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在不在里面？听得到我说话吗？”关心则乱，余青英不再顾及压低声线，用最大音量嘶喊，同时双手拼命捶打厚厚的车门，砰砰的敲打声不断回响。

“喂！别喊了！你想把丧尸都招过来是不是！”李天碍于身形挤不到门边，看余青英不管不顾的呼喊立马急了。

他们的气味吸引着丧尸，附近的丧尸仍然源源不绝的在靠近。好在这个出口位于郊区，丧尸数量与云龙那边相较自然是小巫见大巫，尚能勉强应付过来。不过他们始终是人，不是机器，再强悍也架不住丧尸永不止歇的攻击，余青英这一喊只怕会惊动更远处的丧尸，再度让所有人陷入险境。

余青英哪会理会李天，敲打和呼喊的音量不减反增，急得李天用尽全力往里挤，就想抓住余青英让她闭嘴。

“疯婆娘，闭嘴！别喊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李天总算挤进去了半个身子，手臂堪堪够到余青英头顶，手指一勾，拽住余青英的发丝就往外拉。

头皮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余青英顿时挣扎起来，正在清理丧尸护卫这片地盘的秦思远等人的精力也转到了车门边。

“放开她！”林予枫的枪头立即调转方向，对准李天，瘦猴手中武器更是直接向着李天身侧砸去。

他们彼此之间的平衡本来就保持得极为微妙，若非念及装甲车，李天和疤老幺早在防空洞里就动了手，哪里还会等到现在还白白死了好几个同伙。余青英就是一根弦，轻微扯动之下这种平衡瞬间倾塌，眼看瘦猴的武器敲上去李天不死也去了半条命，李天的同伙也不管丧尸了，挥舞着手里的铁条纷纷往瘦猴身上招呼。

余青英一直紧抓着车门外把手，挣扎期间也没松开过。外间这一番躁动，余青英就是个有效人质，李天更是不会松手，卯足了力气把她往外拖。车门不知是怎么回事，可能锁出了问题原本只是勉强扣住，被两个人使劲拉扯之间，颤了颤竟突然向上翻开，露出一道缝隙。

余青英感到自己的头皮几乎要离她而去，只顾着与李天撕扯，李天一方面拖住余青英，一面全神贯注外围局势。林予枫子弹射中李天的两个同伙，还有一个反应快的把瘦猴拉到身前当挡箭牌，眼神凶狠的瞪着逼近的秦思远和邵涵，疤老幺则带着幸存的一个手下站在稍远的位置袖手旁观看热闹。谁都没有注意从那个不足两掌宽的缝隙中伸出了一只血迹斑斑的胳膊。

第 44 章

与此同时，一声重响从天而降，一个物体重重坠在装甲车顶。所有人都被这声巨响吸引，喧闹寂静了一刻，一只丧尸歪歪斜斜撑了好几下，摇摇晃晃的从车顶上爬站起来。

车停靠的围墙紧邻一栋六层高的楼房。但现在离丧尸爆发的初始期已经有接近半年的时间，除非丧尸被锁住，否则它们一般都会在吃完楼内幸存者后从缺乏食物的楼房内移到地面上。因此谁都没有料到会有丧尸从楼上掉下来，在所有人愣神的当口，这只丧尸扭动着僵硬的四肢和脖颈，已经从车顶跌跌撞撞爬向拉扯中的数人。

“我操！”这会离车最近的就是李天和余青英，李天眼看丧尸往他这边爬，马上把松开拽住余青英的手，死命往外挤。

余青英头皮终于被解放，整个人惯性往内倒去，刚好撞在从车内伸出的那只手上。右臂突然被握住，纵使余青英性格素来沉稳，也禁不住惊呼出声。

车顶的丧尸原本的目标是李天，余青英这一声尖叫无异于告诉丧尸它脚下还有另外一只食物存在。那只丧尸顿了顿，放弃了较远的目标，调转方向直直朝余青英那边爬去。

“青英！小心！这是只进化丧尸！”秦思远和林予枫抬枪射击，枪械却传来两声空响。其余人等的弹药也已消耗殆尽，眼见丧尸皮肤黝黑泛光，秦思远这次真有些无措了。若没有了现代的热武器，人类对上进化丧尸，下场可想而知。

为今之计跑路才是上策，但余青英在秦思远等人心中亦妹亦得力助手，十来年的感情哪里能说抛就抛。

丧尸是只男性丧尸，体格偏壮，余青英所在的缝隙狭窄，美食就在咫尺之遥，丧尸却怎么都够不着，恼怒得嘶吼连连，双拳挥舞，竟然将装甲车的车壳捶出一个个凹陷。

“英……进……进……来……”生死只在一线间，前有丧尸后有不知名的手臂，余青英慌乱间不知所措。突然熟悉的微弱声音从背后传来，拉拽她手臂的劲道也更大了些。

“爸？”余青英呆住，拉住她的居然是她以为已经出事了的余叔。

“进……进……”余叔声音含糊不清，余青英不及多想，奋力就从车门缝隙向车内钻。

与此同时，天空一片亮光划过，一个玻璃瓶子裹着火焰直直向装甲车空隙这边飞来。

瓶子在装甲车上方爆开，碎片四溅，灼热的气浪把靠得较近的几人掀了个踉跄。瘦猴、李天和他的同伙离得最近，脸上身上都被碎片划出好几道大口子。

瘦猴满脸鲜血淋漓，还在往余青英所在的位置跑，被左鸿飞使劲拉住往回拽。

“别过去，那是进化丧尸！”

李天和他同伙正在汽油弹下方，在瓶子飞来的最后一刻李天扑在他同伙的身上，碎片和油大半落在他身上。李天推搡着被他救下的男人连声大吼：“李泉，快跑！”

爆炸造成的噪音和炫目的火光似乎比难以碰触的食物更有吸引力，丧尸不再管缝隙下的余青英，掉头面向众人，从车顶直接栽摔下地。火焰连同汽油浇落在它头顶皮肤上，形成一团烈焰，腐肉顿时被烧灼得兹兹直响，丧尸却丝毫不觉，在地面扭动几下爬起来一拐一跛扑向玻璃瓶的来源方向。

汽油瓶子是远处看热闹的疤老幺丢的，这种黑皮丧尸他曾经见过，力大无穷皮粗肉糙，单凭他们手中的武器根本无法对付。眼看情况不妙，他立刻把压箱底的东西丢了出来。依他的本意，瓶子是丢在人群中间，只要其他两伙人被炸伤跑不快，丧尸有了足够的食物，他就能获得充足的时间逃跑——另外，他也许可以趁丧尸进食的机会处理了这只丧尸，毕竟丧尸毫无智慧可言，进食时无暇他顾也是可能的。届时人死丧尸亡，装甲车也是他的，这才叫渔翁得利。

不过他以前也就是一个混子，力道掌握得并不那么精准，汽油弹飞过了头到装甲车顶才爆炸，李天那边倒是两个人都遭了殃，秦思远这边只有瘦猴伤得最重，其他人都只是皮肉伤。一切并未如他预期的发展，疤老幺顿了顿，立刻选择转身就跑。

“快走！”邵涵觉得自己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劲，本想找个机会玩失踪，但这下爆炸造成的动静让他又实在放心不下齐封。看齐封他们几个还在跑路和余青英之间纠结，干脆直接抓住齐封就开跑。

“但是……青英……”齐封回头，全身着火的进化丧尸已经朝林予枫他们扑去，左鸿飞也正拽住瘦猴喊大家逃命。

秦思远咬咬牙，拉上林予枫掉头跟上邵涵的脚步。

进化丧尸从楼上摔下来时似乎断了腿骨，虽没有痛觉，行动却受到影响。幸好如此，邵涵等人才能及时逃离，但附近的丧尸果然被刚才空中爆响吸引，一个个的向这个方向聚拢。

最先逃走的疤老幺带着他同伙奋力在丧尸圈中敲击着丧尸的、脑袋，黑红的血液和白花花的脑浆键得他满手满脸都是，他也顾不得去擦拭。见到邵涵等人朝他这方向跑来却要绕道而过，不禁失声吼道：“你们他妈的不救我就少两个人杀丧尸，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

虽然疤老幺的话不中听，但却是是这个理。现在37队这边就剩下6个人，李天显然是不行了，加上他那带伤逃出来的同伙以及疤老幺两人，也才九个，而且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带了伤。而目前可见的丧尸至少有四五十只，若任由疤老幺他们被杀，每个人负担会因此更重。

齐封虽然不愿，但大局如此，还是不得不提着武器去帮疤老幺两人解围。

“邵涵？”杀了两只丧尸齐封才惊觉邵涵没跟上他脚步，回头看他人还在原地，两人之间遍布丧尸尸体。

“没事……”邵涵觉得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似乎有一把火在他体内来回滚动，自知时日无多，看到齐封厮杀中依然关切的眼神，心中既暖更痛。

“去接应点！”再陪他一程，起码……把他送到安全地点再离开……

他们来时的那栋商务大厦离这里至少还有一公里的距离，齐封扫视去路，顿觉鸭梨山大。

但现在后有进化丧尸，装甲车内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回去拿取弹药武器显然不现实，为今之计，除了前冲别无选择。

每个人都豁出去了，麻木的抬手，拼杀。好在疤老幺仗着地形熟悉，领着他们尽钻荒僻小路。这些小路都是老房，很多荒废已久渺无人烟，路程虽是绕了许多，丧尸却少得多。当37队的人再见商务大厦底层那满地的尸体时，不再是恐惧，而是不敢置信，不敢置信他们竟然还能活着再回来这里。

爬到三楼，等臭味稍淡一些，所有人再也支撑不住，全部躺在地上，连一根小指头都动弹不得。不管这里如何诡异，即便明知仍有危险，但他们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疤老幺的同伙和李天那边唯一活下来的李泉在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失了踪迹，多半是凶多吉少。疤老幺躺倒的位置离37队的人隔了挺长一段距离，边喘粗气边考虑自己的后路。

刚才路上是因为他还有用，这些人才没找他麻烦，如今安全抵达了目的地，休息过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他的麻烦。

姑且不论他们在双子楼里的冲突，单是丢汽油弹这事，他们肯定就饶不了他。

疤老幺摸索着他的腰包，他包里还有三个瓶子，刚路上没舍得用，就是留到这个时候。

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P市别指望活下去了。能到这个大厦顶上接应这伙人的，肯定是飞机，若是杀了他们，自己假装是这栋楼里的幸存者呢？

届时死无对证，谁知道在这个城市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疤老幺越想越得意，却也有些惋惜。他的同伙是他打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两人过穷日子的时候就好到一条裤子两人穿，疤老幺是真把他当亲兄弟看待，即使在遍地行尸走肉的情况下，两人还是有块饼干都掰着吃。刚才只顾着逃命杀丧尸，人什么时候失踪的，疤老幺都没注意到。

不过好在李泉那小子也失踪了，否则那小子满脑袋鬼点子，以前在双子楼里李天能和他对上，多数都是李泉在背后出主意。这下死了，他至少可以专心对付秦思远几个人，也算去了块他的心病。

正在疤老幺苦思对策时，37队那边传来动静，疤老幺一个激灵，一咕噜就从地上翻身爬起来。

站起来的是瘦猴，瘦猴脸被炸伤了脸，怕被丧尸体液溅到，整个头用外套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表情。

瘦猴声音沉闷的从衣服里传出来：“你想怎么死？”

疤老幺强扯出笑容，哈哈两声：“兄弟你说什么啊，我们刚从丧尸堆里杀出来，你们就想过河拆桥？”

“过河拆桥怎么了？”瘦猴紧了紧手中已然弯曲的武器，想起余青英心中又是一阵痛：“他妈的你丢汽油弹炸死我妹子，你以为你还能活？”

“我是要炸丧尸！那种丧尸是我们能对付的吗？而且要不是我丢汽油弹，那丧尸还不是会吃掉那女人？！要不是我丢汽油弹，那丧尸最后会被烧死？！你们还有命活到现在？”疤老幺越说越激动，口沫四溅，虽说炸丧尸并非他本意，但造成的结果却给他留了条退路。

疤老幺佯装害怕，边说边往后退。腰包拉链在他躺着时就拉开了，他只要离得再远一些，点燃引线扔过去——这些人又没子弹，他怕个鸟？

火光在黑暗中分外显眼，当瘦猴追了疤老幺几步，在楼梯转角看到火光时，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一段闪亮的弧线在空中刚一闪而过，瘦猴还没来得及趴下，另一个瓶子紧接着又被抛了出来。

两声脆响伴随着漫天火花，在黑暗中如此扎眼。37队的人虽都在瘦猴打破僵局时站了起来，但汽油弹并不在他们的预期之内，毕竟路途艰险，随时可能丧命，他们没料到疤老幺竟然把汽油弹一直留到现在。

瘦猴首当其冲，被汽油火花浇了满身，惨叫连连。

其他离得远些的，立刻从楼梯上直接滚了下去，好在这栋楼的楼梯采取的那种传统转角楼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被淋到油，却不像瘦猴一样被从头浇到脚。而且他们这次有备而来，害怕被丧尸抓伤即使是大热天每人都裹了一层又一层衣服，每个人迅速把着火的衣物脱掉，甩得老远，但身上还是或多或少的被高温灼伤。

“看你们死不死！”疤老幺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又一声响，一个瓶子从楼梯中间的空隙处被丢到二楼。

“跑！”秦思远目呲俱裂，拉住林予枫没命的往一楼大厅冲。他仗着他们人数占绝对优势，进入楼内并没有立刻处理疤老幺，却没想到这番大意，竟带来这么大的灾祸。

第三个瓶子一直保持着完整状态着地，顺着阶梯咕噜噜滚到大厅，被地面一具腐尸阻住，砰一声炸开，连带那附近的腐尸也被炸得肢体四散纷飞，不过幸亏这一拦，没对人造成太大损伤。不过在他们休息的当口大厦前被清空的空地上又游来了十来只丧尸，大厅内如此大的动静，这十几只丧尸呆滞的转向这栋本来充满难闻气味的大楼，迈动僵硬脚步向大门移动。

齐封掉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让他惊骇的不是那十几只丧尸，而是他们进入时用于捆绑大门门扣的麻绳不知何时变成了小段小段的碎尸，静静躺在门边。一扇门扉大敞，显出欢迎姿态。当然这欢迎的对象，显然是正在逼近的那些丧尸。

“上楼！快！”这栋楼设计的两个逃生梯，一个是刚才他们走的那边，另一个位于尸堆后方。丧尸已然逼近，被这接二连三的爆炸惊动，围拢而来丧尸只会越来越多。单靠麻绳捆绑门扣抵不上用。好在现在离飞艇接应他们的约定时刻没多少时间，只能往楼上躲避，能撑多久是多久！

齐封跑了两步惊觉邵涵落到最后，又折回去拉他的手，这才惊觉邵涵皮肤滚烫得吓人，借助楼外照进来的光线，再看邵涵脸上，竟是神情恍惚。

“邵涵？你怎么了？”齐封自己的状态也不好，他在双子楼上被踢的那两脚不是假的，胸口一直痛得厉害，自顾尚且不暇，若是邵涵再出了状况……齐封自己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想下去。

“没事……走……”邵涵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反倒拖上齐封往逃生梯逃。他的肉体和精神都快濒临界点，若非自小养成的坚韧毅力支撑，只怕他早就倒了下去。

但这还不是可以倒下去的时候，快了……就快了……

默默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邵涵一步接一步向楼上攀爬。丧尸如今的行动较开始灵活得多，但毕竟达不到人类行进的水准。他们只要抢在丧尸之前跑到顶楼天台，把天台门封上，应该还能撑到飞艇前来援救。

第 45 章

所有人一窝蜂的都在往楼上跑。话分两头，疤老幺在丢下最后一个汽油瓶后，也反身就往上窜。

他没把握一举能把人都炸死，因此上窜的速度跟有狗在背后追似的。这栋楼他没来过，不过秦思远这几个进了楼敢躺下休息，他推测这栋楼内是相对安全的，即使有丧尸，恐怕也被秦思远他们清理干净了。

因为如此，疤老幺并没有匀出精力去进行探查。这栋楼的逃生梯每层只有一个小小的气窗透进光线，疤老幺甚至没注意黑咕隆咚的楼道里突然出现的一只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