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君犯上(一)——流年忆月
流年忆月  发于:2015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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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越来越多的短促尖叫,消失在火声之中,当最后的几名差役深觉不对劲回头时,只见数位身着囚衣的囚犯,手提染血尖刀,红着一双残酷的眼盯着自己。火光通红,将他们的脸庞映得红黑分明,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脸庞,却让人透过那些脸,看到了阿鼻地狱。

差役们尖叫一声,火势也顾不上灭,将水桶砸向囚犯,便落荒而逃。

水桶在空中被尖刀打中,斜飞而出,直往差役的脑袋上去。笃定一声巨响,随着火光弹起而响,顷刻间一名差役脑袋便开了花,血花四溅,喷涌到同伴身上。

“逃啊,快逃啊!”

逃命声余音不绝,往空旷之地传了开去,嚣张的差役竟都没了骨气,屁滚尿流而逃,脚软逃不动的,便是爬,也要爬出那锋利的刀刃。

“成了,不必追了。”晏苍陵倏尔现身在那些杀人的囚犯身后,囚犯一回首,低声齐道:“主子。”原来这些囚犯,都是晏苍陵手下所扮。

“留得几个活口。”晏苍陵双唇紧抿,一条白线在唇上沟壑显现,“吴其康如今如何。”

“禀主子,他因车毁被困在了半路,我们的人已将他拖住,而今他所在之地距离配所不过两里。”

“甚好,走,我们到囚牢去!”

“是!”

晏苍陵带着众人冲入囚牢,将狱吏砍翻,扑到关押众犯人的牢门前,大手一劈,重锁啪地应声而断,摔落于地。晏苍陵豪气万千,捡起落地重锁,扬手一甩:“兄弟们!这困押我们的锁已被我斩断!我们自由了,自由了!”

“自由了?哈哈哈哈,我们自由了,自由了!”一声一声,如浪潮涌,往千里荡开,往万里荡去。犯人们狂喜万千,一腔热血因着“自由”两字在内心翻涌不休,看着晏苍陵众人手中的尖刀,每个人眼底都红了颜色。受差役侮辱,受所长威胁,罪不至死却被人操控生死,原本皆是有志男儿,不过一时迷途,便沦为他人泄愤玩物,甚至最后被人刀刀凌迟,非天子圣谕,非御史判官,一小小的所长凭何决断他们生死!

“兄弟们!我们罪不至死,为何却要受制于一小小所长,甚至由他决定我们生死!谁人该死,谁人该留,阎王生死薄上早有名姓,所长残暴凶恶,害人性命,方是该诛之人,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是!是!”众人握拳高举,声声应和。

“兄弟们!如此妖邪,欺辱我们时嚣张跋扈,而今我们强势后却落荒而逃,你说我们当不当追!”

“追!追!追!”

“好!”晏苍陵将重锁重重一甩,尖刀奋力一劈两断,暴喝一声,“今日以此断锁为誓,不将他碎尸万段,誓不罢休!”

唰,百双红眼赫然睁大,每一个囚犯皆被带得热血沸腾,攥紧的双拳并非因为愤怒,而是克制着自己冲出去杀人的冲动。

“兄弟们,走!提起刀,我们冲啊!”

“冲啊,冲啊!”

晏苍陵愤然转身,高举着的一把亮堂染血尖刀,便如一面鲜红旗帜,照亮着犯人们前行的路。

一路上,逢人便砍,逢拦便杀,生生辟出一条血路。待一冲出配所,晏苍陵便带着众人往西而去。

若问他带着众人冲向何处,西平王吴其康停留之地是也。

第三十三章:杀人

重重火光从砖瓦间,从墙缝中拼命地透出一丝光来,将众犯人沧桑的脸庞照得黑红分明。前行的路上,晏苍陵侧首望去,只见众犯人如那沙场上冲锋陷阵的战士们,目光炯炯,攥出青筋的拳头上沁出刻骨杀意,身姿力挺,有如不倒劲松!

一股热血从心而上,燃尽了血液与肺腑。晏苍陵会意一笑,高举尖刀呐出一声,唤众人将声音压下,以免打草惊蛇。众人身经暴动失败之辱,深知有人领导之必要,遂面色一整,整齐划一,顺从如晏苍陵手下军人,静待着他的指令。他唤众人分作两队,一队先行,一队殿后,若出何意外,后一队人尚可补上。

众人目中肃然,面色紧绷,当晏苍陵问及何人愿做第一队前锋之时,唰唰几下,走出的大都是在这场暴动中无辜受连之人。

晏苍陵早已料到此况,为他们的牺牲而赞许颔首,手中尖刀一挥,即刻带着第一队人往前冲去,而后方一队,则由他的手下指挥。

前冲的步伐迅疾,不过晃眼便逼到了吴其康的马车附近,晏苍陵让众人暂留后方,他先一步前探,借由密林遮掩轻手轻脚过去,只见吴其康的马车前后各有两轮断成两半,以致马车一面高起一面低下,歪歪斜斜地驻在地上,车前马匹烦躁地喷着鼻尖热气,不安地动着四足,将马蹄声踏得嘚嘚作响。吴其康却未下车,仅有他扮作普通商客的亲卫在马车边驻守巡逻。

晏苍陵方才已问过自己手下,吴其康派去寻新马车之人,皆被半路灭之,是以吴其康仍停留此地。

晏苍陵眸光微闪,凝注在吴其康的马车之上,待疾风一过,立时弹指熄灭周围火光,长袖一震,呐喊着带领众人冲到车前,朗声大喝:“杀啊,杀啊!”众人早已被鲜血染红了双眼,黑暗之中,星火不点,一见人命,哪还分辨得出这些人是差役或是亲卫,心中只涌上一念头:杀,杀,杀!

血意弥漫,杀声震天,刀剑相接声声不绝,犯人们失了理智,近乎疯狂地嘶声大叫,逢人便砍,大刀一过,寒光一迅,就是头颅冲天,血液喷薄!

“杀啊,杀啊!”

“啊啊啊啊!”

“老子要了你们的狗命,杀啊!”

尖锐的惨叫,愤怒的杀声,混作一团直冲云霄。晏苍陵挥刀横扫,砍翻数名亲卫,辟出血路,再狠劈一刀,直砍马车,但还未劈到,手便于半空停滞。杀声喧天,马车内的人竟毫无反应,且亲卫只顾杀着自己面前之人,却毫无一人将目光放至马车之上。

厉光一扫,晏苍陵隔空劈出迅猛刀风砍向马车,哗声一落马车应声而断,一个人的头颅即刻飞出,喷往云霄,落地之时,赫然发现这头颅上的脸,竟是一陌生人所有。

晏苍陵心头一震,环顾四周,分明没有吴其康同季崇德的身影。

不好,他们不在此处!

脑海中一生如此念头,晏苍陵转首一望那些杀得正欢的犯人们,即刻转身,冲向第二队人,高声呐喊:“所长逃了!我们去追!”

第二队人立马肃整队伍,随着晏苍陵往四面八方可能逃人的地方而去。密林丛丛,树影横斜,晏苍陵带着众人钻入树丛之内,借由繁密枝叶隐匿身形。距离手下上次来报吴其康仍留原地之事,距今未有多时,因而吴其康理应还未走远。

晏苍陵低吼一声,一双目沉沉凛起,刻着几分森冷寒意。不过多时,便在密林之内,发现了吴其康同几名押着季崇德的亲卫。这几人十分精明地换了一身极其不明显的黑衣,隐在黑夜密林之中,十分难辨,但季崇德身上的黄麻之绳,却清晰可见。

“呀,这不是西平王么。”晏苍陵使个眼色,他的手下故意道出了这一句。

此声一落,众犯人一阵骚动。西平王竟在此处,那所长呢?似乎从始至终都未见过所长,莫非是有人骗他们?

“西平王?!对,当初便是西平王提出了凌迟,方会让所长生出凌迟之心!兄弟们,归根究底,害我们性命的是何人?!是西平王,西平王!”晏苍陵手下极好地混在了人群之中,虽无人看清他的容貌,但他的声音却响彻天际。

“对,西平王,是西平王害的我们!兄弟们,杀啊,杀啊!一个不留,全部杀尽!”人声一落,另一手下紧接着喊起,随之一个接连一个,煽动着犯人们的仇恨之心。

犯人一想多日来的性命之忧,登时种种火源于心中点燃,暴喝一声,随着喊起杀死西平王的喧天之言。

不远处的吴其康一听此声,心中一个咯噔,立马让亲卫护其左右,带着季崇德往密林深处跑去。

但他不过寥寥几人,焉能堪比那些杀红了眼的犯人,唰唰唰,密林再密,不过一刀,遮目枯枝便纷纷落地,逃得再过,不及一刀凭空横飞,削飞身上之肉,落得血痕点点。

季崇德回身一看,亦是大惊,但不过转而,他便将自己的脖子往那些刀子口上送去——他至今都不忘寻死。

晏苍陵早早料到季崇德有此着,因而他早有部署,让自己的手下围着季崇德。

手下一见季崇德有此决意,便将尖刀移开,再以刀柄狠力一敲季崇德的头脑,虽不致他昏迷,但却可让他头脑不清,再难生寻死冲动。

灌木枝叶摆动,血腥味瞬间蔓延,吴其康手里也抄起了刀子,拼死反抗。眼看场面已乱,无人认出自己,晏苍陵忙悄无声息地运起轻功而离,同隐在暗处的手下会合。等候多时的乐麒,一见晏苍陵便将行装呈递给他,双双对视一眼后,乐麒易容成他的模样从暗处而出,代替他统领犯人,而晏苍陵则带着另一队手下人马,驻留原地,伺机等待,整顿人手。

乐麒在暗中候命,早已等得不耐,恨不得提刀而上,将敌人杀得一干二净。而今好不容易待得时机,怎料方一冲出,方发现亲卫几近全军覆没,哪儿还有他杀的份。一时气结,他怒火沉于心口,一望到那执刀劈翻了一个犯人的吴其康,便带刀杀了过去。

手中尖刀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横批一刀,便带着砭人肌骨的肃杀之意,吴其康后脊一凉,察觉到逼面而来的汹涌杀意,下意识地身子后仰,堪堪避过了迎面一刀,他一个后翻立稳身形时,却对上了一双湛蓝的双瞳。

“西域人!”吴其康喝出一声,大惊失色,还未能续上后边的话,乐麒的刀便不留情地削向面门,将他后话生生止住。

刀网舞得密不透风,吴其康避无可避,只能被迫往后倒退,身上落了不少的伤。他此刻眼中,只看得入一双蓝瞳,那对眼深邃得似欲将人吸食进去,再啃食干净。

“你们究竟何人,竟敢伤害本王!”吴其康厉声一啸,好似全身的气力都在这一吼中散去一般,气力将竭,面临绝境。他朝身侧树叶刺去,挽出一个刀花,唰唰唰几下功夫,便有无数落叶袭向乐麒面门,花了乐麒的眼,同时刻吴其康足下一滑,避过迎面一刀后,冲出刀网。

这时,忽而有一方人马赶来,嘚嘚的马蹄音将喊声切碎,不消半会,援军赶至,竟是吴其康的亲卫,人数约莫数十人,比之犯人数量尚多一倍之余。这些亲卫身强马壮,又是方才赶到,气力正盛,提刀一来,嗖嗖几下便将数位犯人砍倒,鲜血直流。有数名亲卫冲到吴其康面前,大喝一声:“王爷,快走!”声未落,吴其康步已先迈,也不顾得验明这些亲卫正身,便在其保护之下,往安全之处逃离。

亲卫一到,已经砍得几近力竭的犯人,便没了气力,乐麒假意追了吴其康几步,便折回来大喝一声:“回马车那处同第一队会合!”声音一落,众人眼底亮堂,立马砍了眼前亲卫,拼出一条血路,回了马车处,同第一队人会合。

但即便同第一队会合,终归人数过少,拼不过亲卫人数众多,不过转而,众犯人便被围困其中,成为亲卫包围圈中,无法脱离的猎物。

死亡的寒意从背脊而上,众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疲惫,一时冲动冲出,却不想寻不见所长,杀不了西平王,白白被人带至这里,杀了一些无用之人。

害怕与绝望,笼上众人眼底,将他们的一腔热血淹没殆尽。

看着越逼越前的亲卫刀剑,有些人已经丧了气,有些人依旧背脊力挺,不绝最后一丝希望。可是真当亲卫们的刀剑,逼到了喉头上时,论你胆气再厉,也抵不过刀剑无情。

嗖!剑风劈空,迅疾前刺,只消再往前一寸,便可断犯人头颅,热血洒地。

情急之刻,远处蹄音作响,震天撼地,一人带队打马而至,燃起了众犯人的希望。

第三十四章:救人

嘚嘚嘚,声声蹄音如密集战鼓,擂入众犯人心间,每一个人皆拉长了脖子朝远方看去,总想着能看到零星半点的希望来。

起先映入眼瞳的,还只是一小点的黑影,在众人几近绝望的灰心下,黑影陡然张开双翼,唰地现出一大群人马,轰隆隆,踏得山林巨震,尘土飞扬,干燥的沙气呛入鼻尖,让人感觉到一种活着的味道。

来者气势凶猛,光闻马嘶人吼,便让人途生一股惧意。还未临敌,亲卫便被对方的威压所摄,不自觉地松了手里武器。趁此时机,乐麒眸光一逝,立马带着众人大喝一声,突出重围。赶来的人马勒马停住,为首之人——晏苍陵只粗略扫荡一眼,便提起手中长剑,呼喝着朝前一刺,横剑一扫,不过三两下功夫,便了结了数位亲卫的性命。

一看对方乃犯人的援手,亲卫对比两方的实力,便知赶来之人能力不凡,当下招架几手,便做鸟兽散,轰地一下冲了开去,一些逃亡不及的,沦为枪下亡魂,逃得及的,也重伤难治,拖了好长一道血迹。

晏苍陵的手下,打马追及逃亡的亲卫,追入密林中时,众犯人只闻声声凄厉惨叫灌入耳中,接着闷吟一滞,再无声息,接着手下胜利从密林而出,每人身上都带着刺目的血气,血味弥漫,冲入鼻中,熏臭得几欲作呕。

一场动乱,在晏苍陵驾马将亲卫杀尽后终于结束,地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一些犯人禁不住臭味,跑到一旁作呕,另一些人,经由一场战斗,已同余下犯人化敌为友,上前去,悄无声息地拍着作呕之人的背后,从死去亲卫身上,扯下一块布,给其擦拭嘴边污渍。

原先这些犯人在囚牢里,还为着一主事者争论不休,吵闹不停,如今不过短短一战,历经生死,便已生兄弟情谊,两手扣拳紧握,拍着对方肩头,笑着说:“兄弟,你还活着!”

而无辜受连的犯人,也因此事而生了几分胆气,与当初参与暴动的犯人间,生了几分兄弟之情。

便在众人回味生死之际,晏苍陵,将眉头一皱,吁了吁坐下之马,故意问道:“季崇德何在?”

乐麒眼眸一转,同晏苍陵递了一个眼色,朗声道:“不知,你寻他何事。”

晏苍陵不答反而再问:“季崇德何在?”

众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环顾四周,一手指向那倒在树边的季崇德——方才乐麒以免季崇德趁乱时自尽,故意将人敲晕,安置在一旁树下,争斗时,也让晏苍陵的手下片刻不移季崇德,护着他。

晏苍陵将眉头一挑,跃马而下,走到季崇德面前一蹲,给季崇德除下了绑缚的麻绳同塞嘴布巾,待他醒来后,装腔作势轻声询问:“大人可是季崇德?”

季崇德迷糊睁眼,双眼还未聚焦,便见一双灿如星辉的眼,他近乎下意识地便为这双眼做了定论——这对眼若是平静无波,则可泛着几许柔情,若是翻云卷雨,则会涌起滔天杀意。这人是个人物,见人识广的季崇德,仅从一双眼中便看出了晏苍陵的特质。

此时的晏苍陵已经卸下了自己的易容,以正颜出现在季崇德等人面前。

这是他最后布的一局,先利用犯人对所长的恨意,将犯人们引至此处,来对付西平王,而他再同乐麒交换身份,他以正颜同晏王身份出现,救下犯人们同季崇德,以搭救之恩,收拢人心。晏苍陵双唇微抿,目光深邃,倒影着季崇德晦涩不明的眸光,再问一句:“阁下可是季崇德。”

季崇德心如死灰,只挑起目光看他一眼,便勾起一丝冷笑:“不知又是何人让你来夺我性命。来罢,何必啰嗦问我可是季崇德,要杀便杀,让我死得痛快。”

“阁下当真是季崇德?!”晏苍陵高兴地扬声一笑。

“是又如何,不过将死之人,又谈何身份名姓,要杀要刮,随便,不必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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