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不会轻松的,原因你肯定比我清楚。”马文看向艾文,“即使这样,你也仍然要出去?”
“不去试试看,怎么知道外面的生活到底比在这里轻松还是难过?”艾文倒是很乐观。
艾文站起身,走向马文,真诚地和他道别,“我该回去了。再见,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永远的不再相见了。”
他打开双臂,身体向前,隔着柜台与马文相拥。
“哦,对了,把这个带上。”
马文翻出了一件带兜帽的斗篷和一双轻便的靴子。
“图书馆的很多书其实都是我悄悄离开地底去地表带回来的,我想这些你应该用得着。记住,要牢牢戴好兜帽,别让别人发现你的身份,同时,千万别被太阳晒到,我们的皮肤受不了的。”马文把这两件物品递给艾文,“我比较穷,送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希望你能收下。你真是一个勇敢的人。令人羞愧的是,我每次都不敢在外久待,没什么经验可以告诉你。”
艾文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谢谢你!”
“愿你心宁平安,朋友。”马文祝愿道。
他一直目送着艾文远去。
艾文走出了门,又轻轻地把门关上,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还会回来吗。
——第一卷·萌芽·完——
第二卷:探索
第十四章:谈话
按照约定好的,艾文早早地换上马文给的兜帽和轻靴,来找那天答应好帮他的矮人们。
矮人们站在贫民区的那口井处,翘首以待。
“早啊,黑暗精灵。”领头的矮人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艾文微笑着和矮人们打招呼,“早啊,矮人们。”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
领头的矮人朝着一个艾文从来没有去过的方向走去。
“我送你们的酒好喝吗?艾文问道。
领头矮人粗犷的笑了起来,“哈,那可是相当的好喝啊,绵中带刚。刚开始我还在抱怨你给的都是什么娘们酒,结果不小心喝多了,整整醉到了第二天中午。”
“我们头儿的酒量那可是相当的高,能把他醉倒,你们黑暗精灵的酒也算厉害了。”旁边的一个矮人大笑着补充。
“那可是我们黑暗精灵最厉害的酒。连我这个第一家族的成员都难以得到的酒,你说呢?”艾文跟着笑起来。
矮人们既粗犷又大方,热情爱笑,和他们打成一片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艾文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这些矮人。
为了防止矮人们泄露黑暗精灵的位置,矮人们只有跟黑暗精灵教团签订合约才能进到地底贩卖武器,否则私自进来销售的都会被守卫队处死。
守卫队同时也严严把守着贫民区往外的通道,甚至矮人们离开时都要认真检查通行证,数一数人数。
艾文按照和矮人们的约定施了一个隐身术来混过去。
前面就是关口了,艾文有些紧张。也不知马文使了什么方法混过去的,他明明不是法师。
守卫们拦住了矮人,严肃道:“矮人,交出你的通行证。”
进到地下的时候检查的是矮人签订协议后得的准许证,出去时检查的是提前申请的通行证。贩卖武器后要按规定上缴一定的税,如果有认真上缴,教团才会给出通行证,否则矮人们根本出不去。
领头矮人把通行证递给他们,守卫们低下身来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撕碎了它,让出道来让矮人们通行。
艾文刚松了一口气,结果守卫一声“站住”又让他提心吊胆。要知道,任何想要偷偷跑出去的黑暗精灵都会被处死。
守卫细细地观察一阵后,又道:“没什么了,你们可以走了。”
艾文差点没被这家伙给吓死。他呼出一口气,继续跟着矮人赶路了。
他们安静地在地下小道里走了很久。
艾文尚能忍住,然而喜爱热闹的矮人们可忍受不住了。
领头矮人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好奇道:“为什么要抛下贵族身份到外面吃苦呢?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黑暗精灵。别怪我们提醒你,外面的生活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黑暗精灵可是最不受欢迎的种族。”
另一个矮人接着补充道:“外面的豺狼虎豹很多的,它们可最喜欢你这样柔弱娇嫩的小精灵了。哈哈哈!”
矮人们又笑起来。不过也不怪他们,精灵本来就是很柔弱的种族。
艾文被矮人们嘲讽了,倒也不恼,理解地笑笑,“我跟着老师学过一点防身技巧,不用担心。”
他扬起手,威胁性地挥舞了一下,“还是说你们想要试试?”
矮人们又是一阵大笑。
领头矮人擦擦笑出来的眼泪,“不了,小精灵你技艺高强,我们矮人不敢接啊,你肯定一拳就把我们打扁了。”
艾文笑得更深了,“算你识货。”
他们继续走着,虽然没说话,但是气氛却一直都很活跃。
矮人们真是非常有意思,挥舞着手中的长棍,一蹦一跳地赶着路,身上带的器具相互敲击着,发出了有节奏的清脆敲击声,像是为了他们的远行打节拍。
这次是艾文先开的口,他也有要问的问题,“为什么要冒险来黑暗精灵这里贩卖武器呢?黑暗精灵的残暴那可是众所周知的。”
“为什么?”领头矮人沉吟着,“没有为什么啊。我们矮人遍布世界,为每个种族带来最优秀的武器,这可是我们的任务啊。我想,黑暗精灵的地下世界肯定还没有人探索过,于是我们就来了啊。”
“可是在这里你们很受排斥。大多数黑暗精灵都很排外,看不起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种族。你们过得肯定很不舒服吧。”艾文关切道。
他想到自己很快也要成为被排斥的种族,心里面有些不踏实,想先问问矮人们的看法。
“那有什么办法咯,就当是为了种族而努力吧。习惯就好。最开始大家都很看不起我们,我们的生意根本做不下去。后来啊,因为我们做的东西太优秀了,他们爱买,我们就这样被接受了呗。”领头矮人耸耸肩。
又有一个矮人开了口,“现在啊,我们可受欢迎着呢,我们做的东西都是抢手货,贵族们争着买呢!”
矮人们又开始大笑。
“要讨好黑暗精灵实在很容易,只要把刀做得华丽一些,黑暗精灵们就会纷纷掏出钱来购买,真正实用的刀反而不受欢迎。”一个矮人叹了口气。
他旁边的一个矮人撇撇嘴,“切,不识货。”
他们又走了很久,眼前渐渐出现了光。
领头矮人停了下来。
“小伙子,我知道你对将要去一个陌生充满了忐忑。从我们相处的情况来看,你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不用担心找不到能接受你的人。”领头矮人转过头来拉住艾文的手,仰望着艾文,“你要记住,只要你是一个好人,不论你是什么种族,都会受到欢迎。”
“周围迟早会接受你的。你只需要有耐心,等得起,还有千万不做坏事。这可是我们的经验啊。”
领头的矮人给了艾文一个鼓励的笑容。
周围的矮人们也七嘴八舌地开始鼓励艾文。
“你看你,长得那么俊,女孩子们一定很喜欢你的……”
“人类最不排外了,去人类那里吧……”
“别管太多别人的看法,过得开心就可以了……”
“黑暗精灵,你要……”
艾文感动地都要说不出话来,“谢谢大家,谢谢你们的鼓励……”
领头矮人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和一把短剑,“拿去,防身用。”
他踮起脚来把东西交给艾文。艾文郑重地接过来,别在了腰带上。
领头矮人促狭地眨眨眼,神秘道:“这可是昨天刚刚做好的,还没来得及卖出去,拿着嫌重,干脆给你好啦!上面可是请法师学院的哈瑞斯大师加持过永久魔法效果的,怎么样,厉害吧!至于具体什么效果,你自己试试看吧。”
矮人们手拉着手绕着艾文围成一圈,蹦蹦跳跳地旋转起来,还用他们粗犷的嗓音唱着什么古老的调子,艾文听不懂,但是矮人们的心意他领会到了。
“谢谢你们的祝福。”艾文想了想,“以后若你们再来地底,如有需求,可以去找我的老师法兰克·哈瑞斯,就说你们是艾文的朋友,他会帮助你的。我以后可能都不会再会地底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请把这个拿去吧,应该还能换点钱。”
他掏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饰品,这是他特意从家里面带出来的,原本打算出去换钱用。
领头矮人微笑着拒绝了。
“说什么呢,我们可是朋友。”
他在大笑中带着众矮人离开了。
矮人们一边走着一边大吼着与艾文分别。
“黑暗精灵,再见啦!”
“黑暗精灵,保重啊!”
“黑暗精灵,要过得开心啊!”
“黑暗精灵,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
“黑暗精灵,往西边走有一个淳朴的小村庄,先去那里吧!”
大家的声音混在了一起,但是艾文就是能清楚地知道他们要表达的意思。
那是世界上最善意的祝福。
他把手放在嘴边,也不顾形象地大吼:“矮人们,祝你们以后能喝到更多更好的烈酒!”
天边是一串粗犷的笑声。
艾文也跟着笑起来。
他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一轮庞大的橙色半圆。
这就是太阳吗?
所幸夕阳总是柔和的,他的眼睛还可以勉勉强强地接受。
借着最后的余晖,他看到了远远的矮人们。他们好像永不停歇一样,充满活力地快速行走着。
他一直目送着他们,直到他们变成几个极小的黑点,直到他们消失在山的另一边。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
他该找一个藏身处了。
艾文拉上兜帽,隐藏在了夜色之中。
第十五章:首次
艾文踏着月光在森林中行走。
夜晚对于黑暗精灵来说是最好的伪装。走在熟悉的黑暗里,他格外的安心。
他用可以夜视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四周,甚至连兜帽都没有戴上,每走一步路都让他心情愉悦。
这是一片多么神奇的世界啊。头顶上顶着从未见过的一个浑圆的白球,淡淡的白光隐隐地照亮前方的道路,透过周围高大树木的叶隙间撒到地上。
一切都是宁静的。
他终于真正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书中描绘的一切原来真的不是虚妄的幻影,这个世界真的那么美好。
他停了下来,倾听风吹过树梢那温柔浪漫的声音,倾听虫子们闲适的小调,倾听这他有生以来倾听过的最动听的乐曲。一切在他以前看来多么遥不可及的东西一下就那么的近,让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啊,多么美好的地方……
这个奇幻迷离的世界比阴暗幽深的地底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永不后悔跳出了那个牢笼,来到这美妙的世界。
他要的自由,原来是这么的唾手可得。所有的阻碍都是他不敢离开旧有的生活的借口。
他尽情地呼吸,畅快地大笑。
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艾文在林中飞驰,脚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
像个最顽皮的孩子那样,返璞归真。
直到他跑累了,躺在树叶为他铺好的床垫上,满足地笑起来。
就这样,安安心心地一直呆在外面,永不回去吧。
没有阴谋,没有忧愁,没有牵挂,做一个没有历史的人,做一个真正自由的浪子。
他掏出了邦妮的小熊,学着邦妮蹭了一蹭,软软的绒毛轻柔的扫过脸颊。
这一切就像父亲的童话里一样美好。
但与童话又不一样,因为这里的东西,可都是真的呀!
他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他一时兴起,把小熊塞入包中,爬上了树的最高端,远远地俯瞰这个世界。
这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然而他在矮人说的方向上看到了出去的道路,甚至还看到了一个隐隐的小村。
他兴奋地盯着那个远远地小黑点,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
明天,明天就会与传说中的人类接触了,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家伙呢。像矮人说的那样,可以包容一切种族吗,能包容我这样罪恶而又邪恶的黑暗精灵吗?
我真的能被他们容纳吗,真的能在他们中找到一席之地吗?
他慢慢地滑下来,背靠着树干,正准备睡下。
然而远处却传来了呼喊声和咆哮声。
仔细一听,似乎是课上学过的人类通用语。
人类?
而且似乎受到了野兽的袭击。
艾文翻身下树,向那个方向赶过去。
“去死吧,畜牲们!”
那个大汉对着冲上前来的狼就是一刀,直接砍碎了它的脑袋,血浆脑浆四溅,撒了一地。
艾文并不是看到这样的场面。他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
纵使那大汉在怎的勇猛,也招架不住一群狼的同时攻击,手臂上被咬去一块肉。他只得迅速开出一条路,赶紧逃跑。
艾文拿出了袋子里的法杖,念动咒语,对着狼群发出了一记爆裂火球,让其挡住了狼群的攻击。紧接着又是一道火焰束缚,让狼群逃不出这个圈子,只能在火焰中哀嚎着死去。
待到火焰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焦糊味,地上死去的狼群皮毛早就被烧焦。
艾文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然而黑暗精灵从小教育孩子不能畏惧这样的场景,从很小就带着孩子到战场上观看惨烈的厮杀。老实说,更加恶心的场景他都看到过。
当时他吐了,并对家族战争留下了深深的阴影。然而在场的其他幼儿血统中嗜血特性被挑起,兴奋至极,甚至不停地叫好。
他竟然是在场唯一反感这种场景的幼儿。
渐渐的,他也就习惯了这样的杀戮。
但他还是有些不适。
他是第一次杀生。
那个大汉感激的走过来,然而在看清了艾文的长相后,他惊叫起来。
“黑,黑暗精灵!”
他的表情被惊恐扭曲,声音颤抖。
艾文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就连滚带爬地逃跑了,连回头都不敢。
艾文愣住了。
他摸着自己的脸,突然想起来原来自己没有戴上兜帽。
哦,是哦,他确实是黑暗精灵。
不受欢迎的黑暗精灵。
马文的话萦绕在耳边。
他说,黑暗精灵是不可能长期呆在地表的。
艾文又想起了哈瑞斯老师的话。
哈瑞斯老师说,伊泽希尔彻底断绝了黑暗精灵重返地表的可能性。
那时自己只是满不在乎地想到,他们说的不过是饮食起居方面的事,自己早晚能够适应的。
然而,在地表,最大的麻烦其实不是这些,而是其他种族对暗夜精灵的排斥。
尽管自己早有做好心理准备,然而真正发生的时候,这些东西却该死的全部找不见了。
他漠然地拖着腿走到树边,僵硬地坐了下来。
他丧失了前进的力量。
他想。
要是前方都是这样的人怎么办。
矮人说的,取得信任需要时间。
然而谁知道到底需要多长时间。
一辈子怎么办。
父亲,母亲,哈瑞斯老师,马文,我该怎么办?
他捂着脸,无助地低低啜泣起来。
他拿出袋子,这是他与地下世界唯一的联系了。他紧紧地抱住袋子,难过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