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围在他身边打转,心里想着,这个家伙怎么像根木头一样杵着不动弹,他又为什么会突然间傻笑,这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冷漠面瘫?
傅青书打算在扳指里哪个灵气充沛的地方开辟一个洞府,等到王扬也能够进到扳指里以后跟他一同居住修炼,这样就可以朝夕相处了。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十年,两人的关系却还一直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的状态,没有像一般热恋中的小情侣那样整天腻歪在一起,亲亲我我,搂搂抱抱,或者再做点其他更亲近的事情。
一来是两人都忙于修炼,没有多余的时间相处,二者修仙之人本该清心寡欲,过分耽于女色,会使道心涣散,阻碍修炼进程。傅青书虽然愿意跟心上人做些更亲近的事情,不过他一向尊重王扬的意愿,而且知道他俩以后有的是时间,并不急在一时。闲暇时间躲在扳指里翻那本以前店伙计错塞给他的龙阳画册,研究上面的姿势有没有可行性,有备无患,免得临阵磨枪,一无所知。
这十年来他的修为进步得不算快,只从辟谷初期达到了辟谷中期,一则辟谷期不比筑基期,提升修为的难度系数增加。而且他所修炼的那套心法看起来有些古怪,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灵气来锻造身体和拓展经脉,以至于修为进步缓慢。而王扬经过这十年的努力,已经达到了辟谷期,可以自由出入扳指,只是目前还未搬到扳指里与傅青书同住。
王扬有自己的顾虑,他虽然是喜欢傅青书的,但是除搂搂抱抱亲亲外,若要和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比如说上床什么的,暂时还克服不了这个心理障碍。而且他没有忘了数十年后修真界将会爆发一场正邪大战,会将云天门也波及进去,他想要尽快提升修为来自保,也就将儿女私情放在了一边。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清楚大战开始的确切时间,该怎样避祸,远离是非。
不久之后,张九延带来了一个消息,云天门打算在近期内让筑基后期和辟谷期的弟子前往某地抓捕灵兽,驯服饲养,问王扬三人有没有兴趣参加。傅青书一向听从王扬的意见,李重元不置可否,王扬考虑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出去走走并没有什么坏处,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收获呢。
这十年来李重元的进步很快,已经从筑基初期到达了筑基后期,跟张九延齐头并进了,而他整个人也渐渐变得成熟起来,行为处事严谨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缠着王扬,也不再提起喜欢二字。
王扬见此放心了很多,但是总感觉得出他有意无意地在回避自己,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仿佛想借助生疏与冷淡来掩盖内心的情绪。不过这也是必然的,王扬并不打算打破目前这种平和的状态,并且希望一直保持下去。
王扬同意去参加抓捕灵兽的活动,另外两个人并没有异议,而张九延也打算参加,四个人商量好了,到了出发之日,便和其他弟子在山门前集合,驾起飞剑出发。过不了多久,便在目的地降落。只见四周山峦起伏,高耸入云,嘉木繁荫,苍翠欲滴,鸟雀啁啾之中又掺杂着一两声兽嗥。
王扬四人组成一个小队,进入到密林当中寻找灵兽,王扬和傅青书走在一块,而李重元却走在张九延的身边。傅青书对于捕捉灵兽兴趣乏乏,因为扳指空间内飞禽走兽多得是,他并不稀罕,不过乐得跟王扬出来走走,两人能够多待一会儿。
起初四人都聚在一块,但是当到达一块悬崖边,忽然从底下泛着白雾的幽深山涧之中腾起一只巨大的雕,羽毛漆黑,光华透亮,唯有尖喙与利爪一片雪白,双眼闪着绿光,雄壮健硕,威风凛凛。张九延一看就非常喜欢,和王扬三人打了招呼就驾起飞剑迎了上去。
李重元怕他一人制服不了这碧眼黑雕,也飞身上前,剩下王扬、傅青书在旁观战,如有意外发生,再上前相助。而阿黄也从扳指里跑了出来,这些年来它在扳指里待得也有些腻了,如今见到新奇的环境很是兴奋,不住地在草丛里纵来跳去。突然仰起小脑袋朝东北方向一探,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猛地一纵便纵到了崖边一侧的山壁上,蹭蹭几下,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便没影了。
“阿黄!”王扬怕出意外,赶忙飞身到山壁上,想要将它唤回来,却见它在嶙峋乱石之中奔得飞快,业已跑出去好一段距离,而对面一处峭壁上攀附着数十只毛发灰白,体型庞大的猿猴,不知道在吼叫什么,另有两只毛发纯白的猿猴跳在一块悬空凸起的岩石上不断地蹦跶着,似乎在朝阿黄打手势招呼它。
王扬心想,难道阿黄是听见这群猴子的叫喊才跑过去的,它们喊它做什么?不管怎样,他还是跟过去看看比较保险,傅青书紧随着王扬,两人同时驾起飞剑朝那群猿猴飞去。
却见那群猴子接了阿黄之后,将它围在中间,往愈加陡峭的地方奔去。王扬和傅青书见两侧崖壁太过逼仄,飞剑飞不过那里,只得绕道而行,绕了老大一个圈子之后,攀爬在岩壁上的猿猴身影已然消失,只能依稀听到一些叫声。
数十只猿猴簇拥着一个白绒绒的毛团,前呼后拥地跳上万仞峭壁上的一处裂隙,那狭隘的裂缝之内却是别有洞天,里面宽阔而明亮,藤蔓披拂,苔藓铺地,数十丈高的顶部不知布置了什么神通,能够不分昼夜发出莹莹亮光。
原来里面是猿猴的老巢,生活着百来只大大小小的猿猴,见到外出的同类簇拥着一只白绒绒的狗进来,像是知道了什么,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毕恭毕敬地弓腰垂首站立在一旁。为首两只毛色纯白的猿猴将阿黄迎到洞中高台之上,随即便有数只猿猴捧着瓜果鲜花放在阿黄跟前,随即从高台纵下,和其他猴子一起排成数列趴伏在地上,似乎对着阿黄顶礼膜拜着。
这场面既神奇又怪异。
王扬和傅青书驾剑朝峭壁上那条裂缝飞近,远远地便有守在洞口的几只猴子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面叽叽喳喳乱叫着,一面飞奔进了洞里,片刻之后便涌出许多猴子,一面朝他们乱叫着,一面将手中的石块纷纷掷出。王扬和傅青书用灵气护住全身,这些零碎的石块自然伤不到他们。
片刻之后,洞口突然出现了一团小小的身影,两人定睛一看,正是被猴子“绑走”的阿黄。只见阿黄对着周围的猴子呜呜吼了几声,那群猴子立刻停止了对王扬和傅青书的攻击,犹豫片刻,对着飞剑上的两人打起手势来,而阿黄也对着两人晃动着脑袋,好像在招呼他们过来。
王扬、傅青书小心翼翼地靠近,一落到洞口,阿黄就纵到了王扬的身上,那群猿猴一见,赶忙朝两人打着手势,发出叽叽呱呱的声音,簇拥着两人进洞去。王扬和傅青书完全不懂这群猴子想要表达什么,为什么之前攻击他们,现在又对他们这么殷勤?
询问阿黄,可惜阿黄和猴子们一样不会说话,王扬和傅青书只得先进洞里再说,猴子们对待他们跟先前对待阿黄一样十分客气,将新鲜水果与泉水捧上来请他们品尝。王扬和傅青书都没有降低警惕心,俱都摆摆手,猴子们见此面面相觑,只得将瓜果撤下。
就在此时,山洞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悲鸣,不久便看见数只猴子抬着两个同类出现,将其放在地上之后,当着众猴子的面痛哭起来,随即龇牙咧嘴,手舞足蹈。两人仔细一看,却见放在地上的两只猿猴已经了无生气,瘦骨嶙峋,偌大的身躯只剩下一张皮囊蒙在骨架上,两只猴子的喉咙处都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血肉模糊,像是全身的血液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
众猴子看到同伴惨死的模样,纷纷哭号起来,为首的两只白猿已经拉扯着王扬、青书两人的袖子衣摆,跪倒在他们跟前,好像想要寻求他们的帮助。
第五十四章: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阿黄不等王扬和傅青书回答,对他们叫唤了两声,就往山洞深处蹿去,两只白猿紧跟其后,王扬和傅青书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两人穿过一条狭长昏暗的通道,到了涌进光线的出口,猿猴们纷纷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了。
阿黄刚要跳下去,却被王扬一把捞在手里,对它嘘了声,看到猴子们噤若寒蝉的样子,山洞外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它们这么害怕?
原来他们正站在一个峭壁的洞口,望出去是个四面环山的山坳,奇怪的是周围层峦叠嶂,郁郁葱葱,唯有眼前这个山坳怪石嶙峋,地面上只稀稀拉拉地生长着一些枯黄干瘪的植被,显得怪异而荒凉。
两人定睛看去,只见有块平地上坐着一个人,披头散发,浑身发黑,面色焦黄,穿着一身破烂的道袍,好像是个修真者,正坐在地上双手抓着一只约有成年人体型大小的猿猴,露出尖锐的獠牙撕扯着那猿猴的喉咙,鲜血不断地洒落下来,那猴子不知是已经死了还是力竭,动也不动,任由那怪人吸食着血液。而他的身畔则散落着大大小小数具猿猴的尸体,都是王扬和傅青书之前在山洞里看到过的死相。
这些猿猴原本生活在群山之中,没有天敌侵害,十分悠闲惬意,哪知数年前突然来了两个道人,其中一个常年待在山洞之中,不常露面,还不曾拿它们怎样。而另外一个就是眼前这个肤色焦黑,满脸死气的怪道人,隔三差五地就袭击猴群,猿猴们都被他吸干鲜血而死。
猴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得四处躲避。它们偶然发现阿黄,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神秘的气息,察觉到它非比寻常,便将其视作救星,所以才迎进山洞,当作上宾殷勤款待,想要求它帮它们除去那个怪道人。它们因为那怪道人的原因对其他修士变得十分忌惮,所以王扬和傅青书前来寻找阿黄时会遭到猴群的攻击。
就在这时,那道人业已扔掉了手中的猴尸,伸手抓过被他用藤条绑在一旁的一只小猿猴,那小猴子不住地挣扎哀叫着。蹲在洞口的猿猴都骚动起来,有几只龇牙咧嘴地就要往外面蹦,为首的两只白猿,一只拦住它们,另一只则向王扬他们露出哀求的神色,不住地打着手势。
道人刚要张嘴朝小猴子咬去,冷不防一道寒光向他袭来,那道人却也反应极快,身手也十分敏捷,倏地往后头一跃,便跃上了数丈高的岩石,躲过了王扬放出的飞剑。然而就在他躲过剑光的一瞬,另有一道光华从旁边一侧飞来,那道人躲闪不及,只听“铮”的一声,傅青书的飞剑砍在他的手臂上宛如砍在坚硬的金属上。
飞剑砍伤了对方,那道人五根漆黑如鹰爪的手指一松,小猿猴便滑落下去,此时王扬与傅青书已经飞身下到山坳里,那怪道人看到了他们,突然怒吼一声,面目更显狰狞,浑身竟散发一团黑漆漆的烟雾,随即口中喷出一道黑芒朝两人射来。死里逃生的小猴子连滚带爬跑不出多远,鼻子里嗅到一点从那道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黑雾,立刻头重脚轻一骨碌摔了下去。
阿黄跟着王扬、傅青书纵下峭壁,它瞧见那只小猴子被怪人松开,便要偷偷溜过去救它,果然那时怪道人的注意力全被王、傅二人吸引了过去,既无暇顾及那只猴子,也没注意到阿黄的靠近。小猴子掉下来的时候正值阿黄已经奔到了那块岩石边,往上一纵,一下子就把掉下来的猴子驮在了背上,滚落在地。
王扬和傅青书见那道人吐出的黑芒恰似一道剑光,赶忙放出飞剑迎敌,就在此时,又有一道人影从山壁上一个洞口飞出,落在山坳当中一块巨石上,高声喝道:“哪里的小贼敢到本座洞府捣乱?”
怪道人一见那人出现,嘶吼一声,收回黑芒,蹭蹭几下便奔到了那人身边,垂首立在一旁,模样儿十分恭敬。王扬和傅青书循声望去,是个着蓝色道袍的中年男子,面容隐隐有些眼熟,仿佛哪里见过。片刻后,傅青书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出口道:“是他!”
王扬这时也已经将人认了出来,脱口道:“荀修明!”
不错,此人就是松光赫口中的师侄,御灵宗的弟子,二十多年前他与松光赫勾结在一起想要杀害王扬三人,结果赔了夫人还折兵,不光折损了自己的飞剑,还失去了一件厉害法宝黑沙阵。
他如今还不知道松光赫已经葬送在了秘境当中,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他师叔的消息,想起师父赐予他的几件宝贝都被对方借去未还,不知道有多肉痛,可人又找不到,只得作罢,躲在深山野林里苦心修炼。
不光王扬他们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王扬二人及那狗正是当年毁他法宝之人,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傅青书正打算跟他算当年的旧账,荀修明自然也不愿让他们轻松离开。不过他一看清楚对面两人如今的修为,不由吃了一惊,二十多年前初次见面时,两个都还未筑基,不过短短数十年,竟然纷纷到了辟谷期的修为。
而荀修明自己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也只从当初的筑基中期到了如今的辟谷初期,这样大的差距怎叫他不吃惊!以一敌二,他或许会吃亏,不过就这样离去,不给这两个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他怎能甘心?
而且他这些年来炼成了三件厉害的法宝,头一件便是立在他身边的这个拥有辟谷中期修为的傀儡,身躯已被他祭炼得坚硬如铁,不光身手矫健,力大无穷,还能吞吐毒烟煞气;第二件便是他炼就的一口子母阴魂剑,母子两柄飞剑布满污秽煞气,普通的法宝一旦沾染,便会失去灵气,沦为凡铁。第三件便是阴魂幡,旗幡上布满百来个阴魂冤鬼,只要一抖,便会化作天罗地网将人罩住,难以脱身不说,还会遭到冤魂的攻击。
他前不久还用这三件法宝重伤了两个辟谷中期的修士,对付王、傅二人自然不在话下,而且若是将其二人杀死,他就又多了两个辟谷期的傀儡,无异于如虎添翼。荀修明如今谨慎许多,知道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一定要将其二人置于死地,当下将三件法宝同时使出。
傅青书怕王扬受伤,荀修明的子母剑一放出,他率先迎了上去,黑白两道剑光顿时在空中绞作一团,相持不下。王扬见那傀儡道人向着傅青书扑去,赶忙用飞剑将他引了过来。那傀儡身躯如钢似铁,身形却又十分灵活敏捷,他口中吐出的黑芒恰似一道锐利的剑光,劈山碎石不在话下,且散发的黑气能够沾染法宝。
幸好王扬在祭炼飞剑时多了一个心眼,害怕再度遇见魔修,飞剑会被煞气沾染,每次在祭炼时,取自己的至阳至纯之血滴在剑身上,经过数十年的祭炼,飞剑早已不受煞气所侵,因此数个来回之后便破了那道由黑芒聚成的剑光。
那傀儡道人如野兽般嘶吼嗥叫,纵上跳下,想要欺近王扬跟前,王扬一面用灵气在周围化作一道气墙保护自己,一面不断御使飞剑劈砍,傀儡毕竟是死物,比不上活人机灵,又被王扬激怒,竟一味地横冲直撞,毫不闪避。不多时,身上已出现了大大小小数个伤口,脖子上的那一道伤痕尤为深长,王扬御使飞剑连砍数下,终于将其首级斩下。
脑袋骨碌碌滚在了一边,那无头的躯体顷刻间倒在地上,然而手脚动了几下,竟还要再从地上爬起来,王扬急忙用飞剑将其尸身钉在地上,再打出数张炎火符,一落到尸身上便化作熊熊烈火焚烧起来,那尸首在火堆中不断地翻滚挣扎,散发出极其难闻的恶臭。
等收拾完了傀儡,王扬便要去帮助傅青书,然而抬头一看,哪里还见得到对方的人影,只见身前天际一片灰蒙,恍若飞沙走石一般遮住了西斜的日头,几乎将整个山坳都笼罩起来,阴风阵阵,鬼声啾啾。原来荀修明放出飞剑之后又祭出阴魂幡,罩住了傅青书,时值王扬正力战傀儡道人,且与他二人离得较远,所幸没有被阴魂幡罩住。
他不知傅青书在黑雾之中是怎样一番光景,有没有受伤,稍作打算,便朝黑雾之中飞去,然而此时,阿黄突然蹿了出来,抢在王扬前头,张嘴往空中一吐,一股红云从它嘴中冒出,迎风便长,顷刻间化作百丈来长的红纱帐将天空中的黑雾包裹。红黑两色互相碰撞在一起,滋滋作响,不久之后,那黑雾便被缩小了不少。
阿黄倒不是有什么法术,它所吐出来的这团红云便是二十年前它吞下的黑沙,在它肚子里过了这么多年,不知怎么地,就由黑转红,变得炙热无比,一缠上阴魂幡幻化出来的黑雾就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