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枫看着两个孩子，伸手在两个人头顶揉了揉。毛茸茸还软软的。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乖，吓到你们了吧？快回去睡觉吧。”

傲凡乖乖点头，“那我先走了。”

“快走快走，不送不送！”苏承锦直接下逐客令。他才不要这么个没眼色的打扰他和哥哥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时间。

傲凡也不理他，直接告退。

苏承枫对于他的态度十分无语，“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很讨厌傲凡？”

“那倒不是……只不过……哥，人家好不容易才能跟你单独在一起，凭什么要加他一个啊！”

“你啊你！”苏承枫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孩子一样的。”

苏承锦怕苏承枫再受了风寒，就直接跟他和衣躺到了床上，盖了被子，“我是小孩子，我就是小孩子。我是小孩子哥哥你也喜欢的，对不对？”

苏承枫只觉得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当然，哥哥当然喜欢你。”

苏承锦半眯起眼睛，凑过来直视着他，“哥哥，秀儿喜欢你，秀儿好喜欢你啊……哥哥……你爱秀儿吗？”

苏承枫轻叹了一声，“爱你。哥哥爱你。”

苏承锦笑了起来，“哥哥，秀儿最爱你了。”他抱住苏承枫，用脸在他脸上蹭蹭，“哥哥，我想要你……好想要你……”

苏承枫身体一僵，莫名地想起那天在云梦殿外看到的那场活春宫，心里一滞，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睡吧。”

“哥哥！”苏承锦不高兴地抬头看着他。

“睡吧。”苏承枫加重了语气。

苏承锦才不太高兴地趴到苏承枫胸前乖乖睡了。

苏承枫是准备从第二天开始便加速赶路的。按原计划，先到长安，再到汉中，转绵阳，到锦城，大约四天可以到。苏承枫缩了缩时间，第三天便到了岷江。众人便准备先在此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发去往锦城。

华灯初上，正是前往都江堰最好的时候。秦之守李冰筑都江堰以利农耕，是以人皆称锦城“天府之国”是也。

苏承锦心思就开始活络了。上次在直沽也是想去江边看夜景的，结果遇到了傲凡这么个扫兴的家伙。这次说什么也要跟哥哥两个一起看看水乡夜景。

众人直接就住在了岷江边上的客栈。从窗户往外看去，正好能将都江堰的美景尽收眼底，也因此稍微贵上一些，但这些钱财对于几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刚一安顿好，苏承锦就带着苏承枫跑了出去，害得想过来找苏承枫的傲凡扑了个空，最后只能无奈地回去睡觉了。

苏承枫倒是知道他的心思。其实很好猜，从到岷江之后苏承锦一直没怎么给过傲凡好脸色就能看出来，这小心眼的孩子肯定是对之前傲凡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也就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跑了出去。

江边风大，此时又是春季，加上苏承枫临时被苏承锦扯出来，穿得少了些，夜间的江风便呼啸着灌进了他的领子里。他紧了紧衣领，但是发现无济于事。

苏承锦这才意识到这一点，便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搂住他的肩膀，缓缓地往江边走。

暮春时节，雪山开始融化，雪水流入江中，会带来短时间内的汛期。

江边灯火通明，映着江月，就好像披上了一层白纱。

苏承枫耍脾气不肯走了。寒毒刚刚发作过，再往前走，吹吹江风，腿又要疼了。

苏承锦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虽然有些遗憾不能近距离看一看都江堰，不过就光是跟他在一起看看江上的夜景也不错。

一停下来……

“哥哥，你冷不冷啊？”

“哥哥，这里漂不漂亮啊？”

“哥哥，你看看我嘛！”

“哥哥……”

“……”苏承枫黑线了。

事实上，苏承锦就是在求存在感而已。那天晚上的事情让他隐隐有些不安。哥哥大病初愈，他当然不会真的要向他求欢，所以那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别说哥哥会不会答应，就是他自己也做不到让大病初愈的哥哥在自己身下承欢这种事。

他当时也是做好被拒绝的准备的。但是，他没想到哥哥会是那样一个反应。

两情相悦的恋人，还都是男人，会想亲热一下很正常。哥哥或者说拒绝，或者说改天之类的，他都觉得正常。但怎么也不该是那种反应。他还记得当时哥哥的身体僵了一下，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

苏承锦搂着苏承枫，头靠在他的肩膀，一言不发了。

哥哥……是想起了什么吗？会是什么呢？苏承锦心里有些不安。最怕的是哥哥喜欢上哪个人。不过，哥哥既然说了喜欢他，应该就不会喜欢别人。那么……哥哥为什么不肯答应呢……还是说，哥哥……根本就不想跟他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占据了他整个大脑让他有些恐慌。为什么？

一个场景突然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十几日前，在云梦殿里和那楚馆的头牌乘风在一起寻欢时，曾经被窗外一只猫打断了。他记得第二日便发现了自己书房里开了条细缝，而他记得自己出门前明明特意关上了门的！然后，第三日在开源酒楼便遇上了从不出宫的苏承枫……

是巧合还是什么？十年间从来没正眼看过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会突然间对自己说“我喜欢你”呢……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巧……还是说哥哥因为看到了自己和乘风在一起，所以心生嫉妒才对自己表白心意？

这明明是最合理的解释，但苏承锦还是忍不住遍体生寒。如果哥哥真的看到了……如果真的看到了……

第25章：芙蓉阁

“秀儿，你怎么了？”苏承枫感觉苏承锦有些奇怪。

苏承锦的声音带上一丝颤抖，“哥哥你爱我吗？”

苏承枫一愣，顿时沉默了。

苏承锦也跟着沉默起来。

安静的只能听得见江风呼啸的声音和彼此间都有些剧烈的心跳。

苏承锦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中平静下来。浑身沸腾的血液也跟着冰冷下来。他颤着手松开苏承枫，嘴唇紧紧抿住，喉咙间发出了低低的，宛如困兽一般的呻吟。

苏承枫心里一疼，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了他。感觉到苏承锦的身体紧绷绷的，便伸手捏了捏他手臂上硬邦邦的肌肉，“秀儿，哥哥爱你。”

苏承锦猛地转过头，直直看进那双眼睛。

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映着秋水，映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满天星光落入那双眸中，宛如横亘万年的星辰。

“哥哥……”苏承锦微微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苏承枫轻轻笑了起来，“秀儿，是想哥哥吻你吗？”

苏承锦脸上红了起来，睁开了眼睛。眼里有些湿润，像是忍住了泪水。

苏承枫搂住他，将唇印了上去。

“哥哥……”苏承锦反搂住他，用力地回吻过去，像要吸尽他口中的每一滴汁液。

苏承枫放松了身体，在他怀里柔成了一滩水。

月下，两个少年人紧紧相拥。

苏承枫忘了他一开始时接近苏承锦是因为什么。他只知道，那种困兽一样的声音，不该是从他最骄傲的弟弟口中发出。爱吗？当然爱。从小时候开始，那种爱便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两人一世界，一花一菩提。

从这一刻开始，苏承锦便是他的唯一。

两情相悦是没错，但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问题也很多。不过问题一日不爆发，两人也都是得过且过。有些事情，不说，便能假装从不存在。

第二日正式进入锦城。

苏承锦本来还想去趟青城山看看能不能看到竹熊的，结果被一致驳回了……

苏承锦此次来到蜀地，身份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苏承锦身为镇国将军，镇守的是西北，却得了蜀军的虎符，偏偏皇上还没有给他封什么官职。虽说身为皇子身份尊贵，但还是会让当地郡守为难。好在有苏承枫在。

苏承枫做为太子，全国范围内，权力仅次于皇帝。此番派他去到蜀地，或许会有人不服苏承锦的官职，但绝对没有人敢在苏承枫头上动土。

苏承锦本意是一入锦城便去用虎符调个几千人直接打到山上去，苏承枫却不赞成。他实在不认为蜀地会有人想要扯旗造反。另外，他没想那么快在傲凡和滕岳面前暴露身份。但是这理由说出来也不能服人，于是只好告诉苏承锦，说滕岳的母亲要给自己疗毒。

苏承锦一听，疗毒？那还得了！当时他和苏承枫单独坐在车里，握在手里的虎符差点没扔出去，当下就恨不得直接冲到滕岳面前直接把他提到他家里去。

所以，商议之下，众人一入锦城便直奔滕岳家而去——正好，还怕没地方住呢！

从城门进去，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便到了滕岳家的宅子。

滕岳率先走过去，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

“呦！少爷回来啦！”开门的老头子看到滕岳，颤颤巍巍地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喊。那语调……啧啧……

苏承锦满脸纠结地看着滕岳，“你是有多不招人待见啊？看把人家老大爷吓成什么样子了……”

“……”滕岳扶额，“唐伯一直就这样……大惊小怪的，没事，习惯就好。”

众人随着滕岳一起走到大堂，便见到里面坐着一对夫妻。看起来年纪都不太大，二三十岁的样子，坐在一起相谈甚欢，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众人见了这对夫妻，都觉得其中妻子的五官十分熟悉，而其中的丈夫模样跟滕岳更是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承枫看了看滕岳，再看看那个男人，暗道：滕岳以后的发展方向，还真是一目了然啊……

苏承枫本想问问滕岳这是不是你哥哥之类的，结果就见滕岳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对着那对夫妻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

“……”

“……”

爹，娘？苏承锦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滕老爷和滕夫人的脸。看来，滕岳不知道要顶着这张脸过多少年呢……不过……这也太年轻了吧？！！！！

三人全部是一副被雷击中的表情。愣了愣，纷纷回神。

苏承枫率先道：“在下苏承枫，这一路上多亏贵公子相护，我等才能安全抵达。苏某在此谢过。”说着便深鞠了一躬。

苏承锦和傲凡也紧跟着介绍了一下自己。

滕老爷看到儿子回来，明显很高兴，便笑道：“你们这一路也辛苦了。既然到了我家，我就该尽尽地主之谊。”说着，将怀里的娃娃递给滕岳道：“去，抱着你弟弟一边玩去，我和你娘带你的朋友去客房。”

等一切都安置好后，已经过了午间。滕老爷便提议让滕岳带着几人去酒楼吃饭，等晚饭时再回家吃。

滕岳兴致勃勃地带着三个人到了大街上。

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时不时传来叫卖声，很是有生活气息。

滕岳抬头看了看时间，道：“我们不如去芙蓉居吧？”

苏承枫挑眉，“芙蓉居？那是什么地方？”

滕岳神秘地一笑，“寻欢作乐的地方！”

苏承锦脸立马黑了。

滕岳笑起来，“不逗你们了。锦城里有两个以芙蓉为名的店家。一个叫芙蓉居，一个是芙蓉阁。两家店隔街相对，但营生是截然不同。芙蓉居是酒楼，而芙蓉阁嘛……芙蓉帐暖度春宵，经营的是勾栏生意。芙蓉阁在门外有一个很大的台子，每到初一十五，芙蓉阁都会派出当季的花魁上台献艺。那可是难得的机会近距离接触花魁。”

苏承锦回想一下，嗯，前一天晚上月亮……好像……挺！圆！的！

苏承枫有些尴尬，“额，这个……”

滕岳倒是落落大方，“食色性也，苏兄何必这么拘束。”

傲凡倒是眼里微微发亮的，十分好奇。

滕岳领着三人走进芙蓉居，“小二，二楼还有没有好位置了？”

“呦，滕少爷，您回来啦！来来来，二楼雅间给您留着呢！”

滕岳笑着点头，“好，谢谢小二哥。”

二楼临窗，正对着对面的芙蓉阁。

小二殷勤道：“滕少爷，您来点什么？”

滕岳笑了笑，“我们蜀地的名菜，尽管上些。”

小二转了转眼珠，“回锅肉、鱼香肉丝、灯影牛肉、夫妻肺片、东坡肘子、水煮牛肉、清蒸江团、干煸鱿鱼网、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怪味鸡块、钵钵鸡……这些够吗？”

滕岳点头，“够了，就这些吧。”

小二道：“滕少爷请稍等，大概两三刻钟便能上齐。请问还要什么吗？”

苏承锦眼珠一转，“蜀地盛产荔枝，这里的荔枝酒应该也别有风味吧？”

苏承枫笑了笑，知道这人是馋酒了。“再来四坛荔枝酒，可好？”他看向滕岳。

滕岳被他这一看看的怪不好意思的，“你们要什么尽管点啊。”

傲凡撇撇嘴，“我想吃驼掌，这里又没有……”

“……”

荔枝酒很快送上了，一人一坛。

几个人准备一边喝一边聊天。

傲凡偷偷看了眼窗外芙蓉阁门前的太子，忍不住好奇便问道：“你说的花魁，今天真的会出现吗？”

滕岳点点头，“当然。今天正巧是十五。戌时一刻，花魁会准时出现的。”

“那花魁是怎么选出来的啊？是最漂亮的吗？”

“不不不，那你可就错了。”滕岳拧了拧身子，喝了口酒润润嗓子，“这每月初一十五，与其说是花魁当台献艺，不如说是改选新花魁的日子！”

苏承枫也来了兴致，不由得问到：“此话怎讲？”

“要说，这芙蓉阁里的花魁不是一成不变的。这是芙蓉阁招揽客人的一种手段。每到初一十五花魁大选，看热闹的居多，但真正的客人也不少。”

“大选？怎么选？”苏承锦喝了口酒，酒里带着荔枝的清香，让他一瞬间想到了在开源酒楼，苏承枫调戏他时的那个带着荔枝酒味道的吻，脸一下子红了。

“这个方法就多了，什么时候都不一样的。有时候是比跳舞，有的时候是抚琴，不过评比方法是一样，由下面的人决定。”

苏承枫脸上带了丝兴味，“怎么决定？”

“钱。打赏的钱。”滕岳指向台子，“到时候花魁候选人一个个登台，下面的人就给那些美人打赏，谁得到的打赏最多。谁就是下一任花魁！”

傲凡撇撇嘴，“谁会那么傻，把白花花的银子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睡到的姑娘身上扔？”

滕岳笑道：“那你就有所不知了。那些打赏都会记上打赏人的名字。所有打赏过的人，都可以见被打赏的姑娘一面。姑娘当夜是价高者得，之后便与打赏人见个面，或是抚琴，或是过夜，端看价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