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不过这毕竟是在学校里，倒没有人上来找祁攸签名之类的，那些眼光与其说是看偶像，倒不如说是在看优秀的前辈、

两人打了饭挑了一个角落坐下来，吃了没几口，祁攸便直接冲裴烁问道：“你最近一直躲着我？”

裴烁差点没被饭噎住，缓过来之后才道：“没有啊，最近Fiona安排的事情多，呵呵。”

最后那两声‘呵呵’听得裴烁自己都心虚。果然，祁攸冷哼一声道：“事情多？那为什么我可以在拍摄间隙抽空打给你，在等造型的时候跟你发信息？”说着把手机给甩了上来，不满地点开信息，“我给你发一句话，你敢就回我两个字？”

此刻祁攸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口吻有多怨念，摆在平时裴烁一定会在心里暗搓搓地嘲笑一番。然而此刻，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继续扒着饭。

祁攸有点火大地一把抢走裴烁手中的勺子扣在桌上，冲着裴烁道：“为什么躲着我？因为Jann找了你吗？”

裴烁无法，只好点了点头。

祁攸大概能猜到Jann说了些什么，于是不爽道：“裴烁你长了脑子么？Jann说什么你都信？我最近既没被停通告，来找我的剧本也一点也没少，你能别老是杞人忧天吗？”

确实，话题这种东西换得很快，头天的头条还是祁攸对记者如何如何，第二天就变成了某对明星夫妇离婚的消息。这么看来，祁攸似乎是什么损失都没有。

“不是这个意思，”裴烁注视着祁攸，目光对上对方那双漂亮的黑眸，有些艰难地开口，“……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从出道开始我一直都是在靠你。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以后……”

祁攸一听裴烁开口便猜到了这家伙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他有些好笑地看着裴烁一脸纠结的样子，心说你这段时间是做了多少心理斗争，下了多少决心啊？

“那我就等着看，”祁攸凑近了点盯着裴烁，微微勾起唇角，“不过你得快一点了，我不会停下来等你的。”

第51章

每天在加南戏剧学院上课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初。

对裴烁来说，这一个半月的日子里，困难的倒不是专业课方面的问题，而是在跟一些原来的朋友遇到的时候。

每次当裴烁遇到熟人时，总是无法叫出对方的名字，寒暄时讲话也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纰漏。他曾经尝试过少去学生聚集的地方，比如教学楼中庭或者饭堂，但很快他失望地发现原来这个裴烁人缘实在太好，几乎走到哪里都会有认识的人。

在试过几次说错话后然后干笑着遮掩过去后，裴烁终于认真地开始考虑，自己重生这件事到底还能瞒多久？而被发现后自己又该怎么解释。

这个念头跳出来时，裴烁首先想到的就是祁攸，然后他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对方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祁攸，其实……我是重生的……”

“……有病没吃药吧？”

脑补到这儿，裴烁有些沮丧地揉了揉头发，心说这种事要不是自己经历过，否则别人这么告诉自己，自己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就这么又纠结着过了一个多星期，就在裴烁每天都在为会不会露馅而提心吊胆的时候，Fiona的电话拯救了他。

“裴烁你下午来公司一趟，这边有个电影的本子给你看一下，男一号。”

裴烁来了精神：“电影的？！男主角？！”首先不论剧本的好坏，单凭这是一份不用试镜就自己找上来的电影的男主角，裴烁都有种开心得不可置信的感觉。

但Fiona的声音倒没有特别激动，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总之你下午来看吧。”

下午裴烁准时到了Fiona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后，Fiona冲着他皱了皱眉。

“你穿成这样底下保安就这么让你进来了？”Fiona看着裴烁，这家伙穿了件宽松的毛衣配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看上去简直就是穿着居家服下楼散步的打扮。

裴烁听明白Fiona的意思后有点受打击，他心说这明明是学祁攸的风格啊，上次看祁攸上杂志专访人气最高的一组硬照就是这样的搭配，怎么摆在我身上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诶，这电影的名字还蛮小清新的啊？《鲸语》？”裴烁拿过剧本，在扫到封面上印的标题时，忍不住开口道，“所以是那种小文艺的纯爱电影么？”

Fiona没有答话，她在沙发对面坐下，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要是小清新电影就好办了。

剧本感觉并不算长，因此裴烁打算先粗略翻一遍。但他没想到的是，这部剧本仿佛有一种说不清的吸引力，从他目光扫到首行字开始，便根本无法停下来。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空调时不时发出的轻微嗡嗡声，还有缓慢但是有节奏的纸张翻页的声音。Fiona看着把剧本搭在膝盖上，埋头心无旁骛地读着剧本的青年，不禁有些复杂地想，接下这个角色大概是肯定的事了吧。

翻到最后一页，裴烁再一次抬起头时才感觉到脖子的酸痛。他抬起头，看着窗外已经接近傍晚的天色，这才发现时间的流逝。

有些不好意思地冲Fiona笑笑，裴烁正要说话，就听见Fiona问自己：“很喜欢这个剧本？决定要接了吗？”

裴烁没有马上点头，而是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是很喜欢，接不接……说实在的，我没什么把握。”

Fiona挑了挑眉：“你不是一直挺自信的么？”

“有吗？”裴烁挠挠头，“可是这个角色实在是……”

“哦，对了，”Fiona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打断了裴烁，“这个角色，原本是找祁攸的。”

闻言裴烁登时瞪大了眼睛，祁攸演这个角色吗？他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心说那简直不是一般的适合啊。

“所以祁攸是拒绝了，所以才找的我吗？”裴烁有些忐忑地问。

“大概是吧，”Fiona点点头，抬手看了看表，“我晚上还有事，总之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明天中午前给我答复。”

回到公寓，裴烁纠结了片刻，还是打了个电话给祁攸，没响两声对方就接起来了。

“那个《鲸语》，男主角你为什么拒绝了？”

祁攸像是被裴烁直接的问题搞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答道：“什么为什么，不合适啊，”几秒后他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这事？”

裴烁大概把今天自己看了剧本的事说了一遍，末了他问：“你说我要接么？”

祁攸那边静了下去，半响才道：“我个人肯定是劝你不要接，因为这种片子，你演得好不好观众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再加上女主角已经确定了，是颜栩遥，跟她对戏你搞不好光从气场上看就变成配角了。”

裴烁低低地‘嗯’了一声，祁攸的话他没法反驳。而且，如果女主角是颜栩遥的话……裴烁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自己打酱油的那部《七号诊所》中星江一姐的表演，那种演技毫无疑问是出类拔萃的。

“不过，既然你经纪人没有帮你回绝，那说明她还是希望你自己能好好考虑一下，”祁攸继续说着，“你看过剧本应该也清楚它的质量有多高了吧？对你这种没法走偶像路线的艺人来说，如果抓住这次机会，那么也就能向外界证明你的实力了。”

裴烁被祁攸那句对自己‘没法走偶像路线’的评价弄得有些郁闷，但随即听着后半句，又被那句‘证明自己实力’搞得很是心痒。

晚上裴烁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最后还是爬起来拧亮台灯，忍不住又翻开了剧本。

《鲸语》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叫谢渊，女主角叶小彦是被男主的继妹，患有先天性的自闭症。从小谢渊就对叶小彦十分疼爱，而慢慢长大后，在医生的帮助下，叶小彦的自闭症也慢慢开始好转，至少能正常地上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设计师。

从小时候起，叶小彦就一直在接受治疗，对她来说一个很有用的治疗环节就是去海洋馆跟鲸鱼、海豚之类的动物玩耍，而在自闭症渐渐好转后，叶小彦还是喜欢时不时到海洋馆去，在那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而正因为妹妹喜欢，谢渊在大学毕业后，成为了海洋馆一名驯养员。

故事发展到这里还是风平浪静的，直到叶小彦遇到了让她心动的人，只是她没想到，那个人只是受她周围想看笑话的同事的怂恿，故意接近她的。从胆怯，到试探，再到无法控制地爱上对方，叶小彦对那个人那个人交付全心，但最后却被半胁迫地带上床，然后被抛弃。在这之后叶小彦的症状一下子加剧，甚至想不开去跳楼自杀，被抢救回来后彻底瘫痪了。

出院后，叶小彦的自闭症发展到了小时候那种严重的程度，对周围的人几乎都不会做出回应。

除了对谢渊。

对着谢渊时，叶小彦会露出悲伤的神情，告诉从小守在自己身边的哥哥，自己很难过，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却什么也说不出。

按剧本里的描述，谢渊到这时一直都还是十分平静的，或者说，表面的平静。

从小被自己捧在手心的珍宝遭遇到了这种事，谢渊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不相信叶小彦仅仅是失恋就会变成这幅样子，于是着手开始调查，而在知道了自己妹妹所遭受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他人无聊的捉弄，谢渊决定开始报复。

他制造了一系列连环凶杀案，把跟这件事有关的六个人一个个绑到海洋馆杀掉，犯罪手段简单却高明，满城都在热议这个热衷在海洋馆杀人的连环杀手，但警察却摸不着头绪。

而在杀掉最后一个——叶小彦曾喜欢的那个人后，谢渊选择了自首。在被警车带走前的那天，谢渊最后一次推着轮椅，带叶小彦去海洋馆看了一次鲸鱼。

“呐，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死掉了，”谢渊最后一句台词是这样的，“你不是最喜欢看鲸鱼了吗？它们都亲眼看着我是怎样让那些人消失的，所以，以后不用再害怕了。”

裴烁看完整部剧本后发现，给谢渊的台词并不多，因为跟患有自闭症的叶小彦相处本就不需要过多言语。也就是说，要演好谢渊这个人物，靠的更多的是动作神态之类的细节，这无疑是很大一个挑战。

自己真的能演好这个角色吗？裴烁轻轻叹了口气，他担心自己如果哪里没有把握好，搞不好会把谢渊彻彻底底演成一个变态杀人狂。

裴烁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顺手拿过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手机里多了两条未读信息。点开一看，都是祁攸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你不去演，就不会知道自己能不能演好。”

裴烁有点小感动，心说祁哥这是在安慰我吗？不过，这种类似心灵鸡汤的话被祁攸说出来总感觉有点违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