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君犯上(三)——流年忆月
流年忆月  发于:2015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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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含着一口笑容,对着守在行馆外的人,道了一声自己要见晏王妃,哪知晓,那人却回他道,晏王妃并不在行馆,已同晏王出门而去。

王恩益的心狠狠一跳,一股不祥预感顿生,急忙追问,他们到了何处。那人言道被宫中的公公招进宫了。

轰地一声闷雷炸在耳边,王恩益踉跄了一步,瞪大了眼,晏王妃怎会同晏苍陵进了宫,他当时不是交代,只让晏苍陵进宫的么,怎会连季拂心都被传召过去。莫非,是安天仁亲自传召?可又不对,他记得安天仁必得午休,谁人都不能惊扰,哪怕是床笫之臣的他,也得为“午休”两字让步,那既然并非安天仁亲自传召,那便是自己的人在传召晏苍陵时,出了什么篓子。

他狠一跺脚,就招呼着身后之人,回宫寻晏苍陵而去,李桀却是不悦了,想自己大老远地从家中跑来此处,此刻人非但未见着,还得再次入宫,他不愿了,丢下王恩益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王恩益劝不得,咬牙瞪他一眼,继而唤人跟上,同他回宫。

入了宫中,王恩益直奔君舒殿而去,他收买了在殿外伺候的内侍,打听得到安天仁还在午休,并未接见任何人,心口一松,吐出了一口浊气。既然并非安天仁传召,那便是自己的人传话时出了问题,那现下晏苍陵在何处?

这时,那内侍告退之时,小声地嘟囔了一声:“奇了,怎地各个都来问圣上可是在里头午休。”

“什么!”王恩益伸手一揪那内侍的领口,迫使他人转回身来面对自己,“谁人来问过圣上可在里头?”

内侍不敢欺瞒,就同王恩益道出了晏苍陵过来之事。

王恩益怀着深意一笑,又多问了一句,晏王往何处去了。

内侍伸手一指,大意指了一个方向,再不愿同这诡计多端的王恩益多说,躬身退下了。

看着内侍所指的方向,正是后宫所在,王恩益满肚子的疑惑团团绕绕,走了九九八十一遭后,诡计上了心头。他估摸着安天仁也快到了醒来之刻,遂决定在殿门口守候,等待安天仁醒来。

朝阳落地,笼罩在王恩益面无白须的脸上,笼上了一层热气,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方锦帕,轻柔地挑起兰花一指,在额上拭了拭汗,动作间满是媚态,他唇角一勾,将手中锦帕扬到一旁的内侍鼻端,垂声相询:“你说,我美不美?”

“美!王大人您最美!”狗腿的内侍就扯厚了脸皮,将他往好处夸去,夸得天花乱坠,连停驻在檐上的飞鸟都肉麻得直打哆嗦。

多日来被梦容占据了安天仁的心房,王恩益这心都堵成了一座重山,这会儿听到有人夸赞自己,认同自己的美貌,心哪还不飞起来。王恩益眼弯得都快成一条缝了,笑意飞扬,阔绰地丢出了一锭碎银给内侍,挑唇一笑:“赏你的。”

内侍得了银钱,更是往夸张处夸他,将他夸得飘飘然,笑得花枝乱颤。

时光过隙,王恩益醉倒在这夸赞不绝的甜言蜜语里,都不今夕何夕,以致他这君舒殿前公然同他人调笑的一幕,完全地落在了睡醒出外迎接王恩益的安天仁眼底。

眼底逝过鄙弃的目光,安天仁内心骂了一声,脸上却扬出期盼的笑容:“爱卿,你为何在此?”

“皇上,”上一瞬还是调笑的神情,过了一瞬,转过头对上安天仁时,王恩益眉宇间便笼上了急色,变脸之快,连安天仁都自叹弗如,“皇上,微臣有事禀报。”

“有事?”安天仁提了音调,同王恩益招招手,“快说快说,有何好事,朕要听听!”

“好事倒没有,”王恩益叹息一声,“但这不知好事还是坏事的事情却有一遭。”

“什么事!”安天仁不耐了,“快说快说!”

“诶,”王恩益应声,假作难受地扶着心口道,“皇上,方才微臣进宫时,凑巧看见晏王私自进宫,且微臣还发现,他的去向竟是芳容殿。”

“什么殿?”安天仁顿时懵住了,“你再说一次。”

“芳容殿。”王恩益咬着牙,一字一句将话吐清,“微臣不敢作假,有内侍亲眼所见为证。”

内侍早被王恩益收买,故而安天仁一问,得到的自然是同王恩益一样的答复。安天仁霎那瞪大了眼睛,芳容殿,乃是梦姑所居之地,平日里梦姑就得皇后同自己往来,这晏王何时同梦姑好上了?且这晏王背着自己去寻自己的后宫,安的是什么好心?

“那……那朕该怎办?”安天仁将自己软弱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王恩益都未曾怀疑一分。

“皇上,您不妨亲自去瞧瞧罢,”王恩益哀色一沉,“是真是假,眼见为实。不过……”他扬了一声,敛下双目中的流光,上前去悄悄地按了按安天仁的手,“皇上,微臣以为,这事儿不能太过声张,咱们得悄悄地去,不然惊动了他们,那便寻不到人了。”

“是极是极,”安天仁指着王恩益附和道,“你所言极是,快快快,还等些什么,赶紧去芳容殿,探个虚实。”

“是。”王恩益含笑颔首,带着一众侍卫随同安天仁而去。

嫁祸他人,可是王恩益的好计,即便晏苍陵不是去向梦容之处,他也能凭着这一着,搅得梦容不能安宁。

心上人私下同他人见面,占有欲极强的安天仁那可谓是怒火大燃,扶着袖上了步撵,走不得几步,又嫌弃步撵太慢,索性下了步撵,小跑着往芳容殿赶去,他倒要瞧瞧,这晏王是吃了什么的胆子,竟敢勾结他的心上人。

两人一路小跑,约莫一炷香后,便来到了芳容殿。安天仁挥挥手止住了内侍的扬声禀报,喘着粗气,目光直射在芳容殿紧闭的门上,大气一呼,耳朵轻动,听到里头竟隐隐约约地传来梦容的盈盈笑声,怒火立时烧上了头顶。

梦姑在同何人交谈,竟如此开心!

金色龙靴带着怒意踹上了殿门,砰地一声巨响,随着烟尘,安天仁跨门而入,而殿中之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梦容同皇后围在一张长桌之上,手上裹着粉,桌上摆放着一干的食材,瞧这架势,似乎她们在做着什么东西。

安天仁目光横扫一圈,左右都不见晏王的身影,连陌生的气息都不闻一分,那这所谓的晏王私下见梦姑是……他一挥手,直视从容不变色的王恩益:“爱卿,这是何况?”

王恩益笑容不减:“皇上,这是实是虚,得看您如何看了。”

“皇上,”皇后一起身,净过了手,双手搭在腹前款款走至,端庄有礼,不失仪态,斜着眼角盯着那不怀好意的王恩益,慢声细问,“皇上您到来,怎不让人禀报一声呢,若是侍卫以为是歹人踹门而入,那这侍卫的刀便给架在脖上了。”说到“歹人”二字,语气沉了一沉,有意无意地盯住了王恩益。

王恩益淡然地接招:“皇后这话便过了,皇上也是听闻芳容殿内又歹人闯入,这方急匆匆地赶来的。”

“哦?”皇后提了一声音,上下扫着王恩益,“本宫竟不知,王大人何时成了大内侍卫统领,去抓贼人了。”话一顿,不给王恩益丝毫反驳之机,继续道,“虽说王大人曾任刑部尚书一职,但毕竟你乃是一文官,比不得习武的侍卫。你替圣上抓歹人虽是好心一片,但若不幸被歹人伤害,你便得不偿失了。”

“皇后您费心了,”王恩益躬身笑笑,“与其担心歹人会伤来抓他的微臣,您还不如担心您自个儿是否会有受歹人的伤害罢。”

“皇后,你为何会在此呢?”安天仁的脑袋嗡嗡地响,无心再听这两人一来而去的暗嘲明讽,过去的时日里他早已听腻了。他娶皇后,只是先皇指婚,他对皇后并无太多感情,因此王恩益也即是仗着皇后不受宠,方会如此大胆地当着他面讥讽——当然,这也同安天仁故意放纵王恩益,想依靠王恩益牵制皇后外戚势力有关。

皇后沉了沉脸色,横着王恩益一眼,继而对着安天仁回道:“皇上,本宫正同妹妹在此学做桂花糕呢。”

“嗯?便只有你同梦姑?”安天仁追问,眼珠子又沿着四处乱转。

“自然,不然还会有何人?”皇后讶异道。

“皇后,朕听闻这儿有歹人入侵,朕生怕有歹人寻上你们,故而带人来寻,”安天仁解释道,“皇后,你让上一让,朕带人去寻歹人。”

“皇上,”梦容目光闪烁,站了起身到安天仁的面前,嗔怨地跺了跺脚,“什么歹人坏人,我一直同阿姊在这殿中,都未曾离去,如何来的歹人,再者,门口如此多的侍卫,若真有歹人进入,岂会无人报给您呢,莫非……”梦容一咬牙,楚楚可怜地垂下泪来,柔荑抚上眼角,盈盈一泣,“您不相信我,怀疑我在此藏了歹人么?”

看梦容一哭,安天仁的心都化了一半,重话都说不出口了,上前去抱着梦容低声安慰,说着绵绵情话。但王恩益却仍不死心,若是侍卫不搜梦容的房,他如何能嫁祸梦容呢。于是横目一敛,急道:“皇上,兴许这歹人正躲在里头呢,皇后俩人并未见过,并不代表这歹人不会从侧窗而入,皇上,小心为上啊。”

安天仁顿时一怔,左顾右看,终究还是怀疑晏苍陵藏在殿中,于是便挥手让侍卫进去寻人。

梦容面色微微有变,脚步一跨,站在众侍卫的前面,“你们这是何意,我一姑娘家的,被你们这些大男人搜房,日后还如何见人。”

“皇上,”皇后细弯的柳叶眉一蹙,看了笑得氵壬荡的王恩益一眼,“妹妹好歹也是一个美人,却被这些品轶低微的侍卫搜房成何体统?您切莫被人蛊惑了心智,以免被一些人利用来陷害妹妹,以让他除去一个劲敌。皇上,”她声音一低,凑到安天仁的耳边,小声地道,“若是侍卫当真在妹妹的殿中搜出什么来,您认为此事,得益者是何人?”

安天仁一怔,身子僵住了,皇后所言确是不错,而今王恩益在场,若是侍卫搜出了一个男人来,戴绿帽的是自己,丢面子的是自己,还会让自己的心上人梦容出事,如此一来,便宜的是王恩益,他却得到丁点的好处。

反复将利害在心中斟酌,安天仁身子僵硬,继而就收回了手,咳了一声:“梦姑所言不错,你们这些个侍卫凭何来搜梦姑的房,下去下去都下去!”指着那些侍卫就挥手赶人。

王恩益咬了咬牙,目光带毒射向皇后,正同她含着深意的视线对上,一瞬之间,噼里啪啦的电光火石击打而出。

“皇后,那你在此作甚,为何突而兴起做桂花糕了?”

皇后抿着一口笑容,却不直言:“臣妾在宫中多年,都未能吃上一口家乡味道的桂花糕,故而来寻妹妹,同她一块儿学习学习做桂花糕,以免臣妾日日念着吃不到喜好的桂花糕。”

“皇后,微臣斗胆问上一句,”王恩益的笑容假极了,“敢问您是自学桂花糕么?”

皇后回道:“有何不可?王大人连这些琐事都要管上一管么?”

“这倒也不是,只是微臣甚是疑惑,皇后为何一后宫之主,做个桂花糕还要屈身到一美人的殿中来做。”

皇后脸色微有变化,咬着牙关:“本宫之事同你何干,皇上,”纤纤玉指直戳王恩益的鼻头,“本宫是何身份,他又算什么,也配质问本宫么?”

安天仁忙打和气:“两位都有理,都有理。朕也不打扰了,皇后,你同梦姑继续罢,朕让侍卫再到别处去寻歹人。”

“皇上请慢走。”皇后与梦容同时一福,恭送安天仁离去。

脚步方跨出芳容殿,远远便听一调皮的声音传来:“皇祖父,皇祖父!”

不过转眼,一个小身影就栽进了安天仁的怀里,一抬首时,就是一口白牙,咧得大大的,皇太孙安瞬言开心地扯着安天仁的裤子:“皇祖父,皇祖父!你好几日不来看言儿了,言儿可想你了。”

一见自己心疼的孙子,安天仁眼都眯了起来,什么歹人都得靠边边站,宠溺地抱起自己孙子,安天仁乐呵呵地笑道:“言儿你今日怎地就这么跑过来了。可有读书?”

“不读不读,”安瞬言抱着安天仁的脑袋,自己的头都蹭到他的脖子间,“皇祖父,言儿不喜欢读书,不读可好。”

“好好好,那便不读,不读。”

“皇祖父最好了,”安瞬言软软糯糯地抱着安天仁,就香了一口,侧头看到梦容行来,挣扎着就从安天仁的怀中下来,冲到梦容面前,踮脚就伸着双手,“美人姐姐,抱抱。”

于是梦容就把人抱起来了,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你不让你皇祖母抱,让我抱这成何体统。”

“这孩子,就喜欢黏着年轻人,嫌弃我老咯。”皇后宠溺地看着安瞬言,爱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梦容勾唇说着皇后不老的话,将皇后哄得眉开眼笑,连安瞬言都在咯咯地笑。

安瞬言揪着梦容的长发,小短手就搂上了梦容的脖子,蹭了几蹭,故意香了她几口,眼珠子动来动去,不安分地转,一会人,又让梦容将自己放下。

一下地,他就如被烫到脚一般,哇哇大笑着撒野般奔了出去。

“诶!”梦容一手挥去阻止时,安瞬言已经跑开到殿内间去了。

梦容心头一跳,拎着下摆就往里冲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一声疑惑的疑问声落,安瞬言就放大了声问:“你是何人!”

声音落时,安天仁同侍卫已经冲了进去,只见一人趴倒在地,那人的衣襟尾部,正被安瞬言紧攥在手,看起便似安瞬言将人拽出来一般,而那摔倒之人身后,恰是一大到可容身的衣柜。

“晏王妃?!”王恩益提起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惊。本来同安天仁道说晏王在芳容殿,只是他的作谎之言,却未想,竟成了真,当真是有如天助。

“晏王妃?”安天仁木着眼盯着那狠狠地丢开安瞬言的手,整整衣衫站起的季临川,上下扫了一眼,当日夜宴时,他扫过季临川一眼,因季临川的容貌太过普通,勾不起他的兴趣,他便未仔细看了。如今这般一看,发现季临川也并非他想象中的如此可怕。

“晏王妃,你在此作甚?”安天仁话方落,就被季临川射来的寒意一眼,吓得倒退了一步。

乐麒不在,季临川比划的话无法由乐麒翻译,动着唇形说了许久,方让安天仁会意——他是说他是被皇后召进宫来,同他们一块做桂花糕的。

安天仁侧首看向皇后,皇后转了转眼珠,便点头回应,确实是自己所招。她也解释了其中缘由,句句都说得在理,让安天仁都没有质疑的可能。

王恩益又插话了:“既然如此,为何晏王妃要躲在衣柜里,这衣柜里,莫不是还有什么人罢,譬如说……晏王?”沉着的“晏王”两只一落,安天仁的心又提起了。

季临川带着怨气的一眼扫过去,登时让王恩益的惧意爬升而上,打了几个抖,但他笑容依旧僵硬地挂在脸上:“晏王妃不必如此地凶恶,我并非有意针对,只是晏王若是在此躲着,也怪闷的,何不请他出来一叙呢。”

季临川紧拽着衣襟,并不说话,视线半分不移地盯在王恩益的身上。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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