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紧了，明……终南师弟。”释立旭回过头叮嘱了一句，又是看向前方的路。

三人到达了天静峰内部的时候，叶明南想着给释立旭撒撒娇，释立旭就算是重生的也是向来疼他，定然不会计较太多，只不过那个终松师兄太过碍眼，让人心生烦躁。

终松将二人待在了依客厅，对着释立旭说道：“今日终南师弟既然是找你的，你们是朋友自然是有话要说的，桌上的茶是普洱，你们若是不喜欢，那边的桌上还有清水，他是客人终旭你可不要失了礼数。”

“终松师兄，你不留在这里陪我吗？”释立旭有些急迫地问道，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单独面对叶明南。

终松慈爱地摸了摸释立旭的头，笑道：“别介，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般，你的朋友自然是自己带他，我在这里，你们不是心生尴尬。可别之后又抱怨师兄才好。”

释立旭有些失望，的确这样的话终松也是难做，只能失望地点点头，终松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这才乖。”　释立旭自然也是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之后终松便是离开了，然后给叶明南盛上了茶，礼貌而有疏离：“终南师弟，请喝茶。”

叶明南没有见过刚才那般的释立旭，像是一个真正的小孩一般，会撒娇会失落，在自己的面前释立旭一直扮演的是一个长者的形象，沉稳有力，会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却不让自己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他以为释立旭生性倔强，所有的苦都是一人承担，却不知只不过是对待不同的人罢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仅仅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可以对着别人展开笑颜，却只是唤自己一声“终南师弟”。

“哥哥。”叶明南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可是释立旭却是听的分明，想来上一次听哥哥就恍若隔世了，可是明明才过了不到一年，这一世第一个给自己温柔信任的人，第一个依赖自己的人，可是却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自己叮嘱他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可是自己呢，又何曾做到了？

如果真的是东方世家的子弟，而这么久又没有一丝破绽，定是已经通知了家族，那么这些天真可爱的样子都只是表象罢了，徒增笑料。

“不知终南师弟此次来所谓何事？”

“哥哥，”叶明南的叫声有些颤抖，眼睛直直地望着释立旭，“你不要我了吗？”

释立旭心下一颤，叹了口气道：“终南师弟，你我从来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存在要或不要，现在我们同在天凡城门中为弟子，自是一个平等的地位，希望以后能与终南师弟相互照拂。”

叶明南低下头，好像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疼爱自己的哥哥却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师弟，而却对那个师兄毫无戒备。他明明说过不能相信别人的话。

都是因为那个终松……吗？

31、五年一晃而过

叶明南低下来头，吐出了一个好字，然后拿起释立旭给他倒的茶慢慢地抿着。

释立旭看着小孩低落的样子，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其实小孩也是长成了小小少年的样子，这几年叶明南的个子也是长得极快，几个月不见，好像都长得和自己的下巴一般高了。

依客厅里顺便安静下来，天静峰本来就人烟稀少的山峰，二人只听得见外面的犬吠蝉鸣，各自喝着自己的茶水。

“终南师弟，你这些时日过得可好？”释立旭叹了口气，自己还是无法来不理他，这也是奇怪得很，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偏偏对叶明南狠不下心，明明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仇人，明明可以将其在未成长之前抹杀，却是下不了手，现在还为了打破僵局出言询问。

“不好。”

没想到叶明南如一点都不客套，如此迅速地回答出来，释立旭也是有点吃惊，只能顺着话往下问道：“难道是有人欺辱你不成？”

“不是，”叶明南起身走到释立旭的身边，蹲了下来，“一个人很寂寞。”

释立旭皱着眉，心里也是想到叶明南正是喜好嬉耍的年纪，每天修道定然也是无聊得紧，只是不知子清真人座下的同龄师兄师弟又有多少，若是和天静峰一般，倒也是清闲得很。

“你可有师兄师姐们？”

“有两个师兄，一个师姐。”

“那也是不少了，我这里倒只有终松师兄一人再加上法智佛友，日子倒也是过得悠闲自在，你既然是要修道，自然是要耐得住这些的。”

听见了释立旭的一句“过得悠闲自在”叶明南的脸黑了下来道：“我们天青峰还有小厮丫鬟伙夫数百余人，可是他们都不是你。”

“哪有什么奇怪的，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轮回转世，可也不会是你认识的人了。”刚说完这句话，释立旭就顿住了，对啊，就算是轮回转世，是重头再来，这个叶明南也不是那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叶明南了，可是，他还是东方家族的子弟。

“释立旭，你……”叶明南有些生气，叫出了名字之后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这个榆木疙瘩脑子里都想得是什么啊？

释立旭捏了捏叶明南的脸，如同小时一般亲昵，叶明南整个身体瞬间放松下来，眯着眼睛抱住了释立旭，脑袋在释立旭的脖子边慢慢地蹭着。

“你已是修道之人，忌急躁，如今真是修真的初始阶段，自然是要固本道心，若是道心不稳，对以后的修炼都是有影响的。”

“哥哥，我好想你。”叶明南感觉心里酸酸，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一点都想要，一点都不喜欢快要被嫉妒吞噬了的自己。

“终南师弟，你还是先松开，若是终松师兄看到了，又得说我不知礼数，如此一来，你我二人虽然早就相识，既是入了天凡城的门，还是以师兄弟相称较为周全。”

叶明南慢慢地松开了手，抿着唇退回了自己的座位，轻声叫了一句：“终旭师兄。”

“恩。”

又是陷入了沉默，若是之前二人待在一起就算是无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可现在，释立旭却是有了这样的感觉，过了一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终南师弟，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问问终松师兄有何可以给予你做见面礼。”

又是终松，叶明南捏紧了手中的杯子，直到看了一丝裂痕，才松开了手，怎么可以呢，明明释立旭应该是最喜欢自己的啊，从前生的几十年，到今生的患难与共，怎么会比不过一个天资平平的符阵师呢？

都是因为之前自己的一时疏忽，是不是释立旭只要离开自己一段时间，就会认识各种各样的人，然后取代自己成为释立旭心中重要的存在呢？好不甘心啊，如果释立旭眼中只能看到自己就好了，如果心里只有自己就好了。

可是现在二人鲜少见面，又会有怎样的意外出现呢？释立康，白练纱现在还又有了

刚被释立旭丢过来陪客的顾泽西，看到了身上开始出现淡淡黑气的少年，忙一颗佛珠砸了过去，才将黑气驱散。

“哎哟，我说终南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刚刚你差点就入魔了，有什么事呢，可以和人说嘛？”

“多谢。”叶明南也是心有余悸，竟然就是这么轻易就有了入魔的征兆，看来释立旭对自己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既不能伤害释立旭断了自己的念想，现在只能慢慢地让释立旭接受自己。

“人呢，活着就是图个痛快，你这明明开始学的就是修道，根基还未稳住，就入魔，真是啧啧啧，来来来，听我给你讲些佛法，稳固道心。”

“佛友请说。”

＊＊＊＊＊＊

释立旭自然没有马上去找终松师兄，先在竹林里走了一遭，这里的景色的确不错，只不过不属于自己，天凡城终究只是自己生命里的一个阶段，自己是天生魔体，能够赶上自己脚步的恐怕只有同是造化之体的叶明南了。

摇了摇头，以后再看吧，若是叶明南还是那样的话，自己则是能避就避吧，至少不能再让他缠着自己修道，阻碍自己渡劫了。

“师兄，你这里可是有一些符隶适合刚踏入修真境界的人？”

终松将手中的毛笔放在了砚台上，绕到书桌后面，从每个抽屉里都拉出了一些符隶，然后走到释立旭的面前递给他道：“也不知道你们是闹了什么脾气，我看着你明明是挺在意终南师弟的，定然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修真了之后，你会发现一直陪你从普通人走上来的朋友更加懂你。说是师门规定，你也别总是师弟师弟的叫了免得生分了。”

听着终松的话，释立旭有些不好意思，接过了符隶呆呆地说了一句：“谢谢终松师兄。”

“好了好了，去吧，下次可是要自己做，你这不是借花献佛吗？”

“恩。”

走在了去依客厅的路上，释立旭觉得其实若不能对叶明南下杀手的话，让他变成自己的人也是不错，毕竟是一个天生灵武体之人，何况他现在年纪尚小，若是自己能够真的将其变成自己人的话，定然也是少不了自己的好处的。

“喂，小旭，你来了！”

隔着老远就看到顾泽西对着自己招着手，释立旭加快了脚步，也不知道刚才自己的态度叶明南有没有放在心上，不然的话，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哄小少年了。

“恩，你们聊得可好？”

“喂喂喂，你这可不对啊，我是帮你照顾客人，你一来就是看着终南道友是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释立旭将顾泽西拉起来，然后笑眯眯地将他推了出去，“谢谢你，有时间请你吃仙鹤，不告诉师兄。”

“我说终松怎么知道了，原来是你小子告的密，好了好了，我走了，”又俯身在释立旭耳边说道，“你小心点，刚才他差点入魔了。”

“恩。”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的，释立旭还是心里一惊，这个思想有些守旧的叶明南，竟然是有了入魔的征兆，虽然这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但是没有个由头的也着实令人烦躁。

“哥……终旭师兄。”

释立旭走到了他的面前，将符隶递给他，道：“这里是一些符隶，对你的修行和以后的下山游历定然还是有一些帮助的，你收着罢。还有，刚才我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你要是不生气的话，还唤我一声哥哥可好？”

“哥……哥。”叶明南不知道为什么释立旭的态度又是转变了回来，他知道刚才释立旭是去了终松那里，一来态度就是不一样了，想必又是终松和他说了些什么，原来有一天自己想要……还需要别人的劝解。

“好了，我也是太过古板，只不过现在你我不在同一师父手下，你是剑修，而我选择了修习符隶，定然是鲜少时间见面，你也不要太过挂心，修行为重，我这里担子轻些，有时间也会去找你的。”

说完见叶明南低着头并没有反应，释立旭开始反思起来，自己又是说了些什么让小少年伤心了，可是想着也是不知道，自己果然还是不会说话，从前世开始，现在以为自己的面部表情恢复了些许，就强些了，看来还是得多多锻炼。

释立旭现在脑子里全部都是想着，怎么安慰别人的，想了半天也是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心里急得团团转，不过却还是要装作平静。

“明南？”有些试探性地拍了拍叶明南的肩膀，结果叶明南只是随着力道晃了晃也是没有抬起头来，释立旭有些奇怪，莫不是御剑太过劳累睡着了，伸出手抬起了叶明南的下巴，就被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

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抠了抠自己的脸，问道：“明南，那个……这个，我还是，好吧，你说要怎样嘛？”

“哥哥，我们修成之后，还是要在一起好不好？”

“恩，那当然，你修成了剑修便来保护我，我则是用符隶阵法来助你一臂之力。”

“那哥哥是不是最喜欢我了？”

“是啊，最喜欢你了。”

“那哥哥亲亲我。”

其实小时候几乎都是叶明南亲自己的，现在要求自己亲他，释立旭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是个什么要求嘛，又想了想之前叶明南不是告诉自己这是安慰人的一种方法吗，才低下头在叶明南白皙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被亲了一下的叶明南感觉整个人都愉悦起来，也顺着亲了释立旭一下，道：“好想把哥哥带走，每天都能看到哥哥。”

“别闹。”二人之前的尴尬也是消去了不少，释立旭如同往常一样揉着也叶明南的头，“你师父许你出来多久？”

“我现在怕是要回去了，之后可能就是没有时间再来探视哥哥了，五年之后的门派新生的比试，师父倒是准备让我去试试，哥哥可是说好了要来看我的。”

“知道了，我去找终松师兄。”

叶明南心又是一沉，现在和自己待在一起又是要去找其他的人，面上还是生气地软软道：“哥哥就这么不想和我单独待在一处吗？”

“明南，看来不和哥哥没待在一起这些天，你可是变得愚笨了，进来的时候若是我能走出走进这迷踪大阵，可还是需要终松师兄来接我们，顾泽西那佛修还会乖乖地待在这里？”释立旭现在倒是心情好了许多，虽然自己不太会说话，但是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叶明南的洞察力倒是好了些许。

“哦。”

说到终松和释立旭将叶明南送到了阵外之后，叶明南当着终松的面抱了抱释立旭，还对着终松挑了挑眉，弄得终松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此为何意。

叶明南御剑飞行走了之后，二人便是回到了天静峰中，修真的日子自然是要耐得住寂寞的，更何况符阵师这种整日与符隶还有阵法打交道的。

前些时日还是有着这个顾泽西活宝在山缝里，活跃气氛，但是后来则是被他师父全明和尚带走了之后，算是整个山峰都静了下来。

在释立旭熟悉了山中的事物之后，终松也是为了研究一个阵法开始闭关，只剩他一个人待在山峰里，看着各种古书拿着符纸画着各种符隶。

其实也是曾想过出山去看看叶明南，那个时候已经可以走出迷踪大阵了，可是自己还是未满一年的新弟子，若是未获得师父的恩准，私自出山还是犯了门规的，子铭真人又是神龙不见首尾的，释立旭也只有暂时放下了这个想法。

开始专心画制符隶摆弄阵法，虽然在修魔之道上已经算是小有造诣了，释立旭也没有懈怠，每日都是要爬上天静峰最高峰去吸收清晨的天地灵气，然后在跑回竹屋里，开始自己新的一天。

直到有一天，他到了山顶的时候，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同，他感受到了清风拂过他身体中的每一处，他看到了巨大的红色太阳从另一边露出了半圆，他好像听见了山泉的低语。

山中轮回，四季变换，从鲜绿的嫩芽变成葱郁的森林再慢慢变成了金黄的枯叶最后被白雪皑皑覆盖。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可花再相似终究不是曾经的那一朵，而人可是会找到的。

释立旭就站在那里闭着眼睛，用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去感悟天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又是看了多少的故事，一幕幕浮现在自己眼前的像是深刻地烙印在了自己的心中，而待自己想要回忆的时候又像是细雨无痕般散去。

他听见了自己莲子生长绽放的声音，看见了一朵黑色的莲花在自己的丹田中缓缓地旋转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霜雪漫上了眉头，想要动一动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甚至听见了骨头啪啪作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