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系统的穿越性错误 下+番外——小丁冬不拉
小丁冬不拉  发于:2015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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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未见澹台宇之前,早年也不过在那金銮殿上远远地瞧上不过一眼,随后便被林大人遣着去了边疆,对于皇帝的印象本就不深,朝中,文有林大人,穆大人这般的贤臣在旁辅佐,武有神捕司,诸葛神侯安内肃清贼子,外又有他顾惜朝,杨,弓两位将军安邦抵御外敌,身边如此忠臣贤才却还能放任朝中女干相作祟的皇帝说不得定然是个极为昏庸无能之辈,心中本是极为鄙弃不屑的,然而今日一见,却又似乎远远不尽然。

顾惜朝却不知,傅宗书固然是澹台宇眼中的一个不小的毒瘤,这个毒瘤他却是迟早该要除去的,区别也不过早晚罢了,澹台宇固来擅长的便是在原地不动声色的结网,然后等着他的猎物不自知的团团钻入他布下的精巧的陷阱里,他天生的谨慎和不同寻常的耐心决定了他向来行事的方式。且不论傅宗书底下如何的动作,说来其实可悲得很,既然是早就决意要除去的毒瘤,澹台宇又怎么可能当真任他继续发展下去而不做下任何的布置?他只需要一股可以相互制衡的势力,待到这股势力膨胀得足够庞大的时候,他还要确保有可以让这股势力不再膨胀下去的能力。

傅宗书就是一只翻在澹台宇掌心里的蹦跶的蚂蚱罢了,原准备再等上一段时间,再将傅宗书拿下的,而林大人与圣上认知的分歧点也正在此处,林大人认为看准时机,是该要收网的时候了,不能再放任傅宗书的野心和势力再发展下去了,而皇帝却认为,他还可以再等上一段时间。

而最后的事实证明,林大人确实赌对了。

这一步棋,是他这个皇帝走错了。

若是当真放任傅宗书与牙刅两相勾结起来,只怕那之后……恐怕便当真会发展成一局不可收拾的场面了。

澹台宇缓下了脸色,却是忽然言道:“林子清何在?”

……

93

案上的檀香将要燃尽,一线的火光忽明忽暗,摇摇欲坠。

举目四望,四下只余下了两三盏的孤灯,纸笼里的烛火印着人脸,正对着庭外的窗子未及掩上,夜风就着窗格子里便往里面钻,引着烛火摇摇晃晃,几欲灭上。

案上摆着一副整理得十分素净的茶具,一双干净白皙的手掌,五指修长,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齐,左手卷起自己右手边的袖子,右手提着手边茶色的茶壶,壶嘴对着杯口缓缓地倾了下来。

随着一阵朦朦胧胧的腾腾的水雾在面前漫开,一阵素净清雅的茶香便在这会客的书房中慢慢漫了开来,一室馨香。

他已经净了十次的手,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就连脚上的布鞋,鞋底下都是不曾沾上半分纤尘的。

——看着林大人泡茶是一件能让人感觉十分舒服的事。

一番行云流水一般的写意。

同是爱茶之人,穆尚书曾笑着与工部的几个侍郎说道,能寻到一个不错的弟子想来已经是穆尚书一生中最得意的一件事,而恰好这个弟子是个与自己一般识得茶中趣味一二的爱茶之人,穆子俞心下自然更是满意得很。然而,能见到林大人泡茶的时候却并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

林子清平时每日里虽向来多有饮茶几盅,却很少自己动手泡茶,能值得他如此素净对待的一副好茶不多,而能值得让他亲自动手泡茶的人就更是不多了。

对着一壶往往勉强才能抿上一口的劣茶,林大人自然不必费了大半天的功夫净手整肃衣冠亲自泡上一壶的劣茶,若非有客远来,半夜独坐,他又何必大费了功夫泡上眼前这两杯的好茶?

茶盏中毛尖微卷的茶叶随着注入杯中近七分满的白水在杯中打着旋儿,慢慢地舒展开的一片嫩绿色……是上好的碧螺春。抬眼向着门外望去,在夜里更深处,远远的,望见了飘过来的一个白色的人影,柔软得像一片飘在天边的白云。

是一个女人。

一个从背影看上去美得惹人怜惜,身姿曼妙的女人。

女人从黑夜里慢慢地走近了这温暖而又敞亮的屋子里。夜里有风,却无雨,那白衣的女人的手里却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走到屋前的时候,女人收了手上那把青色的油纸伞。

夜里的风似乎很大,风刮过她的脸颊,冰凉的寒意刺激着女人的脸上显出了一片白纸一般的白意。

女人一抬眼,便瞧见了案上正在摆弄着几样茶具的林大人,温暖的烛火摇曳,却印得那张烛火下俊秀的脸庞越发温良如玉,唇角紧紧地抿着,面色苍白,显出了三分的病态,眼神却是难得柔和几分。

林大人向着女人抬眼的时候,面色更是隐约缓了下来,竟是闪过几分柔和的温暖的笑意,“你我已许久不曾这般平静地坐下来好好聊上几句了。”

女人愣了愣,随后便笑了笑,为了林大人脸上难得一见的一笑,女人那张苍白精致的漂亮的脸皮子上也闪过几分既柔软又释然的笑意,“确实。”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几乎就要以为她的怨,她的恨,她料想自己半生的不幸,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可以说缔造了她一生悲苦的始作俑者的男人……现下不过的轻轻一笑,她的恨,她的怨,她的悲苦,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声轻笑下,似乎又显得那么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么的……可笑。

他越来越虚弱的身体本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她手上的那把刀不必即刻悬在他的头顶,最多不过一两年,他的心疾就已经足够要了他的命。边疆六年为将,她不知道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确实早已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隐患,他虽然还活生生的站在人前,人后却要比任何人都要用力呼吸着才能勉强地活下去。

他的身体早已撑不住他一再的挥霍,他是朝野上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林大参政林大人,是百姓口中为民请命,亲民廉政的在朝栋梁,一代名仕,举世无双。然而,在人后,他却不得不一遍遍地强迫着自己撑下去,撑下他现如今或许已经时日无多的病痨子一般的身体,便是在医术上大有造诣的诸葛神侯也已经断言,凭着他如今这样一副的身子,便是撑过这个冬日都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端木蓉眼瞧着这个她几乎恨了很多年的男人端着手上的茶盏,闭目,细细品茗的一番信手,自在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姿态,一瞬间,她却又似乎觉得自己似乎半分也恨不起来了。

清茶入口,确实清香怡人,是世上少见的一份好茶。

握住了茶盏的右手止不住地一阵轻晃,碧色的茶水的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很轻的涟漪,林大人勉强稳住了自己的端着茶盏的右手手掌,将茶盏放回了面前的几案上。

“我迟早会是一个死人的,你本可以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算计一个将死之人。”

伸手解下了自己肩上白色的狐裘,女人缓缓地言道:“像你这样的一种人,若不是亲眼见到你死在我的面前,我却是不会安心的。更何况……”

女人顿了顿,方才又继续缓缓笑道:“更何况,我还是更希望亲眼瞧上一瞧你死在我面前的模样。”

林大人道:“这晚上的香却是比平常要燃得更久上一些。”

又伸手缓缓磨着手上那杯清茶的茶盏的杯壁,不无惋惜地说道:“只是……好好的一壶茶,夹了些其他的东西,却是有些毁了它原本十分可爱的滋味。”

女人道:“你似乎半分也不奇怪,我竟会先来你这将军府上寻上你?”

林子清收回了磨着那杯壁的右手,左手食指的指腹却是开始慢慢磨起右手中指上的那一枚碧色的玉扳指,他的脸上忽而显出几分几近如释重负的,十分轻松的笑意,“女人的心眼往往却是该比针尖还要更小上一些。”

几案上摆上了两杯茶盏,他确实已经算准了她今日不仅一定会来,甚至于还能轻轻松松地推断出她什么时候才回来,她走进那屋子里的时候,案上的那杯清茶还是泛着一阵腾腾的热气的,即使不去触碰那杯茶的杯壁,她也知道,一定是正正好好的温度。

“女人的心眼确实比起男人本就要小上很多,所以你最不该的,便是得罪了一个像我一样小心眼的女人。”

女人顿了顿,又道:“你虽向来自命不凡,自认料事如神,你料到了我今日会来你这将军府上,料到傅宗书必反,料到圣上怕是多有准备,料到傅宗书必倒,可有料到明年的今日便该是你的忌日?”

“一线青萝香,半钱无根花。”林大人缓缓道,“放在我一个迟早该死的死人身上,却是有些不值了。”

端木蓉咬了咬自己一边的唇角,美目流盼间不由闪过几分既复杂又悲哀的神色,端木蓉道:“我若说值了,那它便就是值的。”

“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林大人道,“我一直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端木蓉松了松面上的一番神色,道:“你便问吧。”

她已经听到眼前人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含糊得难以辨认,靠在了身后那张摇椅上的男人好似已经有些困了,面上已经不由显出了几分的惫懒之色。

“你当真如此恨我?怨我?”

端木蓉却是怔然,或许她以为他起码会在临死之前问她一些更有价值的问题,例如,会想知道远在边疆混在军营之中的细作究竟会是谁?她早已知道傅宗书会倒,她也早已料到如今的一番局面,女人的心思有时候总会比男人更细上一些的,傅宗书的野心虽然不错,论起才智谋略又哪比得上最善结网待鱼,心性隐忍的圣上,更何况还是一个林子清?今晚之后,她便会在边疆派来接应的细作的护送下前往塞外,自此,半步不入中原。

然而,临到最后,他却只问上了一个似乎有些似是而非的毫无意义的问题?

案上的檀香已经燃尽,从窗格子里卷来的夜风一卷,灭了一点火星,落下了最后半截香灰,香炉里袅袅的腾起了一阵的越来越淡的青烟,直直的往上蹿着,风一吹,又曲了一块,最后,终于是慢慢地散开,缓缓地淡去了……

靠在了几案上的男人一手撑着自己半边的额角,一身素净的青衣,面色平和,似在浅眠,然而,那本就极浅的呼吸声终于在香灰落尽之时一同散在那阵袅袅的青烟之中……

……

她心道,再过了半个时辰,那案上之人的手脚便会变得冰冷起来,那张清俊无双的冷然的脸皮子也很快会变得更冷,变得僵硬起来,他会变成一句硬邦邦的僵硬的尸体,那双好看的像深潭一样冷然的招子再也不会睁开。朝堂之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反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气度,风骨都是一股子自在从容的姿态,似乎万事接在所料之中的朝臣,再也不会有像他这样一个……叫她既爱极又恨极的男人了,只有他林子清!

——恨他?怨他?

她为什么该恨他?为什么该怨他?

她也曾经只是一个葱茏年华的天真可爱的女孩,他是满腹才情,智谋双绝,年少成名的新科状元郎,她不曾告诉过他,他中举那日,正在长安街头上,她来过长安,她见他骑高头的大马上,一身青衣,面目清俊非常,举世无双,她在人群之中和着小丫鬟望着他的身影,满心的欢喜。

再后来,家中遭逢巨变,他又从胡人的兵马中救下了她,他让她在长安城等他,怎料,年后,传来的却是大将战死沙场的消息。后来……最后来她便嫁给了如今的圣上。

她低低地道:“你那么聪明,想必早就应该料到了吧。”

端木蓉道:“若非你早已存了死志,又怎会这般轻易地入了我的局。”

近年来,若非你一心想着要如何淡入朝堂之上,又如何会被那傅宗书寻到了壮大自己实力的机会,然而,你却已经是不得不退,圣上对你愈加宠信,你便越要退,非但要退,最好还要退得远远的,世人皆知你已过而立之年,府上却是妻妾全无,只道你是个真正的痴情之人,却不知……你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

“瞧。”端木蓉叹了一声,却道,“我最爱的男人,我现在的丈夫爱着的人,竟都是你一个人,你如何又能叫我对你不怨不恨?”

端木蓉却是难得絮絮地说道,

“你也早已经腻了现下的周旋吧,你下了大功夫,你在等,你觉得现在已经够了,一个顾惜朝,一个沈谭,已经足以稳下整个朝堂了,你现在终于可以安心的退下了,你向来知道我想杀你,便要借着我的手给你自己一个了解不是?”

“至于边疆的细作,想必你也已经早有怀疑了吧,你这人瞧着正人君子得很,疑心却是极重,行事又向来谨慎得很,想必几日前便该早有布置了,我要走了,离得中原远远的,若等到天亮,只怕我便该走不了,也脱不了身了。”

抿唇忽而一笑,却是忽然得意的眨了眨眼,道,

“不过,我料想你应当还是料错了一件事,我毕竟还是个中原人,牙刅与我朝大战在即,我虽是当了个细作,却绝非牙刅的细作,我寻得的,却是戎狄女王的庇佑。”

“戎狄女王,瞧,早年间的茯苓将军可也是十分倾心于你呢!喜欢你的人可当真真正是不少。”

葱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点上了案上之人的眉心,果然已是一片的冰凉。

端木蓉弯着眉角,笑了笑,终于是低低地笑道,

“我要去戎狄了。”

……

9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朝皇妃端木氏贵体抱恙,庆历十七年,六月,丑时,暴毙,圣上心下甚感痛惜,令,全国哀悼三日,以祭天灵。

这是日前圣上在早朝之时颁下的一纸诏令。满朝文武尽皆默契地缄默不语,朝上的聪明人到底比不聪明的瞎子要多上许多。傅宗书及一干傅党日前被收网打尽,偏偏正巧在这个时候传来一国宠妃暴毙的消息,若说其中当真没有半分的联系,只怕多数人还是不会信的。更何况,傅宗书率一干逆贼潜入宫中逼宫的消息朝中也依稀有所传闻,乱党因何能在戒备森然的皇宫中来去自如,悄然潜入,宫中必然会有一个地位甚至不低的接应之人。如此,两厢细细推敲一番下来……

一国宠妃谋逆叛乱,这说来毕竟不是件十分光彩的事情,更何况又有传闻言之,蓉贵妃携众属意欲逃亡敌国之事。此事若是当真张扬了出去,于我朝面上毕竟也不怎么好看,死了总比投奔敌国这事实要来得让人容易接受很多,是这个道理不错。

那蓉贵妃瞧着一副温文柔弱,知书达理得寻常温婉女子的模样,竟不知,私下里是个这般祸国殃民的狠毒女子,女人既然已经嫁作了人妇,又哪有联合外人谋害自己丈夫的道理,更何况是意图谋害一国之君。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的毒妇?

便是害了自己的丈夫还不满足,便是要和着自己的旧情人也一起谋害上。

旧情人,确实是旧情人,朝中的传言虽然不多,毕竟是牵扯上了一国之君的蜚语流言,确实应当谨之慎之,然而,这朝上的众多官员哪个又不是眼观八方,耳听六路的女干猾的人物,其中的曲曲直直哪能不多少听闻了一二。

林大人早年间与端木姓的女子之间的一番交情,朝中该知道的人本也该知道地差不多了。

林子清死了,死在了他的将军府中。

一杯袅袅还在腾着白雾的清茶,一个面色如玉的青衣的书生,闭目而合,一室幽幽然的死寂。

一线青萝香,半钱无根花。

这世上比鹤顶红更恶毒,更无药可解的一种剧毒。青萝香本是无毒之物,然而,若是混上了半钱无根花,便会混成一种天下人大多都束手无策的无解的剧毒。

青萝香混之无根花虽是天下最无解的剧毒,然而,亦是天下最可爱之毒。中毒盏茶,呼吸已绝,然而,面如白圭,身死而尸首百日不腐,十年不蠹,面目十年皆如一日,容颜永驻,是三代唐门保住唐峥一生最得意研制出来的奇绝之毒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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