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欧瓦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虽然莱蒂说项链是回去的路，可它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无数电流错乱引起的巨大能量割裂导致的时空黑洞，它相信不会有有第二次再出现那千万分之一的渺小几率，时空黑洞出现的几率不但小，而且能维持的时间极短，就算出现它也来不及走进去。欧瓦没有说话，林戈便知道它的答案了。

短短几年时间，他从一个青涩而纯粹的大学生变成了一间电影公司的老板，欧瓦一直在他身边，有时候只要他一转身，对方就在那里。从推掉谭导的戏到站出来为他声明，再到和他一起面前大众，最后是现在，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来历全盘托出。

“我爸前几天给我打了电话。”

林戈忽然没由来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打断了令人折磨的冷场，只听他继续说：“他说如果要和你在一起，他一辈子都不会认我这个儿子。”

“你猜猜我怎么回答的？”

欧瓦听林戈讲过他家里的事，也猜到林戈拍摄那部《父亲》的意图，没有想到，得到的结局却依然不怎么美好。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林戈会忽然谈起这件事，一双漂亮澄澈的眼睛略带疑惑地看了过去，却发现林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我说，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儿子，但我还是想和欧瓦在一起。”

林戈对欧瓦扬了扬嘴角，认真地说：“所以不管你是不是机器人，来自什么地方，会呆多久……这些都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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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瓦以为自己并不会在意那些不好的评价和伤人的语言。

它是机器人，没有那样的情绪，也无须那样的荣誉。

可是但它在出演一个小角色的时候，被偏激的粉丝扔了鸡蛋，心底里还是有些受伤的。原来……它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对这个意外来到的世界有了一丝眷恋。

“恶心的GAY！滚出娱乐圈！一天到晚就知道演这种破角色！”对方不依不挠地冲他大吼大叫，欧瓦此时穿着的剧组给它的一身剑侠装束，蓝白色的布料此时染上了流质的蛋黄，看起来脏乱狼狈。接下来欧瓦还有3场穿这件衣服的戏，看起来是必须要延后了，导演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对他一甩手：“接下来的戏你不用拍了！”

“我很快……就能清理……干净。”欧瓦赶紧这么说。

“不用了！反正你这场也不怎么重要！”

来闹事的粉丝很快就被工作人员赶了出去，欧瓦脱下自己的戏服，上面还染着一些破碎的蛋壳，它耐心地一一擦干净，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对它的嘲笑和眼底的不屑。

有人私下笑他：“25岁新晋影帝又怎么样？还不是沦落到被人砸鸡蛋的下场！”

“就是啊，对着媒体承认自己是GAY的时候倒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看看他现在，戏份都被删光也不敢吭声……也不知道那天最佳男主角投票的评委怎么想的……我也没看出来他演技好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些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饱含怒气的声音。

“闭嘴！”

几个小演员错愕地回过头去，却看到一个陌生的青年一脸怒容地望着他们，轮廓有些熟悉，很快有人认出来：“是那个和欧瓦搞基的林戈！”

林戈只是来进行例行的探班，前面几次欧瓦人气还未完全流失，所以就算接的都是小角色，导演和小演员们都还不敢太放肆，心里怎么想暂且不提，表面上还是满脸笑容的，可是随着时间的退役，随着粉丝们一一对欧瓦失望，大家也就不把他当回事了：一个已经过了气的小明星，想怎么踩，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林戈没有亲眼看到欧瓦被人砸鸡蛋的事，但却亲耳听到了那些小演员对欧瓦的谈论。

他一时气不过喊了这么一句，没想到几个小艺人见到是他，反而笑了起来：“呦，来看你的小情人？”

“林导，听说您导演都不做了啊，干什么来着？开电影公司，我怎么名字都没听过？”

林戈深深看了他一眼，先前的怒气好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眼的冰霜和寒冷，像寒风中慑人的小刀，直直地割在脸上，让原先还打算开口讽刺几句的小艺人把话咽了回去，张了张口什么都没再说。

“我要是你，不会这么快就落井下石。”林戈对他冷冷地说，眼中放出慑人的精光：“我相信小瓦还会红起来，到时候，被砍掉戏份的，只会是你！”说完，他一转身，凌厉的气息让其他工作人员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想到，原先那个看起来和欧瓦一样挺好欺负的年轻导演，怎么好像一眨眼，就换了个人似的。

第六十四章：机 遇

林戈的眉眼是比较柔和的，可是当他板起了脸的时候，就会显得深邃和冷峻。公司才刚刚起步，周伟还不屑下手对付他这么一家看起来还没有太大进展的公司，有时候和人谈判，显得太年轻就会被人看轻，几个月应酬下来，林戈身上也染了一点上位者的气势。

他想过欧瓦现在的处境一定不会好过，可是亲耳听到那几个也是跑跑龙套的小艺人在私下里这么说欧瓦，难免还是有些光火。不过是坦诚了一下恋情，失败了一部电影而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个小艺人也敢这么说他的小瓦？林戈是真的生气，欧瓦让他专心去发展事业，不用总是来探班，他就少来了几次，没想到就这么一次还碰上被人砸鸡蛋的事情。

林戈刚想说些什么，一扭头就发现邵可匆匆地拿着一杯热水跑了过来，见到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狐疑道：“我就走开了一下，怎么了？林小戈你脸色不太好啊？”

林戈忍着怒气：“小瓦被人砸了鸡蛋，那几个小艺人又在一边乱嚼舌根。小可，你们公司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么不管不顾了？这次连累小瓦是我的责任，但我什么也做不了，他现在能靠的只有你，你得帮帮他。”

邵可一听这事也恼了，赶紧上前两步，不由分说地把手里的纸杯塞到了林戈手里，走进棚子里拉过欧瓦，小声说：“我早说了这些片子你不要接，其实公司也是想等风声过了给你几个好的角色的，可你把档期都给了这些烂角色，人气下滑得厉害，上面都把角色塞给新招的几个艺人了。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好片子都给那个新人陆子乔抢走了！小瓦，你就听我的吧，演玩这几个片子就别接了？”

欧瓦看了看邵可，有些犹豫。

邵可一直在为她的事奔波，眼睛里全是血丝，这些它当然知道，可是那些好的影片，导演根本不会找上它，以它现在不断跌落的身价来说，这样的机会可能要等好几个月。它没有时间等待。

欧瓦刚想出声，却看到林戈也走了进来，先是沉默地看着他，接着近乎于哀求地说：“小瓦，我不想……我不想等你走的时候，只能在一部剧里不断寻找你影子，那么多的戏，想想你被砍掉的那些，就当是为了我，接真正好的戏吧！”林戈说得很诚恳，虽然邵可不太明白什么叫“等你走的时候”，但他也不管那么多了，赶紧接着话茬劝：“鸽子这话没错，小瓦，给我两个星期！只要两个星期，我一定会给你找到好的片子！”

“好吧。”欧瓦看着他们，实在不忍心拒绝。两个星期……就两个星期！一开始来做艺人，只是为了完成科纳的随口一句的心愿，但是随着不断地拍戏，不断地融入感情，现在它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去主动计算站位了，身体下意识地，就会朝着最优的方案进行，人类将这个称为“经验”，它以为机器人是不会有的，没想到，也会慢慢诞生出这样的东西。它喜欢演戏，在融入那些不同的角色的时候，好像就可以忘记一切，忘记它是机器人的事实，在剧本里和人类相爱、咒骂、疯狂……那些东西，是作为几个恪守规章着的它，从未想过、经历过的事。

弄脏了的戏服，欧瓦让邵可送去了干洗店。

但是它的戏份已经被导演粗暴地砍掉了，它对导演笑了笑，没有说话，和邵可一起随手招了部粗出租车就走了。

敏锐的听觉系统还让他听到了身后几个小艺人的轻声微嘲：“嗬，还以为是自己是大明星呢，连保姆车都被公司收回去了吧？一线直接掉三线，也怪可怜的，不过他活该，自己是个GAY也就算了，还高调地宣传开来，这不是自己作死嘛！”

欧瓦听了没有在意，而是直接让邵可将它之前有意接的那些小角色统统推掉了。

那些导演开始还很不乐意：一开始求我们给角色的时候一脸诚恳，现在说不要就不要？真当我这里是垃圾回收站啊？行！不演就不演呗，我们也不缺这么个小龙套，过气了还真当自己有以前的待遇？下次别继续来求我们就好！

邵可只好再三道歉，把姿态放得极低，可惜对方却只是挥了挥手，懒得搭理，说：“不演就算！我还要忙，慢走不送。”

装了一天孙子，邵可很是灌了几瓶冰可乐才缓过气来，忿忿不平：“一个个真牛气的，原先我们红的时候还笑脸盈盈的，又是递名片又是请吃饭，现在好了，连多说句话都不乐意！”

欧瓦挠挠头，心说这也不能怪他们啊，它现在的情况，人家肯给他一个小角色演演已经很够意思了，还要奢求像从前那样对它，实在强人所难，它能够理解，也没有生气。这里每个人都想着上位，都希望能生活得更好一些，这没有错。虽然它不喜欢，它更喜欢自己的世界，机器人们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职位，它工作的地方也有很多的人类，他们大多都很友好，除了那些不喜欢机器人的少数派，它一直觉得人类的本性总是善良的。

欧瓦的房子还是原先公司给它的那套，虽然这几年它也攒了一些钱，可是它是迟早要离开的人，没有必要买大房子，想了想就把卡交给了林戈：“密码是……000528，后面几位……是我的……出厂编号，你拿去……发展用。”

“我不缺钱！”林戈恼了，“这些钱都是你努力了那么久换来的，如果……如果你走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为什么不拿这些钱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没有……什么想要的。”欧瓦歪着头想了想：“给你……就是我……唯一想做的。”

“你不……喜欢吗？”它期许地望着林戈，这是它唯一能做的，它希望林戈可以收下。

林戈想说当然不喜欢，他不喜欢欧瓦这样，像是在为离开做准备，可是看着欧瓦的眼睛，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在欧瓦对他坦诚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欧瓦不是人类，欧瓦不属于这里，那么长时间的触摸、拥抱，那样冰冷的体温……他早该明白的，欧瓦就如同一个虚幻得随时会破碎的梦，就像水烧开的时候冒出来的腾腾蒸汽，看得见却摸不着，透过指缝，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喜欢。”林戈勉强地笑了笑，将卡接了过去，看见欧瓦因为开心而略微扬高一点的嘴角，他只能留恋地继续看着对方，从眉毛到眼睛，一直滑到下巴，他心里知道，这样的轮廓，这样的眉眼，全是人工制作的，虽然欧瓦告诉过他，在未来，每一个人形机器人的样貌都不会有相同的，但那总归是一具冰冷的躯壳。林戈却忽然很想摸一摸，他不介意，是真的不介意，机器人又怎么样，他喜欢的是欧瓦的心，就算最后对方会变成一堆废铁，他还是喜欢。

“小瓦……”林戈喊了一声。

因为林戈收下了卡而显得有些高兴的欧瓦闻声回过头去，轻声回应：“恩？”

“你……”

留下来。

能不能留下来，不要回去。

这样的话，林戈在肚里千回百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看着欧瓦疑惑的眼睛，林戈于是说：“没什么，我饿了。”

“我来……做饭吧。”欧瓦对他一笑，系统里储存的千百种食谱不是摆设，仅仅过了半个小时，欧瓦就端上来了五菜一汤。林戈惊愕于他的速度，欧瓦却只是笑笑，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一起……烧的，所以……很快。”

林戈将饭菜一扫而光，欧瓦做的东西虽然好吃，但也不至于让他吃那么多，只是一想到对方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就忍不住想要多留下一些对方存在的痕迹，哪怕只是这么一餐吃到快撑死的饭，欧瓦不赞同地看着他：“吃太多……对胃……不好。”

邵可没有食言。

两个星期还没有满，他就帮欧瓦接到了一部大片的试镜机会。

导演是原来那个在《壁虎》票房失利之后仍然没有毁约的王峥王导。先前的电影还在后期的处理之中没有上映，这次的新电影对方又同意了给他一次试镜的机会，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照邵可的说法，这样的人在娱乐圈都快要绝种了，欧瓦这次绝对是碰上贵人了。

欧瓦挺想说这只是一次试镜的机会，又不是指定了角色，也不用高兴得太早，想了想又怕打击邵可的心情，忍了忍没有说出口，而是傻傻地挠着头说：“那真是……太好了。”

王峥似乎并不在意现下欧瓦尴尬的处境，点名要他去试镜。

这部戏是百帝娱乐和EST联合投资的，所以两家公司都派了不少艺人过来，只是王峥口气很大，表示其他演员都好说，但主演一定要是他自己挑选的。他近几年拍了不少又卖座又有口碑的片子，加上这次两家公司联合投资，不论指定用谁家的艺人都不合适，所以难得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第六十五章：谈 崩

距离上一次试镜都快过去好几个月了，欧瓦有些怀念这种感觉。这段时间它拿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根本用不着试镜，只有那些真正有分量的主演，导演才会用心去看和指导，所以这一次它来到片场的时候，得到了不少人的注视。

“那个不是欧瓦吗？这次又来我们剧组演什么龙套？”

“嘘，听说这回他拿到的是主演的试镜机会！还是王导指名的，小声点，搞不好人家这次就翻身了。”

“切！他可是GAY啊，一个GAY还想想翻身？演得再好都不行！你看前段时间那个和他搞基的林戈，听说新电影是票房大黑马，还不是被逼得去搞公司了？一个有才华的导演都当不下去，别说是欧瓦是个艺人了……”

王峥看见欧瓦来了，脸上难得地一笑，虽然他也对这段时间欧瓦尽接些烂角色的事不解，可是他看过对方演的几个小角色，表现都还不错，所以这一回才会想着帮对方一把，给了他这么一个试镜的机会。毕竟上一回和欧瓦的合作他大致上还是满意的，也不怕因为欧瓦的性向被人诟病，这次合作的两家公司都有头有脸，不可能因为演员问题就放弃宣传和造势，相反，说不定还会出力将欧瓦的人气拉高一点。

不过这些都是在欧瓦能通过试镜的前提下。

王峥扫视了一圈，发现来试镜男主白信的人都齐了，刚想把人召集起来进行试镜，忽然远远地看到有个人咧着嘴冲他大喇喇地招手：“王导，好久不见啊！”

“是……周二少啊。”王峥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人，脸上挂上了笑容，心里却在犯嘀咕：这次的片子，TOP娱乐好像没有参与投资吧……那这位来这里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