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涵,”晏苍陵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季临川的脸,“你确信这是我?”跨前一步,再问,“你确信么?嗯?”
“确信,这不是你是何人,”季临川抿着一口笑,避开晏苍陵带着画朝外走去,“不然,我去问问仲良。”
“别想走!”晏苍陵一个怀抱,将人扑到在地,焦急起来就往季临川的咯吱窝里探,“你竟敢嘲笑我,瞧我不收拾你!”
“哈哈哈,不要了,哈哈哈,”季临川身体敏感得紧,一被挠,就笑得个不停,在地面上打滚不休,“够了,哈哈哈,放过我罢。”
“放过你,没门,今日不好好收拾你,你便不知谁人为夫,谁人为……妻……”
砰!
“你们在作甚!”
一人猛地闯入,睁大双眼盯着这两人,火气唰地冒上了头,晏苍陵抬眼一看,竟是去而复返季崇德!再低眼一瞧,两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晏苍陵心想,这会完了……
第七十二章:关切
揉了揉被刀柄打得通红的臀部,晏苍陵一摇三晃地吸着鼻子,回了房。本来今日可同季临川同床共枕的,奈何一不小心同季临川玩闹,恰好被回来拿刀的季崇德见着,于是,他的臀部便被一心想着自家儿子在上的季崇德给打了个开花,当时府中多少人见着他被季崇德打的模样,脸面都丢了个干净。而偏生季临川气恼他给自己挠痒痒,含着笑意一副不甘我事的模样看着他,也不替他开口求情。
直待将事情闹大,许颂铭瞪直了眼,憋笑抖着双肩过来救人了,这事才歇。然而,这事还未完,思虑到自己的儿子受欺,季崇德强烈要求两人分居,而季临川也气恼晏苍陵,父子俩站在了一条线上,将晏苍陵赶回了自己的阁中,不让他同季临川共枕。
昨日成婚,同床共的枕还没沾热,就被踢了下床,晏苍陵的脸色好不难看,气愤地揉着臀部回阁,他一拍大掌,决定要重振威严,于是,他乖乖地跑去找了季临川,可怜兮兮地转着水汪汪的眼道:“璟涵,你爹不让我同你睡,那你便过来同我睡罢。”
“……”
于是,光天化日下,府内众人皆看到不可一世的晏王,被自家的爱妃拎出了门。
晏苍陵老实地回了阁,取了点儿药揉了揉臀后,将脸上无辜的肌肉摆正,动了动唇,牵出正色,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翌日一早,晏苍陵便招呼王大夫拿了一些看着华贵,实则廉价的药给自己,稍后带着数位亲卫前去驿站寻李公公。
李公公昨日受了惊,今日都还未回过神来,听闻晏苍陵亲自上门,眉峰一蹙,但对方毕竟是个王爷,即便自己不想见,也得硬着头皮见,遂蔫蔫地从床上而起,慢条斯理地穿衣,这时门扉一启,晏苍陵跨步而入,一看到李公公因自己闯入而不满的神色,登时把脸皮子往厚一扯,厚得连墙都愧色:“李公公,哎哟喂,您正歇息啊,抱歉抱歉,打扰你了,是我不对。您快歇歇,歇歇。”边说着,边装模作样地把人放回了床上,细心地给他翻被掖被角。
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何样鄙夷的目光没见过,唯独没见过关切自己的目光,李公公心头一热,看晏苍陵面上的表情真诚,毫无鄙弃之色,甭说感动了,这心先是暖了个透,甚至生出了几分滚烫的热意。
“好了好了,”李公公推开了晏苍陵,有些不适应地道,“您是王爷,这事儿哪能您来做呢,咱家无恙,王爷便别费心了。”
“怎会无恙,公公您初次见我岳丈便给吓成了这样,我愧疚啊,”晏苍陵捂着心口,佯作心痛状,接着从亲卫手里接过了药材,往床头重重一放,掷地有声,“公公,这些个压惊的药材是我孝敬您的,一会儿我……啊,我去给您熬药,诶,您别起了,我熬药去,一会儿喝完药后,我包您定能好起来。”话音一顿,转而对向亲卫道,”你们看着公公,若是公公有何三长两短,要你们好看!”
“王爷,让小的替您去罢。”一旁的亲卫适时地开口,却换得晏苍陵嗔怨一声,“来赎罪,还让他人来熬药,有这么做的么,你们乖乖地在这照顾公公便是,本王去去便来。”
说着,健步如飞,转瞬便没了踪影。
晏苍陵身子一拐,真真地便带着药往膳房去了。他昨日打听出了这个李公公之事,这李公公家世亦甚是凄惨的,自幼他便被父母卖进了宫中,满腔怨恨无处可发,一心便想着能早日出人头地。遂在宫中阿谀奉承,收拢人心,努力爬上高位,给自己换取一丁点儿的利益。他这些年说不上的天子的红人,但胜在圆滑,虽然自比天高,但至少谁人也不得罪,谁人也不知他内心想的是什么,究竟想要什么,这样人,若是收拢的法子不对,那便惹怒于他。晏苍陵当时得到李公公的消息后,也是苦了脑筋,不知该如何对付他,最后在季临川一语点来,终于顺了心头堵塞的脉。
用人心。
身处宫中,时不时便得小心脑袋没了去,担惊受怕,同人相处都得挂上一张非本心的面具,以免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被人给害了。是以这等环境中成长之人,缺的是一份关爱同尊敬,而季临川点拨晏苍陵的,便是要他盛着一份关爱同尊敬,将心比心,善待李公公,勿以身份之别而歧视他,只要话说得圆滑好听,定能收拢李公公。
晏苍陵深吸了一口气,入膳房后,果真老实地煎药,心中回想着季临川所说的句句箴言。
一盏茶后,被灰熏黑了脸的晏苍陵回去寻了李公公,笑意吟吟地端着熬好的药给他:“来,公公请喝。”
李公公愣愣地盯着晏苍陵黑了的脸,左瞄右瞧都未发现一丝上妆的痕迹——竟当真是被灰弄黑了脸。酸涩之情一涌而上,李公公接过药,缓缓入喉。
好烫,同他内心那砰然跳动的心一样,烫得几欲爆发。
“公公您歇着罢,我便不打扰您了。今日来也只是来看看你,过几日您回宫了……哎哟!”晏苍陵一拍掌心,“瞧我将这事给忘了,公公您回宫后,你切莫将我的事告知圣上,我这模样够窝囊了,您便别再让圣上笑话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诶!”
李公公尖细的嗓音一提,让晏苍陵颤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面上却是不惊,回身问道:“公公,怎地了,可还是有何吩咐。”
“这不告知圣上容易,可你该如何处置那人,莫不是要公主嫁来时,受罪罢。”李公公垂了垂眼睑,试探地问道。
“唉,公公您这话便难为我了,”晏苍陵狠狠地揉着眉心,却连半分难受之色都无法抚下,“您也知我这情况了,我若真将人办了,那我便是愧对了他们一家,为人诟病,可若不办,公主出事我又担待不起,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公公,您如此聪慧,便给我出个法子,救我一救罢。”他怀着期盼,深深地望向李公公,目中的深意,让李公公都无法忽视。
思及今日承了对方的好意,且自己也亲身尝到了这岳丈的可怕之处,若真不作为,未免说不过去,李公公深一点头,又摇了摇首,询问道:“王爷,咱家在到来芳城时,听闻这西平王之子,已带兵谋反,若咱家记得未错,这临近南相之城,便只有芳城了罢。届时,王爷您是出兵,或是不出兵呢。”
晏苍陵脸色快速地逝过一道异色,故意皱眉思索道:“这……若是不出兵,芳城百姓将会受苦,可若是出兵,这……亲王是不可随意出兵的,再者,这圣旨已下,我得前往南相去也。”
“啧,真是的,”李公公见晏苍陵不顺着自己的话开窍,嗔怨地竖起兰花指朝晏苍陵点了点,“为着百姓着想,你当然得出了这个兵,而这出兵又是不得已为之,天子莫非还怪罪不成。这兵得出,还得出得漂亮,”李公公单手横指,语气中稍稍带着激动,“你也不细想,未经天子令出兵,那可是大罪,有罪之人,天子可还会将公主嫁与你?”
“公公的意思是……”晏苍陵小心地征询,“可是,那我岂非要背上了大罪。”
“不开窍!”李公公点着他的鼻头,嗔了一句,“背负大罪,同替圣上解决了一谋反的心腹大患而言,孰重孰轻。虽你身背大罪,但事出突然,你及时应对,于百姓于我大桓朝都有益,你当圣上还会降罪于你么,赏你都来不及。届时你便可以你罪臣之躯不配公主为由,婉拒娶公主。而我再替您同圣上吹吹风,如此一来,你还怕你那岳丈么。”
“公公!”晏苍陵瞪大了眼,眼底亮起了精光,“好计,果真好计!可是……”他顿了一瞬,大摇其头,“若是因我带兵出外,圣上认为我有谋逆之心怎办。”
“不开窍,”李公公又嗔一句,“你届时到了南相,这兵也无用,圣上担忧些啥。”
“说得好!”晏苍陵拊掌大乐,只觉内心深处有那么一条线,顺着李公公的,同自己的连成了一条。他原先便想出了此计,只是为了试探李公公,方如此低声下气的询问,不想竟意外地不谋而合。
晏苍陵会心一笑,这李公公,若能善用,定也是一人才。
当下,晏苍陵又同李公公商议了一些应对之法,李公公答应,在他将西平军解决之前,定想方设法拖延时刻不走,让其有时间准备。
白云苍狗,转瞬便过,夕阳西下时,晏苍陵高兴地带着喜讯归去,不想方回府,喜色顿时便被忧色取代。
第七十三章:鬼山
捎着一脸的笑容回了府上,询问季临川身在何处,晏苍陵便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但这心上人还未亲到,便在半路杀出了一个许颂铭,将他的去路拦下。
收到晏苍陵阴沉的视线,许颂铭抖了三抖,连忙一揖到底,躲避那骇人的目光:“王爷,某方才收到消息,吴啸带领的西平军已收复了南相周边县城,现今正往芳城赶来,约莫十日便会抵达芳城。”
“唔,”晏苍陵早便知晓此事,故而一听这过气的消息便没了精神,蔫蔫地挑着目光,期望许颂铭能道出一些足以让他丢下心上人而听他禀报的消息。
许颂铭将头往低处垂,顿了半晌,迟疑问道:“探子打听,在大军出发当日,干旱多年的南相落了一场大雨,众军以为此乃天助,士气大振,故而……某想征询王爷意见,接下来当如何应对?”
晏苍陵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结,沉吟一瞬,命道:“去唤姚亮、方信、乐麒同各府典军到书房商议。”
“是,某告退。”许颂铭躬身退下,晏苍陵则提步去寻季临川。
季临川正在房内倚靠着一张椅上,单手撑颔,手中一卷书册看得正是入迷,一听门扉开启声响,只微微动了动耳,又沉浸在书册当中。
晏苍陵心头疑惑,往日这季临川见到自己,纵使再沉迷书中,也会将手中书册放下,笑意盈盈地对着自己笑道:“你来了”。而今日却不知怎地,一反常态地不理会自己,莫非还生者自己的气。
“璟涵。”晏苍陵试探地唤了一声,却只换来季临川闲闲挑起的一眼,转瞬又被书册夺去了视线。
“璟涵,”一遍一遍地喊着,晏苍陵不满地上前,将季临川抱着亲了有亲,“你怎地不理我,我有事寻你……呢。”最后的语气词瞬间压低了声,沉到了腹中,晏苍陵目光恰时扫到了季临川手中的书册上,怔了一瞬,这竟是一本兵书!
他依稀记得,季临川是不喜看兵书的,那时季临川到书房时,翻着了兵书便将其放回,看也不看,而今竟看得如此津津有味?奇也怪哉。
“璟涵,你怎地了,竟会瞧兵书。”晏苍陵抽走季临川手中的兵书,歪着脑袋上下左右看,目光灼烈得恨不得将里边的文字盯出几个洞,“奇也怪哉,这字未变呢,你怎地看得如此入神。”
“还我,”季临川语气中分明带着三分恼意,踮脚抽回了自己的书册,眉头微微一蹙,“你不去收拢李公公,来抢我兵书作甚。莫打扰我,我还得看呢。”
“璟涵,”晏苍陵讶异道,“你怎地突而来了兴致看兵书?”
“我……”季临川语塞,一抹绯色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脸颊,偷偷地从刘海中挑起一眼看向晏苍陵疑惑的面容,又移开眼去,“你……过不得多时,便得同西平军对上了,我便想着看看兵书来帮你,虽我懂得不多,但多一份力,总归是好的。”
喜色悄悄地从脖子,顺到了脸上,无声无息地爬满了心尖,晏苍陵静静地凝望着季临川,心头好似被什么给拨中了弦,颤得他痴狂不已。他雀跃地抱住了季临川,轻柔地朝他唇上压上一吻,喜从心来,大喜过望,再至,感动溢满全身。
短促的吻在晏苍陵忆起自己到来的目的后,匆匆结束,他松开了红了脸蛋的季临川,手指一扣,将人的手稳稳地抓在了手里,带着他便往外去:“说道这事,璟涵你得同我见见几人。”
“嗯……嗯。”季临川被拉了个猝不及防,脚下一动,差些扑到晏苍陵的后背上,压扁了鼻。“何事如此慌张,”他面上稍稍露出了恼意。
“不知好事或是坏事,”晏苍陵顿住脚,将人揽至了自己的身旁,大意将方才许颂铭所道之事告知了季临川,继而续道,“原先我换人取来吴其康的头颅同虎符,便是欲算计吴啸,迫使他生出谋逆之心,而我便能以替天子平乱的借口,同西平军对上,暗中收买西平军中人,将我方势力混入其中,最后想法设法收拢西平军。可如今天子杀出了让我到南相这一着,我的计划便得有变。我非但得胜了西平军,尚得借由地道,将我方势力送往南相,不然我不可带走一兵一卒,这对往后攻向京城,极其不利。可如今,西平军气势正盛,而我方久未作战,未免生疏,因而我担忧……”
“担忧”两字落时,晏苍陵已带着季临川走进了书房,唰地一下,立时收到了众多明亮的目光。
季临川被吓了一吓,转瞬又平静地微微一笑,同书房内众多素未谋面的人颔了个首。
书房内此刻站了约莫十人,将书房撑得满满当当。其中许颂铭、姚亮与乐麒季临川皆已见过,其余未曾谋面的,皆是一些身姿挺拔,站如劲松之人,虽身着常服,但全身溢出的肃杀之色,皆昭昭明显告知,他们的身份——军人。
“璟涵,我同你介绍一下。”晏苍陵带着季临川走向那些静站之人,当前一人,便是前次对付李桀时,化身悍匪的常得胜,季临川对其抿唇一笑,而常得胜也哈哈大笑,一个大掌拍到了季临川的肩头:“哈哈哈,王妃好啊,王妃好!许久不见。”
“嗯……嗯,许许久不见。”季临川的骨头都快被他大掌地打成了碎片,惊得晏苍陵丢开了常得胜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常得胜嘿嘿傻笑了几声,摸了摸脑袋,一拍胸脯朗声道:“抱歉抱歉,我忘了王妃皮太嫩不禁打不禁打,无妨,我自打三下,谢罪!”说着,咚咚咚地三拳捶到了自己的胸口,声音大得季临川都差些蹦起,而在场绷着脸的众人,皆化开了笑容,指着常得胜所为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