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叶兰陵拍拍身边还未醒来的沈宁,“醒醒。”
没有反应。
“宁儿,宁儿?”叶兰陵终于感觉不对,抚上沈宁的额头,好烫!叶兰陵拍拍他红透的脸,该死!忘记这是大冬天,宁儿穿这么单薄还睡在巷子里,该死的!叶兰陵咬牙一把抱起昏迷的沈宁,往大街上跑去。
三块冷却的花糕滚落在角落。
天哪!哪里是医院,为什么没有标识牌。为什么没见一个人?夜晚不是应该有灯光的吗?叶兰陵有些吃力地抱着沈宁,飞快地跑过种种牌坊,四周黑得彻底,分不清方向。
蓦然,叶兰陵看见转角处传来强烈的光亮,甚至还有人的声音,好似在唱歌和吵杂的欢声笑语。
叶兰陵使尽最后的力气跑过转角,终于体力不支,跌坐在门槛边。
“咳咳……咳。”叶兰陵喘着粗气,极力调整呼吸的频率,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病,要不然宁儿怎么办,“咳咳。”
“呦~~这是哪来的叫花子,敢在红莺楼门前睡觉。”
叶兰陵闻言,缓缓抬头,灯光有些刺眼,隐约见一位打扮暴露、花枝招展的女人懒懒靠在门边。
女人摇曳着身姿走近,待看清叶兰陵的容貌之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乌眸透光,秀鼻殷嘴,冰肌凝脂,杏红俊容。虽为男子,却比妩媚女子来的脱俗淡雅,好一个眉目如画,胜红颜啊。
女人愣了会,便媚笑起来,“公子似乎遇到麻烦,不知奴家可否相助?”女人眼睛瞟向叶兰陵怀中的沈宁。
“请问姑娘附近可有医……大夫?”
“巧了,洛阳城最有名的大夫正在舍内,若公子不嫌弃,可进楼相诊。”
叶兰陵皱眉,红莺楼应该是烟花之地,人鱼混杂,该不该进去?低头看着沈宁拧着眉,痛苦地喘气,叶兰陵咬咬牙,“那就打扰姑娘了。”
“嘻嘻,不用。”
沈宁在喝完大夫开的药之后睡到第二天下午,叶兰陵一直陪着他。那个女人是红莺楼的老鸨,名叫香红,请了大夫还特意腾出一间房,虽然并未见坏,但叶兰陵始终觉得不安,来者不善,得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叶哥哥。”沈宁刚醒的眼睛朦胧游离,见到叶兰陵坐在床榻边,便唤。
“宁儿。”叶兰陵听到声响,发觉沈宁已经醒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宁摇摇头,“叶哥哥,我很好。”大眼睛溜溜地打量四周,艳红的窗幔,刺鼻的香气,“这是哪里?”
“是……”叶兰陵正愁如何解释,门被打开。
是香红。
“大夫说小兄弟今个儿准醒。”香红满脸堆笑,手中端着莲子粥,“先吃点清淡的东西,想必饿了。”
“谢谢。”叶兰陵扶起沈宁,接过粥碗。
沈宁瞟了眼香红,心里顿生一阵嫌恶。
“宁儿,趁热吃吧。”叶兰陵作势要喂沈宁喝粥。
“叶公子。”香红忽然打断叶兰陵的动作,“其实奴家是有些话想和公子说。”
叶兰陵回过头,只见香红手拧着丝娟,好似着急。
“我自己吃吧,叶哥哥。”沈宁接过碗,瞥向香红的眼中不为所察地瞬间闪过一丝……弑意。
“你可以?”
“恩。”沈宁用力点点头。
“那你小心别打翻了。”叶兰陵递过碗,拍拍沈宁的头,站起身,“等我回来。”
望着叶兰陵离开的身影,沈宁放下碗,“叶哥哥,你也要小心。”
“叶公子。”香红坐在黄花小木桌边,提壶沏茶,“令弟身体可好?”
“已经痊愈,多谢姑娘。”
“那就好。”香红端了杯茶放在叶兰陵面前,“奴家今日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
“前些日子,奴家的头牌翠柳姑娘骤疾,一病不起。现红莺楼门庭惨淡,一落千丈,如今只有公子可替翠柳,否则……”香红掏出娟巾,掩面摸泪。
叶兰陵惊愕呆怔,半响,“姑……姑娘,在下实为男子。”
“奴家知晓,可现今唯有此举方可避难。”香红泪迹斑驳,“公子,奴家求求公子,一定要帮奴家啊。”
“这……”叶兰陵懊悔不已。真是大意,从一开始就中了这个女人的计,本以为先救宁儿,后想办法还清欠债,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要求,这要怎么处理啊?
香红偷瞄叶兰陵虽惊讶为难的神情,却没有硬声拒绝。香红趁机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公子不说话,那奴家全当答应了,太好了!红莺楼有救了!”
叶兰陵当场愣住,看着自说自话的香红,没有反驳的余地。
其实,走到这步自己本没有退路,这个狡猾的老鸨肯定已经派人看住了宁儿,若不答应便会以此要挟,倘若硬逃,必会出人命惊动官府,那可就更惨了。
叶兰陵皱眉,“请问我能做什么?”总不会叫我去接客吧,这个年代没听说过盛行男风啊。
“叶公子可会弹何种乐器?”
“这个……”叶兰陵刚想说钢琴,“古筝略懂皮毛。”
“无碍,公子只需弹一小段即可。”香红起身,“这是奴家为公子准备的厢房,令弟那边奴家已经派人照看,一会奴家会派人来打点公子行头,请公子好些休息。”
香红媚笑着转身关上房门。
叶兰陵还盯着桌子上的纹理发愣,还没有从刚才自己答应的事回过神,这……这是个什么事?!猛然端起茶杯,吞上一口,似龙井。龙井啊……叶兰陵渐渐冷静下来,放下握着的小瓷杯。自己以前就不大品茶,因为茶太苦太涩,还未品及香甘就害怕地退缩,就像面对敌人,自己永远都做不到一枪毙命。垂下眼帘,轻拭着腰间形影不离的弑兰针。不及最后,不见弑兰。
第五章:那个男人
夜深的红莺楼却愈加人声氵壬靡,乌烟瘴气,到处都是裸露肉体的青楼女子勾搭好色图欲之人寻欢作乐。
暗处的角落,一人正镇定自若地自斟自饮,身无女子相伴,旁边空有一席。如此举动,显然与环境格格不入。
忽然,闪出一人,腰间的青铜佩剑晃晃扎眼,“主子,村已灭。”
“人?”
“不见,贼人放火毁迹。”
男人端起杯不饮,阴冷的目光望着杯中之酒,“直,入座,陪我饮酒。”
影者站得笔直,“不敢!”
男人不作声,低沉的面相更透出一阵阴狠,端着杯的手微微一振,酒散杯碎。
“主子。”直看着情绪恶劣的男人心中一提,“主子,早些休息,此地不宜久留。”
“你是在命令我?”男人端起另一只青瓷小杯。
“不敢。”
男人抬起酒杯,不看直,只是平视杯口,久不言语。
外界的氵壬氵壬艳耳,愈加吵杂,老鸨香红正满脸媚笑地踏下厅堂楼梯。
“香红呀。”一酒肉上前横腰抱起,“今夜可有时间陪我?”
“有的。”香红拍拍好色之手,对着楼下的那群作乐之徒传言道,“今夜有更好之人,那就是红莺楼的新头牌!”
叶兰陵是被推着出来的,早闻门外俗声作呕,若料想现在自己的处境,还不如干脆来个鱼死网破。
当叶兰陵走下楼梯之时,红莺楼竟然人生顿停,那些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在惊愣当中。
乌黑的发,雪白的衣,纤细的手,弹起一曲清雅之音。
角落中的男人抿着酒,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叶兰陵。
“呵呵。”男人突然笑出声来,“直。”
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叶兰陵,虽然有些犹豫,但他不能违抗只能服从,“遵命!”
叶兰陵回到房间便脱下外衫,丢下地上,抓起茶壶猛喝。
该死的!这些人都是死人吗?我是男人,竟然还在那喊氵壬秽之词。该死的!今天晚上一定要带宁儿离开这里。
“咳咳……”叶兰陵气过头,喝得太快竟然呛了个激烈,“咳咳……咳……”糟糕!茶水好像进到气管里,叶兰陵呛了个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蹲在地上。万一……万一发病就糟了,药还在沈宁房间。
“咳咳……”血液仿佛在逆流,呼吸跟不上,好难受,好痛苦。蓦地,一只手轻轻拍打起他的背脊,试图捋顺他的呼吸。
终于好些了,总算活了过来,叶兰陵深深吸了口气,感觉没有大碍,便扶着桌沿慢慢站起身。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
叶兰陵本能地后退两步,警戒地盯着眼前这个悠哉端坐桌旁的男人。
长发束起,黑衣披身,高大健硕,却不似粗狂野蛮,虽衣着普通,但掩盖不了他的非凡相貌和那莫名的威严,叶兰陵皱眉。
男人看着防备的叶兰陵,悠哉地拿起一旁的茶杯欲饮。
“等等。”叶兰陵见状,忙上前阻止。
男人有些奇怪地侧目。
“是这样的。”叶兰陵本想出口赶这个人出去,却一时情急之下想不起古代该如何称呼男子。朕?不对,那是皇帝的自称;官人?不对不对,那是白娘子唤许仙;先生?……晕死。
“这个……”叶兰陵有些汗颜,“大叔,这个茶杯我刚才用过,还有,天色已晚,请您回房休息吧。”
男人皱起眉,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大叔?”
“额!”叶兰陵当知无论何时都不应该丢弃礼仪,些许着急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呵呵。”男人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邪恶的笑,他端起杯,不理叶兰陵的阻挠,一饮而进,随后站起身,直视叶兰陵惊讶的眸子。
叶兰陵有被吓到,这个人好高,挨着身才到他的肩膀,若他有武功,以现在的处境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人是谁?来到我房间想做什么?难道……他把我当成青楼女子?叶兰陵意识到事态严重,他慢慢向后退,手探向腰间的弑兰针。
男人眯起眼,踏着被丢在地上的白外衫,向叶兰陵走去。
“请你出去!”叶兰陵退到最后的床幔边,“如果你想找青楼女子,请到外边,我是男子,而且我不是红莺楼的人。”
男人停住脚步,看着叶兰陵冒火的眸子,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叶兰陵阴下脸,咬牙切齿地盯着这个危险的男人。
男人收起笑,挑眉,“管你是哪人,我花钱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人。”
“!”叶兰陵惊愣,“你……你说你买了谁?”
男人一瞬间闪移到叶兰陵面前。
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叶兰陵一下子跌坐在床榻边,这速度……估计杰鲁都比不上,快得连看都看不清。难道古代真的存在什么内功心法?不会还有飞檐走壁吧。
男人猛地一脚踩在床沿边,俯下身,伸手捏着叶兰陵的下巴,对上那双乌黑的眸子,邪笑道,“买了你。”
“你!”叶兰陵愤怒地出掌打开男人的手,“你想做什么?!”
男人抓住叶兰陵的衣领,不等他反应,用力扑到在床。
痛!脑袋撞到床板,叶兰陵拧眉,反抗的手脚被对方钳制,身体不得动弹,该死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叶兰陵放弃挣扎,两眼恶狠狠地瞪着身上居高临下的人,手指间藏隐着弑兰针。
男人直视叶兰陵密长睫毛下的愤狠双眸,黑亮却异常清澈,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脸。
“走开!我最后警告你!”叶兰陵气急败坏。
男人从他的眼眸中回过神,看着身下咬牙切齿的人,嘴角挂出一抹蔑笑。蓦地,“嘶”,衣领被撕破,露出里面的HotCold,一阵谈谈的兰花香漫开。
叶兰陵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混蛋!竟然把我当成女人,既然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
突然,男人放开叶兰陵,猛地坐起身,左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全身一阵麻痹。
叶兰陵拉整好衣服,逃下床,收起弑兰针。
男人双目紧闭,双腿盘屈,像似在运气逼毒,豆大的汗粒随脸庞流下。看着他紧皱的剑眉,叶兰陵知道他很痛苦,弑兰针的毒是研密配制,只有毒没有解药,虽然以前从未杀过人,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中毒者必死!
叶兰陵走到门边停住,回头望着男人苍白的脸,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他抿着嘴,最后还是轻言,“对不起。”而后匆匆开门离去。
“噗”男人吐出一大口污黑剧毒的血,“直。”
直闪现,惊愕地看着床上虚弱的主人,“您……”
男人抬手,抹去唇边残留的血渍,“若是他人必死。”有些微颤地抓着床幔,地上已是一片点点血花,“可惜我早已百毒不侵。”
直单脚下跪,“属下该死,请降罪。”
男人挥挥手,望着微开的门,眼神犀利,“跟着他。”
“遵命!”直消失。
“宁儿,醒醒。”叶兰陵潜入沈宁的房间,拍打他熟睡的脸,“宁儿。”
“唔……”沈宁睡眼惺忪,“叶哥哥,怎么了?”
“先别问,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叶兰陵环视四周,抓起桌上的包袱,“只能跳窗了。”
“叶哥哥。”沈宁下床穿鞋,“宁儿不会轻功。”
叶兰陵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这里离地面大概有二层楼高,应该没有问题,“宁儿拿好包。”叶兰陵递过包袱,拉着沈宁趴在背上。
“叶哥哥。”沈宁有些急,“你背着我会不会摔伤?要不你把我放下自己走吧。”
叶兰陵收紧手臂,侧过头微微一笑,“我虽然力气不大,但功夫还是有的,宁儿放心吧。”
“唰”的一下,叶兰陵跳下窗,稳稳地落在地上,双脚有些发麻,不过幸好没折。他放下吓得紧闭双目的宁儿,好笑地捏捏他的鼻子,“安全降落。”
沈宁睁大眼睛,一把抱住叶兰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发誓以后不会再伤害叶哥哥。”
叶兰陵闻言一愣,尔后拉开宁儿,奇怪地问,“宁儿何来伤害我啊?”这个小鬼,有时天真可爱,有时沉着老练,不过也难怪孩子,在这个兵荒马乱战争连连的动荡年代,“我们走吧。”
顺利出了城门,叶兰陵拽着沈宁往北边郊外跑去。漆黑的冬夜,月光总是有些惨白,无人的城郊,没有声响,偶尔听得虫鸣,四周摇曳着昏黑的影子,让人感觉一丝恐怖。
“叶哥哥。”沈宁抓紧叶兰陵的手,“宁儿……宁儿有些害怕。”
叶兰陵停下脚步,一个小时的路程应该可以争取点时间休息会了。环顾四周,旁边有片树林,若来追兵也不易被发现。“宁儿别怕,我们到那个林子里去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