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留？难道还能赶人不成？”另一人苦笑道。

“我们给粮食，他们自然就留下来了，我们不给粮食，他们自然就要走了。”刚刚那个年轻干部说道。

“不给粮食？哪就那么简单。南方那边还有一部分人没迁完呢，到时候咱市里给外地人落实户籍问题，难道还得先看看人是从南边过来的还是西边过来的？”另一人显然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南方的工厂不可能在短期内搬迁完毕，这陆陆续续的，起码要搬到明年下半年，很多工厂现在都还在观望，我们要是能把这些人口给留下来，到时候肯定能吸引不少工厂。”一位年纪稍大的同志说道。

“这年头谁不知道人口的好处，可这不是没有粮食嘛。”说来说去，到底还是粮食问题。

这回这事，还真是不好办，他们这边还没商量出结果来，火车站那边又有大批的外地人涌出。

原来这些人在选地方的时候，也是经过了对比的，网络上也有不少这方面的信息。

新南市这边，刚落户的南方人每人每月可以限购十五斤粮食，这在全国各地都算是比较可以的了，听说几座一线城市现在都已经没有能力再接收外地人了，很多人就把目光投向了新南市。

99.暴徒来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邱成通过“天罗地眼”看到了太多苦难，面对这么多人，这么多苦难，他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和个人力量的微薄。

之后的日子，他干脆不再去多看多想，他尽自己所能，在十五楼的聚灵阵中种满了庄稼，每天干农活、炼制“解百毒”、还有个人修行连轴转，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既然无能为力，那他就只好做好自己能做的，剩下就看天意了。

现如今他种得最多的，还是土豆，冬季气温低，他们就算是已经在每个屋子外面加了玻璃窗，屋里也用金卤灯照着，但依旧很难达到玉米等作物的生长条件。

土豆喜凉耐阴好种植，还能当粮食吃，而且邱成也听人说，今年因为虫灾闹得太厉害，尤其像土狗子这种喜欢在地下活动的虫子还特别难消灭，所以各地土豆产量都不太好，目前土豆的价格还是比较高。

这一个周末，邱成他们又收了一批土豆，这天晚上便喊上王家几个男人，一起到夜市出摊。

因为现在新南市人口很杂，尽管每天都有巡警在市里不停地巡查，治安却依旧比较混乱，邱成他们也不敢再大喇喇的两三个人就拉一大车土豆到夜市里去卖了。

关于外来人口的户籍问题，自从十二月份之前落实过一次以后，后面来的这些人，无论是从西边来的，还是从南边来的，想在新南市落户口都是困难重重。

没能落下户口，每个月买不到最低限额口粮，从外面商贩手里购买的话，粮价又搞得没有多少人承受得起，有些人走投无路，就铤而走险。粮食问题只要一天得不到解决，新南市的治安就一天得不到真正的改善。

对于市里来说，这也是一个无奈的选择，他们目前这么干，或许会让一些后来的人因为生存得不到保障而引起一定程度的混乱。

但他们要是在没有能力的情况下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人口，那么新南市的那点存粮就将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被消耗殆尽，要知道，现在的信息可是很发达的，新南市今天给这批人落实了户籍问题，明天就会有更多的人口涌入。

而一旦粮食断链，那么整个新南市就将会陷入混乱和恐慌之中。

摆摊的地方依旧在王成良他们家那个卖炉子的摊位上，最近天气冷了，王家在乡下田地里的庄稼也都收完了，王老头就和他老伴一起，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到市里来和儿子们一起住，然后他自己就帮王成良把夜市里这个卖炉子的摊子给守了。

这一晚，和邱成阿常周泉三人一起出来的还有王老大和王成良，他们俩都是吃过晚饭早早就来到嘉园小区，跟邱成他们一起护着那一车土豆去的夜市。

等到了夜市，加上摊子上的王老头，老老少少的总共六个男丁，这阵容在夜市里也算是比较强大的了，一般人不会打他们的主意。

“这土豆怎么卖？”摊子一摆上，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这几个月因为全国各地有不少工厂都在逐渐恢复生产，新南市夜市里的商品也显得五花八样起来，其中有很多都是最近刚出厂的新产品。

但是无论有多少新产品，夜市里最畅销的，依然还是食品，尤其是那些价格低廉又能扛饿的。

“一斤玉米面换一斤半。”邱成说道。

“那一斤就是八分钱啊？咱市里的售粮处前些时候也有土豆，一斤才卖六分钱呢。”说话的妇人一边嫌贵，一边又对摊上的土豆爱不释手。

“就要粮食，不要钱。”

邱成也知道市里的售粮处并不仅仅是卖玉米面，还有各类杂粮，像土豆红薯之类的有时候也会有，只不过大家一般都很少买，因为不管你买哪样，都是限量二十斤，要是买玉米面的话，还可以拿到夜市里换土豆红薯之类的，分量还更多。

“大婶子，售粮处那个土豆我也看了，那一个个的虫眼，削完了就没剩下多少了，你看看这土豆，这个光溜的，你拿手指头一抠，再一撕拉，这皮就下来了，你瞧瞧，是不是？”王老大他们这几个月在早市那边卖豆腐，嘴皮子也已经练出来了。

“好是蛮好，就是贵了点，我记得从前你们这边，一斤玉米面不是还能换一斤七两的土豆吗？”

“嗨，那都是啥时候的价钱了，现在这么好的土豆可不好弄，一斤玉米面换一斤半，最近都在夜市里卖过好几回了。”

那大婶犹犹豫豫的，想买又有点不舍得粮食，王老大也不嫌她烦，他和王老二轮流在早市那边卖豆腐，什么样的顾客没碰到过，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家家户户都要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买一块豆腐，都得比比大小。

邱成这边，只管给一些老顾客称土豆称玉米面。在之前的几个月中，新南市这边还是比较安稳的，市里不少收入稳定的人家，这时候家里也都有一些屯粮。

邱成他们摊子上的东西价格实惠，品质也有保证，如今也有了不少老客户，这些人一般都是不讲价的，顶多问一下，因为他们都知道讲了也没用。

“小邱，又有土豆了，家里头还有没有？明天再给我们送几百斤过去。”葛洪昌骑着个三轮车经过他们摊前的时候，见邱成他们出来卖土豆，就把车子往边上一停。

“行，明天下午给你送过去。”邱成现在种土豆都是整个楼层整个楼层地种，自然不可能一晚上一个三轮车就都拉出来卖完了，家里还有不少呢。

“还有这个辣椒酱，哎呀没多少了，这些我都要了。”葛洪昌说着就要把他们摊上的那几坛子辣椒酱来个包圆。

“哎，不能这样啊老葛，咱都来好一会儿了，这都没买上呢。”前边来的那些顾客里，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跟这葛洪昌认识。

“你能买得了多少？那行，我等你买完了再包圆。”葛洪昌一挥手，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要多少，我明天跟土豆一起给你们送过去吧，拿那些没开坛的。”邱成见刚刚那个顾客面上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道。

“那也行……”葛洪昌话音未落，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听着那急促的铃声，一旁的邱成忍不住就把眉头皱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心中就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喂。”

“什么？”

“养猪场那边？”

“操！”

葛洪昌接起电话，说了没几句话，就火急火燎地骑上三轮车走了。

艾文海手底下的那个养猪场邱成是知道的，在新南市西北方向的一个镇子上，艾文海承包的土地主要也是在那边，因为超出了“天罗地眼”的范围，邱成并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是听人说，那个镇子被他们建设得很不错。

“我有点累了，去里面坐坐。”邱成拍了拍王老大的肩膀，对他说了一声。

“成，你歇着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王老大爽快地说道。

“你怎么了？”阿常有点担心地向他看过来。

“没事，我到里面坐坐，你看着点咱们家的土豆。”邱成笑着对他说道。夜市里虽然有灯光，光线毕竟不比白天，摊子周围又聚了这么多人，有时候被人摸走一个两个的土豆，一般人还真不好发现。

阿常还是有点担心，又看了邱成两眼，然后便转头乖乖守着摊子。最近他因为要去上学，家里的事情大多都是邱成在干，这些土豆都是邱成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不能被人给偷了。

邱成走到棚子里，拣了个昏暗的角落坐了，随手就开启了天罗地眼，虽然不能看到那边镇子上的情况，但是艾文海他们那边的情况他现在还是看得到的。

“叭叭。”葛洪昌刚出夜市没多远，前面就开过来一辆卡车，车后斗上站着他们不少弟兄。

“老葛，上来。”那辆卡车在葛洪昌前面的马路上一停，然后艾文海就在驾驶座上招呼他赶紧上车。

“行。”葛洪昌二话不说，把三轮车往车斗里一甩，上面的两个弟兄一接一拉，三轮车就上去了，然后葛洪昌很快也爬上了车斗，他一上去，车子就再次启动，飞快地在夜晚的街道上飞驰。

“到底怎么回事啊？”坐在卡车头后面的背风处，葛洪昌问旁边的几个兄弟。

“有一伙人把咱们养猪场给抢了。”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男人说道。

“他们来了多少人？”葛洪昌沉声问道。

“说是有一百多。”那人回答。

“那么多！那咱在那边的弟兄呢？都怎么样了？”葛洪昌瞪大了眼睛，双目赤红。

“不知道，有一会儿没联系了，那边正乱着呢，也没工夫打电话。”

“砰！”葛洪昌一拳砸在铁板上，再没说话。前面的驾驶座上，艾文海咬着牙关瞪着眼睛，把卡车开得飞快。

目送这辆卡车在夜幕中越开越远，邱成没再用“天罗地眼”跟着。最坏的情况终于发生了，还是由一百多人组成的大规模抢劫团伙。

想了想，邱成掏出手机给沈星打了个电话，问她养鱼工厂那边的保安力量怎么样，要是不够的话，最近这段时间能招就再招一批。

“冬天里也没多少活儿啊。”沈星有些为难，他们的养鱼工厂就那么大，招那么多保安根本不划算。

“这批鱼什么时候可以出售？”邱成问她。

“照理说是起码要等到明年，不过今年春节我打算出一批。”

“行，这段时间不太平，你们那边也注意着点。”

“我会注意的。”沈星慎重地答应了下来，对于这家养鱼工厂，她绝对比邱成更加上心。

挂上电话，邱成又想着，嘉园小区六栋那边，目前的防御力量也还是太过薄弱了，虽然新南市范围内的风吹草动他都能提前知道，但真正到了那个时候，难道要让他和阿常周泉自己上手去打吗？

最后就算他们以一敌百打赢了，他和阿常也该暴露了。

100.

等这一晚的土豆卖得差不多的时候，邱成就把剩下的小土豆用一个袋子装了装，都给了王老大他们，然后早早收摊回去了。

王老大和王成良依旧还是把邱成他们送回嘉园小区，又帮他们一起把换回来的玉米面搬到楼上，兄弟俩这才走外面的大路回家去了。最近市里的治安不好，他俩身上还有这么一袋子土豆，就算是两个大男人，这大晚上的，也不敢冒险去走河边的小路。

“你怎么了？难受吗？”回到家里，两人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阿常就认真地看着邱成问道。

“我没事，今晚市里出了一点事，以后你和阿峰阿磊他们放学后别在外面玩，要直接回家知道吗？”邱成伸手摸了摸阿常微卷的头发，说道。

若说当初刚刚相遇的时候，阿常看起来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的话，现在他好像已经在长成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小少年，还知道为他分忧了，每天早晨邱成打坐的时候，他都要去十五楼把能做的农活都做了，傍晚从学校回来，邱成要是还在干活，他也会去帮忙。

“我不在外面玩。”外面有脸埋在邱成的膝盖上，让邱成一下一下地给他顺毛。

“嗯。”邱成应了一声，终于还是打开了“天罗地眼”，他知道，这一晚自己看到的画面绝对不会美好。

整个新南市此刻都处在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之中，政府大楼灯火通明，原本正在休息或者上班的巡警、特警、协警，都纷纷接到紧急集合通知……

在确定了当场死亡的几个匪徒的身份之后，新南市几乎所有警务力量全部出动，街道上响起一道又一道的警笛声，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市民想要打开窗户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看到停在街道对面的那辆警车，以及从车上下来的全副武装的几名特警，登时就都缩了脖子。

短短半个小时里，新南市中一扇又一扇的房门被暴力破开，根据那几名劫匪的身份，市里首先要调查的就是他们的亲戚和朋友，这时候这些人除了配合调查，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急促的警笛声和偶尔响起的枪声，让所有的市民都绷紧了神经，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恐慌在整座城市里蔓延。

邱成用“天罗地眼”跟着一个特警队，眼睁睁看着他们破开城市边缘一栋两层楼的房屋，从里面揪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看起来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这个中年男人睡眼惺忪的被人用枪押着从屋子里走出来，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几名特警很快就在这个屋子里翻出来一扇猪腿肉，还有一把劈柴用的砍刀，砍刀上面沾着血，不知道是猪血还是人血。

邱成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中年男人，突然就想起了从前敲他闷棍的那几个村民。

有些人就像他们这样，看起来一点都不恶，但他们就是敢杀人，杀了人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甚至还能回家呼呼大睡。

邱成之前也寻找过那三个村民的下落，那几个人想置他于死地，他不可能轻易忘记。不过他通过“天罗地眼”，听那个村子里的人在闲聊的时候说起，那父子三人因为犯事被抓进去了，现在正在西北苦寒之地挖矿。

邱成希望他们的生命可以就这么在矿区里终结，永远不要再回到新南市，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

将这些人带到公安局，经过连夜的突审，很快就有了结果，原来这回这些歹徒的组织其实非常松散，主要都是临市的人，新南市也有一部分，还有一些村民和流民加入。

组织者据说是一个叫做黑哥的人，他手底下有一二十号兄弟，是这一次行动的主要力量。后来的这些人都是临时加入的，也学黑哥他们那样蒙着脸，只不过因为有几个人在混乱中被艾文海手底下的人给打死了，尸体也来不及收拾，就这么留在了现场，结果就被公安人员顺藤摸瓜抓到几个。

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整个新南市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之中，想必邻市那边也是如此，当晚参与抢劫的匪徒一个又一个地被揪了出来，但是关于黑哥他们那一伙儿，却一直没有消息。

说不定就连黑哥这个称号，都是那群人随口瞎编的，邱成最近日日用“天罗地眼”查看新南市各处的情况，从来没听说过有个叫黑哥的小头目。

这件事让艾文海损失惨重，其中最最无法挽回的，是在混乱中被砍杀的他的那几个手下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