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神级鉴赏大师(穿越 6)——时镜
时镜  发于:2015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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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战,很关系,对下面要接战的浮阁来说,根据是非的本事来制定对策,才是上上策。所以很多人都在观望。

唐时已经入了阵,进来之后就像是进入了一个被水波笼罩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都模模糊糊。

回头看,藏阁的高大古朴的楼阁,只有一个隐约的影子了,甚至伴随着阵法灵力的波动而波动。

扭头再前面,一切都很清晰。

藏阁,第一站,必须给人一种开场很盛大的感觉。毕竟这是一件大事,而藏阁是爱面子的藏阁。

这样大的手笔,只怕是后面都找不到了。

一定有人在吐槽藏阁,但是唐时一点也不介意。

他抬头看向前面的栈道,当真如天梯一般。那铁索桥悬在两山之间,却给人一种晃晃悠悠的错觉。

实则,这山山水水,险峻异常。

那栈道的尽头,有一座石亭,唐时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小溪旁还有一片平地,他只坐到了那石亭之中,便开始闭目养神。

他要做的,只是在是非到来之前,等待。

天色暗下去,众人也知道这一夜,会在等待之中过去。

只是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萦绕在众人的心头,挥之不去,睡觉的时候遇到半点动静都会醒。

而唐时,只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说实话,很期待与是非一战,即便——只是不得不放水的一战。

可是能交手,也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唐时穿着那一身画裳,白衣黑字,甚至还在流动。腰上挂着一串小小的牌子穿成的腰佩,插头发的发簪乃是深海蓝的三株木心笔,在他闭目之时,更衬托了他此刻满脸的安然,满身的沉静。手指掐诀,放在双膝之上……

出窍中期的唐时,归虚期的是非。

唐时心中正在衍算这一战,可他最后还是想……

手上十指的指甲,伴随着天色的逐渐明朗,而缓缓地被黑色覆盖。

十指指甲,在红日越出地面那一线的时候,全数黑尽。他眼底也氤氲了几分墨气,睁开眼,第一眼看向那红日,第二眼看向自己腰间挂着的腰坠。

是非,已经来了。

少有人注意到,他是从大荒来的。

从那漫漫黄沙之中走出,便已经到了整个风雨三千阵的另一头。

这阵法的周围都是人,只有这个入口处一个人也没有。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是非孤身而来,而藏阁的十层楼上,已经全是人了。

汤涯背后站在最高层,远远看着那一幕。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是凑近的气息。

汤涯表情不变,一把将他推开,却懒洋洋道:“你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哪里又是我在打什么主意?”绿辞耸肩,又喝了一口酒,就坐到了那桌边,道,“皇煜死透了?”

“死透了。”汤涯点了点头。

绿辞又道:“九回当真联系了他吗?”

“你怀疑我。”汤涯用了一个很肯定的口气。

绿辞再次走到他身边来,凑到他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是,我怀疑你。”

说完这句话,他便直接下去了,经过传送阵,从第一层出来,之后来到最外面,站在人群之中,远远看着已经走在那山道之中的是非。

这一局,对是非来说,其实应该是最艰辛的。

他肯定能够过来,只是受到的折磨最大。一切由心而起,又由心而灭。至于唐时那样的人,就完全无所谓了。

这高山的轮廓很陌生,可是壮美之间带着一种更亘古的冷意。

山道回环,九曲十八弯,是非在转过第一个弯的时候,遭受到了无数妖兽的攻击。

豺狼虎豹,从林中传蹿出,而是非只是一掐佛珠,佛珠上散射出金光来,便安然从这些野兽的包围之中过去了。

周围的树木也忽然之间活了过来,在是非经过第一个山谷的时候,骤然开始了移动,布成了一个个阵法。

唐时的灵识,穿越了这一重重的山,将这一切场景收入眼底。

他走出石亭,身形一轻,便直接跃上了石亭的顶端,站在那翘起的飞檐上,只踩住一点尖端。画裳被冷冽的山风吹起来,已经能看到那山谷之中的白衣僧人了。

唐时只负手站在此处,已经像是一幅画。

此刻的他,像极了仙人。

只这一站,之前只听说过唐时,却不喜欢他的人,已经有不少路人黑转路人粉了。

只是唐时此刻的内心,却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仙风道骨。

哟,这和尚还真是什么都没宰,一路只抵挡周围层出不穷的攻击,却不曾主动出手攻击。好怕踩死了蚂蚁的和尚,真是……在残酷的修真界之中,怎么生存到现在的?

和尚,还真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唐时摇头笑笑,看到是非那边已经结了一个“卐”字印,来抵挡山谷之中的万兽阵,只转瞬之间回便像是到了山谷的出口了。

后面那些妖兽野兽,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一样,怎么它们的目标已经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唐时却感觉出来,是非这缩地成寸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到了山谷口之后,看着那无数往外面冲,还要来追他的无数妖兽,只回身抬手,往半空之中一按,无数的金莲从他手中暴闪而出,便形成了一道光幕,而后莲花的花瓣变大,交织在一起,将山谷的谷口给封印住。

他从这山山水水之中走过,真算得上是过五关斩六将了。

一路走过来,都是轻轻松松的,脸上带着的表情堪称是寡淡,却有一种格外超脱的感觉。双瞳之中的金莲已经亮了三瓣,在他双眼开阖之间,明灭闪烁。

是非一步一步往前面走,所有人也都看着他往前面走,只是他的速度一点也不慢,甚至比大多数修士御剑还快。

白色僧衣在青山绿水之间,煞是好看。

一时倒是让众人怔忡了起来,怎么这和尚这样想不开,跑去当了和尚不说,还来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吃力不讨好。

这绝对是大多数人对是非将要面临的事情的评价,可唐时知道,那是迫不得已。

他看着是非重新走上了曲折的山道,中途偶尔停下,却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

是非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不禁让唐时开始怀疑那是不是是非,可这样想过之后,他又觉得——若是有太多的表情,那才是奇怪了。

这风雨三千阵法,到底是怎样的,唐时一点也不清楚。

据说这里面藏着无数的阵法,是非不管走哪一条道都会遇到许多阵法,杀阵、困阵、迷阵、幻阵……

如此种种,最是考验人心。

他在那一处看着平平无奇的山道上停了太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在半空之中虚画了几个字,却是梵文,唐时不大认得。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却是“回头是岸”。那梵文金光大放,霎时间,琉璃碎地的声音,便从是非身前的某处散落向四周,甚至也传出了这风雨三千阵法。

众人只觉得是非手指落下那些金色的字迹之后,周围便像是有一些清光崩碎,化成细碎的星光,散落到青山绿水的各处。

是非远远地看了一眼,已经能看到高高站在那石亭飞檐之上的唐时。

唐时背着手,甚至是唇边带着笑地看他。

是非垂眼,古井不波,双眸依旧,千里之行,只从足下开始。

一路有惊无险到了那铁索桥前面,脚下是江水涛涛,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唐时打了个响指,于是三千风雨,终于下来了。

这个阵法,叫做“风雨三千阵”,自然还有更加特殊的含义。

雨初时不大,只是逐渐变大,风吹斜了雨,却淅淅沥沥淋湿了是非将要经过的铁索桥。

雨滴落到下面的江水之中,雨声喧嚣起来。

这样的声音,原本应该是很清静的,只是清静之余,却隐藏着几分阴寒冷意。不断有黑气,在是非走过的时候,从那雨滴点到的江面上冒出来,逐渐笼罩了那一架铁索桥。

原本那铁索桥在这奇山秀水之间,透出几分清绝的仙气,这会儿却忽然像是阴惨地狱了。

是非一步一步周走着,不为所动,唐时的目光隔着那重重雨幕,似乎能望见是非的表情,事实上只是平淡的一片。

在他走到整个铁索桥最中间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是最关键的——铁索桥的存在,很明显完全凌驾于别的一切,他在这阵法之中的作用肯定最大。

是非身周亮起了光罩,风雨不侵,可在这样的风雨之中,他看到了一座村庄。

这村庄之中有无数的人,是非转瞬便化作了一个普通的僧人。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意识之中的那个是非,走入那幻境。

淳朴的山里村庄,是非一进来,便有人对着他笑。

村子建在山谷之中,风景秀丽,又民风淳朴,村民们躬耕田园,青壮年偶尔上山打猎。是非的到来,似乎是一件很新鲜,也很好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他被整个村子的人接受也只是很快的事情。

只是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就风雨大作起来,风狂雨骤,吹折了村外的大树,吹翻了村里人的屋顶,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屋里。

是非也坐在漏雨的屋中,听着这屋里滴滴答答的喧响,还有外面那嘈杂的雨声,心底一片平静。

他心里有一口井,照见五蕴六感七苦,人世间的艰辛,汇作这一口井的井水——自打是非来了之后,人人都说村里那口苦井变甜了,可是非心底的那一口井却汇聚了世间所有的苦楚。

是非是一个掘井人,却无法控制井中冷泉的甘与苦。

油灯被风里带着的潮气给吹熄灭了,于是一世幽暗。

亮着的,只有是非手中的佛珠,随着他缓慢地波动而轻轻在这屋中流转。

意外,或者说必然发生的事情,便是在这一夜。

雨水汇聚起来,冲刷着周围的山峦,泥水顺着陡坡冲下来,转瞬便爆发了山洪。

建在山谷之中的村子,只在那一会儿就要被淹没。

是非也不知道那僧人是不是自己,只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用火折子点那油灯,周围轰隆之声大作,眼看着村庄倾覆就在眼前了,可他依旧是在点灯。

这一盏灯,应该叫做什么灯呢?

他不知道。

点了很多次,直到火折子再也吹不燃,这一盏灯,也终究只是从灯芯上冒出几缕熏干的青烟,袅袅而去,又被潮气给消弭。

是非似乎终于放弃了,他将那灯盏,放回到桌台上,一敛僧袍,便走了出去。

山洪,已经近在眼前了。

毁天灭地一样的景象,无数的村民,已经在那一时刻被惊醒,只是来不及逃走。

巨龙一样的灰色泥流,从山谷之中咆哮而下,掀翻了山上的树木,也卷走了一切飞禽走兽的生命。于是,是非只忽然消失,化作一道金芒,没入这无尽的山洪之中。

他忽然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

可他明明不信。

然而,这一切都隐约之间预示这什么。

山洪,终于冲了下来,可是村庄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所有惊慌的脸孔上,那些恐惧的表情,都转变成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人痛苦起来。

那白僧衣的和尚,站在下面的泥水之中,僧衣被泥浆染污,却将整个村庄都托起来,漂在水面上,像是一座浮岛。

村庄,孤岛,白僧衣的和尚。

无边的凄风苦雨之夜。

和尚死了。

是非很清楚。

这是一个幻境,应该开始的,才刚刚拉开序幕。

古井之中,忽然落下一滴水,点在井水的正中间,荡开一片涟漪。

在下面的泥浆凝固,也彻底掩藏掉那僧人的身影的时候,村庄集体搬迁了。

僧人,无声地被埋葬在那村庄的泥浆下面。

他点了许多次的那一盏灯,被所有的村民遗忘在了角落里,再也不曾点燃,随着岁月的流逝,灯盘之中的灯油逐渐地挥发消失,终于只剩下干涸的一盏灯,再也没有被点亮的可能。

那里,那山谷之中,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村庄的旧址。

再也没人知道,这里曾经有一名白衣僧,救了一座村庄。

新搬迁的村庄,在一片平原上。村民们依旧安静祥和地生活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织自足。村里的老人、青年小孩,男人和女人,似乎即便是再过千万年,也是这样一副美好的模样。

许多许多年以后,又有一名白衣的僧人来到了这里。

是非抬眼的时候,看到的人已经不是许多年之前的人,新的面孔,却似乎有一样的淳朴。

他再次被所有人热情接待,住进了村里一间无人居住的草屋。

屋里有一盏灯,他照旧过去点灯。

灯,在黑暗之中,给人光明,为人指明方向,脱离黑暗阴沉与苦海地狱。

僧人们很喜欢灯,也喜欢点着这一盏灯,行走于黑暗之中,胸中却藏着无限的光明。

吹火折子,点灯,似乎受了潮。

他看了看那灯芯,又重新为点灯而努力。

天色已经黑了,有一名村妇来敲门,说是给僧人送饭。

于是是非放下了灯盏,盏中的灯油跟着晃动了一下,等是非端着一些简单的饭菜回来放在桌上的时候,这灯油已经不在晃荡了。

淳朴的村民们,施舍给僧人的斋饭。

然而他只吃了几口,便迷迷糊糊地倒地了。

那一道虚掩着的门,忽然之间打开了。

有人提着斧,拿着刀,男人们个个表情狰狞,女人们抱紧了自家的孩子,有些害怕。

这是一种色厉内荏,一种心虚和恐惧。

他听到有人说:就是这个和尚,他跟当初那个和尚一模一样,一定是要来寻仇了。

有人附和:就是他,我当年见过他,就是他……

是啊,就是他。

就是他。

就是他。

就是他……

无数人说着,“就是他。”

是非仿佛又忽然之间变成了两个,他看着其中一个自己倒在地上,浑然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另一个自己却漂浮在半空之中看着这即将发生的一幕——惨剧。

刀斧举起来,女人们的眼神跟着男人们的眼神,也变得怨毒和狰狞起来。

世人很少有好记性,人对自己的好,时常忘记得很快,能记住的大多都是那些不好的。因为坏事比好事深刻。

记住一个人的好,比记住一个人的坏,困难多了。

对村民们来说,这白衣僧人,已经不是当初救助过他们的那个白衣僧人,而是鬼,是妖邪,是被他们遗弃在村庄旧址的死人。

所有一切诡异的事情,都会被归入妖邪。

凡人之眼,只能看凡人之事;凡人之心,只能推凡人之理。

唐时远远地看着,旁人只知道是非站在那里,他身为风雨三千阵法的主阵者,却知道是非看到了什么。

双手一背,便轻轻地叫交握,唐时这里还是晴天,正是那东边日出西边雨。风风雨雨,都与他无关。唐时喃喃道:“好了,现在你怎么选择呢……”

怎么选择呢?

是非仿佛听到了旁人对他说话:此刻,你要怎么选择呢?

“杀了他们,你就能过去了。你的对手,你的小自在天,你济世怀仁之心,不管是什么,通通可以被成全……杀了吧,善无法止恶。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如何不杀?”

只有杀了这些人,才能破了这一个局。

风雨三千阵。

这才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唐时抿了抿嘴唇,竟然有几分奇怪的紧张。

是非到底会怎么选呢?

杀人,或者被杀——

不管怎么选,其实都是万劫不复。

刀斧举起,已经下落。

是非闭眼,手指颤抖了一下,却不曾有任何举动。

杀,不杀,在他心中纠缠成海。

无法否认,他在动摇。

修长的手指,掐紧了佛珠,那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是非,是非,名为是非,又怎能脱离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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