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红日 下——流水鱼
流水鱼  发于:2015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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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高舜的队友,他受了重伤……也许,也许……你想不想去见一见他。”

那个男人问他。

汪洋只觉得脑中嗡得一声,他怎么敢冒这个险,一路上他再怎么脑补各种情节,也挥之不去心底的恐惧,再这两个男人开口的一瞬间,汪洋心里就有个声音在悄悄地说道,是真的,是真的,他哥出事了,他哥出事了。

高舜身上的伤,一年比一年多,汪洋虽然不知道都是怎么受得伤,但是那些伤痕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去猜测各种危险的情境。

其中肯定有从鬼门关走过的时候,但从没有一次,像这样,会有人跑到自己面前,这么郑重地问自己这句话。

那一刻,汪洋就感觉到了。

他心里的那个影子,也许要崩塌了。

“我要看着他。”汪洋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唉——”电话那头,周栀叹了一口气,到了嘴边的责备最后都化成了一种心疼和无奈,良久之后,她才接着道:“需不需要我过去?”

汪洋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道,“不用了,我能行。”

周栀在那头静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评估他这话中的可信度,最后,她道:“那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毕业汇演那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虽然你最后没参演,但整出剧是你导演出来的,是你的作品,如期毕业这事不会有问题。”

“嗯。”汪洋顿了顿,认真道:“谢谢老师。”

周栀无奈,“也就这种时候听卖个乖,什么时候能真给我省点心才是乖呢!你回头给你同学朋友们打个电话报声平安,一群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找了你两天了,要不是心里对你有点数,都要去报警了。”

汪洋应好。

周栀又絮絮叨叨地交代叮嘱了几句,左右不离“有事儿一定要给我打电话”、“高舜醒了要给我打电话”、“能回来最好是回来修养”等等一类的。

这边刚挂断电话,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汪洋扭头,见识胡渣徐。

汪洋的脸色并不好。

虽然他知道,造成高舜此刻想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加护病房里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但只要一想到高舜的今天追根求源还是和胡渣徐脱不了干系,汪洋就怎么也没有办法给胡渣徐好脸色。

胡渣徐对此心中苦笑不迭,却一点也不敢怪汪洋。

“高舜的形式稳定下来后,我们就得转移了,他这情况,必须要转移到我们自己的医院里去疗养。”

汪洋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胡渣徐无奈地笑了一下,“如果有必要,可能还要进行二次手术,他手术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五脏六腑破损太严重,要不是高舜自身生命力强悍,求生意志又强,差点撑不下去。

听到胡渣徐提起这茬儿,汪洋本就有些青的脸色,瞬间发灰,像是想起了极为恐怖的场面,大概,在汪洋看来,这辈子他所见到的最恐怖的场面,除了他妈妈的自杀现场,也就是高舜的手术现场了。

那天在他的无理蛮横的要求下,胡渣徐妥协,让人带他进去看着高舜进行手术的现场,虽然隔着一块玻璃,但整个切割救援缝合的场面,还是被汪洋全部摄进了眼眶中,变成一片血红色的恐怖回忆。

胡渣徐看了看汪洋的脸色,觉得自己无端端地由一个爱国好大叔变成了一个人见人憎的反派大BOSS,他盯着汪洋,下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汪洋直愣愣地与他对视,好半晌才领会了他未尽的话中的意思,本能地,他恶狠狠地道:“不,我要跟着去。”

胡渣徐像是早料到他会说这句话似的,脸上神情未动,只期望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缓和一些,“洋洋,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任性。如果可以带你去,有些事,你哥就不会瞒着你这么多年了。”

高舜现在只是从死亡线上被暂时拉回来了一条命,如果想要全须全尾地保住他,就必须要带他回牢笼里接受治疗。

而带一个不是牢笼的人进牢笼,在牢笼,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汪洋认真地盯着胡渣徐看了许久,最后慢悠悠地道:“我要去。”说完,根本不管胡渣徐什么反应,径自走到高舜现在的加护病房中,隔着宽大的玻璃窗,将额头抵在上面,木然又专注地盯着里面躺着的男人。

“哥,你别丢下我……”

最后,汪洋还是跟着胡渣徐一行一起去了牢笼。

没有先例,不代表不能开这个先例,虽然程序部那么容易走,虽然进入牢笼后,汪洋将过上半监视的禁锢生活,不能与外界有哪怕一丝的联系,虽然……

有那么多的虽然,最终也没阻拦住汪洋和高舜一起回到牢笼的结果。

一进入牢笼,高舜就被送进了医疗区,三区里来了不少人协助,因为他们对高舜的身体数据掌握得最透彻。

第二次手术很快就进行了。

高舜再一次被剖开又缝上,汪洋固执地顶着一张白惨惨的脸全程围观了下来。

第二次手术后,高舜的命才算是真正地拉了回来,后期就只能看他自己恢复和休养了。

等到高舜的身命体征全部恢复到一个正常的波段上以后,他就被从医疗区里转了出来。

两次大手术过后,高舜的脑中依旧有淤血,因为这淤血血块卡得位置太敏感,轻易不能开颅取出来,只能靠自己吸收。

所以,高舜还没有醒。

他要被转进休养区,汪洋继续像个隐形人一样地跟着。

其实,从走进牢笼开始,汪洋就十分规矩地将自己尽可能地伪装成一个隐形人,他不想给任何人任何能把他轰走的把柄。

索性,高舜在牢笼里人缘一直不错,不管是三区还是医疗区的,在看到他一个人总是默默跟在高舜身后守着他时,眼一眨,也就像没看到他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时还特地将高舜的身体恢复情况说得更浅显直白一点,减少一些乱七八糟的专业术语使用。

而就在汪洋觉得高舜正在一点点地好转时,他们来到了休养区。

休养区里的人不多,起码没有医疗区的人多。

一部分转到休养区来的人都是一些伤筋动骨的外伤,看着严重,但其实已经是牢笼里这些外勤人员受得最轻的伤了,而多半,这些人也不耐在休养区呆着,一般两个月的休养,这些人能呆足半个月就不错了。

另一部分转到休养区的人……

则和高舜一样,身体各项体征值已经恢复,却——依旧睡着。

高舜被分到了休养区的七楼,一间单人间病房,里面还特地加了一张折叠沙发,拉开了可以当做床用。

这个七楼,还住着十一个和高舜一样的病人,时间最长的那个已经在这里躺了五年,最短的那个也躺了半年。

就在高舜他们住进来的那一天,那个躺了五年的男人被拔了管,他终于没能从睡梦中醒来,在睡梦中静悄悄地走向了死亡。

最开始陪着高舜刚进这里的半个月里,汪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一睡下,梦里就会出现那个被拔管的男人,刚开始是那个男人的脸,后来就会变成高舜的脸。

汪洋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七楼总是特别安静,除了微弱的人的呼吸声和仪器的低鸣声,就什么也听不到。

这种感觉让汪洋觉得窒息,他需要时时刻刻将医嘱翻出来念几遍,要一遍一遍地看着“……血块吸收后,病人基本会醒来。”才能感觉稍稍好一点。

实际上,七楼一直很安静,躺在这一层楼里的人都安静地睡着,整个楼层一共也只有五个护理员,白天三个,晚上一个,轮流值班轮流休息。

他们的工作内容就是负责给安静地睡着的这些人擦拭身体,以及监测各项数据,每日一次上报。

护理员们很少在楼层里聊天,每天一开工,就轮流进入病房里给睡着的人擦身体,调节各种仪器,再观察一次最新的数据。

等忙完这些的时候,一整个白天就差不多过去大半,他们再分批次巡查一下每个病房,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们就会缩回自己的办公室里。

汪洋是这里面的一个特殊存在,他跟进来的时候,这里面的五个护理员还很不习惯,但因为汪洋秉持着隐形人的原则,大半时间都陪在高舜的身边,顺带接过了高舜身边所有照料的工作。

汪洋全部学着做了起来,虽然护理员够专业也够细心。但是汪洋依旧不喜欢也不能接受他们将高舜像个木偶似的,就那么翻过来翻过去地将他脱光光了,然后擦拭身体。

终于,在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汪洋从噩梦中惊醒后,实在受不了这种随时会窒息的感觉,坐在高舜身边手贴着高舜的心口,确信那里还在有力地跳动着之后,悄悄滴爬到了高舜的病床上,蜷缩在他身边,听着高舜的心跳声入睡。

这之后,汪洋终于在这个七楼中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继续走下去的支点。

汪洋开始习惯于蜷缩在高舜身边入睡的姿势。

十七小队的成员们开始重新执行任务,康巴成了新的队长,不过他坚持自己是代队长。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会轮流过来看高舜,也顺便给汪洋带一些他需要的东西。

而实际上,除了一些不能带的违禁物品外,十七小队带进来的东西几乎把高舜的病房整装成了一个家,除了一般吃喝的东西,还有好一些娱乐的东西。

汪洋和外界的联系几乎全断了,他像被折掉了翅膀的飞鸟一样,自愿被禁锢在这里。

在半年后的一天,十七小队的成员刚刚探视完高舜离开,热闹的病房里忽然变得安静了。汪洋踟蹰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重新坐下来。

找了一本书,翻了一个有趣的笑话,对着高舜一字一句地讲完后,自己吃吃地笑了一会儿,笑着笑着,他捉住了高舜的手指。

脸上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半年多的卧床时间,让高舜的皮肤变得苍白而又无力,连一向有力的手掌,都变得憔悴而没有半分握合的力气。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汪洋,高舜已经在一天天好转,但是他的生命力却并没有勃发。

汪洋强制振作了一下,如以往每一日一般,开始跟高舜说起话来,“哥,刚刚你朋友们过来看你了,他说等你醒了,他就要把位置还给你。其实我不同意,不过我没好意思直接当人家面说,你要醒了,我绑也得把你绑回家,才不让你继续呆在这里呢。这里从早到晚连根鸟毛都看不到……”

“哥……你什么时候醒?”

高舜一无所觉地躺在那里,周围只有机器运行的声音。

“哥,我想跟你回家了。”

“哥……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

“哥,上个月医生就说你脑子里的血块已经吸收完了,你怎么还不醒?你不想回来了吗?”

“哥,你快回来吧,我真的想你了。”

……

从半年前第一次听到高舜出事,到目睹高舜两次手术,到陪伴高舜整整半年,从没有流露出一次脆弱的汪洋,终于忍不住将高舜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眼前,想挡一挡自己眼眶里的湿意。

忽然,躺了整整半年的木偶人动了动指尖。

汪洋像受惊的小兽一样,呆愣在那里,眼睛睁得溜圆,一瞬不瞬地看向高舜。

高舜睁开沉沉的眼皮,眼神如雨水洗刷过一样,清澈幽深。

高舜只觉得自己从了长长的长长的一段路,路上泥泞不堪,每一次落脚抬脚都异常艰难,而终于,当他耗尽一切走完这条路后,他的意识从黑水泥潭中被拔了出来。

他看着汪洋眼瞳周围的红色,勉强笑道:“我也想你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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