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杯与大宝马 上——天瓶座
天瓶座  发于:2015年0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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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客观地看,似乎真的一点不值得,做了这一切,夏慧星也不会活过来。

但是当他跳出这个躯壳,像一名观众一样观赏这一段剧情,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期待主角为那个女孩做些什么,一定会希望坏人们付出代价,虽然世道并不一定赞同这样的作法,但是人的心却向往着那份义无反顾的勇敢。如果我是我人生的观众,我会为今日的一笔喝彩。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人生。

“如果有人为你这么做,你会不会很开心?”贺兰霸转过身来,面对着沙发上的女孩。

晏菲看着静静地站在星巴克的窗户前的贺兰霸,那一瞬间他好像又变成了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衫,站在书架间,遥不可及的梦中学长。镜片后的眼睛沉静又专注,仿佛她的一颦一动就是他手中捧着的一本书,他正从中寻找答案。她被那目光看得心中砰然,果然猜得没错吗?她张嘴想说“那个女孩一定会说你傻”,但最后她却点点头:“嗯,我会很开心。”

贺兰霸微笑着点头,转身离开。笑容很淡却很满足。

晏菲独自坐在沙发上,沙沙的雨声合着客人沙沙的对话声,淹没了这间咖啡室。这些天雨总是停停下下,她没有带伞,和陈鸣伦约的时间还有足足一个小时,想等雨停了再走,低下头啜饮咖啡时,才发现贺兰霸留在沙发旁那把还套着塑料袋的黑色雨伞。

许大编剧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封杀,贺兰霸接不到任何剧本邀约,只好老老实实去学校补课,因为出勤率高甚至被严赋格点名表扬。贺兰霸已经很多年没被表扬过了,听了严赋格的表扬正有点洗心革面的觉悟,哪晓得老头子又加了一句“早这样勤勤恳恳早就毕业了”。被教室里众多师弟师妹笑得下不来台的贺兰霸手挡着脸,无声地做了个“歹毒”的口型。

没剧本写的日子他只好去泡图书馆,站在文学戏剧的分类书架前,宅男编剧愤怒地插腰吐槽:“这么多年了怎么都没进本新书啊?!”

图书管理员推着小车过来,懒洋洋地顺手递给他一本刚还回来的大部头:“有啊,这不是吗,我记得这本你没看过。”

贺兰霸看着那本《哈利波特与火焰杯》,无语凝噎。

最后借了本《冰与火之歌》回家,因为是从权利的游戏第二册开始看的,看得云里雾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早春三月气温还很低,他昏睡到中途被一阵凉意吹得瑟瑟发抖,但又没有彻底清醒,陷入了一种现实与梦魇交替的幻境。他能看见房间的布置,半阖的窗帘,熟悉的天花板,卧室里奇怪地弥漫着一层白雾。贺兰霸莫名涌起一股紧张感,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是噩梦将至的前兆。

人这一生里做噩梦的几率远远多过美梦,对一个编剧来说做噩梦更是家常便饭,他脑子里储存了太多恐怖片元素,一噩梦起来那简直没玩没了。好在他的噩梦大多是可以预测的,比如现在,既然是他的主场噩梦,那恶鬼们无外潜伏在几个地方,床下,天花板上,窗户外,他有时候可以跳起来跟他们肉搏,怒值满了还可以单手拧断丧尸的脖子,有时他会像上帝一样,说“要有刀”,然后一把武士刀就横在他手里,可是吧,也不是回回都这么顺利,有时他说“要有枪”,但是枪怎么都不来,人家丧尸在那头愣了一下,带着嘲笑的表情扑过来就把他啃掉了。

做噩梦只是因为身心疲惫,他虽然懂得这个道理,但噩梦来了也只有硬扛。

噩梦守则之一,眼睛往哪里看,鬼就往哪里来。贺兰霸控制不住地看向窗户,窗帘摇晃着摇晃着,然后一道人影忽然从窗户上倒吊着趴下来。

卧槽!贺兰霸被这吊诡的动作吓到了,心中大呼这剧本简直太赞!

可是对方的登场方式如此高大上,也意味着必然不好对付。窗玻璃都没有破,那影子像一道闪电般的幻象,轰地一下就冲了进来,狰狞的面目瞬间直逼眼前,贺兰霸立刻一个翻身挣脱了鬼压床的束缚,跳起来大喊“特么要有火箭炮!”

肩膀上一沉,火箭炮来了!贺兰霸对着那恶魔就轰了一炮,墙上瞬间就被轰出一个大洞,可那恶魔一点没伤着。恶魔贴得太近了,几乎要挂在他身上,而火箭炮的炮筒差不多有一米,根本轰不到。

“尼玛梦里何必这么科学?!”贺兰霸没辙,只能扔掉火箭筒掉头冲出房门,他抓了玄关的车钥匙,一冲出大门却猛地怔住了。

门外是教学楼的长走廊,穿着制服的学生们在丧尸中疯狂地尖叫逃命,那黑色滚白边的西装制服他再熟悉不过。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从丹美大厦A座穿越到了多年前的庚林学院,但是对面高二一班的教室门牌无比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这是噩梦,这不科学,但他几乎立刻就听到了心里迫切的冲动:哪怕是在噩梦里,他也想再见他一面!

他撞开一只横冲过来的丧尸,又有更多丧尸扑来,他现在还是贺兰霸,他需要力量,只有变回那个无所不能的贺兰谨,他才能找到他想找到的人。没有枪,没有刀,他抓住一只丧尸的肩膀,抬起脚一脚将那只丧尸顶了出去,丧尸们前仆后继地撞倒在储物柜上,满墙的柜子轰然倒下,他掉头正要冲进高二一班的教室,身后忽然传来女孩紧张的叫声:

“贺兰哥——”

熟悉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回过头,穿着高中制服裙的夏慧星岌岌可危地挂在二楼的楼梯扶手上,手指抓着扶栏,身体摇摇欲坠。

楼梯扶栏被逃难的大部队震得来回摇晃,女孩的手渐渐抓不住,松开了手指,贺兰霸在这时扑了过去。

夏慧星掉进他怀里的那一刻,眼眶一下就热了,他咬紧牙关,任垮塌的楼梯扶手掉落下来砸在他背上,埋头抱着怀里的夏慧星不松手。

他觉得自己真的哭了,好像枕头都湿了。虽然是梦,虽然是这么滑稽可笑的梦……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孩,无比感激地想,但这次我接住你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夏慧星的声音一点不害怕,她轻轻搂着贺兰霸的背,下巴舒服地搁在他的肩膀上,“你会救下我们所有人的,我们会有完美的结局的。”

于是他就带着夏慧星开始寻找完美结局的最后一片拼图,他们找遍了每一层楼每一间教室,哪里都找不到凯萨的身影,他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身后夏慧星的手,一只手攥成拳头暴力地挡开拦在前面的丧尸。

拜托了,就算是噩梦,让我再见你一面!!

就这样一路奔到天台,一阵强劲的风将天台的门板吹裂,贺兰霸抬手挡开四散飞开的木板,只见天台中央风起云涌,宛如风暴之眼。

凯萨就站在漩涡的中心,扭头看向他。虽然离得很远,虽然隔着激荡的风,但是那一回眸就足以让他心里山崩地裂的眼神,除了凯萨没有别人。

他终于见到他了。

夏慧星蓦地放开他的手,将他推进漩涡。

他跌跌撞撞冲进漩涡,旋风搅得人睁不开眼,在他们头顶,湍急的黑云变幻成一张骇人的魔鬼的脸,张牙舞爪地好像要将一切吞噬进口中。

凯萨不朝他走近,他只能自己靠近他,一边奋力抵御着狂风,一边怒声指责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摆扑克脸!!我这辈子都栽在你手上了你知道吗?!”

凯萨还是冷冰冰无动于衷的样子。风太大,他再也无法朝他迈近一步了,只能激将他:“你敢不敢朝我走过来一步?!就一步?!”

“我有什么不敢的。”那个面瘫死小子终于开口了,一脸蔑视的表情看着他,“不敢的是你。”

“我没有不敢!”贺兰霸顶风大喊,几乎快跪在地上,“你没看见吗?我走不动了!!”

“不要撒娇。”凯萨依旧站得笔直,冷冷地居高临下远望着他,“你走不动,我就该去背你?该去抱你?贺兰谨,这次换你走过来,如果走不过来,你就爬过来。”

贺兰霸简直想把这家伙按在地上狂殴:“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看看你是怎么羞辱我的!!”

“别撒娇了,没时间了。”

可恶可恶可恶!!这家伙就是他的煞星!!贺兰霸看着在凯萨脚边越收越紧的漩涡,他想到了那具从河中打捞起来,面目全非的尸体,他不能再失去这个人,哪怕是在梦里!

他俯下身,真的跪在了地上。

膝盖接触大地的一霎,风暴一点点地平息了。他并没有真的爬过去,因为凯萨已经来到他面前。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抬头看着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豆芽菜少年,看见他蹲下来,他的怀抱像有引力一样,如涨起的海潮般一瞬间席卷包裹住他。

他浑身颤抖,难以自已地回抱住凯萨温热的身体,那体温熟悉又真实,就像他还活着。

那时的贺兰谨还是众星捧月的模范优等生,当他位于人群中心的时候,凯萨就会在遥远的角落看着他。没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凯萨,但即便围着他的星星再多,他也总能在回眸时一眼看见那粒永远漂浮在他身边,坚定又不起眼的尘埃。

在没有星星的时候,他是属于这颗尘埃的。

他知道当阳光照射在这粒尘埃上,它也可以变得光滑耀眼,丝毫不输给星星,所以他帮凯萨补习功课,帮他报名参加游泳社团,那个时候凯萨不会游泳,他骗他大半夜来游泳馆,很粗暴地一脚把人踹进水里。

他以为凯萨对他的抵触只是中二期叛逆的表现,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这种叛逆。他想看见凯萨在水里挣扎,然后他就可以在岸上指导他,对这个人必须得狠,用这种法子,即使凯萨不想学,只要求生本能还在,就由不得他不学。

水花哗啦溅起又哗啦落下,夜晚的泳池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有月光洒在上面,他并没有看见挣扎求生的凯萨。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他有些心慌了,在岸上喊了好几声,仍不见水里有任何反应,愣怔了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

“你疯了吗?!!”

他衣服都来不及脱,扔掉眼镜就跳进泳池里,终于在泳池底部找到了丝毫不挣扎,就这么放任自己下沉的凯萨。他是沉下去了,但并没有溺水,在他跳下来救他的刹那,他带着一丝胜利的倨傲睁开了眼,水光星光涤荡着他灼亮的眼睛,他不会游泳,却像一只伺机埋伏他的虎鲸。

驮着凯萨上岸后他一拳砸在这家伙脸上:“你到底想怎样?!”

凯萨躺在湿滑冰凉的地上,冷淡地垂眸睨着他,嗓音是与他年龄极度不符的沉静:“你想我怎么做?”

他精疲力竭地坐在一旁:“……我想你老实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像个学弟该有的样子。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凯萨向后一撑手臂平静地坐起来,透湿的校服衬衫纠缠在他单薄的身体上,但他好像一点没溺水,直视着身边人的眼睛道,“我再问一次,你想我怎么做?”

贺兰霸一眨眼,回忆被打断,他又陡然回到梦里的天台上,听见凯萨在耳边问他:“你想我怎么做?”

这个问题,他如今终于可以给出正确的回答:

“……说你爱我。”

不会再让你背三千字的英文课文了,不会再让你参加不喜欢的社团了,不要再放任自己沉在水底,不要再那么激烈地反抗我……说你爱我就好了,我明明只想听到这三个字。

凯萨放下膝盖,双膝跪在地上,搂紧他的腰,嗓音低沉地说:“我爱你……”他反反复复重复这三个字,用他那和十七岁的年龄一点不符的冷冷沉沉的嗓音,一次比一次更深情更温柔地呢喃着,“你怎么这么需要这三个字……”

天边在响雷,雷声越来越近,湍急冲撞的雨云终于获得解放,雨铺天盖地落了下来,贺兰霸听见夏慧星开心地喊着“下雨了”跑上天台,她轻盈的脚步溅起灿烂的水花。

他缓缓地闭上眼,又在同一时刻缓缓地睁开,终于听清那不是雷声,也不是大雨,那是卧室的门剧烈震动的声音,有人正疯狂地拧动门把,他听见凯墨陇猛力拍了两下门:“贺兰霸!贺兰霸!”

他刚要应一声“哎”,凯墨陇已经开始用肩撞门,只撞了两下门把就“砰”地弹落在地上,一头半湿头发的凯墨陇破门而入,在门口站了一下,立刻眉头一皱两步跨过来,一把掀开他身上的被子。

“干什么啊……”他眼角还有些湿润,懒洋洋地看着居高临下掀了他被子的凯墨陇。

凯墨陇似是有些气,半晌才沉声道:“你睡觉的时候能不能记得把烟灭了?”

宅男编剧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才发现他手里夹着的那根宏声烟掉在被子上,已经烧焦了棉絮,卧室里充斥着烟雾和焦味。“你在洗澡?”他见凯墨陇裹着黑色的浴衣,赤着脚,胸口一片诱人水光。虽然没戴眼镜看不清凯墨陇的表情,但对方显然是在很急的状态下赶来的,可是,“你在洗澡怎么知道我屋子里燃起来了?”

凯墨陇眼神闪烁了一下,闷声道:“你在叫我。”

贺兰霸愣了愣:“我叫你了?……我叫凯墨陇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可我又没有梦见你……”

“那你梦见谁了?”

贺兰霸虚眸睨着上方人,凯墨陇打断他的口吻透着一股恶意的挑衅,包括他居高临下微微昂着下巴的姿态都有些不对劲,但他还是无法确定,毕竟他没戴眼镜,看不见凯墨陇真实的表情,但他忽然不想看清了,最后只淡淡道了声“谢谢”。

这场梦荒诞又离奇,恐怖又美好,他总觉得这是夏慧星送给他的,她来向他道别,也希望他可以和昨天道别。别人也许不会信,凯墨陇也不会信,但他是编剧,这个时候他感谢自己有一个如此不讲道理的脑洞。

现在他的生命中已经没有夏慧星和凯萨了,他看着凯墨陇,想到什么:“你不是说回来等我吗?为什么我回来没看见你人啊?”

“突然有点事出去了一趟。”凯墨陇说,末了忽然自顾自地一笑,“这种感觉真好。”

“哈?”贺兰霸听着凯墨陇好像在报复般笑得很过瘾的声音,摸了眼镜戴上,“什么感觉好?”

镜片后又是凯墨陇那张完美暖男的笑靥,什么挑衅报复都没有。凯墨陇低头将快要松开的黑色浴衣系紧,漆黑的腰带一分分束出完美的身体线条,也将他浑身弥漫的水汽汇到一处,贺兰霸冷不丁看见一抹水光从黑色浴衣的下摆滑下来,沿着凯墨陇笔直修长的小腿蜿蜒到他的脚踝,无声无息浸湿大片地板,这画面简直色气十足。

贺兰霸忘了自己最后的问题,直接借口尿遁去了厕所,坐在马桶盖上,望着厕所顶发着呆。这种感觉就像你终于下定决心翻过这一页,翻开新的一页,却发现新的一页竟然是没节操R18故事。转场太快,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三十二章

和凯墨陇逛超市绝壁是一种煎熬。

贺兰霸从货架上拿了几大罐午餐肉和凤尾鱼罐头,回头一股脑乒里乓啷扔进购物车里,然后一回身就愣住了——推着购物车的大婶正一脸难以置信地表情抬头瞪着他。贺兰霸别过头默默骂了声卧槽。

将那几只罐头从大婶的购物车里捡出来后,大婶立马推着车子跑得老远,贺兰霸一个人立在长长的货架过道间,前不见凯墨陇,后不见购物车。

在超市里转了半天,忽然听见前方传来“轰”的一声,举目望去,推着购物车的姑娘将推车闷头撞到超市中央堆放的罐装可乐上,这才回过头,惊慌地看着被自己撞了一地的狼藉。贺兰霸心说不会吧,顺着闯祸的姑娘方才扭头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正在CD区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凯墨陇,不过想来是这边的动静太大了,凯墨陇也拢着耳机朝这边回过头,见个头娇小的姑娘一个人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滚得到处都是的可乐罐,他取下耳机挂好,朝混乱现场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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