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成反派 下——正房
正房  发于:2015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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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安手抵上黑衣人长剑,微微一推。

尤温眼睁睁的看着那长剑竟然放开了,而尤安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怎么回事?

最后,尤安蹲在了他面前,目光锁住了李厘锦:“李盟主,你平生有愧否?”

李厘锦骂道:“狼子野心!”他再看向尤温:“尤少侠你快点放了老夫一个人逃了吧。”救援的人这么久没来,恐怕早就被拦住了。

尤安勾唇一笑,那笑容却完全没达到眼底:“狼子野心?那月山之事,李盟主当时存的是什么心?”

李厘锦一愣。

“嗯?”

李厘锦声音里带着惊恐:“三派掌门都是你杀的?你到底是谁?就算当日我们有错,这些都不关你师父的事……”

“废话真多。”尤安直接打断了李厘锦的话,他一挑眉:“月山之事,到底谁是主使者?”

李厘锦不言,但他却开始挣扎:“尤少侠,你放手!”

尤温却加大了力道,大到把李厘锦手上抓出了血痕,他望着尤安,颤抖着唇开口:“徒弟……”

尤安却是冷笑,他回眸瞟了眼黑衣人,突然道:“程师叔,到了现在,你何必还要掩饰身份?”

这几个字,让黑衣人突的哈哈大笑,程思秦一把扯下了面纱:“师侄真是好算计。”

尤安语气平静:“秦左也是你杀的吧?”

程思秦挑眉:“师侄,你还不杀尤温?”

尤安一笑:“没见着你的武功之前,我确实猜不到是谁杀了秦左。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以为华山秘笈没出问题,但是看了你的武功我才明白,那本秘笈应该是早就被你偷天换日了。”

“我们一直认为珍宝阁给出的是内功心法,其实是剑招才对。师觅风开始钻营秘笈,却越发越不得其法,所以身体才会垮的那么快。”尤安冷眸看着他:“害死了自己岳父,感觉如何?”

程思秦蹙眉,剑微微抖动。

尤安激怒了人,却不再理程思秦,他目光望向尤温,一把握上了尤温拉着李厘锦的手。

冰凉的触感让尤温绝望的眼中突的燃起希冀,沙哑的声音一如往日般温柔:“尤安……”

他的尤安。

尤温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人一根根的用蛮力掰起,痛觉从骨髓传到心里,他不肯认输的放开了树干,猛的一用力两只手拉住李厘锦胳膊,想要把人拉起来,但是他身体却被往下拖动,挣扎之间尤温只觉得越来越痛,手上也变得潮湿。

是泪?还是血?

他想抓住什么,但是李厘锦的胳膊却一点一点的脱离了他的手掌,直到自己只能抓住他的手掌,直到只能抓住他的五指。

“师父,你抓不住了。”

“尤温!放手!”

放手?

他一动,想要往悬崖外爬,两只手也慢慢下移想要重新抓住李厘锦胳膊,尤安却突然也放开了手,抽出腰间匕首。

悬崖边只剩李厘锦的惨叫声。

血肉分离。

这叫他如何抓的住?他绝望的松开了手,瞪大眼睛看着李厘锦突的消失,遍体的疼痛让尤温不能再动,只能无措的把脸埋进了泥土里。

多年历练,他还是这般没用。

山谷里传来惨叫,一遍一遍的鼓动他的耳膜,他的心脏。尤温想要捡起邀月剑,但是他的右手却痛的完全不受控制,他一咬牙,颤抖着左手握住了剑。

然后,他被尤安扶着站了起来。

他看着最爱的徒儿后退几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这次,是我赢了。”

赢了什么?他颤抖着伸出右手,想要碰一碰尤安,却在看见手上的泥巴时突的顿住。

通州月下诡异少年长大了。

还是这么漂亮,这么引人目光,这么……让他心动,让他不能呼吸。

尤温看着尤安又走近他一步,手放在了他肩前,他疑惑的望向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一晃,半只脚都踩空了,他无措的往后一仰,又咬牙踉踉跄跄的站着。

“师父,这次你一定要记住我。”

哦,原来不是我自己在动……尤温眼前有些模糊,让他再也看不清尤安的表情,记不住徒弟是怎么用力推他的。

“就算到了地府,也要记住是我杀了你。”

这一次,他的尤安手中的劲使得更大了,尤温往后一倒,茫然的望着天上月亮,感觉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那一瞬间,他甚至什么都来不及想。

只知道坠落,不停的坠落。

坠落到后来,水淹没了他整个人,他意识模模糊糊感觉到刺骨的寒冷,还有剧痛,却刺激不了他一点想要醒来的意志。

他无力左手微微放开,又猛的抓紧。

他猜测自己就要这样沉到湖底,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往上拖,最后被人丢到了岸边。尤温难受的不停的咳嗽,狼狈的脸上却燃起狂喜,不管不顾的抬眼朝那人望去。

他的尤安来救他了?

这一眼,用尽了他所有希望。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猛的,尤温又睁开眼,愣愣的躺在地上望着静谧的夜空。

遥远的天空,千年如旧的明月照耀人间。

“六年了……”

六年前,也是秋天,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初下华山,一心以为自己逃得开江湖,后来捡到了尤安,当时他真的以为是上天的恩赐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所以,他不管也不问一心只想留住尤安。

怎么可能呢?明明破绽那么多,他还视而不见。

一个魔教的小奴怎么会爬上山来?一个魔教的小奴怎么会认识那么多字?一个魔教的小奴怎么会性格那么高傲?一个魔教的小奴被他救了怎么会不让自己去帮他寻找失散的家人?一个正派弟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通州山上?沐玖又为何一定要杀他?

温热的鲜血侵染枯草。

摔下山崖之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是穿越大神却依旧不放过他,结果这都死不成。

尤温脸一偏,看见倒在地上的李厘锦。

他一个翻身,感觉肺腑都在火烧燎原,只能握紧左掌咬紧嘴缓解疼痛。半晌,尤温半拱起身子,想要给眼前的尸体磕几个头,可脑袋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不知道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但是眼泪就是怎么都止不住。

最终,他慢慢的,慢慢的开始放松左手,直到邀月剑从他手上掉出。

仿佛他把心也丢了。

丢了就丢了,尤温再次咬牙,脑袋猛的往地上一撞。

李厘锦救了他之后,以毕生修为换了他的命。

他可以恨程思秦,可以恨应无鸠,可以恨魔教,但他也不恨秦左,不恨为了领秦左赏金来杀他的人,也不恨云王。

他以前不懂的什么叫做善,不懂的什么叫做恶,但他知道没什么以德报怨,先贤说的很清楚,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他对着眼前的尸体磕了三个头,撞的脑袋更晕了,身上伤口不断的渗出鲜血,这代表着他要是再不自救,这条小命也得搭在这里。他现在没能力埋葬李厘锦,但是必须活下去。尤温一咬牙,用尚能使用一点力气的左手撑起自己,可身体才微微仰起,又突的一痛,他咬紧的牙关一松,重重的摔回地上。

这下,痛的他连吸气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是,他要活着,活下去。

右手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可以试试手掌,尤温用两只手掌撑地,慢慢而动。

忍,忍住。

额头上的汗与血水还有枯草融成了一堆,尤温感觉全身血流越流越快,大脑变成了一片混沌,只能靠着更多的疼痛来刺激神经。

终于,他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同时,他一把抓起了邀月剑。

月光下,他垂眸看着那把剑许久,没有剑鞘,煞气倾泻。

他突的冷笑,猛的抬起手臂。他已经没有心,没有尤安,要一把破剑有什么用?从此之后,红尘与隐世对他毫无区别,他可以孑然一身,随意颓废,饮酒作乐,逍遥自在。

邀月剑噗通一声砸进了水里。

尤温转身,咬牙往前,从最贴身的里衣里掏出一个沾满血水的福包。

这福包是孟竹做的,里面有他不知道何时弄到的尤安的一缕长发,与他的头发缠绕一起,绾成了一个小结。

是为结发。

孟竹那满脑子的浪漫啊,惹的他发现者福包时都愉悦不已,偷偷摸摸的藏的最贴身处。

尤温把那福包随手一扔。

温柔?天真?柔情?

他再望天上月亮,忍痛脚下往前一步,那明月也似乎跟着他而动。

小时候他发现无论在哪里月亮都跟着他,他走月亮也走,他停月亮也停,他老爸陪着他倒退望月之时还哄他那是因为月亮喜欢自己,后来发现不是。

那是错觉而已。

可笑的是,人间月亮幻影千千万万,可天上明月只有一个,纵使有人胆大妄为浩海揽月,得到的也不过水波涟漪一荡。

他眼中突的染上凶狠,狰狞的恨意让他心脏猛的一抽,尤温整个人抖动起来,如同防卫的刺猬一般缩紧了整个身子。

他可以忍忍忍,再忍忍,等走出了这里,他说不定就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是最真实的东西。尤安那人精不是说过了?天不仁,地无常,人道原来是不仁不常!

既然如此,反正他也不懂的何为善,为何恶,也不防让半个好人尤温活下去,让半个恶人孟竹也活下去。

疼痛弥漫,侵蚀着尤温的眼睛,让大地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尤温脚下不稳的摇晃了两下,大地都似乎跟着他而动,天旋地转。

转的他更加站不稳了。

尤温一吸气,感觉到了自己一脸的狼狈,尤其是鼻尖还沾着泥巴,但是他却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笑起来,当然很痛。

可痛起来才明白,这世间轮回绝不会为你的正邪而改变而柔情,放下屠刀也换不回立地成佛,物竞天择不过是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所以啊……

怎么可能是恩赐?

明明就是报应。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疼痛再也不能刺激意识,反而变成了诱惑,反反复复的提醒着他,只要死了就不会再痛了。

他想痛。

他痛的要死,也要继续痛下去。

月光纠缠人身,留下难舍难弃的影子伴着尤温前行。

不断前行。

95、乱世之人(上)

阿大心惊胆跳的跟在尤安身后。

前面的尤安走的太急,他这个练武之人本能用轻功瞬间超越,但此刻只能忍着不动,于是阿大也只能急匆匆的跟着,这种感觉……他微微一抬眼,就看见英明神武的左使大人脚下一跘,差点摔倒在地。

阿大深吸一口气:“左使!”

尤安冷睨他一眼。

阿大道:“左使要去哪?”

山下,一片喧闹,八大门派驻扎的营地已经被烧,各大门派充分发挥了各自轻功优势,四下而散,而华山派大多数都在半山腰与暗堂的人纠缠着。

“告诉应无鸠,如果与华山派对上,千万别听程思秦挑衅而与他单打独斗。”

“是,左使。”阿大埋着头,心里焦虑,脑袋混乱,他刚刚听说了尤温已死……

尤温已死!

他家左使杀的!

无论是前面一条还是后面一条,他都能震惊的无以复加,而左使现在的动向,已经完全不能掌控!

到了山下,暗堂准备好的马已经牵来,连掉在山上的邀月剑剑鞘也被送了过来,尤安瞟了一眼,嘴角一动,却没做声。

阿大心里苦,立马跪了下来纠结道:“左使,无论如何您一定要给属下一句话!”

尤安握紧马缰:“华山派人你们自己看着办,阿二可以跟着我。”他一顿,目光望向南边:“我要去永定。”

永定之城,含着盛世昌明,永定乾坤之意。

尤安一路日夜兼程,连马都跑死了两匹,在四日之内就到达永定所在的省内。可惜,他看见的是无数流民。

远远望去,逃难的人们蜿蜒成灰蛇,慢慢前行。

尤安皱眉翻身下马,身体一晃差点摔倒下去,他抿紧了唇,又示意身边的阿二上前询问。

没一会,阿二就神色肃穆的回来了。

“永定城破了。”

尤安脸色煞白。

“这些人都是附近逃出来的。”阿二觑着尤安,小心的斟酌着用词:“他们说,因为林督师死守五个月,惹怒了反贼,他们……”

“嗯?”

“文贼下了命令,要屠城七日,有侥幸从永定逃出来的人看见林大人的尸首就挂在城门口。”

如此大乱时刻,上哪打听他师祖下落?

尤安闭眸,程思秦杀了尤温,肯定不会让师祖活命,恐怕也早有布置。

“左使,前面太危险,我们还是……”

“继续走。”

阿二一顿,看着尤安望着前方,眼里都是坚决,他皱眉:“但是乱军之中,我不一定能保左使安全。”

尤安不发一言,继续上马。

到了永定边上,两人弃马改道袍而行,混迹于周边僧侣之中到了永定东门。

积尸成丘。

活脱脱的人间地狱。

三三两两的僧人还在不停的从城内用木板车搬运出尸体,老的少的,或衣着光鲜,或短布麻杉,更或是衣不蔽体。

阿二眼睛睁大,诧异的看着这一切,再回头却见尤安挽起缓步走到僧人面前。

年轻的僧人抹去泪水,看了眼面目平凡的尤安,行礼不言。

尤安道:“大师去找布捂住鼻孔,搬运尸体后不能碰自己眼耳口鼻。”

那年轻的僧人一愣,赶紧点头,四下去找了干净的布条,还送了尤安与阿二一人一条。尤安将口鼻遮住,再抬头一看。

林为之人头仍悬于城门口,他神色不变,一路进去,三三两两的伤兵潦倒的坐在地上养伤,数十个巡逻的兵士警戒的看着来往的收尸人,可这些兵士却连衣服铠甲也没有,甚至还有人拿着锄头,更或者一根木棍上绑把刀,装备极其简陋,而神情也是呆滞。

这是反贼里面最可怜的人,城也打下来了,人可能也杀了,却还没抢到一件兵器。

城内腥臭味依旧漫天。

那边捂着鼻子的兵士骂道:“你们慢吞吞的干嘛,赶紧把这些死人抬出去!”

尤安没抬头,直接蹲下了身子抬起地上尸体,阿二一皱眉:“左……”

尤安看他。

阿二捡起了地上的残肢,与尤安两人合力,将尸体抬上了板车运出了城。如此往返三遍,阿二一个没忍住,拉开面罩就吐了。

尤安别开脸,咬牙不语。

那边的小僧看见了,赶紧送来了两个艾草包,尤安道谢之后,又拉着阿二走街串巷,期间还撞见不少没事的士兵在寻找有没有藏的严实的金银玉器。

到了傍晚,他们被安排到小庙里洗干净了身子,阿二再也忍不住了:“少主……不,左使,现下在这里也打听不了尤大侠消息,不如我们先行离开?”

尤安疲累的倒在木板床上。

“左使?”虽然尤温死了,但是也不能如此找罪受啊。

尤安终于开口:“白天那些尸体堆旁尚且有人,此时怕是蝼蚁聚集,饿鸟乱啄了。”

阿二瞬间想到白天的场景,再一想象饿鸟啄吃死尸差点又吐了出来,幸好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想吐也没东西吐。他小心翼翼的觑向尤安……

左使可是一向没吃过苦,现下得有多难受?

尤安声音低低的:“你也累了,先躺着休息吧。”

阿二也不再逞强,他直接倒在了通铺的另一边,又问道:“那我们还是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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