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那就不用找了。”不是苏亦然大方,是这些金条走到哪里都没人能给他找零,弄得他不管做什么芝麻绿豆的事都得付给人家金条。
老板受宠若惊,哆哆嗦嗦的去拿宝剑和玉镯,然后问道,“需要给您包好吗?”
苏亦然看了眼他心心念念的溟月,忽然想起他现在还居住在蓝府,根本没法把剑拿回去。本来是可以把剑放到店铺里藏着的,可是这几日要请蓝玉到店里画壁画,万一被发现了又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
再等几日吧……苏亦然欲哭无泪的想,等店面开张了,他就来赎溟月回家。
“老板,商量个事。”
“您说。”
“我这把剑可不可以暂存在你这,我过几日再来取,今日就姑且先把玉镯包给我吧。”
老板收了苏亦然一整根金条,自然连声答应,并保证绝不会把他的宝剑卖出去。
苏亦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拿着玉镯来到了万花楼。近一个月没来万花楼,刚踏进门就闻到一股胭脂酒水味,苏亦然忽然亲切的像是回到了家。
老鸨一见苏亦然尖叫着就走过来,“哟,这不是苏公子吗?怎么来了我们万花楼了。”
老鸨这一声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几个女人直接粘了过来抓着苏亦然不放,一些正在跟女支女调笑的客官也抬起头来看他,一时间刚才还喧闹的大厅寂静不已。
苏亦然尴尬了,走到哪里都如此引人注目真不是什么好事情,那老鸨十分会看人眼色,一见苏亦然脸色不好便扬着手绢道,“都看什么看什么?抱着我们万花楼的莺莺燕燕还想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不成?小心我这的姑娘们不让你们进这万花楼的大门啊!”
被老鸨这么一说,众人哄笑着便又各忙各的,苏亦然礼貌的扒开抓着自己的几个妹纸,对老鸨感激一笑道,“我想找红妆姑娘,不知她可方便?”
老鸨脸色一变,但很快便又笑的一脸喜庆地说,“方便,当然方便。红妆她正在房里歇息呢,要是知道苏公子您来看她想必得高兴的不得了。”
老鸨把他带上楼,敲了两下门还未等里面有回应便推开门,只见红妆背对着门,慌忙的把什么东西扔到了抽屉里然后合上,可能是太着急了,连合了两次才合起来。然后转过头一脸慌乱的看着他们说道,“妈妈,苏公子。”
老鸨面露不善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又在做什么啊?!天天鬼鬼祟祟的。”
“没、没什么,我只是吓了一跳。”红妆慌张的解释着。
老鸨又瞪了她一眼,才转头跟苏亦然笑道,“苏公子,您别介意,红妆估计是听到您的声音太紧张了,正从那打扮呢。”
苏亦然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老鸨回头给了红妆一个眼色就下了楼。
“红妆姑娘,好久不见。”苏亦然先打着招呼。
“嗯。”红妆点了点头,有些手脚无措的说,“红妆没想到苏公子竟然就是京城里那位苏公子,多有得罪,请公子见谅。”
苏亦然笑着拉起她的手坐下,“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哪有得罪我?反而是之于我苏某有恩啊。”
“红妆愧不敢当。”红妆低着头不太敢说话。
“红妆,我苏亦然拿你当知己,你又何苦对我如此彬彬有礼。在这样我可生气了,来叫声苏大哥听听。”苏亦然温柔的笑望着她。
红妆见他这个样子突然就红了眼眶,“苏公子,红妆、红妆……”红妆急的说不出话来,苏亦然见状给她拭去眼泪柔声道,“我懂我懂,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拮据。”
“不……不是…”
“好啦。”红妆还没说完苏亦然便打断了她的话从怀中掏出一块布递给她。
“这是什么?”红妆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苏亦然。苏亦然努努嘴示意她打开,红妆打开一看是那天她当掉的玉镯。
“物归原主,当然苏某穷困潦倒,还要多谢红妆姑娘相助。”
“公子,我……”红妆激动的要跪下来,苏亦然连忙扶起她,她哽咽道,“红妆谢过公子。”
“怎么几日不见这么爱哭鼻子了?”苏亦然柔声道,“都说了不必如此多礼。”
红妆这才点点头,看了眼桌子然后慌忙的站起来道,“真是红妆失礼了,苏公子来我也没给你沏点茶,我这就去下面要。”
苏亦然点点头,红妆便小跑下了楼。苏亦然见她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旁,拉开抽屉,最上面放着一根翠绿的玉钗。那玉钗十分精细,成色也漂亮,不过样式显然是个男子的玉钗。
苏亦然将玉钗放回抽屉里坐回椅子上,红妆便回来了。她给苏亦然倒了一杯茶坐了下来,“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蓝玉一直派侍卫跟着我,来看姑娘不太方便,正巧这几天蓝府的侍卫半数被调到衙门去也无人跟着我,我便来看看姑娘。”
“公子竟然如此惦念红妆。”红妆绞着手帕。
“哪里的话,红妆姑娘善良贤惠,苏某想不惦念也难啊。”苏亦然调笑道。
红妆脸一红,手中的手帕又被绞了一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响才说道,“即便如此,公子也还是不要太过随意的好。二少爷虽没派人跟着您,但公子如此引人注目走到哪里二少爷想必都知道。”
“嗯。”苏亦然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红妆,你可有心仪之人?”
红妆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一脸没落,“红妆一阶风尘女子,又怎配有心仪之人?”
苏亦然见状安慰道,“姑娘不必如此介怀,算来我苏某也是风尘之人,感情这种事,只要姑娘用心必然会有所回报。”苏亦然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女追男隔层纱么。
红妆听到这话反而把头低得更低了,含糊地嗯了一声。苏亦然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两人沉默了一阵,苏亦然便说,“姑娘,我还要回府,今日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你。”
红妆也没挽留,点点头便送苏亦然出了门。苏亦然下楼到了大厅想给红妆赎身,可一摸怀里竟然一根金条都没剩下,只好作罢想着下次来再赎也不迟。
到了蓝府蓝玉正在屋内看书,苏亦然人还未进门就先喊道,“蓝玉蓝玉,帮我画个画吧!”
蓝玉抬起头来,见苏亦然踏着石子路带着阳光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请我画画,费用可是很高的。”
苏亦然一脸鄙视地看着“周扒皮”道,“你要多少钱?”
“我不缺钱。”蓝玉摊开手,一脸逗弄小孩的笑容。
“那你想怎样?我可告诉你,本少爷卖艺不卖身啊!”苏亦然说着瞪大眼睛拉紧衣襟向后退了两步,煞有其事的样子。
蓝玉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说道,“那你有什么‘艺’可卖?”
苏亦然转了转眼睛,想了半天说道,“厨艺。”
蓝玉抽了抽嘴角,想起那根油的让人作呕的鸡腿说道,“算了……”
“那你要什么?”
蓝玉色迷迷的把苏亦然上下打量了一圈,这次苏亦然两手拉住衣服道,“我不侍寝!”
蓝玉从椅子上下来走到苏亦然旁边,苏亦然往后退了一步,蓝玉立刻紧逼上前,最后直接把苏亦然逼到了门边。苏亦然背靠着木门,看着蓝玉不断靠近的俊脸,想着自己珍守了二十几年的贞操。
感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腰带,苏亦然连忙两只手抵到蓝玉的胸膛阻止他靠近,脸也撇到了一旁叫道,“你干嘛!“
苏亦然只觉腰带一紧,身上的重量消失了。他睁开眼睛,只见蓝玉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转啊转,一脸玩味的笑,“这块玉佩归我了。”
苏亦然立刻直起腰,“那是纳锦阁的玉佩,给你也没用啊!你想要我上街给你买一块。”
“不,我就要这块。”蓝玉坚定的说。
“不行不行,那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呢,出门在外证明身份全靠它了。”苏亦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蓝玉嗤笑道,“你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了,还要什么玉佩?”
苏亦然想想也对,但还是说道,“可你要他也没用啊,纳锦阁内部的玉佩,要是让苏亦轩知道会骂我的。”
“我不让他看到不就好了。”蓝玉说着无耻的把玉佩揣到了怀里。
苏亦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蓝玉见他没有再要回去的意思笑眯眯地道,“让我画什么画?”
“壁画。”
“壁画?”蓝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直接在墙壁上画画。”
“哦?”蓝玉显然很感兴趣,挑起漂亮的眉毛道,“你新开那家店?”
“嗯。”苏亦然点点头。
“想画什么?”
苏亦然皱了皱眉头,蓝玉便意会了问道,“还没想好?”
苏亦然点头,想了想又说,“想要个大气点的,因为墙壁很大,四面都是。”他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墙的大小。
“万里江山?”
苏亦然皱着眉道,“好是好,但是山山水水的似乎太俗了。”
“美人图?”蓝玉调笑道。
“我是开饭店,不是女支院!”
“那我想不出了。”
见蓝玉明显没有用心想的样子,苏亦然瞪了他一眼,蓝玉笑道,“我帮你想想好吧?”
“哼,随便,你爱画什么画什么。”苏亦然赌气的扭过头。
“你跟女人怎么说话就彬彬有礼,温柔体贴的样子?”
“你又不是女人!”苏亦然翻了个白眼。
蓝玉被苏亦然噎的说不出话来,半响才笑道,“好了好了,今天也不早了,你就别再出去了,回房歇息吧。我先给你想想,明天我陪你去店里看看好不好?”
听着蓝玉近乎宠溺的语气,苏亦然脸一红道,“谁用你陪了!”说完转身就冲出了门。
晚上苏亦然泡在浴桶中想着要画什么壁画好,可思来想去总是把自己的想法推翻了,弄得他头痛不已。隐约间又想起下午蓝玉恶趣味的贴在他身上逗弄他的话,苏亦然脸把半个脑袋埋到了水里。
苏亦然觉得蓝玉就像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时而这样,时而那样,让人怎么看都看不懂他到底想哪样。他可以对你体贴入微,也可以对你视而不见,更可气的是还交替着来,弄的人心里七上八下被玩的团团转。
玩?苏亦然垂下眼睑,对,其实是玩吧?蓝玉的本性就是爱玩,只不过是喜欢逗弄别人罢了。自己又何必多想,诶?多想?我多想什么了么?
“靠!老子什么也没想!”苏亦然气愤的叫了一声,也不顾自己还没穿衣服便猛地从水中站了起来。
离开了热水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有些凉,苏亦然这一冷才清醒了些,几乎是同时他便听到了房梁上细微的响声。
“什么人?!”苏亦然喊了一声,跳出水桶从衣架上拿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便追了出去。
他拉开门跑到院子里,只见一个黑影三两步就消失在小路上。
“奶奶的,爷爷今天心情不爽你还敢偷看爷爷洗澡!看爷爷抓住你不把你扒光了示众!”苏亦然说完便追了上去,碍于这还是在蓝府,他也没敢用武功,只好跑着跟上去。
跑的速度哪里追的上轻功,才跑出一小段,前面的人就没影了。苏亦然四处找了找,便发现好多侍卫举着火把朝一个方向跑。
苏亦然随手抓住一个问道,“哥们,前面怎么了?”
那侍卫见苏亦然只穿了一件亵衣亵裤连外套都没有穿,脸一红道,“有人闯进来了。”
苏亦然连忙也跟了过去,一直跑到正厅前,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噼里啪啦的火把仿佛把天空都照亮了。
苏亦然走上前,发现里面围了一圈的侍卫,正欲进去看看,一只手便拦住了他的去路。苏亦然抬头一看,是蓝玉。
蓝玉一皱眉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有人偷窥我洗澡,我一出来看见侍卫们都往这边跑,我就跟过来了。”苏亦然如实答道,似乎丝毫没有觉得有人偷窥他洗澡是件丢人的事。
蓝玉看了他几眼,目光说不上冰冷,却让人觉得有如芒刺在背。苏亦然正纳闷呢,蓝玉便朝人群里扬了扬头道,“你去看看是这人么?”
侍卫们围成的圈立刻散开一个缺口,火把噼里啪啦的响,苏亦然心里莫名的有些害怕,明明只是几步的距离心却咚咚咚的跳的他呼吸困难。
侍卫中央,一个穿着夜行服的男子躺在地上,面罩已经被摘了下来,露出俊秀的脸,但他的嘴角却鲜血淋漓,已经毫无生气了。最渗人的要数他肩膀上的那根毛笔,从笔尖的一段深深的嵌入肩膀中,笔杆竟没入身体三分之一,血浸透了他半边胸膛。
不过那伤虽十分严重却并未伤到要害,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才是,看了看他嘴旁黑红色的鲜血,苏亦然想,应该是服毒自尽了。
“是他么?”蓝玉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在身后响起。
这人的身影很熟悉,无论是从时间、衣着还是身高上都无疑就是刚才偷窥他的那个人。苏亦然点了点头。
蓝玉走进人群,路过苏亦然身边时仿佛带来一阵冰凉的风,他冷声道,“把他扶起来。”
一个侍卫走上前将那黑衣人的上半身扶了起来,蓝玉伸手扒开他的衣领,只见他右肩的蝴蝶骨上刺着一片冰花的花瓣。淡淡的银色,在月光下十分明显。
人群中传来了抽气的声音,虽然苏亦然并不想知道,但他就是觉得如果不问一下他似乎更没法理清自己的头绪。于是他开口道,“那是什么?”
蓝玉站起身来看着他,狭长的凤眸似一把利剑,许久他开口道,“乱花宫一阶弟子。”
这句话伴随着丝丝的冷风清晰的传到了苏亦然的耳朵里,他有些懵,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懵,就仿佛这盛夏的风太醉人,吹着吹着便吹凉了他的心,然后连思考能力都丧失了。他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但他张开嘴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才好。只是看着地上的尸体,双眼失去了焦距。
突然肩膀一沉,一件披风披道了他的身上,蓝玉那温润好听的声音传进耳朵,“夜里风大,回去吧。”
等苏亦然抬起头时,只看见远处蓝玉的背影。院子里的侍卫忙忙碌碌的收拾着尸体,火光来来往往映在苏亦然那水润的瞳眸中。
风似乎停了。
29、萌动
苏亦然吃着早晨却味如嚼蜡,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总是一遍遍的在他脑中回旋。苏亦然不懂自己在纠结些什么,如果是乱花宫的人,那事情就已经很明了了。
无非就是乱花宫派人到蓝府偷蓝玉手中的地图,路过他的房间时却被他发现误以为是偷窥,逃跑时被蓝玉一根笔就戳成了重伤,当场自尽。
果然乱花宫是不会放过蓝玉的,想也知道。灭了蓝家一百三十五口,那得是多大的恨啊!怎么可能却单单留下蓝玉这个活口?
苏亦然想得入神,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对面坐了一个人。
“你、你、你、你……”苏亦然吓了一跳,说话都磕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