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君犯上(二)——流年忆月
流年忆月  发于:2015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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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涵,”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晏苍陵将自己的头枕到了季临川的腿上,怡然自得地享受着两人的宁静,“我有些困,我睡会。”

“嗯,”季临川一笑,广袖一拂,落在晏苍陵的身上,给他一些温暖,挑眉看了乐麒一眼,唤他出外。

乐麒不敢拂逆,颔首应下,撩袍下去了。

香茶的温度徐徐漫上鼻尖,兜兜转转了一瞬,顺着鼻腔落到了体内,季临川身子一凛,觉得全身都温暖连起来,寥寥看了看外头,正处在山路之上,前后荒无人烟,无景致可看,遂打了个呵欠,阖上双眼养精蓄锐起来。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不久,枕着一热乎乎脑袋的大腿一凉,晏苍陵的呼吸便离了自己的腿。

“嗯?怎地?”季临川不满从梦中惊醒,稍稍挑眉看了一看,目前一片黑暗,竟是从午时睡到了夜间。

“没什么,”晏苍陵啄了他面颊一口,笑道,“只是前方是片森林,车夫问可要进去。”

“你打算如何?”受其所染,季临川也打了一个呵欠,扯扯衣襟坐好,斜眼问道。

“我先下去瞧瞧,若是安全,再进去。”话落时,晏苍陵人已经在了车帘之外。

下车同乐麒到前方一看,这森林并不算大。夜间月光倾泻于森林之上,给其笼上一层暗淡之光,平添了几许诡异之色。

“嗷!”倏尔间,一声厉声咆哮冲入云霄,晏苍陵浑身一震,竟是猛虎之声。瞬间他亮了双眼,若是有猛虎在此,将其宰杀,虎皮便给制成披风,给季临川遮风挡雨。

兴味被彻底点起,晏苍陵同乐麒对视一眼,上车同季临川道自己要去林中探探。

季临川犹处于困意之中,迷糊听之,也未深究其话中之意,挥了挥手,让其去探,自个儿又蜷起身体,窝在车厢内睡了过去。

未睡多时,又听马车哐啷声响,接着便有几声低低呜鸣入耳,其声凄惨,形似痛嚎。季临川疑惑惊起,肃整了衣衫,撩帘而出,恰好同入帘的晏苍陵撞个正着。

“呀?”目光还未容入晏苍陵,对先撞上了一对黑乎乎的大眼睛中,季临川眨了眨眸,那眼睛的主人也转了转眼,水灵灵的眼好不可爱。看清了,方发现晏苍陵的手中,抱着一只小白虎。

季临川歪着脑袋,手指揉了揉小白虎的毛发,软乎乎的,可顺溜了:“哪儿来的小家伙。”

“呜呜……”

小白虎低低一唤,眼睛里涌上了水色,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屁股一扭,将头埋入了晏苍陵的胸口,怕生得紧。

晏苍陵笑着顺了顺小白虎的皮毛,抱着它入了内,放到软垫之上,拍了拍它的头,解释道:“方才我入了林,发现在路中,有一只母虎受了箭伤,血流不止,趴在地上无法动弹。而这只小白虎一直在她身边嗷叫,可怜至极,看到我后,小白虎本还是警戒地盯着我,朝我低吼,但后来许是见我毫无威胁,便跑到了我的腿边,趴到我腿上,好似在求救。我同乐麒过去,发现这母虎背后插着一枝利箭,伤口大开,足下也有伤,已是气息奄奄,撑不得多时了,小白虎还在推着母虎,一直叫唤,那模样,唉,凄惨极了。”

晏苍陵顿了一顿,揉着小白虎的毛发,眼色一沉:“后来母虎撑不住地走了,临走前,她将小白虎揽到足下,舔了一舔,接着将小白虎推至了我的身边,一直看着我,那双眼中的恳求之意,是如此明显,以致给我一枝笔,我都能清晰描绘。之后,我为免母虎的身躯被猎人拿去抽筋剥皮,便寻了个地方,将它给葬了。而小白虎一直在其母尸身边乱跑,哭得稀里哗啦的,让我见着都心酸不已。”

当方才之事在话中尽时,晏苍陵将小白虎抱起,对着他那对还流着泪的眼,摇首道:“其实老实说,方才我入林前,听闻到虎啸,便想着入林猎杀一只虎,用虎皮给你遮暖,可看到这一幕后,我便止了这个念头,并带着踏归来了。璟涵,”一口浊气在嘴边流荡,带着阴沉的心绪,绕过了季临川的嘴边,顺着帘外的黑夜而去了,“给它取个名字罢,它已经没爹没娘了。”

季临川心头一悸,接过小白虎抱起,那目中的泪光潋滟,荡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抽动起来,倏尔他忆起了自己的娘,苦涩一叹:“我不知该取何名,论理名姓,当由生母而取的名。罢了,我也想不出个合宜的名字来,不如便叫‘啊呜’罢。”

“嗷呜?”

似乎不满自己被叫“啊呜”,小白虎歪着脑袋嗷嗷叫了一声,引得季临川莞尔一笑,点了点他湿漉漉的鼻头:“啊呜便是啊呜,你莫以为你嗷呜嗷呜的叫唤,我便会唤你啊呜。”

“啊呜。”得,这小家伙立马狗腿地换了声,将舌头朝季临川的掌心舔了舔,爪子挠着季临川的胸口,乖巧地往他那儿蹭。

晏苍陵略睁大了眼,讶异道:“璟涵,你倒真是好本事,这小家伙方才还怕我呢,这会儿见着你,便黏着你呢。”

把小家伙的前腿凭空抱起,悬在半空让其对着晏苍陵,季临川笑容更甚:“你若朝他多笑笑,兴许他便会黏着你呢。来,笑一个。”

晏苍陵顿时将嘴一扯,咧开一口大白牙。

“嗷呜!”小家伙被他那近似血盆大口的大嘴巴吓了一吓,缩头缩脑地叫了一声,将头一低,躲避晏苍陵可怕的目光。

“哼!”有了新主人,便嫌弃自己了,晏苍陵不满地吭出一声,环胸坐到了边边角上,理也不理会这忘恩负义的小白虎。

“啊呜啊呜。”

季临川好笑地摇了摇首,将小白虎放到了软垫上,拍了拍他的屁股推它:“你将人惹恼了,快去哄哄他。”

这小白虎倒也有灵气,不过相处半会,便自来熟了。回首看了季临川一眼,怯生生地迈着脚步,攀到了晏苍陵的腿上,嗷呜嗷呜地叫唤,尾巴甩动不停。

晏苍陵的气都顺到了肚里,他无奈地一笑,将小白虎抱起,揉了揉他的毛茸茸的脑袋:“你啊,懒得理会你了。你饿么。”

“嗷呜嗷呜。”小白虎低低一叫,馋了眼地望着晏苍陵。

季临川看桌上还摆着一些午时未吃光的肉干,遂沾了点水,拿给晏苍陵。

晏苍陵取过,小心地一点点喂入小白虎的口中,看它吃得正香,晏苍陵也乐了笑颜。

便在其乐融融之时,乐麒轻叩箱门,低声问道:“主子,可还要入林中露宿。”

晏苍陵一顿,拉长脖子朝外看去,这附近也只得林中树木茂盛,适合隐藏身形,思虑半晌,颔首道:“入罢。你我轮流守夜。”

“好。”

晏苍陵拉着季临川下了马车,带着他入林而去。

啊呜乖顺地窝在季临川的怀里,见晏苍陵将他们往林中带,似乎忆起了过往,低低呜鸣了几声,将头完全埋入了季临川的胸口,一会儿的功夫,热意涌上,季临川的胸口便湿了。

“啧,真是个好哭的小子,”晏苍陵一手捏起了啊呜的脖子,吊到自己眼前,让其正对着自己的目光,一面行走,一面一摇三晃地对它指指点点,一会儿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流血不流泪,一会儿又道哭有何用,你母亲亦不会归来,倒不如振作起来,他说得手舞足蹈,引得季临川都跟着嗤嗤笑起,笑声在静谧的夜中如风回荡,朝远处飘了开去。

啊呜也不再哭了,眨巴着一对水灵灵的眼看着晏苍陵,嗷呜嗷呜地叫了几声,将自己的头拱入了他的怀中,撒娇般地蹭来蹭去。

便在这般互相打趣的情状中,晏苍陵带着众人入了林内,挑了一处安全之地,让乐麒处理好后,拉着季临川坐下。

却在这时,方要去狩猎的乐麒身子一凛,右手同时刻握上了佩刀。

而晏苍陵眸色一沉,笑咧开的双唇收拢而下,目中的犀利之光,唰地投射入密林之中。

有人!

沙沙的树叶抖落声灌之入耳,晏苍陵同乐麒相继站起,环在了季临川的身边。他们此刻便入紧绷的豹子,一旦猎物来袭,必会拔开四足,冲向猎物,将其啃食干净。

须臾,一阵风吹落叶声响,一人从密林深处缓步行出。

第八十三章:刺球

“嘿嘿,几位兄弟,你么可曾见着一只大白虎么?”

人还未见,便听一憨厚之音穿透树叶而来。

对方似乎并无杀意,语气明快,晏苍陵遂身子一松,放松戒备,迈前一步凝目而看,只见一猎人装扮之人,挑着一把弓弩含笑着走来,看到晏苍陵的服饰时猎人亮了亮眼,又恢复了常态,摸着后脑勺嘿嘿地傻笑:“这位公子,嘿嘿,你们可曾见过一只大白虎。”

“大白虎?”晏苍陵目光一射,不偏不倚落在那人背负的箭袋之上,箭是普通的箭,比之晏王军的箭差了不少,但便是这般普通的箭,深深地吸引了晏苍陵的注意力。

这箭,他一直记在心底,深入脑海之中,这同残忍地插在母虎身上的箭一模一样!

小白虎也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熟悉的气息,挣扎着从季临川的怀中跳下,龇着一口牙,尖利的牙齿在夜中倒影狠戾的光芒,阴鸷显在脸上。

“啊呜,退下。”晏苍陵眉宇间涌上不悦,脚步一移,挡在啊呜的身前。猎人之所以为猎人,定是有一定手段对付猎物的,若是放任啊呜去咬猎人,啊呜很有可能会受创,而这猎人又罪不至死,晏苍陵帮啊呜对付猎人也不是——当然,若是啊呜偷袭,他便管不着了。

猎人也是机灵的,看晏苍陵浑身散出不友好的气息,摸了摸后脑勺,讪笑地转身便走:“嘿嘿,既然未见着便罢了,罢了,不打扰公子歇息了。”

“嗯。”晏苍陵这一声,几乎是从鼻腔中吭出来的,连唇都懒得掀动半分,眼看那人即将退至了视线范围之内,倏尔下摆处一阵劲风,风驰电掣间,啊呜便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冲了出去,转瞬便要欺到猎人的身上。

这猎人也是各中好手,一听此声,回身的一瞬,眼疾手快地从背着的布袋中掏出义务,朝啊呜身上砸去,同时匕首一抽,裹挟着冰寒之光划向啊呜之身。

“住手!”晏苍陵瞬间怒上心头,轻功一出,将啊呜抄入怀中,同时右手一拐,将匕首反刺到猎人身上,足尖一点,凭空一个翻身,错过猎人的攻击。

站稳于地,杀意暴盛,如若驱魔光剑出鞘,让妖邪鬼怪都退避三舍。

“滚!”暴喝出声,平日里摆着一副和善面容的晏苍陵,头回发了大火。

猎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捂着被匕首划伤的手臂,怨恨地瞪了啊呜一眼,转身便投入了树林伸出,不见踪影。

“啊呜,啊呜!”弑母凶手抽身离去,啊呜狂躁地嗷嗷大叫,锋利的爪子从肉中吐出,尖利地抓着晏苍陵手上肌肤,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不准动!”晏苍陵厉声一喝,啊呜顿时被吓,立马乖乖地停下爪子的动作,蔫蔫地低声叫唤,恳切之意十分分明。

晏苍陵眉头微蹙,捏着啊呜的脑袋揉了揉,糊弄道:“你弄错人了。”

“啊呜啊呜!”啊呜辩解,晏苍陵从鼻腔中吭出一声热气,啊呜顿时又蔫成了一团,蜷着小爪子乖乖的了。

季临川知晓晏苍陵所想,一来这猎人本便是狩猎为生的,猎杀母虎也是情理之中,二来这猎人也被晏苍陵所伤,算作教训了。他遂走了上前,拍了拍啊呜的头,低低安慰道:“啊呜乖了。”

“啊呜。”啊呜吸着鼻子应了一声,不再敢凶了。

“真是,方才都不让你前去了,你还去,若是被伤着了,瞧谁还护着你。”晏苍陵狠狠地一揉啊呜的脑袋,嘴上带嗔的埋怨,但揉脑袋的手却抖出了惧意。

方才若非他动作快些,只怕这小家伙都被伤着了。

“咦?”季临川笑着侧首,目光好巧不巧地投射到了一样东西之上,只见杂草丛生的地面上,借由月光掩映,亮出如若灿星的刺目之光。他扒开草丛入内一看,地上稳稳地停着一古怪的东西,此物四面上皆是尖利的狠刺,寒光逼人,在森冷的月光投射下,激起人内心深处最冷的寒意。

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折叠了数层,方小心地就着锦帕将那东西取在手里,左右端详,发现此物古怪至极,不知用的什么材质,在黑夜中都难被发现,若非恰好月光打下的角度折射了寒光,季临川都不会发现。

“璟涵,发现了什么,”从啊呜身上抽回视线,晏苍陵随着走来,望入季临川手中之物时,不禁讶了一讶,“这是何物,恁地古怪。嗯?方才我见那猎人掏出了一样东西砸向啊呜,莫非便是这东西?”

乐麒凑过来一瞧,冷冰冰的脸上线条微微松动:“以前我曾见过,这名唤刺球,初始一些猎人会用其当做武器或是绊猎物之用。但因猎物奔跑极快,游走不定,后来猎人们便不再使用了。只是偶尔将其作为暗器用罢了。”

“作为暗器用?”季临川眉尖一提,满腹疑云,“这鬼东西放手里都得用布包好,如何能拿出而掷出去?”

“这便是这东西妙用之处了,”乐麒解释道,“刺球原先的刺乃是缩在里头的,若受到冲击砸向某物,这内力的刺便会弹出而伤人。”

“那更是奇了,”季临川摇首不敢苟同,“若是如此,这东西砸出后,触上物时,刺方会弹出,届时着冲击之力都消去了,如何能伤人,至多是让人疼那么一些罢了。再者,兽类还有一层皮毛护身,更别说伤它们了。”

“其实这东西,原先是用于捕获一些,居住地固定,跑得并不快的兽类的,”乐麒沉了一瞬,继续耐心地解释道,“例如鹿类,若是在捕获过程中,奔跑时意外踩到此球,蹄便会受伤,也会因此而滑倒,如此便容易捕捉了。但因此物不太灵活,用过后亦不能捡回,消耗过大,久而久之,便不再用了。至于当做暗器使么……我想若是将其砸到脸上,这刺便可入眼,伤害敌人。”

“说来,”晏苍陵撑着下颔,眉头紧锁,“方才我忆起了,母虎当时的足上有许多的血痕,估摸也是受刺球所伤。”

似乎听懂了人话,啊呜又狂躁地挠动了起来,但晏苍陵冷哼一声,啊呜又乖乖不动了。

“璟涵,你看着这作甚呢。”见季临川目光都搁在刺球上,不看自己一眼,晏苍陵有些醋的问道,“莫非你有何想法。”

“我在想,”季临川沉然道,“此等东西能绊兽类,那是否也能绊马、伤马?”

“你的意思是……”晏苍陵心中亮堂,一点便通了心窍,喜道,“可将其用于打仗之中?”

“嗯,不错”季临川颔首,迎面对着他们两人道,“我们不妨一试,譬如在上次奇袭那等情况时,率先在地面布置好此物,待大军一至,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过,这事若想成功,必得几个条件。”他掰起了手指,数道,“条件受限。方才我也说过,一,必得奇袭方成,迎着大军的面,一来无暇顾及,二来自己亦有可能会踩中,是以只能在敌方之地用之。二,兽类便罢,大军之中的骑兵皆是人,他们若是明眼些会发现刺球,因此若想成功,必得将刺球弄成肉眼难见的模样,这耗费便得不少。三,刺球乃是消耗品,耗费甚多,需得研制出可开可关的机关,在战后,将其收回再用。但有一点,”他竖起一指,郑重地道,“此物的机关设计必得只我方人知晓,不然敌方意外收回了刺球,研制出同样之物而害我们便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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