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览微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的，他师父近来越发肉麻，以前一口一个“为师”、“徒儿”，现在都览微览微地叫，叫得多羞人啊！

明极尊者回头看向熟睡的林颂道，沉默许久，说道：“等我穷尽一切办法之时，我会的。无论成败，都是一个结局，总好过虚妄缠身……永坠无尽轮回之中。”

施览微看向沉睡的林颂道，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在这个世界数据就等于是灵魂，那只要能得到林颂道的数据，也许……这未尝不是一个带走他的办法。

88.不愿醒来的梦

接下来的剧情变得越发顺畅，明极尊者不愧是将同一个副本刷了成百上千次的狂人，在答应顾明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再尝试将生魂炼成器灵之法后，便开始继续剧情。

于是林颂道一醒来就被明极尊者信息量极大的台词给震住了：

“你以为智脑将你们困在这里是为了获取能源吗？天真，身为统治外面世界的人工智能，它根本不需要为能源发愁，只要它愿意它完全可以吸取地底的地核为它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生物能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了。”

“那为什么……”

“因为它需要人类的智慧。”

“它不是智脑吗？不是超越了一切人类的智商吗？”

“但是它不会创造。对它而言那是一个0和1的世界，意外所能诞生的只有BUG，是需要修复的错误，而不是让文明更进一步的突破。所以它需要人类，将人类作为培养皿里的昆虫一样养殖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窃取它们的灵感和智慧。”

明极尊者的话让林颂道脑中灵光一现，原本断开的线索骤然穿在了一起：“所以，我每天从脑波仪里收集到的人类的梦，其实都是……”

“没错，都是人类潜意识里诞生的灵感和创新。也正是智脑所需要的东西，令它不断进化的东西。”

施览微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他就说嘛，蓝星的科技都可以实现宇宙旅行，那些机甲彪悍到连阴神期的修士都能干掉，身为蓝星科技发展到极致的这个副本，怎么可能需要为了能源将人类当做电池栽培起来呢，要知道养殖人类的成本可不低啊，这一点都不符合智脑的逻辑。

但如果是为了进化，那就说得通了。

人类和人工智能就像是缠绕在一起的双螺旋一样，不断盘绕在一起向更高的层次进化，一旦失去了人类那发散性的，有时候可以说毫无用处的无规则思维方式——或者说脑洞——人工智能也永远只能停留在现有的水平，无法继续进化下去。

这真是有趣的共生关系。

“那么，我需要做些什么？怎么样才可以让人类回到现实世界。”林颂道低声问道。

坐在他的床边的明极尊者低哑地笑了一声，那笑容中带着说不清的讽刺之意：“你真的以为，他们想回到现实中去吗？”

“……什么？”

“外面的世界是一片废土，没有这里生机勃勃的遍地绿色，没有繁华的人类文明，更没有各种各样极致的享受。外面的世界，是一片永恒的荒芜和死亡。”明极尊者抚摸着林颂道额头上的发丝，温柔地低声问道，“留在这里不好吗？我可以让你成为这个世界最富有、最幸福、最受尊敬的人，你甚至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王，享受一切你能够想象得到的美好。”

林颂道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明极尊者的眼睛：“听起来很诱人。”

“我保证那比听起来更诱人。”明极尊者用温柔而真诚的声音说道。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不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人吗？你们不也想推翻智脑的统治吗？”林颂道看向在一旁装作自己和师父是连体盆栽的施览微。

施览微摸摸鼻子，感觉围观不但要瞎狗眼，还要中流矢。

“严格来说，我们也不能算是‘那个’外面的世界来的人。因为外面的世界以外，还有其他的世界。就像是一层又一层的卷心菜一样，我们都只是爬在卷心菜叶上的虫子，对真正的世界一无所知。”明极尊者说。

“外面的世界以外……还有外面的世界？”林颂道呆住了。

“佛家有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我所见所感，都未必是真实，活在当下，也好。”明极尊者说。

虽是劝诫之语，却好像是在说着他自己。

他就是这样，活在虚假之中，却不愿醒。

“……你能带我去看看，你所在的那个世界吗？”林颂道突然问道。

“……！”这从未出现过的对白让明极尊者怔住了，很快，那份震惊变成了狂喜，“你愿意跟我走吗？！”

“呃，我当然愿意，但是首先我们得离开这个智脑创造的虚拟世界。”林颂道说。

是啊，还是得先离开这里。但是……

回想起那成百上千次的失败，明极尊者的心情还是黯了下来。

这一次，会成功吗？

又或许，这又会是一次失败。

他真的尝试过太多太多次，甚至将一切都告诉林颂道：

——如果你只是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呢？

林颂道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回答：

——不，请不要说下去，请不要告诉我结局。

他无数次带林颂道离开这个虚幻的世界，可是他得到了什么？站在红色钢铁森林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残酷世界的林颂道消散前的微笑，以及一句淡淡的对不起——他只能从他的嘴型中读出他的那句道歉，因为他连声音都没有。

这就是结局。

“师父。”施览微用神识和顾明非交流了起来，“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嗯？”

“林颂道的身体已经在外面被销毁，但是他仍然能够在虚拟世界里存在，那么寄托他的存在的东西，应该是智脑的程序？”

顾明非看着正在和明极尊者交谈的林颂道：“我不知道蓝星这边的科技能否做到这一点。”

“唔，算了，师父你也搞不清蓝星的科技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施览微估摸着修士在这一点上是帮不上忙，也只好自己开动脑筋，“由一串0和1组成的灵魂，有点可怕啊，而且……”

而且谁有能保证，身为NρC的林颂道拥有灵魂呢？

……

接下来的剧情终于从苦情剧转变成了一个正常副本该有的样子。三个人伙同一个NρC开始了在智脑创造的虚幻世界里打怪升级……啊不，完成主线的任务。

林颂道带着三人潜入研究所，连接脑波仪之后，三人进入到了智脑的梦境世界中，这里充斥着人类各种各样的梦境，有许多电脑人正在里面搜集这些梦境里的灵感，然后转交给主脑分析。

潜伏在这个世界各个角落的“觉醒者”，也就是知道一切都是智脑阴谋的那一群反抗者们，时不时就会因为梦境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惨遭电脑人的毒手。对于智脑来说，他们这些人大概就像是病毒一样，而保护智脑秩序的电脑人则是杀毒软件，要将病毒一一清理。

为了找到更多的同伴，四人在如同溢满了气泡的梦境世界里到处寻找同伴的线索。

而这之中，电脑人对四人的追杀也接踵而至。它们看起来十分相似，带着黑色墨镜，穿着黑色西装，动作飞快，表情冷酷，而且竟然能够从对手身上不断学习技能进化——这给几人的战斗带来了极大的困难，要彻底杀死这些对手必须用上一些一击必杀的手段。

例如……

“一切皆是命运安排，掉线是命运，死机是命运，你们这些程序出BUG也是命运！”

“任何事物都受到命运的束缚，你们这群杀毒软件注定会被病毒清理！”

每次听到施览微那越发中二猎奇的小命运术言灵，顾明非都禁不住抽搐一下嘴角，就连子弹都不自觉地射偏了一发。

但是不得不说，小命运术这种不可复制的技能对这些电脑人来说才是真正的杀招。就像是命运一样切断了它们与智脑的联系，令这些无所不能的电脑人变得不堪一击。

就连施览微自己也惊呆了，他原来这么diao炸天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的同伴……都挺有趣的。”林颂道看着在那儿一脸“神说要有光”神情的施览微，以及在一旁“我的虾怪怎么这么蠢（萌）”表情的顾明非，觉得颇感有趣。

“嗯？”明极尊者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字来。

林颂道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同样黑色的眼睛里仿佛有亿万光年以外的星光，从亘古的黑暗中，穿过茫茫宇宙来到彼此的眼中。

当你看到那束光的时候，其实是那颗星辰在亿万年前燃烧的影子，也许在此刻，它早已熄灭在无垠的宇宙中，在黑暗中化为一颗沉默死去的石头，缓缓游荡。

但是那刹那间的璀璨，却永远，永远留在了你的眼中。

“看到那些梦了吗？”明极尊者指着眼前仿佛星辰海一般的梦境世界，每一个梦都像是漂浮在宇宙中的泡沫，无穷无尽，色彩斑斓。

“怎么？”林颂道终于回过神来，避开了明极尊者的视线。

“在我的那个世界，如我这般的修士，都向往堪破世间种种，最终以身合道。从我入道以来，从未做过梦，我也以为，我永远不会做梦。”明极尊者看向那茫茫泡沫星辰海，无数梦境从他身边流过，隐约可以窥见做梦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后来我明白，不是我不曾做梦，而是……我深陷在一个似假还真的梦中，从来不曾醒来。”

“林颂道，你是我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

#羲阳的微博#

蓝星的伪娘如此多：卧槽！这定位系统坑爹啊！一群僵尸修士跑来堵人！人干事儿？！

赞（19）|转发（1）|评论（21）

【肚子饿想吃修士】：不给吃，差评。

【进击的僵尸】：饿，没吃到还被突突突，伐开心，要吃肉。

【为了喝点血我容易吗】：……痛苦地回小千世界找吃的，幸好我圈养了好多凡人给我做饭，勉强管个半饱。

【自从变成僵尸就再也没有理性的困扰了】：去之前兴高采烈，一见四个新鲜的修士，更是热情洋溢，谁料全跑了，还惹来蓝星核弹，差点被炸死，差评。

【来追我呀哈哈哈哈哈】：恭喜道友死里逃生，我也吃过这个亏，幸好跑得快，不然现在也要加入僵尸队伍了。回头想想僵尸也挺好，除了吃得多要喝新鲜的修士血之外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吃吃吃除了吃你们还知道什么呀】：楼上的道友，我脚边那团屎黄色的东西是你掉下的节操吗？

【来追我呀哈哈哈哈哈】：回复@吃吃吃除了吃你们还知道什么呀道友一定是看错啦，像我这样的直男节操一定是粉红色萌萌哒（<ゝω·）~☆

89.这么文艺作者一定是被洗脑了

找齐队友对任何一个副本来说可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你的队友们潜伏在世界各个角落，而你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不得不通过千奇百怪的梦寻找到队友的线索。

无论是林颂道还是三位修士都觉得十分心累——也许明极尊者除外，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些人藏在哪里，但是出于某种考虑，他没有干扰大家的搜寻行动。

幸好林颂道在这方面是专业级别的，虽然施览微至今没搞懂他是怎么从一个春梦里看出这位做梦的人就是他要寻找的队友，难道因为春梦对象是一个人妖？虽然这有点猎奇但是身为二十一世纪见过各种奇葩新闻的施览微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嘛。

“这个世界是没有这种……呃，你管这个叫人妖的生物的。所以我想他应该是在外面的世界见过。”林颂道一本正经地红着脸给三人解释，“要知道一旦出现畸形婴儿，一定会被智脑处理掉，所以我从没有听说过有这种情况。”

施览微表示：有理有据，十分信服，好评。

循着这个奇葩的梦，三人潜入此人的梦境中，顺藤摸瓜找到了梦境的主人，竟然是个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是在编程上堪称奇才的大叔。一名队友入手。

这位大叔果然来自外面的世界，他自称来自人类硕果仅存的根据地熙雍，和一群志同道合的队友一同进入智脑的虚幻世界来寻找颠覆智脑统治的契机。现在四人还没得到他的信任，他不会轻易说出队友的所在。

好吧，按照副本的惯性，他们先得“攻略”这位大叔。于是四人又经过一番考验，终于被吸纳入队伍中。也见到了其他同伴，以及他们的领队。

施览微注意到，明极尊者全程都保持着一种懒散而厌烦的神情，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伪装得很好。显然这样的剧情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早已对这重复的一切感到厌倦——除了林颂道。

就算以施览微这种迟钝的感情神经，都能发现明极尊者和林颂道之间那欲盖弥彰的小火花，他围观得津津有味，而且兴致勃勃。时不时还找师父顾明非探讨一下那基情四射的小暧昧，简直要发出yooooo的叫声，正眉飞色舞地说着“能把同一个恋爱养成游戏玩一千次绝壁是真爱”，冷不防就被师父摸了一下头：“专心任务。”

——我师父怎么这么不可爱！ヽ（Д′）？

矩镇副本已经接近尾声，林颂道已经得知，自己在外面的身体其实早已被销毁，只有意识还存在于这个虚幻的世界中，所以哪怕用同伴的仪器也不可能让他从这个虚幻的世界中出去，因为一旦离开，他面对的就是意识消散，从此灰飞烟灭。

得知这个消息的林颂道陷入了低沉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和任何人交谈。施览微急得团团转，差点要砸门进去进行劝说。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施览微看着凡人打扮的明极尊者靠在墙上，看着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发呆，有些着急地问道。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看着他从希望走向绝望。每一次我都怀疑，我的选择是否正确，也许不去开启这个副本，不去打扰他的人生，他就永远是一段未被运行的程序，沉睡在这个混沌的世界中。”明极尊者低声说道。

“其实有件事我还是想问问你，虽然以前你就问过我们……你觉得，他有灵魂吗？”施览微偷偷看了明极尊者一眼，他眺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毕竟是道祖甚至造化之主创造的世界，副本中的人物到底是否具有灵魂，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凡人一般，有的更强大一些，但是都没有修士的资质。

“我不知道，这并不重要。”

“可是如果他没有灵魂，器灵之法是不可能成功的。”施览微说，回想起自己成为器灵的经历，还觉得心有余悸。如果那时候失败了……现在他大概早已魂飞魄散。

都是那坑爹的失道精卫啊！等回到化玄大世界一定要好好教训她！就算是个妹子也要痛打一顿！关回泽水小千世界再镇压个几万年！

“你觉得，他和真正的活人有什么区别吗？”明极尊者反问。

区别？除却虚无缥缈的灵魂，他和真正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灵魂？可是灵魂又真的这么重要吗？昔年宁山真君将一腔真情倾注在自己的傀儡上，最后傀儡凝出元灵，这便是身为法器的傀儡的灵魂。如果是这样，NρC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