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照雪叹息一声道：“谢谢哥哥的好意，明宝跟我有几年了，在候府里没有一个人与我亲近，就他跟着我这么个穷主子，还忠心耿耿的，他虽说是我的仆人，但我把他当成亲弟弟来看待。这次离他大半年，我都不舍得，心里想的厉害。”

尚玄烈虽然无奈，却觉得照雪弟弟有情有义，道：“那弟弟快去快回，晚上等弟弟回来与哥哥一起用晚膳。”

此时，威远候府内，柳姨娘在芳华院内与威远候苏顺禹说话。

苏顺禹端着茶盏，眯着眼睛看着站在花窗下的柳姨娘，阳光细碎的剪影落在她的脸上若隐若现，看不清表情。想到这十多年过去了，柳如诗美貌依旧风韵更佳，一幅成熟女人的媚态，不亏是青楼的头牌。想到她生的那个好儿子苏照雪，苏顺禹的笑容更深了，他道：“这十多年来，你我都未曾关心过照雪，他肯定会怨你我的。毕竟，他与我也算不上外人。这次突然不告而别，半年多才回京，一回来就住到了北安王府，本事倒是不小。如诗，他是你的亲儿子，你当初不该对他那般冷漠。”

柳姨娘抬眼，温柔的笑道：“如诗知道候爷担心什么，放心好了，照雪不管怎么说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虽然对他不怎么亲，但对他性情还是有一点的了解。当初他跑了，我让候爷扣住他那个小厮明宝，就算到他舍不得明宝肯定会回来的。你看，他不是回来了么？这些年来，我仔细观察过他，他这人性情冷漠比苏子默更甚，对待个小厮比宛心和世良都要好。哼，拿个仆人当亲人，也就他做得出来。照雪他不管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十六岁懵懂无知的少年，只要他一回候府还不由候爷摆弄？北安王世子又如何？这里是京城不是西北，轮不到北安王世子插手我们候府的事。再说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丁点儿的本事，怎么可能得到北安王世子的赏识？”

苏顺禹笑了，心里叹到这个女人心依旧如此的冷硬似铁，永远懂得取舍，用一个儿子换另一个儿子的前途，这种事情做起来一点犹豫都没有。不过，柳姨娘如此的懂事儿，太符合他的心意了。苏顺禹站起，走到柳姨娘的身边，搂住她的肩头，抬着她的下巴道：“如诗，你不要怪我。我看似得圣心，只是我能撑得了多久？候府下一代你也是知道的，世良还小看不出什么，世辉已经被他的娘给宠成了个纨裤挑不起大梁，自从失踪回来后脾气大变，变得阴阳怪气。候府的前途需要照雪。”

柳姨娘娇羞一笑，道：“如诗知道候爷的苦心，照雪那孩子空有一张好相貌，读书也不行，候爷也算是给照雪一个稳妥的安排，以后他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也算对得起他了。再说他也是在候府长大，为候府做点牺牲，照雪定不会反对。”

“能如此便好。”苏顺禹捏着柳姨娘的柔荑把玩着，吩咐道：“照雪回府之后要把他当成祖宗来供着，千万别惹他生气，你对他的态度要好点，别再冷着张脸。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如诗知道怎么做，候爷放心好了。”柳姨娘志得意满的笑着道。

“如诗这些年为候府奉献良多，比于秀容懂事多了，这些年来她这个候爷夫人只知道妒忌半点作为也没有，把世辉教育成那个德行，已经不配再当我的正妻。若是照雪的事能成，我便把如诗抬成平妻与秀容共同管理候府，也不枉如诗这些年的牺牲。”苏顺禹满口的承诺。

柳姨娘一听，心里欢喜，想着女儿和儿子都能成为嫡子嫡女，身份也贵重几分，以后的婚事能说更好的了。面上的笑容也真实了几分，连连向苏顺禹道谢。

苏照雪回了威远府后，就被大管家刘山亲自送他到落梅轩，而明宝已经在落梅轩等着了。看着刘山出去后，明宝扑向苏照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嘴里嘟囔着：“公子，怎么就丢下明宝一个人跑了，明宝以为公子不要明宝了，你不知道，明宝担心公子吃不好的睡不好，愁得都瘦了。”

“是么？”捏捏明宝胖乎乎的脸蛋，轻笑道：“我怎么看着好像又胖了不少，来，让我好好看看。”推开扒在身上的明宝，仔细的端详一番，肯定道：“不错，长高了不少。他们没有虐待你吧？”

明宝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他低下头羞涩道：“半年前，公子让明宝在苏园里等刘山管家，他接明宝回候府后一直让明宝住在落梅轩，说是这里以后就是公子住了。平日里吃食都没有苛待，还给明宝提了月钱，说是明宝以后就是公子身边的一等小厮。公子，你这半年来去哪里了？柳姨娘头一个月天天来问明宝，可明宝根本不知道，跟她说了后，姨娘的脸色看起来好吓人。后来，柳姨娘不再来了，只是不让明宝出候府。”

“公子我出去游历了一番，你也是知道的，他们突然叫我回候府，我心里很不安，就到外面游历去了，心里做好了准备才回来的。”苏照雪摸摸明宝的头，笑道：“这次出去，也给你带了几件东西送给你，一会儿给你拿。”东西是在吴州城时陪慧儿一起上街玩时买的，一把做工精致的木剑和一些吃食。

“谢谢公子。”明宝欢喜的笑道。

威远候夫人于秀容皱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儿子苏世辉，道：“这半年来芳华院那位风头太盛，连我这个候爷夫人都要躲避一二。哎，这半年来，进我院里也没几次，来了这不再这里歇息。而且候爷的态度也太怪异了，对苏照雪那个野种都要比你好了，他一回来就住进了落梅轩。候爷这么做把你这个正经的嫡子往哪里放？你说你这半年来，变得阴沉沉的，能得候爷喜欢？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候爷世子之位怕是要落到苏世良那个小贱种身上了。”

“苏照雪回来了？”一脸麻木的苏世辉听了这句，终于给了点反应，眼睛里迸发出光彩来。

于夫人看了心头一紧，道：“苏照雪现在已经在候爷面前可是个宝贝，若不是我知道威爷不喜欢男色，我都怕威爷看上苏照雪了。你可再打他的主意，他留着候爷有用，你千万别破坏了他的事儿。”

“有什么用？”苏世辉面色青白眼睛阴沉，疑惑的问：“我爹他十几年都没有留意苏照雪，怎么这会儿重视他起来了。”

于夫人长叹一声，愤怒道：“候爷行事从来都不与我这个正妻相商，只跟芳华院那贱人说，一点都没有把我当成正经的妻子。这次的事儿，我约莫着很可能跟苏照雪的亲爹有关。柳如诗那个贱人，为了攀上候爷，十几年前卖了自己的夫君不说，这次又要卖儿子了。”

“什么意思？”苏世辉听得眉头一跳，连忙出声问道。

于夫人望了下身边侍候的王嬷嬷和丫鬟们一眼，挥挥手让她们下去。等她们出了屋子后，悄声对苏世辉说：“这事儿，也是我自个猜测的，算不得准。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苏照雪他爹是候爷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说起来苏照雪是你堂弟。当年苏照雪他爹可能被京城里的一个大人物看上了，被柳姨娘与候爷连手把他给送到那大人物的后院里了。”

苏世辉听得这机密之事，吓得一跳，心里疑惑低声问：“大人物？以我们威远候的地位还有谁能称得上大人物？”

于夫人笑着拍拍儿子的头道：“你胡涂了，皇家里的人对咱们家来说不是大人物是什么？反正你可别坏了你爹的好事。十多年前我们威远候府曾经卷入赈灾银贪墨贪污案之中，差点被抄家，就是因为候爷把苏照雪的爹给送了出去，才从那漩涡中脱身。”

“十几年前，是皇家的哪位？”苏世辉低声问，现在皇家掌权的除了皇上，年龄符合的也就几位年长的皇子了。

“这我便不知了。”于夫人摇摇头。再三叮嘱道：“这事只是我自个的猜测，你可别说漏嘴了，以你爹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他突然对苏照雪这般好，只怕所图不小。”

苏世辉眯着眼睛，沉思片刻，讥讽道：“我这个爹呀，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

“所以你才不如你爹，若是你有候爷的三分能耐，也不会落到成年了世子之位还没有拿到手。”于夫人悲愤道：“若不是你外公他们三月前被抄了家，不然，我儿也不会这般困难。”

“娘，你放心好了，区区一个威远候世子，儿子还看不上眼，你也是知道的你儿我现在跟的可是无量天师，等天师被皇上封赐为国师，我的前途大着呢。还怕世子之位得不到手？”苏世辉想到是自己把无量天师引到大皇子的三公子宋秉瑞面前的，就觉得自己当初这一步走对了。这才短短的几个月，无量天师都快要当国师了。

第41章：留下

柳姨娘得了消息说苏照雪回来了，就带着儿子苏世良去落梅轩，原本女儿苏宛心也是要去的。柳姨娘知道，苏宛心跟苏照雪关系不好。当初他出府时，自己还因为苏宛心打过苏照雪一记耳光。苏宛心要是去了不是提醒苏照雪，她曾经打过他吗？柳姨娘为了稳妥，就没让苏宛心去，让苏世良去就是因为苏照雪对他一直很好。

而落梅轩此时极热闹，刘山大管家领着十个清秀的小厮和十个妖娆的丫鬟给苏照雪送去，说：“候爷知道照雪公子，身边也没几个可心的仆人，让我给照雪公子挑出个好的，给您送来。”

苏照雪眼睛扫了一圈这些仆人，心里想着反正自己是要早早的离开的，也懒得为这点事跟刘山起争执，他道：“刘管家就替我谢谢候爷了。”

刘山客气了两句，打了个千退下了。明宝看到这些送来的仆人，心里不舒服，仗着公子对自己的宠爱，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们，装出威严的样子，“你们现在已经是我家公子的人，可要好好干活别偷懒，不然就把你们赶出去。”

这二十个仆人均恭敬的应声称是，他们自从进了屋之后都低着头，没有偷偷的四处乱瞟没有交头结耳窃窃私语，表情均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显然训练有素，与府里那些已经成油子的下人不一样，也不知道苏顺禹是从哪里找来的。

“好了，你们下去吧，没事就别出现在我家公子面前，他不喜欢一群人围着他。”明宝挥挥手让他们出去。等人都出去了后，明宝跑到苏照雪身边笑嘻嘻道：“公子，我威风不？有没有刘山大管家的派头？”

“怎么没有。”苏照雪笑着拍拍明宝的头，他道：“明宝，你一会儿去我带回来的包袱里拿几量碎银子，去跟你平日交好的小厮玩色子去，顺便帮公子问下，知不知道今天送到的这些人的底细，记着不要太刻意了。”

明宝眼睛一转，问：“难道这些有人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这些人太规矩了吗？跟府里的那些只会躲女干耍滑背后嚼舌头根说主子坏话的下人们相差甚远吗？”苏照雪自小在威远候府长大，府里下人什么德性，他一清二楚。以往平日受多了那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们的白眼，今日突然对他恭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那好，公子我一会儿就去。”明宝一听，立马拍拍胸口保证，“我与夫人院里张嬷嬷的孙儿玩的好，到时让向他打听便是。”

苏照雪笑笑让他打听去了，站在门口目送明宝出去，明宝刚走，就看到柳姨娘和苏世良来了。

“照雪，你这半年来去哪了？”柳姨娘带着苏世良和两个丫鬟进了屋里，一把拉住他的手，神情亲昵且温柔。她仔细的端详了苏照雪，道：“嗯，半年不见长高了，也长得比以前更漂亮了。”

漂亮？这可不是个好词，苏照雪心里不悦，他是个男人又不是女人，柳姨娘难道不知道吗？他不着痕迹的抽回手问道：“姨娘和世良弟弟且坐吧，我去让下人给姨娘看茶。”

“不了。世良这孩子半年没见着你了，一直念着想见哥哥，这不听说你今天回府里了，连族学也没有去，就跟着娘一起来见见哥哥。”柳姨娘推推了身边的苏世良，努努嘴：“世良，你不是想哥哥了吗？还不快去。”

苏世良皱着眉望了柳姨娘一眼，走到苏照雪面前弯腰行了个礼，指责道：“哥哥这半年去哪里了？爹让娘亲自请你回来，哥哥推三阻四不回来也就算了，也不向娘交待下，一声不啃的消失大半年，你可真让娘好找。哥哥业已成年，怎么行事还这般轻率？”

苏照雪本就被柳姨娘那句漂亮弄得不开心，被又苏世良这个小屁孩充老子教训，心里更不爽了。眼皮抬也不抬，指着门口道：“弟弟还是去上学吧，免得为了我这个行事轻率的哥哥担误了学业可不好。”

苏世良不知是真听出苏照雪的讥讽生气，还是脑子直把苏照雪的话当真了，抬脚就要出门。柳姨娘见状拉住他，不让他走。

柳姨娘嗔怪的看了苏世良一眼，轻飘飘的解释道：“照雪你也别生世良的气，他就是太担心你了，所以口气有点冲。对了，你这半年去哪里了？”

“也没去哪儿，就是偶遇北安王世子尚玄烈与他相谈甚欢，他恰好有事回西北。儿子想去西北看看，说来儿子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京城呢，机会太难得了，世子殿下走得急我跟着去了，没来得及跟姨娘说一句就走了。姨娘不会怪罪儿子吧？”

这是在抬北安王世子来压我吗？柳姨娘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半分道：“怎么会，你这孩子突然无声无息的跟人去了西北，半年也不来个消息，娘担心的很，你呀，年纪还是太小了，行事太不周全。既然照雪回来了，就回候府住吧，你从北安王府带回来的几个仆人，我已经让人给打发回去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候府的人，哪里用得着人家北安王府的仆人呢？这不，候爷一听说这事，让送来了二十个下人来侍候你。”

苏照雪一听大怒，这手伸得也太长了吧？今天离开王府时，尚玄烈担心他回来受欺负，特地叫了一队的侍卫跟他回来。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就被人给打发走了，他怒道：“姨娘怎么不跟儿子说一声就擅自做主？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北安王府的人，世子好心让他们送儿子回来，就被姨娘这么给打发走了，还不知道世子怎么生气呢。”

柳姨娘深吸一口气，没理他的话，扭过头拍拍苏世良的手，道：“好孩子，你去族学吧，娘有几句话要跟你哥哥说。”

苏世良没有直接一走了事，他一脸怒气的盯着苏照雪道：“哥哥此话何意？娘不就是帮你打发了几个下人就被你这般呵斥，你眼里还有没有娘亲，还有没有孝顺二字？你真让弟弟太失望了。”

苏照雪理都不理苏世良，指着门口让他离开。苏世良气得脸发白，尖叫道：“这里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

柳姨娘气得上前捂住苏世良的嘴：“你说什么胡话呢，他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让他走呢”心里直打鼓，要是苏照雪给气跑了，完不成候爷交待的事，世良的世子之位不就落空了吗？想到这里，柳姨娘气得拍了苏世良的背几下。

苏世良为柳姨娘出头，却没得到她半句的支持，后背反而挨了几下，少年的玻璃心顿时碎了一地，气得推开柳姨娘跑了，走到门口还给了苏照雪一个大大的白眼。

“世良……”看到儿子受了气，柳姨娘心里难受的很，对苏照雪口气也恶劣了起来：“照雪，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般对他？”

太好了，终于不用再跟他们磨叽了，苏照雪现在看到他们就眼黑。见柳姨娘就那么轻轻拍了苏世良几下，就一脸心疼的慈母样，心里膈应的厉害，立刻起身，冷笑着道：“姨娘打弟弟作甚？他又没有说错话，谁叫我不是候爷的儿子呢。姨娘还是去追世良吧，不然要因为这一点小事跟姨娘离了心，那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