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养得不错，脸上总算有点肉了。”明穹家包子满月，林澈过去喝满月酒，被明穹嘲笑了。其实林澈并没有长胖，所谓脸上有点肉，不过是和前段时间相比，那会儿他孕吐严重，瘦得差点脱形。

“彼此彼此。”林澈毫不客气，把话顶了回去，“你准备好久复工？”

林澈出院的第二天就回公司上班了，倒是明穹，请了一个月的产假，在家照顾刚生了孩子的Lily，被誉为本世纪最后的好男人。

“就这两天吧。”男人请护理假不奇怪，可请这么长时间就罕见了，明穹再不回公司，估计要有流言出现了。

林澈轻轻吁了口气，怀孕的身体和以前真的不一样，复工大半个月，他居然感觉有些吃不消，真不知道明穹当初怎么撑过来的，好在明穹就要回来了，他应该有机会偷点小懒。

儿子小杰瑞刚满月，明穹就回到公司完全恢复正常工作了，至于儿子的英文名字，是明真取得。小包子早产一个月，虽然因为身体结实，反应好，不用进保温箱，但个头很小，明真第一次抱在手里，就觉得还不如明穹出生时一半重，活像只小老鼠，于是干脆用那只虽然不是最有名，但绝对是最精灵、最可爱的小老鼠的名字给孙子命名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明穹收到一个来自国外的神秘包裹。小小的包裹在到达明氏大楼前，已经盖满了各国各地的转运印戳。在网上搜索寄件地址，是个不知名的小火车站。

在安保部门透视过包裹的内部，确定没有任何毒化反应，且根据形状材质，也可以排除并非恐吓包裹后，这个神秘的小包裹被放在了明穹的办公桌上。

拆开包裹外面的包装袋，一颗小小的银质子弹头躺在泡沫填充物中，此外别无他物。

明穹拿起子弹，在台灯下仔细地看了起来。

小巧精致的弹头上，竟刻了两幅图案，上面的图案是明穹再熟悉不过并且曾经在另一颗大一号的银子弹上看到过的，而下面的图案，刻的正是小老鼠杰瑞。

林澈给明穹拿文件过来，正好看到明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银质子弹，他好奇地看了看，目光停留在那只可爱的小老鼠上。

也许为了宝宝，他应该尝试着联系下苏摩，他们的孩子，说不定也会渴望这么一份，来自父亲的礼物。

找寻苏摩的下落并不容易，自从上次分开，他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林澈再次得到他的消息，已经是四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第十一章

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首先是林澈过了三个月就开始突飞猛涨的肚子，有点瞒不住人了。

林澈第一个没瞒过的，就是每天都会见到，而且还是过来人的明穹，好在明穹前不久刚做过类似的事，实在没立场对林澈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让他注意身体，定期去陈晰楠那里产检，其他就没说什么了。

明穹都知道了，韩烟还会远吗，等到韩烟知道了，图家的人差不多也都知道了。但林川和韩暻对林澈的信任度还是很高的，林澈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们也不逼问，反正林澈寻找苏摩的下落，也借用了图睿那边的力量，林川和韩暻对外孙父亲的身份并非一无所知，他们相信林澈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除了适度关心他的身体，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存在感，至于韩烟他们几个，到底都是弟弟妹妹，哥哥的事情私下议论可以，当着他的面，却不好问什么。

到了第四个月，林澈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肚子比起同时期的明穹，要大得多，他不放心，跑去问了陈晰楠。

陈晰楠也很意外，他一直误以为，自己是告诉了林澈他怀着双胞胎的事情的，后来才想起，林澈出院前他被手术缠住了，忘了跟他说。

“真的是双胞胎？”林澈迟疑地问道，一个他都不是很想要，犹豫了很久才勉强留下的，怎么还是两个啊，这样他会舍不得的。

“如假包换，少了我赔你。”陈晰楠认真地说着玩笑话，然后叮嘱了林澈一堆注意事项，反正两个包子都在他肚子里揣着，少不了的。

至于林澈记下多少，陈晰楠就不清楚了，但愿他能扫点耳边风。

对林澈来说，双胞胎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他准备的衣服明显不够，以为五个月时候穿的，三个多月就能穿了，准备七个月时候再穿的，五个月就撑得紧紧绷绷，到他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型号，已经是预计临产前的了，以至于林澈不得不订购了批加大号的。

前两天，图睿给他传来消息，说是他的手下无意间打探到，苏摩待在南太平洋的某个小岛，自从图鲁半年前去世后，他就一直待在那里，只是苏摩一直深居简出，几乎没有消息传出，所以找起来很不容易。

苏摩，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林澈犹豫了两天，终于决定去见苏摩，他也是孩子们的父亲，他应该知道他们的存在，无论他要或不要。

有人说过，在爱情里面，先爱上的那个人，会比较吃亏，林澈不介意吃亏，可他担心，苏摩连吃亏的机会都不给他。

一开始，苏摩就说得很明确，他找上他，是想玩玩，然后伺机报复。林澈不信邪，陪他玩上了，一年多的时间里，两个人分分合合，聚聚散散，谁都没有开口说过爱或者不爱。

直到半年前苏摩失踪，林澈初时并不在意，他以为苏摩像往常那样，暂时消失几天，没把事情放在心上，谁知整整半年，他都没有出现。

要不是图家在黑白两道都有些人脉，消息也很灵通，仅凭林澈个人，根本想不到苏摩会躲在南太平洋的某个小岛。

林澈是在苏摩失踪后意识到对他的感情的，他不想承认，甚至犹豫过要不要留下孩子，他没有办法想象，苏摩得知他怀孕的消息，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可是不当面和苏摩说清楚，不亲耳听到他的接受或是拒绝，林澈不甘心，他难得爱上一个人，不能不明不白就结束了。

从得到苏摩的下落到现在，林澈两天没有睡觉，他睡不着，每次闭上眼睛，眼前都是他们在一起时的画面。

那些缱绻悱恻的夜晚，那些似真似假的情话，林澈不清楚，自己的心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失落的，不过他发现的，似乎晚了些。

休息不好的后果直接反映到身体上，林澈消失了几个月的厌食反胃，这两天也卷土重来，偏偏七个月的胎儿还很好动，兄妹或者姐弟两个在他肚子里打得天翻地覆，任林澈如何安抚，都不见成效。

“你们还想不想见爸爸了？”林澈完全不明白，他怎么会用这么幼稚的话来威胁两个根本听不懂话的胎儿，而他更不明白的是，他的威胁居然有用，打累了的孩子们，竟然真的不动了，给了他喘息之机。

生生熬了两天，林澈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了机场。

从他住的公寓乘车到机场，会经过一个小公园，因为地方不大，景色也普通，那个公园平时没多少人会去，最多就是晚上的时候，会有些谈恋爱的年轻人，会欣赏那里因为路灯坏了两盏而格外清幽的环境。

林澈和苏摩倒是去过几次，不过不是晚上，而是白天去的。

那还是他们认识不久时的事，那天苏摩心血来潮，明明是上班时间，还是把林澈叫了出来，两个人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吹冷风。

“你急急吼吼把我找来，就是坐着歇凉的？”现在是秋天，没有这个必要啊，林澈在心里吐槽道。接到苏摩的电话，听到他急切的语气，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扔下工作就跑了来，结果……

他们已经在冷风中坐了一刻钟，林澈活动了下手指，他想揍人。

“你看天上。”苏摩四肢舒展，姿势夸张地坐着，两条长腿直伸着，手肘撑在背后的石桌上，脑袋也枕在石桌上，神情非常惬意。

“看什么？”林澈顺着苏摩的视线去看，只看到天上飞过一群大雁，它们往南飞的，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

“看大雁啊……”苏摩的语气，莫名地带了点意味深长的含义。

“有什么好看的？”大雁年年都能看到的，有什么好看，林澈搞不懂苏摩的意思，还以为他故意逗自己玩，和他说了两句就回公司了。

“我从来没看过真的大雁。”苏摩说着看了林澈一眼，眼神很认真。

后来知道了苏摩的来历，林澈才想起，大雁是图氏的家徽，苏摩从小生活的地方，确实没有大雁，他说的那些话，或许不是假的。

那天过后，林澈还陪着苏摩看过几次大雁，有南迁的，也有北迁的，心情与第一次，已经完全不同。

第十二章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林澈就算提前吃了止吐的药，还是从头吐到尾，飞机降落在岛上机场的时候，他直接摊在了座位上。

苏摩并不住在主岛，从机场所在的主岛前往苏摩目前在的西里斯岛，还需要搭乘船只。林澈在飞机上歇了半天，直到机上的工作人员全都要离开了，才被他们搀着下了飞机。

从主岛前往西里斯岛的船只不多，每天三班，分别是早上八点，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四点，现在是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半，林澈马上赶去码头的话，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船。

林澈不敢耽搁，他怕时间拖得久了，自己反而没了摊牌的勇气，他在机场打了车，直奔码头而去。

晕晕乎乎赶到码头，船已经要开了，船舱挤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有坐的位置。不过林澈孕夫的身份还是很管用的，他刚上船就有个好心的年轻人给他让了座位，林澈道了谢，扶着肚子慢慢坐下。

因为这几天折腾得太厉害，双胞胎对林澈的表现很不满，在飞机上就闹了好几回，林澈怎么安抚都没用。

倒是要下飞机上的时候，孩子们玩得累了睡了过去，林澈的感觉稍微好点，要是他们再闹下去，他非得被人抬下飞机不可。

谁知到了船上，随着船身的摇晃，两个孩子被摇醒了，在林澈肚子里练上了拳脚，一个比一个打得高兴。

“唔……”

林澈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握着护栏，把呻吟的声音压在了喉咙里。

两个孩子玩性正浓，不是随意闹两下就能停下来的，林澈不想让周围的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就始终面朝着船舷的外面，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在看海上的风景。

好容易等到双胞胎安静下来，林澈的下唇已经被咬出了血。

没了孩子们的闹腾牵引注意力，晕船的反应又找上了林澈，只不过他胃里早就吐空了，干呕了半天也只呕出些酸水来。

就这么一路折腾到西里斯岛，林澈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得不像话。

根据图睿打探的消息，苏摩就住在西里斯岛海边的一个小渔村，每天给村里的孩子们上上课什么的，偶尔心情好还跟着渔民出海打渔去，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林澈来之前就打听好了，苏摩最近没有出海，每天都在家待着。

小渔村距离码头很近，林澈走了不到一刻钟就走到了，然后他停下了脚步。许是近乡情怯的缘故，林澈现在，居然有点不敢靠近。

直到小渔村村头的一户人家，有人推门出来。

苏摩出门是准备去隔壁邻居家拿东西的，他们家今天去了主岛赶集，苏摩托他们买点了日用品。

看到站在村头的林澈，苏摩很明显惊呆了。

“你、你怎么来了？”好半晌，苏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看到了林澈，还有他的肚子，这是自己的孩子，苏摩并不怀疑。

“听说你在这里，我来看看……”没来由的，林澈感到些许的委屈。

“进屋坐吧，外面风大。”苏摩很客气地发出邀请。

林澈没有拒绝，默默跟着苏摩进了屋。

房子不大，布置也很简单，和苏摩一贯的风格很一致。

苏摩请林澈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茶。

林澈双手把茶杯捧在手里，把茶杯当做了暖手器用，直到杯里的茶水有了些许凉意，林澈才放下杯子，低低地问了一句，“苏摩，你在忙什么，怎么一直没有消息。”

“我祖父去世了，我回家里处理些事情。”苏摩没有隐藏，直接交待原因，尽管去世的那位，其实应该算他的“祖母”。

“……哦。”图鲁是在半年前去世的，这个事情林澈知道，可是长辈去世，也用不着消失半年吧，还是音讯全无的，只是苏摩不愿解释，林澈也不好问。

见林澈低着头不说话，苏摩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默，“林澈，你不该来的。”他们的相遇，从开始就是个错误，或许只有结束，才是正确的决定。

“为什么？”林澈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这是……”

他不是那种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就想把一个男人拴住的人，他也不可能怨妇似的说着“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能不管我”，他只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林澈，回去吧，找个女人，做你的孩子的妈妈。”就像明穹和Lily那样，男才女貌、门当户对，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林澈攥紧了拳头，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我们本来就是说好玩玩的，难不成你还当真了？”苏摩好笑地瞥了林澈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你……呃……”林澈想要说的话，被孩子重重的一脚打断了。

苏摩略显紧张抬眼看他，随即缓下神色，温言道：“开个玩笑而已，林少不要这么激动。”

“你哪句话是真的？”是前面那句“玩玩”，还是后面“开个玩笑”。

苏摩不再轻佻，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让看惯了他痞气模样的林澈，颇有些不习惯。

“我说过，我找上你是为了复仇，你没忘吧？”

林澈摇头，他知道但他没信，他就是太有自信，才会输得如此彻底。

“可是我祖父临终前告诉我，让我放弃报仇——”苏摩说到这里稍作停顿，见林澈认真看他方道：“我答应了。”

林澈愕然，完全不明白苏摩话里的意思。

苏摩不报仇了，和他的不告而别，有什么关系，难道是……

“我们的相遇是因为仇恨，既然仇恨不在了，我们也就该结束了。”所以他会消失地那么彻底。

“原来是这样，呵呵……”林澈想笑，嘴角却没办法扯出一丝弧度。

说到底，还是他自作多情，把苏摩的一时兴起，当做了真心实意。

林澈扶着腰，缓缓站起身，“不好意思，打搅到你了，以后不会了。”说完不等苏摩送客，林澈就撑着后腰，慢慢挪了出去，肚子一阵一阵地抽痛着，却比不上心里的痛。

直到林澈走出屋子，苏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他刚才坐过的地方，有血迹印在深色的沙发套上，不仔细看，看不大出来。

苏摩不放心，疾步追了出去，却看见林澈昏倒在自家门前，身下还有蜿蜒的血迹。

“林澈，林澈……”苏摩有些慌了，大声呼喊着林澈的名字。

但是林澈没有任何反应，苏摩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第十三章

林澈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置身于巨大的漩涡，有双小小的孩子，紧紧抱着他的腿，吊在他的身上，嘴里不停叫着“爹地”。

风浪越来越急，孩子们力气小，眼看就要抱不住了，林澈想伸手拉住他们，却全身动弹不得，急得满头是汗。

转过身，林澈看见了苏摩，他站在孩子们触手可及的地方，林澈大声喊他，向他求助，想让他抱住孩子。

但是苏摩不理他，反而转身走了，越走越远，直到完全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