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这会儿他的双腿还在男人肩膀上的缘故,所以他必须要保持着伸着脖子、吸气提肛、收紧小腹、绷直腰杆等一系列动作才能做到这个短暂的主动索吻的动作——原本他只是想一击脱离,却不想到正当他放松了腰间肌肉准备撤离时,一只大掌及时压住了他的后脑勺,比想象中更加热烈的吻随即落下,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几乎忘记了应该怎么正常呼吸……
此时他整个人折叠着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这个动作让他的身体重心几乎都放下了下半身。
他只能绷紧脚尖随时警惕,倘若有一丝丝地放松,地心引力都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做出主动“吞咽”的动作,将那原本已经整个儿进入,此时正深深地埋在他身体中的东西吃得更进去……
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努力想要贴近男人,就像是忽然患上了肌肤饥渴症,晚期,无法医治。
“你身上好多汗,大冬天的,有那么热?”在断断续续的亲吻中,黑发年轻人用气息不稳的声音说,他的手始终紧紧地与男人的一边手紧紧相扣,双方都在用力,仿佛试图要将彼此的手捏碎在手指之间……
此时黑发年轻人已经浑身剥光得如同新出生的婴儿般彻底。
“不知道,”男人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近在咫尺地响起,“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去浴室继续做?”
“不用了,”罗修他伸出舌尖,凑上前舔了舔男人唇角边不知道属于谁的唾液,又吸了吸鼻子,意犹未尽地说,“挺好的,就喜欢你身上的臭汗味。”
男人微微挑起眉,捏着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将他在贴着自己的颈脖之间一阵乱嗅的脸推开了些,与那双黑色瞳眸对视上,他微微眯起眼:“臭?”
黑发年轻人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的大白牙:“香。”
男人满意地放开他,在其唇上落下一吻,赞扬道:“变态。”
此时,赖在他怀中的黑发年轻人发出不住“嗤嗤”的笑声,他的胸膛震动,带着此时紧紧贴着他的另一具胸膛仿佛也震动起来,他微微抬高腰方便对方开始进入,感受着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整个卧室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床头被撞击时发出的“呯呯”声响。
罗修死死地抱着乌兹罗克。
就仿佛此时跟他在一起的男人是他最后的庇护之地。
什么梦境,什么艾丽嘉,什么过去或者未来,仿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就像是很久之前,因为企图逃避噩梦他连续几日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最后却发现自己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可以获得一场难得的安眠时的感觉一样,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而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这辈子从未有过像是现在这样投入地做一件事,心无杂念,只是与他在一起,期待和他在一起,渴望和他在一起。
他接受着男人的撞击,看着在他们的身后床边的那面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苍白的皮肤,像是刚刚从水中被捞起来的水鬼,汗水从额间滑落掉入眼睛,伴随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猛地眨了眨眼,瞬间变得模糊的视线之中,他却猛地一眼似乎在镜中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拥有着跟他一样的脸,苍白、纤瘦的轮廓;短短的,一旦汗湿便会湿漉漉地贴在额间的柔软黑发。
但是那个人的眼睛却显得和他并不相同,事实上,他看上去更像是和乌兹罗克有什么亲密的血缘关系,他拥有一双异色瞳眸,一边深红如血,另一边犹如深海黑色珍珠。
他的额头上长着尖尖的角,不大,看上去却异常尖锐锋利,三角形如同蛇头一般。
如同鳞片一般的暗青色纹路自颈部开始布满了他全身上下。
“……”
罗修眨了眨眼。
他看见镜中那与乌兹罗克交缠在一起的陌生人如同他一般细细亲吻男人结实的、因为微汗而闪烁着古铜色光芒的肩膀,当他抬起头看镜子里时,那个人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如出一辙,相当挑衅。
然而不同的是,在他们对视之间,镜中相互交缠的两人身后,有葡萄蔓藤在生根发芽,先是单一的一根翠绿藤蔓缓缓升起,而后它抽出新芽,绿色舒展,当枝繁叶茂,它开出了巨大的白色花朵,那犹如碗口大的花花瓣重重叠叠,一朵借着一朵几乎将整个镜面塞满……
它当然不是普通的葡萄藤会开出的花。
它是——
“爱丽丝……”
黑发年轻人怔愣之间,花的名字已经脱口而出……
而仿佛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一般,在被唤出名字的一瞬间,镜中那些巨大的花朵迅速凋零,雪白的花瓣飘落在镜中的男人与他满肩满身,随着男人每一次撞击从他们的肩头滑落,隐约之间,哪怕是在镜外,罗修仿佛在鼻子之间猛地嗅到了一丝几乎令他捕捉不住的淡淡花香……
那是只在他记忆之中,只应该属于梦境之中的、被命名为“爱丽丝”的野花气息。
镜中,当花凋零尽,露出掩藏在花瓣后的一串串紫色的果实,颗颗饱满的葡萄大串大串地、沉甸甸地挂在枝头,茂盛的藤蔓还在继续伸展,逐渐长满整个镜面,将死死交缠在一起进行着激烈运动的两人包围在中间。
罗修抬起手,那个陌生人也抬起手。
罗修拦住乌兹罗克的脖子,那个陌生人也伸出手,轻轻地揽住了镜中乌兹罗克的脖子。
罗修怔愣。
镜中那人却微笑了起来,那只红色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就如同一条强壮的巨蟒,与葡萄藤下死死缠绕着男人。
这就是罗修在镜中所看见的……他自己。
第七章
活见鬼了。
罗修面无表情地心想。
他稍稍提高腰肢,将自己从男人的身上抽离,听着抱着自己的人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他伸出手,拍拍他的肩,低下头对那个背对着镜子什么也看不见的男人说:“你猜我在镜子里看见什么了?”
“什么?”乌兹罗克微微抬起头,显得有些迷茫地看着此时跪在自己双腿之间的黑发年轻人,片刻之后,他似乎这才想起自己并不习惯于抬起头去看别人这样的姿势,于是他顺手将黑发年轻人拽入自己的怀中,与此同时,他转过身瞥了一眼镜子,“……你在镜子里看见什么了?”
“一个像是我,我又觉得不是我的人在和你做爱。”
“……哦,”乌兹罗克淡定地点点头,又伸出手细心将黑发年轻人因为汗液黏在额间的黑发拨开一些,微笑着问,“舒服吗?”
罗修被这么冷不丁地问了句,一下子大脑没转过弯来,眨眨眼下意识地反问:“你说什么?”
大概是此时此刻的黑发年轻人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过于茫然了些,于是乌兹罗克又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边自己的问题:“和我在一起,做那样的事,舒服么?”
罗修张张口,发现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眼前的男人已经多少有些了解,大多数情况下他是很好说话的,但是偶尔的,他也会做出相当荒唐的举动并且还理所当然地一边做着这种荒唐举动一边高举“为你好”的牌子……
所以如果这会儿罗修说舒服,搞不好乌兹罗克会抓住机会,天天让他“舒服”。
但是如果说不舒服……首先,撒谎是不对的;其次,面对着这么一张脸,想要将否定的答案说出口那还真是相当艰难……呃,谁试谁知道。
于是在等着乌兹罗克那张过于英俊的脸瞪了一会儿后,罗修选择果断跳过这个话题,坚持要成为现在这场对话的引导者而不是被带着满世界跑——于是他伸出手捏着乌兹罗克的脸往旁边拉了拉,满意地看着那张英俊的脸被自己拉得变形,凤眼变得更加凤眼,并抢先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攻击的男人说:“我在和你说镜子的事,你不回答就算了,还自己神展开个话题算怎么回事?”
脸被掐住的时候,乌兹罗克陷入片刻怔愣。
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的脸被掐的有点疼。
……凡人肉体真的是会疼的。
男人猜想这会儿他的脸肯定留下了几个红色的手指印——如果他决定带着这些个手指印走出门,那他就可以上明天的《地狱晚报》头条……毕竟打从他拥有记忆开始,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国副君,看谁从来都是低着头看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在被他归入“自然常识”的那部分中,当然也包括这么一条:放眼天堂、地狱,无论多少年前或者多少年都,没有人敢动他这张……如花似玉的脸。
上一个敢将魔法对着他脸轰的人已经被他废得连残渣都不剩了。
乌兹罗克显得有些茫然地想,大约是在他归纳自己的“自然常识”项目时,并没有将“人间”这么一个空间纳入考虑范围之内,所以现在出现了计划外的情况,男人一时间有些反映不过来应该怎么样应对,只不过有一点他是很确定的:现在被黑发年轻人这么掐一下,他发现自己意外的并不是非常生气。
也不知道是因为在人间呆得太久以至于人类之间这种喜欢动手动脚的恶习传染了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默默地允许了他的行为。
甚至是近乎于放纵地让对方掐着他的脸玩耍了一会儿,这才抬起手捏着对方那脆弱得他动动小指头大概就可以折断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而后,那人听见自己用连他自己都惊讶的好脾气语气安抚道:“我就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之前在说镜子,对不对?”
罗修默默地点点头。
“嗯,那就对了,我说的也是这个,你暴躁什么?”
乌兹罗克觉得,这会儿哪怕他要进入天堂,恐怕也是没有人胆敢拦住他的——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是现在这样好说话了。
……当然,可能这也与刚刚吃饱喝足的男人都会很好说话有点关系。
不过世界上还是有意外的。
有些人哪怕吃饱喝足了,本性难移,依旧很暴躁。
比如这会儿正坐在他双腿之间的黑发年轻人就是典型的代表,这会儿他的眉毛高高扬起,语调显得有些危险地提高道:“我说我在镜子里看见奇怪的东西了,你问我做得舒服么……这里面的逻辑关系你给我整理整理?”
“哦,”男人点点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凑近在上面飞快地落下一吻,与此同时压低声音显得有些含糊地说,“我只是想说,你是不是做得太投入,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
在乌兹罗克的预想中——这个时候——在这种温馨的气氛之下,黑发年轻人应该温顺地点点头然后主动凑过来说一些夸奖他“很能干”之类的话,如果气氛更加好一些,他们可能会顺理成章再来一次——
可惜丰满的理想之后,迎来的肯定是骨感的现实。
听了乌兹罗克的话,罗修无声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在发现男人并没有准备说出“我开玩笑的”这样挽救的台词后,他果断转身,抽过一个枕头,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而后恶狠狠地一把抢过被子裹在身上,迈着愤怒的步伐冲向浴室,
浴室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呯”地一声震天响动,连带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一天晚上,尊贵的魔王陛下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遭到了两次攻击。
第二天,当他以探究的态度将这件事告诉大摇大摆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的红毛听后,他又遭到了来自下属的无情嘲笑。
“你对自己的技术太自信了,陛下。”玛门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草,烟雾缭绕之间他微微眯起眼,声音含糊地说。
“这不是自信的问题,”坐在办公室后的男人食指相碰架起放置于胸前,在说话的时候,他腰杆挺直,目光深邃,这让他看上去相当认真严肃,“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想要上我的床的人现在还是能从万魔殿一直排到原动天。”
“……”玛门叼着烟草屁股,看上去很想反驳男人,但是捉摸了老半天他也愣是没找到一个反驳的入手点,于是在思来想去之后,他说,“再另外一个雄性生物面前炫耀自己的技术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
男人转过头来,认真地问:“现在你觉得被冒犯了吗?”
玛门莫名其妙,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没有。”
男人露出个恍然的表情,然后点点头。
红毛盯着男人的表情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那令人窒息的沉寂持续了整整五秒,他这才将唇边叼着的烟草挪开,露出个头疼的表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他妈当然是雄性生物,我的意思是,我老爸是在下面服从的那一个,你应该多顾虑一点他的感受,除非你让他上回来上到屁股开花,否则最好不要随便炫耀自己的技术。”
“注意你的用词。”
“……我们不是在商讨问题么?”
“是,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不注意用词,”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执着地说着,只不过当玛门警惕地抬起头瞅向他时,却意外地发现男人看上去倒并不是想要责任谁,相反的,他看上是一个正在思考问题的模样,此时此刻他只是将自己的目光固定在了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顿了顿,这才显得有些飘忽地继续道,“但是我觉得我好像有点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你以前没跟别的男人做过啊?”
“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两次吧。”
“事后也有炫耀?……虽然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太可能会把枕头砸到你脸上。”
“做完就走了,怎么可能还留下来跟他们说话,你以为我很闲?”
“……”
坐在沙发上的红毛青年沉默,忍着地抽着他烟,一边面无表情地心想:这种要跟别人讨教又欠揍的语气,如果不是因为你是路西法老子的胆子又不够肥,你他娘早被老子坑得找不着北了。
玛门不说话,这让男人的办公室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这会儿,男人坐在桌边,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那个姿势,只是微微蹙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红毛青年却相比之下显得懒散许多,他放松地靠在那巨大柔软的沙发上,一只手捏着烟屁股,另外一只手有一下每一下地拨撩着自己挂在腰间那小小的纯度很高的贵重金属手工打造的算盘。
他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的话说出来,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却冷不丁地听见从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那边飘来一句:“想说什么,就说。”
玛门一惊,一截烟灰掉到了手指上,他也顾不得烫,只是微微瞪大眼:“……你用读心术?”
男人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都写脸上了。”
玛门将手中的烟屁股弹进手边的精致烟灰缸中,满脸警惕:“……我早就已经过了受监护的年龄,你要是随便再对我使用读心术,我搞不好会去秘书官那里告你喔。”
“法律都是我定的,你拿什么告我?”男人不以为然道,“想说什么快说,不说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