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是雷默斯叫我去采集的……”洛恩小声咕哝着。

“我知道。”长者向洛恩的方向踏出一步，“部落里的巫医也就那么几个，还都出去了，现在能认识药材的可能也只有你，但是，毕竟你自身条件有问题，其他人能应付的危险，你可能应付不了，所以才说你太胡来，居然一个人跑出去。”

洛恩咬了咬下唇，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抱歉。”

说得的确没错，虽然部落的周围，有威胁性的野兽并不多，可是洛恩也不敢保证，说不定哪天他就会中彩。而且，他也不敢保证，其他雄性在打不过也能跑的情况下，他究竟跑不跑得掉。

长者张开掉了几颗牙的嘴，会意地笑了笑：“这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也就当它没发生，没有下次就行。”

“谢谢！”洛恩感谢地鞠躬。

“不过啊，如果雷默斯交代你的东西还不齐全的话，你可以出去采集。”说到这里，长者的语气顿了顿，“但是为了安全着想，你出去的时候，还是叫个人陪同……伯德，以后洛恩要出去的话，安全问题就拜托你了？你觉得怎样？”

“当然可以！”站在旁边，一直不敢插话的伯德听到这句，大喜过望，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回应他的，是洛恩凶狠的眼神。对此，伯德慌乱地移开注视着洛恩的目光，将有点炽热的视线投向天空。

的确，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方法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保证了洛恩可以随时出部落，也保证了安全问题。可是，这也是一个让洛恩极其不爽的方法。

谁愿意个那个……家伙一起出去啊？

“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见虽然洛恩脸色僵硬，但是也没有提出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呃……那个，我送你回去怎么样？”在长者独自离开之后，伯德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问道。现在没有任何人打搅，只有两人独处，伯德觉得，这正是和洛恩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不能放过。

深更半夜，孤男，还有一个死不承认是雌性的寡女，洛恩觉得伯德现在的语气，和没营养的八点档肥皂剧里，那些含情脉脉的大男孩一个样。电视剧里演的情节，可都是在男主角深情告白之后，女主角一边闹别扭，一边哭着扑进男主角的怀抱里的桥段，狗血到不行。可是，问题是，这里根本就不是肥皂剧剧场，洛恩也不承认他是个女主角。

神色相当复杂地望了伯德一眼，洛恩重重叹了口气：“你别这么执着了，我不可能的，而且我也不需要你送。”

没有等伯德回答，洛恩就转身，向着家的方向奔去。

可别搞错，洛恩跑掉的原因，可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要么是娇羞要么就是因爱生恨，之所以要尽快离开，只是不想继续被伯德缠住。为了跑得更快，洛恩甚至在半路就用上了兽形。

兽形的确跑得很快，没过一会儿，洛恩就回到了家，背顶着房门，呼呼直喘粗气。

[应变得不错。]

在一片黑暗中，雷默斯的声音悠悠地飘了出来。

[要听今天完成任务的奖励说明吗？系统商店允许一天的延时，明天你还不读取的话，我就要把存档删掉了。]

洛恩在黑暗里摆了摆手，示意让雷默斯先别说话，虽然房间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洛恩很确定，雷默斯一定有一套在任何时间都能监视宿主的手段，即便是在黑夜里的手势，雷默斯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挥完手之后，连衣服也没有脱，也不管随便乱放在门边的篮子，洛恩直挺挺地往被子上倒。

“说吧。”

过了很久，由于奔跑而急促的呼吸才慢慢平静，洛恩小声示意雷默斯可以继续了。

说来也奇怪，在这个时候，雷默斯在居然表现出了足够的克制。看了一出好戏，还被洛恩暂时拒绝系统提示，一向以打击宿主为己任，并以此为乐的雷默斯居然听了话，并没有出言嘲讽。

简直和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完毕。]

“也就这些东西啊，也就是那两次传送有点用，也许能用来逃出部落什么的。”躺在床上听完了说明，洛恩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

加上第一个任务得到的十个硬币，现在洛恩可以用的硬币只有九十个，商店里刷新出来的东西也少的可怜，就那么三四样。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某些节操存在，去除了不靠谱的商品，能够让洛恩选择的，自然也就更少了。

东西还都算好东西，不过和洛恩的目标都没有关系，所以洛恩很果断地拒绝了购买物品。而当洛恩质问雷默斯商店物品数量时，雷默斯的答复很长，而且很没好气，大体意思浓缩成一句话的话，就是“才三个任务九十余额，这种穷光蛋一样的财产，还想有什么好东西？”

……好吧，穷光蛋就穷光蛋吧。

[喂，洛恩，该醒醒了。]

沉默了一会儿，雷默斯少有地叫了宿主的名字。

“嗯？”躺在被子上，已经有点迷迷糊糊的洛恩答应了一声，并没有在意到雷默斯称呼上的变化。

[脱掉衣服，好好盖着被子睡觉。你自己也知道，这里的衣服肚子都是露出来的，就这么睡，能不感冒吗？]

“你怎么又变得关心起我来了，还这么贴心？”翻了个身，洛恩从被子上坐了起来，然后面对着面前的虚空，和漆黑一片的空间说话。

这种诡异恐怖的动作，不知内情的人看过去，可能还会以为这是恐怖电影的拍摄现场。

等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等到雷默斯的回复，洛恩自嘲地笑笑，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在这样的天气里，穿着这样不保暖的衣服睡觉，的确就是作死节奏，在这一点上，雷默斯确实没有说错。

只不过，这么一坐起来之后，再次躺进被窝，洛恩却发现在被驱散了一次睡意之后，他已经睡不着了。

[睡不着吗？]

在睁着死鱼眼，盯天花板盯了很久之后，雷默斯的声音突然从耳边炸起，着实把洛恩给吓了一大跳。

“你还在监视着我啊！”浑身肌肉在绷紧之后，又慢慢地放松，洛恩抚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大晚上的，突然来这么一句，想吓死我吗？”

[……抱歉。]

听到这句话之后，洛恩眨了眨眼睛，傻了很久，又揉了揉耳朵，才确定他的确没有听错。这句和平时懒懒散散的语气不同，口吻真挚诚恳的道歉，的的确确是从雷默斯，这个从来没正经过的系统的口里发出来的。

“喂……你不会又系统故障了吧，不像你啊。”睡意全消的洛恩沉吟了一会，还是决定试探性地发问。

[谁知道呢？]

回答过来的话含含糊糊，简直就是和谜语一样的鬼话。

15.那些小忧伤

“你今天又超级奇怪。”想了很久，洛恩还是没明白雷默斯的意思，只能这样回应。

说是深更半夜倒也未必，洛恩回到部落时天才刚黑，而他也是第一时间跑回了家，躺进被窝。之所以屋里会伸手不见五指，更多的原因其实是没有照明。屋里可不像外边，可以随随便便地点燃火把，用于点燃油灯的动物油的确是人人有份，但是量却不多，因此，为了节约，每一个族人都是能省就省，尽量地去吝啬。

既然已经没了睡意，雷默斯那边也没有终止通话的意思，和系统聊上一会儿什么的，洛恩倒也不介意。毕竟，真正了解洛恩来历的人也只有这个系统，有些洛恩不能和别人说的事情，也只能和这个系统说。

[在这个世界的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雷默斯又刻意地避开了主要问题，语气却稍稍地变得严厉，分寸把握得很准，在让宿主对问题产生兴趣的同时，也让洛恩打消重新把话题引回正题的念头。

“这种问题也算是用户体验调查吗？”洛恩用两只手枕在脑下，直白地询问雷默斯。

问是这么问，在雷默斯的点醒下，洛恩也才开始发现，虽说他才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可是他也从来没有真正地，好好地正视过这个世界，也从来没有过已经是这个世界居民的觉悟。到现在为止，洛恩对于来到这里的看法，也就只局限于一场糟糕透顶的穿越而已。

而且麻烦还很多。

“喂，导演，这和写好的剧本不一样啊。”洛恩从脑下抽出一只手臂，铺在了眼睛上，脸上的笑容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自嘲，“小说里面，那些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家伙们……果然不是我嘛。”

小说里那些幸运女神眷顾的家伙，一个个都是能马上抛弃掉地球，马上融入异世界还很有归属感的家伙，更可恨的是，那群成天开着金手指，在异世界混得风生水起的幸运儿，还总是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很忧伤，很假惺惺地缅怀一下穿越之前的世界。

一般来说，那些金手指主角们都在异世界混得比较好对吧？而且穿越小说烂大街的设定也是穿越者无亲无故吧？还怀念个鬼啊！

而且，谁说穿越者就一定能风光的啊？造这种谣的人都吊起来打好吗？在打之前顺便来看看这里好吗？看看这里的穿越者倒霉成了什么样子？

[怎么，这个世界不好吗？还是想以前的世界了？]

“倒不是这样”洛恩翻了个身，玩弄着手指，“说实话，今天出去了一趟之后，我也发现这个世界挺漂亮的，虽然身体有些问题，可是大家也都是很温柔的人，对我也很好。我在那边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有点不习惯这边是真的，至于特别想那边嘛……也没有。”

[……]

“唔，其实也就是对现在的问题有点忧伤而已。”玩够了手指，用手臂上的绒毛擦了擦眼睛，“……我也真是，这点问题都要纠结，还真是没用对不对，不过也就是兽形，还有那个追求者这两个事嘛，啊啊啊，真的好没用。”

[其实你比我之前的那几个宿主要强的多。]

洛恩表面上是捂住了眼睛，实际上是偷偷地擦掉了差点哭出来的眼泪，这种小动作，雷默斯又何尝看不清楚，毕竟他可是一直洞悉着宿主所有动向。所以，在洛恩用力地吸溜了一下鼻子，又勉强笑了两声之后，雷默斯语气软化了下来，开始安慰洛恩。

“你之前也有过宿主吗？”洛恩移开手，睁大眼睛，随即眼帘又低垂下来，“也对，系统什么的，等上几百年找一个宿主也干的出，我不是第一个也不奇怪。”

“可是，最后他们都怎么了？”洛恩最后问出了这个他最想问的问题。

[有在最后也没完成最终任务，最后慢慢在异世界老死的，也有执行任务时发生意外死掉的……更扯的……哼……信吗？还有自杀的。]

“自杀？”洛恩不禁就叫了出来。

系统毕竟不能在所有的方面上袒护宿主，如果说老死和意外死亡还能让洛恩接受，自杀这种死法，在洛恩的眼里几乎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我才说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这里可不是小说。不说别的，光是你来到这里之后的反应，就足以让我表扬了，前几任的话，这个时候都还在我面前歇斯底里，不肯接受现实。]

“是吗……”受到表扬，可是洛恩的心里却一点也不高兴。

的确，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就算这个世界是多么绮丽多姿，这里的人是多么热情好客；即便是在表面已经接受了现实，而且对原来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太多留念，洛恩在心里，还是一直有着强烈的空虚感觉，一种对于未知未来油然而生的恐惧。

在这样的情绪下，当前遇见的所有问题都会变得承重，压在身体上，让人直不起腰板来。

[伯德不喜欢的话就直接拒绝，我的宿主，能不能别这么蠢，你高中时代的记忆我看过了，想想，那些犹犹豫豫，一直不拒绝的女生，最后的结果都怎么样了？]

原本，洛恩可能还只是在忧伤着该怎么办，可是，在雷默斯丢出这枚重磅炸弹之后，还在左右摇摆的洛恩马上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非常坚定地站到了果断拒绝的阵营里。

“不用你说我也会拒绝的！”洛恩当即愤愤回应，拽紧拳头，“我又不是母的，干嘛要去同意雄性的示爱？”

[你想怎么去做就怎么去做，我也只是提供建议而已，时间也不早了，睡吧，明天还有新的任务。]

在丢出了一堆黑历史，说了一摊良心话之后，难得有心有肺的雷默斯话锋一转，开始催促洛恩睡觉。

在这个时代的世界里，文明水平还不足以制造出精密的齿轮，所以也制作不出时间精准的时钟。白天还好，有太阳，也有一种类似于日晷一样的计时工具，但是一到夜晚，能够估算时间的，也就只有直觉。由于这个原因，洛恩虽然并没有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可是也并没有反驳雷默斯的提议。

人家是系统嘛，系统时钟是人力能比的？

在闭上眼睛之前，洛恩开玩笑地问雷默斯：“我说，雷默斯，你算不算是主动拆散情侣？”

[要是你愿意和那个雄性结婚，可以当我没说。]

雷默斯当即回击。

洛恩笑了两声，难得地没有去挖苦雷默斯。也许是因为当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即便洛恩什么东西也没吃，就这么躺在床上，很快地，也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雷默斯能听到的，也变成了洛恩轻轻的鼾声。

“……”

在和洛恩通话的同时，雷默斯名义上的本体正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此时，雷默斯正立在一顶兽皮的帐篷中，身边的数盏油灯明明灭灭。在雷默斯的身边，眉目刚毅，虎背熊腰的大汉坐在兽皮垫子上，正大口大口地撕咬着一只野猪大腿。

“我还真是……这是第一次提示宿主到这个地步吧。”

身为系统的自己……算是怎么了？差点违规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说，在听到洛恩同意直接拒绝伯德时，心里涌上来的……是窃喜？

什么和什么情况？

此时，那一边的洛恩已经睡去，雷默斯后退一步，也找了个垫子，坐下来之后，不由自主地就叹了口气。

听到雷默斯的叹气声，虎背熊腰的大汉动作顿了顿，不再狼吞虎咽，满嘴食物地问道：“巫医，是你感觉到了什么事情吗？”

在兽人的部落里，巫医通常不仅仅只是一个医生，在很多情况下，人们都愿意相信在作为医师的同时，巫医还作为一名预言师的身份。这种信任并不是没有根据，在很多情况下，通过巫医们秘传的秘法，巫医的确也能稍稍感觉到一点未来的动向。

当然，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在实际上，效用很有限，很多时候的感觉都只是浮光掠影一样，稍纵即逝的一点幻影。比起实际效果，这种鸡肋的秘法，似乎在增进巫医神秘性上更有用。不过，即便这样，在部落的巫医有了异常举动的时候，部落的首脑还是会觉得一阵心悖。

没错，坐在帐篷里狼吞虎咽着的，正是洛恩部落的首领。

“……”雷默斯并不理会首领的询问，若有所思地看向手心。

“雷默斯！”

见到雷默斯一直不回答，首领有点急了。

“别这么猴急，奥瑟尔，猴急解决不了问题，你父亲好像就是这么教你的吧？”雷默斯露出了无所谓一样的笑容，如果洛恩这个时候在这里，一定会马上认出，这种欠扁的笑容，简直和雷默斯调戏他时一模一样。

奥瑟尔皱眉，清楚雷默斯性格的他并没有发火，只是用力地咬了一口手上的猪大腿，借此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