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君华眼神一眨不眨默然的看着自己，祁云迟疑的开口，“你伤势如何？”

君华冷笑一声，“祁云，紫瞳神君，天道之力的执掌者，竟然委身于魔族，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我……”祁云心头冰寒，犹如陷入千年寒冰之中，“我不是……”

“够了！”君华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屡次下界，早已知道魔尊无道回归却没有回报，还有什么好说的！”

祁云无力的垂眸，是他的错，在第一次回天界的时候他就应该将魔尊回归的消息公之于众，是他的迟疑导致了天界的灾祸。

君华见他无话可说，眼中满是讥讽与愤怒，“怎么，如今他联合三界攻上天界，你不忍心出手吧？”

“不！”祁云蓦然抬头，眼中充满决然，“不会的。”

“呵……”君华嘲笑道，“戍天之战你开天道之眼，审判之力下为何魔尊无道仍能转世？难道不是你故意放他一马？”

“下界寻找窥天之镜，你明知道他是魔尊转世，却还和他纠缠不休，不及时回天界禀报，甚至……甚至委身人下！简直枉为神君！”

祁云被他步步紧逼，痛苦的按住胸口，在君华讥讽的目光中踉跄着倒退了一步，低低咳嗽了几声，心潮翻涌之下，竟吐出口红的发紫的血来。

“你……”君华见到那发紫的心头之血，心头一悸，深吸口气住了口。在他还未成为天帝时和祁云甚是要好，一同修炼直至他成为天界之主。不知为何面对他时总是情不自禁的刻薄，毫无平时的泰然与稳重。

“是我的错……”就在君华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祁云轻声道。

君华为刚才的失言暗自懊恼，移开目光没有看他。

“是我的错。”祁云重复道，“我自会一力承担。”

他说完上前一步，窥天之镜从识海中取出，乳白圆润的镜子罩在君华上方，光芒闪烁间将君华身体内游离的魔气缓缓吸去。

君华在金光中看着祁云单薄的身影，他这次下界清减了好多……魔尊无道一向霸道，说不定他是被胁迫的……思绪翻转，君华神色愈发复杂。

当君华体内的魔气被尽数吸走，祁云收起窥天之镜，转身向战场走去。

当祁云白衣飘摇的身影出现在第三十五重天时，吸引力在场了所有的目光。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在阳光下隐隐能看见淡银色的花纹，泼墨般的及膝长发衬得脖颈愈发白的如玉润泽。他的背脊挺直，神色淡漠，整个人散发着巨大的坚韧与冷漠。

他看着敌营中间那张熟悉的面孔，眼中微微有一丝波动，随即便消失无踪。他走到君承身边，低声道：“接下来交给我。”

“不行！”殷照冲上来拦住他，“自从使用天道之力后你神力衰退，这次君承出关成神，还有我和君华，无须你再开天道之眼！”

祁云静静的看着他，“君华魔气入体，现下仍在调息，而君承……”

祁云伸出手打出一道神印在君承神丹处，“结丹时便掺杂了魔气，若不及时闭关，后患无穷！”

君承在神印印入神丹时方察觉到里面竟有漆黑如发丝的魔气，他面色发白，右手按在腹部。

君承结神丹时是殷照护法，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疏忽，殷照眸中愧意掩饰不住。

“那丝魔气是魔尊无道的，寻常人自是发现不了，你无须自责。”祁云拥有天道之眼，目之所及一切无所遁形。

“纵是如此，你也不能再用天道之力！”殷照态度坚决的阻拦。

“尽力。”祁云没有直接回应，转而对君承道：“若不想有朝一日堕入魔道，你现在就去闭关。”

君承摇了摇头，“若真有那一日，我绝不背叛天界。”他语气果决而肃杀，完全将自己舍弃。

祁云深深的看着他，见无力扭转，只得道：“那你小心。”

紫瞳神君回归战场，天界诸仙心神大定。祁云手执窥天之镜，殷照掌中是辟天珠，君承则拿着天帝的焚天剑，三大神器之威，纵是魔尊妖皇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白轩的目光过于刺骨，祁云微微侧过脸颊，仅留给他一个侧脸。

龙羽然忧虑的看着白轩，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这是战场。”而你们是敌人。

白轩语气淡然，道：“我知道。”我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忍不住追随他的身影，只希望能换来一个回眸。想要得到他，想要他的眼，他的心，都只有我一个人！

祁云，我要你知道，我魔尊无道想要的，纵使逆天而行粉身碎骨也要得到！

妖魔冥有三界之主，还有魔君冥主神兽血裔，天界则是除天帝之外的三位神君和四方战将。

天界三十五重天上，这一日注定染血层云。

刀剑、长戟；灵符、法器；各色光芒缤纷闪烁，然而到最后都汇成一道血色。

天界一日，人间已不知几何，六界混战最急迫的还是天道。

牺牲太多，无论仙神，还是妖魔，本就不是容易传承的种族，而战争之下神魂聚散连成为冥灵都无可能，天道需要一个平衡，不容许任何一个种族的覆灭。

祁云能感受到天道急迫的心情，事实上戍天之战时，开启天道之眼不仅是因为君华所求，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顺应天道。

所以，即使他知道，他注定是天道之力的牺牲品，依旧无从逃避。

顺天而行，维护天道，是他依附天道之力诞生时，便刻在神魂深处的烙印。

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祁云抿紧唇瓣，黝黑的双眸染上深紫。

他的气息一瞬间变得飘忽、无情、带着亘古的孤寂与沧桑，天界的云层在这威压之下甚至微微战栗起来。

“祁云！”白轩大吼着想要冲上去阻止，但是银紫色的光芒将那人白色的身影湮没其中。

殷照君承也没想到祁云会强行开启天道之眼，根本来不及阻拦，在天道之力的威压下即使是神族也胸口发闷。

龙羽然拉住白轩，怒吼道：“你冲过去干嘛？现在该担心的是如何应对天道之力！审判之雷你还想再受一次？！”

白轩被他拉的顿住步伐，抬头仰望九十九重天上，银紫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难道你就这么想让我神魂俱散，再也扰你不得？你对我，可曾有过哪怕一点点的爱么？

祁云周身满是银紫光芒，他的双眸变成透彻的纯紫。沧桑亘古的声音似响彻在脑海，又似在耳际。

“为天道牺牲，你可怨？”

“不。”

“你认为天道是什么？”

“是规则，是秩序，是维护六界的法则。”

“你是否觉得天道无情？”

“……不”

“哎……”那声音一叹，渐渐消失。

银紫色的审判之雷骤然落下，一道一道不是击向一个人，而是身处天界的众生。审判之雷下妖族被击回本体，冥灵身体变得虚幻，魔族魔气被击散，神魂受创。

“这……”龙羽然看着接连不断的雷光，呆滞的道：“这是审判之雷？“为什么数量这么多，威力却不及当初劈向无道的一道。

“尊上！你看！“白轩身旁的玄幽忽然惊道，”神族竟然也被审判之雷击中！“

眼前的景象出乎意料，白轩瞳孔忽的紧缩，祁云……你在做什么？

chapter 31

天界神族被倒戈相向的雷光击的头脑发懵。

“祁云！”殷照大声的呼喊，辟天珠向银紫色光团掷去，却被狠狠弹回。那银紫色光团紧紧圈住祁云，在雷光之中阵阵闪烁。

一炷香后，雷光消散，那光团渐渐黯淡，天道的声音响在所有人的识海耳畔：“此次战争，六界皆有其因，乃同伐之。”

天道！众人心惊，君华扫视被雷光击中的神族，发现虽然大多身受重创，但只要神魂不散，再次修炼仍可恢复，微微放下心来。

魔族受创严重，神魂受伤，若无千百年闭关修养难以恢复。

天道，这就是你的审判？白轩抬头望天，六界各伤元气，至少千年之内不会再战，这就是你的目的？

白轩冷笑，眸光在扫到那个身影时骤然凝滞。

天道之力借用祁云身体，强大的力量下他的神丹破裂，身体从残留着银紫色光芒的天际缓缓飘下。

殷照冲上去接住他，然而掌中的身体却在瞬间化为点点金芒，消散在天际。

殷照茫然的看着飘散的金芒，伸出书却什么也抓不住。

白轩几乎下意识的就要冲过去，然而龙羽然眼疾手快，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一掌将其打晕，低声对阎廉道：“下界！”

妖魔冥大军就趁着天界诸神惊愕于祁云的消散时悄悄离开。

殷照无暇他顾，他双手颤抖，冲着飘散的金芒轻唤道：“阿……阿云……”

“是天道之力！”君承忽然道，“他的身体承受不了天道之力，这些金光是他的神识，你快用辟天珠将它们收起来！”

吸收了金芒的辟天珠化为金色，光芒流转间有一抹淡紫。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殷照看着那熟悉的珠子，低声问道。

“顺天道而生，顺天道而亡，是他的命运。”一个声音忽然道。

“北辰君！”君承转眼看到那衣衫赤红如火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把他给我。”北辰君对着殷照道。

“为何？”殷照见他对于祁云的消散毫不惊讶，猜测他是否知道什么。

“阿云早先让我将他本体封印在雪山之巅，而今他神丹已破，神魂消散，唯有回归本体，方能有一线生机。”北辰君看着那金色的珠子，缓慢的道。

“封印本体？”殷照愕然，“难道他早就知道会有今日？”

北辰君轻呵一声，“也许吧。”

君承知道北辰君是祁云好友，在他未入天界时便救了他，绝不会害他，遂点了点头：“辟天珠你带走吧。”

竟然就这么轻易将天界神器交付与他，北辰君看着君承淡漠的脸，忽然觉得天界诸神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无情。他接过辟天珠，面色复杂的轻声叹息，将其收入怀中径直回了兰沧洲。

君华在审判之雷落下时便停止了调息，他看着祁云神魂散去，看着殷照将其收入辟天珠，又看着北辰君离开，一直沉默。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凡事不可强求。“天道之力消失之前，单独留给他一句话。

也许是我错了……君华闭目站在玉树之下，天道既生六界，我又何必执着。

上古诸神寂灭之后，君华一直致力于将六界归于天界统治，恢复上古诸神时代的繁华，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各界已然成熟，不可能归附天界。正是因为他咄咄相逼，才引发这场大战罢。

种因得果，天道循环，便是如此。

当白轩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魔界后，竟然异常平静。他下令魔族休养生息，整治了几位心存他念的城主。

期间他曾去过兰沧洲雪山之巅，回来后诡异的竟然开始频频步入后宫，直到魔后有孕的消息传出，魔界大喜，魔界少主诞生后，魔尊无道于满月宴后消失，将魔族事物交于左右护法，再无踪迹。

在洁白无瑕的雪山之巅，巨大的冰层内封印着一朵如玉白莲。紫色的身影出现在冰层之前，他看着那株在天外天便一直相伴的赤心白莲，低声轻笑：“真没想到，你的本体竟然就是那株莲花，可见我们的缘分，从诞生于这片天地便是注定了的！“

白轩眼中神色决然，他双目紧紧盯着冰层之下，浑身魔力暴涨，他自爆魔丹，用全部魔力将自己和祁云投入轮回。

当北辰君感受到封印异动赶来时，雪山崩塌，冰层之下空无一物。

阿云……他看着空茫的雪山，跌坐在雪地上，雪山因为他情绪的起伏纷纷崩塌，然而即便如此，那人的气息终是在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轮回之前，白轩将自己的一魄与祁云交换，这样转世之后两人必将有斩不断的牵绊。

“我从来都不后悔爱上你，你呢？“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是嘛……“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