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可言，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拥有一个自己创造的怪物。而眼前这个，就是他最心仪的作品。

刘康又取了两支试管，配制了溶液后，将它们倒在了开口处。再次密封罐子，他走回原来的座椅上，开始记录这个怪物的各项数据。

写到一半，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汽车开过的声音。随手打开外面的监控，他看见了穿着连帽衫的刘辉。

他似乎很久没见到这么休闲的刘辉了，看来姜寻对他的影响真是不小。刘康皱起眉，他现在有一种玩具被别人抢了的不爽感。

不过，刘辉既然出了门，黄亮那边应该也开始了偷病毒行动。据他了解，姜寻不会离开刘辉的房子，因此，黄亮还可以顺便干掉那个碍眼的丧尸。

当年他能把那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折磨五年，最后在他身上制造出K220病毒，如今，他也能再轻轻松松杀了他。

刘康回想着姜寻在手术台上的痛苦表情，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起身脱了白大褂，穿着破旧的衣服走了出去。

刘辉在门口等了半天，却没有半分着急。他知道，刘康不会错过监控器里他到来的画面。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和蔼的老男人打开了破旧的屋门。靠在车门上的刘辉看到他时有几分诧异，仅仅几天不见，这个男人竟然苍老成这样。

刘康也知道自己最近外貌变化有些大，没说话，只是微笑地做出一个“请进”的动作。刘辉点了下头，大步迈入屋子，而刘康扫了一眼车窗后，也随之进屋。

屋里的陈设有些改变，不过几个罐子里依然是各种怪物。刘辉看向那个最新来的怪物，他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手臂伸出触手的大眼怪物。

刘康看他一直看着那个怪物，笑了一下，“怎么样，我是不是宝刀未老？”

“您的新作品？”刘辉转身看向男人爬满皱纹的脸，见到他点头，才继续道：“看起来不错。”

被夸奖总归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刘康也忘记问：“你来有什么事？”

刘教授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和休闲牛仔裤，此时双手插在牛仔裤浅浅的裤兜里，勾起唇角，“想让您看点东西。”

“如果不是太了解你，”刘康也笑了，皱纹的纹路更深，“我会以为你有什么阴谋。”

刘辉的笑容不变，从连帽衫前面的衣兜里掏出一个扁扁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冒着冰寒之气的粉末，还有粉末包裹的微型试管。

刘康定定地看着那试管，慢慢道：“你改良了K229？”

手中的试管交在了刘康手里，刘教授双手插回裤兜，“不愧是我的父亲。”

如果他能说的更真诚一些，刘康可能真的会从其中读到骄傲自豪的含义。

摆弄着冰凉的试管，试管外壁上凝结的水珠不断被手指抹去，刘康问道：“你把它给我是什么意思？”

“希望您能指导一下。”他这句话说得倒是真诚了不少，刘康满意地眯起眼睛，坐回了工作台。

刘辉不再打扰他，眼睛打量着这个外围研究室，看到角落里落了一层灰的水壶，目光凝结在上面许久，才转移到下一个物品上。

这十天，他除了去学校指导学生，就是在家里的实验室做研究。如果没有郝微带队出去这件事发生，他身边还算没有异常。

他心里清楚，郝微被王建这事刺激大了，能做出这个决定他并不惊讶，只是没想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瞒着他。

难道自己看起来就是那么不通人情的人？

刘辉想到今天出门前给姜寻摘下控制器的场景，心里有些发闷。这一去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整地回来，他不能再给姜寻制造什么枷锁。

姜莎莎在房子里住的还算习惯，吃了刘辉做的几顿饭，现在也接受了姜寻和他在一起这件事。从一开始见到自己就想逃跑，到现在能和自己打个招呼，刘辉忽然觉得这种温馨的生活也不错。

他和姜寻住在一栋房子里，姜寻的姐姐和她的伴侣也生活在一起，哦，最好还要养点宠物。外面的空地可以种一些容易养的蔬菜，再弄个小池塘养鱼……对了，姜寻这么喜欢吃牛肉，包下一个牧场也不错。

刘教授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他甚至还想，研究出使丧尸完全恢复的药物，然后结束这个末世。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基于一个条件，一个似乎不可能完成的条件——杀死刘康。

刘辉的目光一凛，用余光看向刘康，见到他取出了病毒，也见到了他将病毒放在仪器中分析。

现在的末世还不算长，仅仅十年，便有了张欣欣、黄亮这种疯子出现。刘教授不知道如果末世这么持续下去，人类会出现多少这样的天才，以及这样的疯子。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双腿没有随意地叠放，而是整齐地落在身前的一块瓷砖上。

那块瓷砖有点特别，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按钮，只是按钮外面还有一层强化玻璃罩。

刘辉的眼睛盯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怪物，他看见怪物硕大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刘康的背后。

刘教授同样看着那个背影，忽然露出了在这里第一次的真正微笑。

——父亲，GAME OVER。

第63章：作品

当那一声巨响传来时，刘康还沉浸在改良病毒的强大繁殖能力中。这样强大的繁殖能力，足够它们在数秒内造就一只丧尸！丧尸在正常状态下需要数年才能拥有智慧，而在这种快速繁殖的过程中，病毒的变异概率也大大增加，这就是说：刘辉的这种病毒，可以让人在数分钟内变成一个有异能、有智慧的丧尸！

一个有异能的丧尸不容易制造，一个快速获得异能的丧尸更是难得！刘康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可正是这时，玻璃轰然震碎的声音让他快速抱着分析器滚落在地面上。

他的反应速度一流，但毕竟年纪大了，一个疏忽，还是有两枚尖锐的碎片刺入的暴露在外的胳膊上。

刘康的目光落在早已远离数米的刘辉身上，身子和冰凉地面的撞击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这几天他进行了自身细胞改造实验，他不想让自己的生命只有寥寥数十年，他希望自己能活到这个世界被完全改造，看见所有人在自己身下俯首称臣。

但是，他的第一次细胞改造失败了，反而变相加速了身体各器官的老化。

磕在瓷砖上的膝盖有几分骨裂的痛感，他顾不上手里的仪器，作势一滚，避免了黏稠恶心的液体沾染在自己身上。

远处的刘辉默然地看着这一幕，那只被铁链双柱的小象终于知道自己有实力翻盘了，并且，他不仅会翻自己的盘，还要顺便摧毁整个马戏团。

马戏团带给小象的所有阴影，如今都要在这个地下实验室解决。

刘辉的手在浅浅的裤兜里摁了几下，不多时，一个半人高的东西推开了实验室的大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康忍着身上的各处疼痛，扶着地面站了起来。破裂的玻璃罐子中间站着他最满意的怪物，它灯泡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糟了。

刘康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便是这末世的十年，他是这个世界的掌控者。只是，他心底总是有一分难以言说的自卑，因为他所有的骄傲并不是全部出自自己之手，即便他牺牲了自己所有的东西。

如今，他终于要有了自己的作品，那个作品还有着它自己的智慧。

刘辉心下有些后悔，原本他是应该将怪物的脑部重新植入细胞组织，但他太贪心了，他想拥有一个一早就有智慧的完美部下。

他知道目前情况不好，权衡片刻便跑向实验室的大门，只要刘辉过来拦住他，他相信自己还是有足够的能力去对付这个儿子的。

这次中招真是败在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上，不过，他更多还是败在了自己的自信心上。

他这时候才想明白，自己伤害了姜寻，又如此虐待过姜寻的姐姐，以刘辉对姜寻的感情，怎么能忍。

这件事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事情就坏在一个积少成多上。他这么多年对刘辉的控制，一点一滴，早已让刘辉对自己恨之入骨。

但是按理来说，刘辉的性格已经被他改的和自己差不多了，怎么会突然想要反抗了？

刘康的速度很快，几下呼吸间便跑到了门口，却看见了一只挡了自己路的猴子。

是了，刘辉的性格的确被他改变了，但那是在刘辉失去曾经记忆的状况下。当他有了温馨的生活，当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林林总总，怎么可能还是那个冷血的疯子？！

刘康对于计划的掌控从来都是完美的，唯一出了纰漏的地方，便是他没有看见在丧尸基地里，刘辉和姜寻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能看见，就能知道自己如此高傲的儿子，现在有多看重那个在自己眼里无用的丧尸。

这边想着，刘康的速度骤然提升，想错开挡路的猴子，但下一秒，看似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猴子瞬间身形暴涨，数秒间便长成一人多高。灰黑色的毛在通风的门前随风抖动，毫无生机的眼睛缓缓变成了幽绿色。

身后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父亲，您知不知道在A、B基地交接处的森林中有一个奇怪的骷髅人？”

刘康冷汗涔涔，眼睛盯着没有动作的猴子，没有说话。

刘教授自顾自地道：“我仔细想了一下，能制造出那样一个怪物的人，绝对不是——您。”他说最后一个字前，故意拉长了声音，因为他清楚，刘康最介意的就是这种事情。

“那个骷髅您见过，而且是您将它囚禁在森林之中。制造骷髅的人您也很熟悉，是姜寻的父亲。”

刘辉这几天和姜寻谈了很多，在姜寻重新开始的信任下，他得知了太多事情。比如那个用来保护姜寻的骷髅被刘康束缚在森林里，又比如刘康去除了姜家成在骷髅身上留下的、能感受姜寻气息的联系器。

这些事情成为了他拖延刘康的手段，但谨慎如他，心里也有着忌惮——刘康这等老狐狸能活到现在，绝对不会只拥有一点小手段。

所以，每一步，他都严密地计划了一遍，意外收获则是刘康新制造的这个怪物。

如果只有他制造的新型丧尸猴，或许还动不到刘康的根基，但是有了这个怪物就不一定了。

那怪物的恨意让刘辉毫不怀疑，如果它能动，会一口咬死刘康。

现在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这个怪物从麻木中苏醒过来，就是他反击的好时机！

刘康和他一样清楚这些，目光扫过刘辉时，脸上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他怎么能疏忽至此！

看来先前的细胞改造并不只是让身体的器官老化，连大脑都随之老化了不少！

刘康喉咙有些发干，前后的路都被刘辉堵住，眼下，如果他不想死，要做的只能是挟持住刘辉！

他想到这点后，微微迈开脚步。身前的巨猴也随他的动作前进了几分，眼睛中跳跃着绿色火苗。

“你现在想要什么？”刘康状似平静地看着刘辉，“你想要姜寻？想要秘密？想要自由？我都能给你。”

“现在还说这样的话，看起来您真是老了。”刘辉弯起嘴角，“您说的这些，我都能在您死后得到。更何况，我并不觉得自己能得到自由。”

“但你绝对不知道B基地的秘密。”刘康打断他，“你不知道B基地到底想要什么。也不知道B基地究竟有什么计划，更不知道B基地和黄亮的那些事……”

他诱导着刘辉放松警惕，眼睛扫过地上破碎的爆破装置。那个按钮是他为了在紧急情况下自救而设立的，没想到却被刘辉利用了一把。

但是，只要他还能活下去，他就会把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好好教育一番，让他看着自己是怎么毁了世界，怎么杀死姜寻……

他想到这些，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脸上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爽快感，似乎这些已经成为了现实。

刘辉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答话，反而看向旁边沉默的怪物。它的身体在苏醒，长长的触手已经开始四下摆动。

裤兜里薄片一样的仪器被他调转了一个方向，然后问向刘康：“您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或许你的思维逻辑没有错，但那是你以前的儿子。”刘辉决定让他死个明白，冷笑着开口：“你能看管的儿子是那个和你一样残暴冷血的人，是那个丢失了从前记忆的人。他只记得自己母亲为了救自己而死在你手里，他只记得自己是从小就被你做实验，却不知道……他小时候真正发生的事。”

如果他一直是这样，大概也就是自暴自弃了。但是刘辉不是这样，他拥有过还算美好的童年，虽然是在被做各种实验，可他有母亲温柔的照料，也有姜寻哥哥的陪伴，甚至连刘康自己都和记忆里的不同——刘康并没有残忍地告诉自己真相，而是告诉他，他生病了，需要做手术。

最悲哀的不是从未拥有过，而是拥有过后的失去。刘辉的记忆已经趋于完整，他也记起了刘康是怎么杀死自己的母亲，记起了母亲对自己的那些好。

他之前记忆不全的时候都能做到不杀女人，现在记起了全部，更是多了对刘康的恨意。

他拥有过那些美好的事物，那就要再将它们找回来。

刘康的嘴脸越发的可憎，刘辉看着这张看似和蔼的脸，忽然想到了姜寻小时候说的一句话：

“小辉，你爸爸看起来挺好的，但给我的感觉太不舒服了，就好像我看着自己盘子里的牛肉。”

儿时的话有几分幼稚，但他说的的确很形象。刘辉静静地和刘康对视着，老人的脸上是诡异的笑容，给人一种毒蛇一样的黏腻感。他的表情就像是看着一只即将到手的猎物，下一刻就能将猎物活活吃掉。

这样的人，为什么他以前没有想到过反抗呢？

刘辉静静站着，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再看清时，那只怪物拖着一长串黏稠的液体扑向了刘康。

它苏醒了！

怪物的嘴巴大大的张着，尖细的牙齿是上好的武器。刘康一时未反应过来，被它狠狠扑倒在地上。他在的位置离那些紧急按钮都太远，情急之下只能先和自己制造的怪物搏斗。

但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来不及出手，那两个巨大的眼球便已经粘在了自己脸上。他大骂着想要出拳，双手双脚都被湿湿滑滑的触手缠住。

他最完美的作品带着咸腥的恶心气味缠在自己身上，刘康心里恨得发疯，恶毒的眼神落在一旁看戏的男人身上。

简单的帽衫，干净随和的打扮，在不知不觉间，这个男人竟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成为了自己最大的隐患。

刘康的胸前被那怪物胸口伸出的吸盘死死吸住，迫得他每呼吸一次都是说不出的困难。他用力掰着吸盘，那怪物缩小的脑袋却忽然有了变大的趋势。

该死，之前的药性还没有完全吸收！

刘康被那颗巨大的头顶着脸，直到那颗头变得足够大时，头的主人发出了一声哀鸣，而后张大嘴巴，硬生生地把刘康的整个脑袋含在了嘴里。

铺天盖地的腥臭味道让刘康几近窒息，说到底他还是个普通人，这样的刺激气味令得他一阵阵发晕。但是很快，怪物就主动结束了他的所有痛苦。

尖细的两排牙齿并拢，在刘康的脖颈上留下了一圈牙印。刘辉别过头不去看，等他听到“噗”的一声，才攥紧了拳头。

他带来的丧尸猴子没用上，反而是刘康自己的作品毁了他，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心里的疙瘩解决，刘教授转过头看向地上的怪物时，还是觉得喉咙酸疼。

怪物咬断了刘康的脖子，留下了一地鲜血。鲜艳的血点迸溅在怪物的脸上，刘康脖颈上的血管在高压下喷出一米高的血柱，之后软软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