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君犯上(四)+番外——流年忆月
流年忆月  发于:2015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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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的羽箭在狩猎之前,都有专门之人亲自检验过,但在百官射中猎物,连物带箭归来清点猎物时,众人赫然发现,这羽箭箭身上,竟出现了一行白字:宠臣逆天,外戚专权。

百官皆惊,面面相觑,连呼吸都不敢放出一声,安天仁气得浑身发抖,当场狠狠一摔手中弓箭,把背负的箭囊狠丢下地,哗啦啦,铺了一地的羽箭,李公公上前一看,霎那脸色大变,这每一枚羽箭上,竟都写了那一行白字:宠臣逆天,外戚专权!

安天仁怒不可遏,当场唤人抓来那发放箭矢同管理箭矢之人,严加拷问,却只听他们在嚎声痛吟自己冤枉,并未动过手脚,在将羽箭给众臣之前,他们都曾细看,确实无误。

若是不在人为,莫非此乃天意?

这一想法悄然无声地在百官心中落定,各个小心抬首,看向那冷着脸随伺而来的皇后同王恩益,又都含着深意地低下头颅,一声不吭。

局势瞬息之间,诡谲万变,朝堂争斗,非一言可以言明。

一场高兴的狩猎败兴而归,安天仁派人去查这究竟是怎地回事,却迟迟都查不出,以致百官更是笃定宠臣逆天,外戚专权,乃天意也。

安天仁也深以为信,自那以后,他便开始频繁做起了噩梦,日日夜夜被惊魂磨心,每当闭上眼,便能看见王恩益手执一把利剑,一剑穿了他的心,将他尸首盯在龙椅之上,也会看见皇后搂着他脖,冁然而笑,却在下一瞬,面色骤变,一把匕首穿腹而入,带出他鲜活的血液。

安天仁开始怕了,心惊胆战,如履薄冰,生怕走多一步,便能被地上钻出的利刃捅个对穿。

心结一落,突然毫无征兆地就大病了一场,御医赶来医治,却意外发现,安天仁竟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正慢慢地侵蚀着他的生命。幸而此药中得并不深,还不至于致命。

安天仁大怒一场,摔碎了床头的所有摆设,横手一指,给朕查!

一查之下,发现竟是御厨下的手,而御厨被打之下,招供而出,竟是皇后让他下的毒手!

此消息一出,朝廷皆惊。安天仁正是担心自己的命时,本便不喜皇后的他,一听此事,便气上心头,再不信任皇后,任由皇后哭红了泪妆,扑倒在他面前再三磕首,也不为所动,对下毒之事也不细查,就大手一挥,夺去皇后之位,将其打入冷宫,永不复出!同时由梦妃继任后位,掌管后宫!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前后不过半月,朝中局势已然换了天,皇后失宠,梦妃专宠,而王恩益地位依旧不动,但经由此事,安天仁对其已不再信任。

这一日,冷宫中风雨凄冷灌入,失了权势的皇后,心情一落千丈,毫无根据便被人如此诬陷,安天仁也不多加细查,为其辩驳一句,让本便不受宠的皇后,心如死灰。她自小便是被捧在手心里,作为皇后而培养的女子,一直高高在上,为人所敬,但不过一日之间,便被打入冷宫,如此落差,心中如何能接受,万念俱灰下,她竟想到了寻死。

幸而准备白绫三尺了断残生时,梦容恰好赶至,将人救下,细心劝慰,但皇后却以为梦容是来炫耀自己荣登后位的,发狂将梦容推开,意外之下,执起匕首想断了自己命的她,却伤到了梦容。

宫女大惊失色,就要将此事禀报皇上,但却被梦容厉声呵斥,震慑得不敢前进一步。

梦容屏退了宫女,威逼宫女若是她敢将今日之事漏出只言片语,定让其死无全尸。宫女受惊,缄默不言,躬身退下。待其走后,梦容簌簌落泪,言道自己根本无心后位,不然当初被安天仁带进宫时,便不会反抗,她蛊惑帝王,不过是为了保命,让自己得以逃离京城,不然若是像晏王妃那般反抗,自己只会落得被软禁的下场。言辞动人,将此刻同病相怜的皇后同情心带起,两姊妹霎那相拥而泣,互诉衷肠。

梦容对拿捏人心最是拿手,不过只言片语,便将皇后打动,绝了她轻生的念头,梦容还在言辞间暗示皇后去细想诬陷她之人为何人,并让其求助于娘家。

皇后内心已是波澜翻涌,在这宫中能有如此势力同她作对之人,她能想到的只有王恩益一人。

但悬念又落在了头上,若是王恩益,那为何王恩益要在羽箭上加上宠臣逆天几字。

对此,梦容如是解释道,羽箭之事十之八九是安天仁故意所为,他想以此为借口,端掉外戚同宠臣,细想之下,那些背负在安天仁背后的羽箭除却他尚有何人敢动手脚,再有他是天子,完全有可能命人在羽箭上动手脚,再让其闭口不招。

听罢梦容所言,皇后心底一寒,深知此刻再不能坐以待毙,她乃大将军之女,这些年安天仁没动她,不过是顾忌她爹身份,如今她一倒台出事,那他爹很有可能受其连累,她必得在事情扩大化前,让她爹退而保身,不搅如此混水,先让王恩益同安天仁两人内斗,待时机成熟,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皇后当即书信一封,让梦容想法子,将其交由她爹手里。

梦容接下,宽慰皇后几句,款款离去。翻看手中这封书信,勾唇冷笑。

当夜,便有高余安排的内侍,悄声将梦容从皇后那得来的书信送到季临川的手里——因这段时日,安天仁忙于对付王恩益同皇后,早已无心顾暇季临川,故而看管季临川的人手都被调走了大半,也即是如此,方能让高余的人手趁机而入,为季临川传递外界信息。

得到梦容的书信后,季临川询问了一下前因后果,眉心紧蹙,唤内侍上来工具,小心将信封拆开,拿出其中的信件,细细展读。

信中的内容,大意是让皇后的父亲退而保身,伺机而动,坐等收渔翁之利。季临川看罢,小心将信铺展开来,拿过一张白纸,将皇后的字迹反复模仿,将其语气反复琢磨,待得准备就绪后,取过从晏苍陵那儿得到的药剂,把上头原有的字迹化开,再亲笔将新的内容写上。写完后,再三检查无误了,将墨水吹干,小心放回信封,原封不动地封好,交由内侍,唤其务必送到大将军的手中。

内侍小心接过,带着季临川的令退下,将这封书信在翌日一早,送达到了皇后的父亲,大将军何劲手中。

何大将军展信一读,怒上心头,上头字句凄厉,诉说着皇后她被打冷宫的凄凉,并分析了幕后害她之人是王恩益同安天仁,信上的话语中皆表现出恳切希望父亲救她出宫,替她报仇的期盼。

何劲看女儿如此诉说,哪还忍得住,京畿一片以及北城的府军皆是他手下之人,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能攻城而去。

但当他目光下掠,看到信的末梢,发现他女儿竟让他先行准备,布置人手,暂时不动,待朝中安天仁同王恩益斗得不可开交,力竭之时,再出兵。

何劲一练武的粗人,心自然没有女儿细,同下属商议之后,深觉此事可行,遂让下属准备,联络人手,待时机成熟,便一举攻城救出女儿。

怎料,他还未动手,梦容便先在安天仁的耳边吹了吹风,让其下了一道圣令给何劲,圣令上言道西北之地的外族有异动,大将军神勇威武,保家卫国应首当其冲,故让大将军带军赶往西北,镇守西北方。

京城身处桓朝地域的东北方,而何劲被派之地却是西北,东西之别,气候地域便相差了一大截,一般士兵短期内无法适应气候,因此此行定会对兵力造成一定的损伤。自己女儿被打冷宫,而自己却在这一档口被派往外地驻守,这让何劲他如何接受。

于是,他再不容忍,火速集结队伍,带兵冲向皇宫!

第一三二章:救人

火光撕裂了不眠的夜,大军的铁蹄声隆隆而至,马蹄声中裹挟着刀剑的铿锵锐鸣,铠甲的震动声随着战马的驰骋啪啪作响。

朝堂之争,利益之夺,伤害的永远都是普通百姓。全城灯火骤息,花街柳巷也没了欢乐的派头,所有人家皆掩门不出,巴不得背上生出坚硬的壳,保护自己不受其害。

在大军攻打皇宫之时,行馆处也是一片狼藉,兵器相交。

三个月,晏苍陵足足等了三个月,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为了救出季临川,他在同高余见面后,便先让其带着他的书信到南相求助。一收到晏苍陵的求救信,季崇德怒不可遏,他的宝贝儿子竟然再次落到了昏君的手里!一气之下,不顾自己尴尬的身份,便伙同乐梓由同许颂铭,带着一队伪装成商贾的亲卫,披星戴月马不停蹄上京而去。

一到达京城,他们便先去行馆查看了情势,发现晏苍陵依旧被监视得很紧,无法同外界联系,于是,他们便将联络的头改牵至季临川身上。在高余的相助下,他们很快便联络上了季临川。

季临川得到了自己爹的消息,喜上心头,当即提笔写字,出了无数个妙计,一是让宫中可信之人散布不利于李桀的谣言,利用李桀挑起各方争端;二是在狩猎之日,让己方人伪装成发放羽箭的,暗中替换普通羽箭,挑起安天仁同皇后与王恩益的矛盾;三是让梦容给狩猎后受惊的安天仁下慢性毒药同梦魇,让其心生恐惧;四是在皇后失势时,让梦容引导皇后和安天仁将何劲逼到绝境,使其出兵攻向皇宫;五便是在各方妙计实施期间,让亲卫同当初为了运送装饰品而来的兵力汇合,一举在何劲攻城时,攻下行馆,救出晏苍陵。

于是,这一夜,厮杀声冲入云霄,冷风呼啸,捎来刺鼻的血腥味,整整萦绕鼻端一夜,不止不休。

晏苍陵冷脸挥剑杀死了最后一名侍卫,狠狠地一脚踹上尸首,单手握拳揩去脸上的血污,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看后方集结的亲卫各个皆是红着双眼,久未饮血的剑都在簌簌发抖,他泛开冷笑,冷哼一声,赫然扩大了音量厉声询问:“兄弟们!现今王妃被困宫中,受庸帝侮辱,你们说,我们该怎办!”

“杀,杀,杀!”振臂齐呼,刚劲十足,气吞山河,连呼啸北风都敛声静气,戛然止步。

“好!我们杀进宫去,救出王妃!”

“救出王妃,救出王妃!”

“杀啊杀啊!”

杀……杀……杀……

“慕卿?”耳边似乎响起了时隔多日的熟悉声音,季临川探头一望,只听皇宫之外,隐有兵器相接声出,喊声喧天,连地面都在嗡嗡颤动。

意识到危难降临的宫女同内侍乱成一团,大声尖叫卷走值钱之物,趁乱逃亡。静立在季林阁前的侍卫被冷风刮得浑身打颤,却始终站如劲松,岿然不动,不移半步——天子未下圣令,他们不敢离开。

季临川知晓今夜晏苍陵一定会来救他,因此他毫不担心,将东西收拾好后,他便呆呆地坐在床上,扯着衣角发呆。

外边的喧嚣同他无关,他一心只念着一人,晏苍陵。他相信,时隔三月的怀抱,定很温馨,他在等着,等着那个怀抱。

隆隆隆,大军的声音再次作响,他侧耳一听,眉心紧锁,这声音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听起来似乎有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涌入,莫非是安天仁的援军到来?

心念一生,他忽而想起当时梦容探出的万夫莫敌的侍卫之事,莫非这便是安天仁隐藏在宫中的势力?

可惜他身在季林阁中,隔绝了外边的世界,任何纷争皆看不清晰。

那股势力来得毫无征兆,势如破竹地踏入皇宫,对着何劲的兵力一个围剿,便将其逼退到了皇宫之外,其势之猛,连赶入宫中的晏苍陵都被其震惊。

只见这队大军连同马匹都身着重铠,手握的银枪矛头尖锐,训练有素,一看便知是精锐部队。安天仁竟然隐藏了如此好手!幸而今日攻城的非他晏苍陵,不然他将会似何劲大军一般,久攻不下,还隐有被挫气势之势。

狠一咬牙,晏苍陵赶忙挥手,让亲卫趁着何劲军队尚未被完全逼退皇宫时,趁隙打入皇宫。

天子的军队有如一围坚固的城墙,固若金汤,晏苍陵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能伙同自己的亲卫,趁隙钻入皇宫,运起轻功在房顶上游走。

此次到来的亲卫皆是身负轻功之人,在房顶上飞奔游刃有余,轻轻松松便能避开侍卫的攻击。很快,他们便依着高余所赠的地形图,寻到了季林阁——

一刀逝过,一颗头颅便冲天而上,翻卷的血花染红了双眼,手起刀落间,又是一颗头颅滚落下地。

“啊——杀人啦——”

脆生生的嘶叫竟从季临川的房内传来,晏苍陵一惊,顺着敞开的大门朝里望去,发现那发声之人,竟然是安瞬言,此刻他正抱着季临川的大腿尖叫。

季临川从安瞬言脑袋中抬首,目光一接,电光火石间,便深深地映入了晏苍陵流光溢彩的眸瞳。这对眼已经不知有多久未曾见过了,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味道,他们彼此曾在梦中无数次地想到对方的眼,可每每在触手可及时,那一双灵动的眼,又在脑海中消失殆尽,只留得余梦的苦楚,一点一点的在清醒的世界里尝。

泪珠朦胧,顷刻涌到了眼前,还未相拥,便已相泣。

“啊,大坏人!“安瞬言一声穿风而入,悄然打断了两人流转的情丝,季临川回过神来,看着那死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安瞬言,厌恶笼在了心头,一手将安瞬言的手扯开,同时刻,快步到柜中抽出那把当时李公公刻意遗落的匕首,卷起收拾好的包袱,准备逃离。

安瞬言再度扑身而上,抱着季临川哇哇大叫,嘶声大哭不要放开他。

季临川眉心一沉,方才他还在阁中等待着晏苍陵,一会儿的功夫,安瞬言就冲了进来,言道这儿侍卫多,可以保护他。季临川看这安瞬言一身脏污,满脸泥土,十之八九是自己在玩闹,丢下了宫女逃跑,意外之中到了这儿,寻求庇佑。

孩子还小,不知何谓攻城,不知何谓大军兵临,直到此刻见到了血腥,方知晓大难临头。

季临川对这安瞬言毫无好感,正要继续将其丢下时,忽而心中明光一亮,反而一把手将他给捞了起来,丢给晏苍陵一唤:“打晕带走。”

晏苍陵一掌劈到哇哇大叫的安瞬言脖上,断了他的惊叫,再将人丢到了亲卫手中,斩下一旁砍来的侍卫脑袋,大手一揽,将季临川稳稳地抱在了怀中。

时隔三月的拥抱,在这火光相接,血色弥漫之时得以实现,季临川目光只落在晏苍陵身上一瞬,便移了开去,匕首一开,削金如泥,利落地削掉了迎面而来的银剑。

季临川抿紧双唇,匕首一翻,刺向冲来之人,投入到新的斗争而去。晏苍陵却不会再给他动手之机,麻利的剑一划过,扬着剑气旋身,便将围上之人杀了个干净。

利剑带血而回,晏苍陵朝众侍卫一挥手,揽着季临川,上了房顶,快步疾驰,朝着芳容殿方向而去。

梦容早在殿门前等候,看季临川已然安全,心头一松,真心的笑容展露,挥手却是要同他们道别,言道她不愿离开皇宫。

晏苍陵问她为何,她只说,她要亲眼看到王恩益死。

晏苍陵劝不动她,如今时刻紧迫,遂不再耽搁,带着季临川同安瞬言朝一偏僻的门冲去。

乐梓由带领的另一队亲卫,早早便在此等候,一见晏苍陵带人而出,两方兵马立刻汇集,簇拥保护着晏苍陵同季临川,逃离皇宫。

天子的府军正集中兵力攻打何劲大军,谁人也不会将目标落至这些不穿盔甲的晏苍陵身上。于是乎,晏苍陵几乎是当着大军的面,穿行于刀光剑影之中,带着季临川逃离。

背后的火光渐行渐远,灌入耳边的风令人簌簌发冷,晏苍陵身上冷汗,经由冷风一吹,凝成冰洁,爬在背脊,这令他的神智更加清醒。他单手紧拥着季临川,哪怕攻来之人划破他的手,他也绝不会再放开季临川一点,分开的苦痛尝过一次便足以刻骨铭心,不必再尝。

季临川目中也燃起了决意,平素只能用来握笔的手都有了挥霍不尽的气力,被软禁的愤怒,被安天仁侮辱的仇恨,在这一刻尽数迸发,顺着他的头脑,涌到那一只握着匕首的手上——晏苍陵此刻才发觉,这一双手不仅仅能挥笔作画,还能上阵杀敌,绝不输于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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