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函渊抢在了苏子希的前面开口，“我和清影都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我们会尽量快点解决好这些问题的。”

直到第二天早上，坐在餐桌前的苏子希一边吃着楚函渊刚做好的牛肉三丝拌面，一边还在想着昨晚对戏的事情。

“喂，想什么呢？”楚函渊注意到了苏子希在发呆，便伸过筷子敲了敲苏子希的碗沿，提醒他回神。

“嗯？”苏子希被清脆的敲击声吓了一跳，他的脖子向后一缩，然后莫名其妙地抬眼看向楚函渊。

楚函渊往苏子希的面条里加了一点儿麻油，说：“这样是不是香一点？话说我还以为你只有吃东西的时候不会开小差，今天这是怎么了？良心发现开始思考哲理问题了？”

“不是，”苏子希用筷子拌了拌面，让麻油均匀地渗入到根根分明的面条之间，“广播剧怎么办啊？我本来还觉得昨天的对戏会很轻松的，然后这周就可以上交干音，让后期妹纸制作了。”

“你一直在烦这个？你是要期末考的人，二次元固然不能敷衍，可三次元更不能松懈。孰轻孰重，你分不清？”楚函渊反问道。

如果苏子希这一次考试的平均分能上八十，那么他可能就可以得到奖学金了，而且毕业的时候，他还可以得到一张奖学金的证书。所以，楚函渊自然是希望苏子希能全力复习，考出最好的成绩来。

“我知道，我已经背得差不多了，你别担心，我应该能上八十的。这样子的话，你就不能不准我到你家来啦！要说话算话哦！”苏子希自信满满地说，他冲着楚函渊眨了眨眼睛，一副得意的样子。

“我是说两个月不许来我家蹭饭吃是吧？”楚函渊笑得有些无奈，“两个月不正好是你暑假的时间么？你那个时候都回家了，哪里用得着来我家吃饭？”

“对！”苏子希恍然大悟地道。

因为自己出柜的事情，苏子希并不打算暑假回老家，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楚函渊之所以说两个月不准他过来蹭吃蹭喝，是因为那是暑假期间。

“P市还是挺近的，你回家什么的也还算方便。你买了几号的火车票？我送你去火车站吧，顺便给你买点吃的带着。”楚函渊随口问道，他不知道苏子希根本就不准备回家，更不知道苏子希已经跟家里出柜了的事情。

苏子希根本没有买回家的票，因此，听了楚函渊的问话，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不回家的事情告诉楚函渊。

苏子希也说不清自己是在想什么，总之他并不想让楚函渊这么快知道他早在一年前就因为寒江起舞出了柜，所以，苏子希迟疑了几秒，说：“下下个星期一走，不用你送我了，火车站又不远，我不会迷路的。”

“下下个星期一？我记得下个星期四中文系就考完了吧？你怎么买那么晚的票？”楚函渊奇怪地问道。

“怎么？”苏子希扬起下巴，不乐意地问道，“你不欢迎我在你家多呆几天啊？”

楚函渊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为难地说：“我下个星期六晚上要去F市，你一个人可以么？要不要我改时间？”

“这样啊？”苏子希有点失望，他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你星期六去吧！别担心我，我住学校好了。”

“不行，学校交通不便，离火车站又远，你还不如住家里。我记得有备用的钥匙，你拿一把，别弄丢了就行。”学校的所在地实在太偏了，一放假，人就更少了，楚函渊当然不放心让苏子希一个人住寝室。

“这样的话，貌似只能是我送你了吧？从这里到F市得要一晚上吧？那你要多带点吃的，省得路上饿，在火车上可无聊了，除了吃就没别的事能干了。”苏子希很有经验似的，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跟楚函渊说。

楚函渊摇头拒绝，微笑着说：“我坐飞机，飞机场有点儿远，不用你送。天气那么热，你还不如在家里吹吹空调，吃吃冰西瓜什么的。”

“那……等你回来，我就不在了。”苏子希想到将要和楚函渊分开那么久，就低下了头，他用筷子戳着碗里没动几口的面条，明显不开心了。

“我不会在F市呆太久的，等我回来了，就抽空去P市看你，好不好？”两个人在一起还没有多久就要分开，舍不得的哪里会只有苏子希一个人呢？

“啊？”苏子希的眼睛四处乱瞟，他有点心虚，要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回家，“呵呵呵呵，那好啊！到时候，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楚函渊发现了苏子希的反应有点不对，但是他并没有究根问底，只温和地道：“好。”

今天中午，楚函渊打算做一个排骨粉丝煲和一个炒南瓜花，而排骨和南瓜花都属于去晚了就买不到了的类型，所以吃完早点，楚函渊就出门去买菜了。

按照一般情况，买排骨的人总是很多的，光排队就要好长一段时间，目测楚函渊没有一个小时是回不来的。

苏子希背书已经背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溜进了楚函渊的书房，准备用电脑看一部喜剧片，舒缓一下心情。

可是，苏子希才刚刚开了电脑，屁股都没坐热呢，门铃就响了起来。

不是吧？楚函渊怎么就回来了？

楚函渊习惯于自己用钥匙开门，就算知道苏子希在家里，他也很少会按门铃。只是，苏子希可不是那么细心的人，楚函渊不在家，门铃一响，他就很自然地认为，那是楚函渊回来了。

于是，苏子希跑出书房，他既没有问问是谁，也没有从猫眼往外看一眼，就兴冲冲地拉开了房门。

和门外那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苏子希傻眼了。

我去，这个妈妈级的女人是谁啊？

第四十七章

门口的那个女人穿着一身咖啡色的雪纺连衣裙，脚踩一双大约七公分的蛇纹鱼嘴高跟鞋，一手拎着一个小巧的黑白两色的信封包，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蓝底白点的太阳伞。

苏子希看得出来那女人化了淡妆，可惜妆容再怎么精致，打扮再怎么时尚，都遮掩不了她真实的年龄。那女人的眼角已有时光刻下的几条纹路，皮肤也有些暗淡松弛，略微发福的身材显出了一丝老态。

这个女人应该超过五十岁了。

这个年纪的女人会和楚函渊有什么关系呢？苏子希又不傻，他只看了这女人几眼，就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阿姨好！”苏子希露出八颗大白牙，这是一个友好而标准的笑容。

那个女人第一眼看见苏子希也是一愣，在苏子希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着苏子希。她往房子里扫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敲错门之后，便在奇怪自己儿子家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男孩子。那女人正想开口向苏子希问个究竟，就听见苏子希笑容灿烂地向她问好。

“你好，”既然苏子希主动问了好，那女人也就笑着回了一句，“请问，这是楚函渊的家么？我没有走错地方吧？”

“没有，”苏子希急忙从鞋柜子里拿出一双还是崭新的女式拖鞋，将楚母迎了进来，“您就是楚老师的妈妈吧？楚老师出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

楚母进了门，她先四处看了看，又问苏子希：“老师？你是他的学生？这么早，你怎么在这里啊？”

“嗯，我叫苏子希，是楚老师的学生。因为下个星期就要期末考了，所以我来找楚老师问一些问题。”苏子希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看来楚函渊不是个好老师啊，你来找他问问题，他居然让你在这里给他看家，自己跑出去买菜了？”楚母漫不经心地瞧了苏子希一眼，言语里似乎是在埋怨楚函渊。

“不是，不是，”苏子希赶紧摇头，紧接着就解释道，“我成绩很差的，楚老师怕我这次期末考试不得过，特意帮我补习。但是这么多的内容，实在不是几个小时就能讲完的，所以楚老师让我住在他家，我一有不懂的就可以及时问他。这几天，我觉得自己学到的东西比以前的二十年都要多呢！楚老师真的是很好的老师！”

楚母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把自己的太阳伞放到茶几底下，又把自己的手提包放到沙发上，说：“你要不要喝水？也不知道楚函渊烧水了没有，我去厨房看看。”

“不用，不用，阿姨，您是长辈啊！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水喝。”苏子希拦住了正准备往厨房走的楚母，经过楚母这么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没有给人家倒一杯水。可是，他却忘记了，这是楚函渊的家，楚母才是主人，他自己只能算是客人。

楚母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子希的背影，苏子希如此自在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别人家里。先别说他和楚函渊是师生关系，就是随便某个人在别人家都会有点拘谨，而苏子希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他显然是把楚母当成了客人在招待。

不一会儿，苏子希就出来了，他端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杯子里的水装到了八分满，在水杯的中间偏下处还飘着两片柠檬片。苏子希把杯子递给楚母，然后又把一小碗双皮奶放到了楚母的面前。

“阿姨，这个是楚老师做的，你尝尝看。”苏子希的长相本身就是乖巧的类型，再加上他又是有意在楚母面前表现，所以就更讨妈妈辈的人喜欢了。

楚母喝了一口水，她顿了顿，忽然拿起玻璃杯晃了几下，问苏子希：“这是蜂蜜柠檬水？我也在柠檬水里加过蜂蜜，怎么泡不出来你这种味道？”

“蜂蜜柠檬水不是往柠檬水里加蜂蜜，”苏子希见楚母对这个有兴趣，便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做法说了出来，“做蜂蜜柠檬要先把柠檬洗干净，等柠檬表面的水分蒸发干净了，再切片，把柠檬片浸在蜂蜜里面，密封蜂蜜罐子，三天之后，就可以直接拿柠檬片出来泡水喝了。不用另外再加蜂蜜，这个时候的柠檬片里面已经有了蜂蜜的味道，酸甜正好。”

“这样么？那我回去试试。”楚母是典型的东方女性的样貌，她的眉目之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温雅。

两人之间一时无语。

苏子希觉得有点尴尬，他站在沙发边上，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苏子希想开口和楚母聊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楚函渊能快一点回家来。

像是听到了苏子希的呼唤一样，门外传来了钥匙插｜进门锁的声响。

“应该是老师回来了，我去开门！”苏子希几大步跑到门边，他才摸上门把手，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门开了，楚函渊把钥匙拔了下来，放回裤子口袋里，而苏子希顺手把楚函渊手里拎着的袋子都接了过来。

楚函渊见到站在门边的苏子希，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来迎接我啊，想我了？”

“老师！”苏子希听到楚函渊这么亲热的一句话，赶紧小声制止。

“你怎么……”

楚函渊还想问苏子希怎么又叫起老师来了，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自己的妈妈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来。

还好楚函渊的声音不大，再加上沙发和玄关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估计楚母并没有听清楚函渊和苏子希的对话。

楚函渊的表情只僵住了一秒钟，下一刻他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朗声叫道：“妈妈！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我本来是要回F市的，可是你爸爸却说这几天他在外出差，于是我便想着先到你这里呆几天，等你爸爸回去了，我再过去。”楚母看见了自己的儿子，脸上的笑容不再是那么淡淡的了，她专注地盯着楚函渊，生怕少看了一眼。

“我是说，你要是早点打电话给我，我也好去机场接你。”楚函渊反手捏了一下苏子希的手，然后才朝着楚母走了过去，“你这又是从哪儿来？”

“我和你的李阿姨一起出去玩了一趟，说起来，你还记得语函么？”楚母拉住自己儿子的手臂，让楚函渊和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语函？有点印象，是李阿姨的女儿吧？”楚函渊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苏子希一眼。

楚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是啊，难得你还记得她，语函也是大姑娘了，你是不是也该和青梅竹马见上一面了？”

“不用了，”楚函渊拍了拍楚母的手，丝毫不委婉地反对道，“让我们都给对方留下点美好的印象吧，现在再见估计是要幻灭的。再说，妈你应该了解我，我会记得她，只能证明我的记性好。”

“你不喜欢，那就不见吧。”楚母看见了儿子，正是心情愉快，这点小事还不足以让她放在心上。更何况，楚母也觉得那个什么语函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呢！

“那个……”苏子希见楚函渊母子俩聊得正欢，也不好打断，好不容易见两人停了下来，他才开口道，“老师，你陪阿姨说说话吧，今天中午我来做饭。”

“你先去把蔬菜洗一下吧，切菜和炒菜就交给我。”楚函渊转过脸，用后脑勺对着楚母，他偷偷地对着苏子希眨了眨左眼。

“嗯，好的。”苏子希温顺地像是一只小鹿，睁着大眼睛，乖巧得不得了。

苏子希进厨房去了，楚母又拉着楚函渊说了几句话，顺便抱怨了一下楚父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要多休息，还是每天忙得团团转。

“你呀，可别跟你爸爸学，他每天累成那样有什么意思？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当老师就挺好的，工作不累，还有寒暑假。无非就是工资比医生少点，咱们家有你爸，钱是怎么都不缺的。你老大不小的了，要说缺，也就是身边还缺个人了。”

楚母皱着眉头，她唯一担心的也就是自家儿子还没有个伴了。眼看着自己朋友的儿女都成了家，就算是没成家的也都有了随时可以结婚的对象，可是自己的儿子却一直是独来独往的，从没听说过交往了什么女孩儿。楚母怎么能不着急啊，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好，但这一点却是让她操心得不行。

“妈，你别担心，我知道我想要的是怎样的人。”楚函渊伸手环住楚母的肩膀，他柔声地安慰着楚母，心里却想到苏子希。

“哎，你知道就好，妈也是怕你现在不好好找个满意的人，将来要找就更难了。”楚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意再和楚函渊纠结这些事情了，“你不小了，自己有个主意也就行了，毕竟你是要过自己的生活。等你见到了你爸，你爸肯定得说你，你要是不爱听，就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别跟你爸爸吵，他也辛苦，总是想你好，才说你的。”

“我知道，我都几年没跟爸吵架了，你放心吧。”楚函渊把茶几上的双皮奶端了过来，放到楚母的手上，“尝尝看，我今早才做的。你又不提前跟我说要来，不然我还能买点儿你喜欢吃的菜。”

“哎，明天后天不是还有机会吗？我也要好好尝尝我儿子的手艺！”楚母挖了一勺双皮奶，送进嘴里，“好吃！将来谁要是嫁给了我儿子，那都是修来的福分。”

楚函渊的目光滑过楚母染雪的鬓发和眼角的鱼尾纹，他不禁眼眶一热，楚母的衰老并不是突然性的，而是每一天她都在一点点地被损耗，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又迅速地变老。谁也挡不住，谁都无能为力，除了看着他们老去之外，别无他法。

楚函渊又陪着楚母坐了一会儿，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让苏子希一个人做今天中午的饭。他站起身说：“我还是去厨房看看吧，我怕苏子希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