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志没有说话，只是双眼危险地眯起。他的眼神太恐怖，让颜悦浑身警惕。

打斗就在梁嘉志飞出一脚，踹上颜悦时开始。后者虽然小心提放，但没有完全躲过梁嘉志的那一脚，凶猛的力道让颜悦的腿骨都开始疼。他腾地站起身，手臂抬起，抵挡了梁嘉志的保镖袭至面门的一拳。那大汉身形高大，肌肉虬结，拳头挥来时，似有风雷之声。

颜悦虽然硬起手臂肌肉，硬生生地将那一拳挡住，耳边却仍是传来咔的一声，似是桡骨被那大汉的重拳击裂了一般，剧痛顿时让他咬紧了牙关，而那拳头的冲势也让他连退了好几步才立稳了身形。不想前势刚消，后续便至，一直伺机而动的另一人提着麦当劳的椅子就劈头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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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砸下来，就算是颜悦也得晕头转向。他赶紧移动脚步，侧身闪过椅子的攻势。当大汉的腰部因为椅子的下落而弯下时，颜悦瞅准了时机，抬脚便是一记鞭腿，猛地击在了那名大汉的额头。颜悦的腿部力量胜过了自己的拳头，这一脚下去，那名大汉顿时受不住地倒在了地上，捂住额头打滚。

一人击倒，颜悦却不放松，只摆好架势等着其他人上来。没想到梁嘉志却不打算跟他打架，而是直接从怀里掏出了枪。

再高的高手都是血肉之躯，颜悦也不得不屈从在子弹的威力下。

梁嘉志黑黝黝地洞口正对着他，却不向他靠近，只手指点着桌面，威胁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悦举着双手，答：“你弟弟的钱包里面有你和他的合照。”

听到这话，梁嘉志持枪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他的眼珠子转悠得厉害，嘴唇也有点抖。他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一样，眼睛迅速地红了，但他并没有哭，而是如狼眸般地凝视着颜悦，咧着嘴笑道：“很好。”他缓缓地站起了身，黑黝黝地枪口始终对准了颜悦，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抹了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提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是颜行琛的外孙，我就不敢杀了你？”

“不。”颜悦摇摇头，眼睛直视着他，嘴角却缓缓地带上了笑意。快餐店里的人都注视着颜悦，可颜悦却因为自己所站的方位，看到了外面的情况。那辆装着邱俊和张倪的汽车在一番猛烈的摇晃后，邱张二人鬼鬼祟祟地从车里出来了。仔细一看，邱俊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枪，正用车身挡住自己，仅露出个脑袋来。

颜悦的视力很好，所以他能看见邱俊正对着自己举起了手，手上先是比了个OK的手势，不大一会儿又变成了yeah。颜悦这才明白他是在倒数，他将视线移回梁嘉志的脸上，轻声道：“你杀不死我，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话音刚落，麦当劳的玻璃就被一声枪响打成了蜘蛛网。这陡然的一幕让梁嘉志条件反射一般地回过头。

就是现在！

颜悦双足发力，猛地跃至梁嘉志身前。他的手如铁钳一般伸出，钳制住梁嘉志握抢的那只手，而他的另一只手对准了梁嘉志的脑袋就是一个肘击。刚猛的力道迫使梁嘉志侧过脑袋弯了腰，而颜悦攻势不停，肘击之后便是接连两次的膝撞，直直地击中梁嘉志的腹部，让后者痛呼都呼不出声，猛地跪在了地上，然后颜悦将梁嘉志握抢的手一扭，那把枪就到了自己的手上，枪口对准了原来的主人。

“都不许动！”颜悦喊道：“谁动我就开枪打死他！”

因为颜悦反应太快，现在才将枪口对准颜悦的保镖们顿时有些投鼠忌器。他们互相交流了一番眼神后，又将视线放回了梁嘉志的身上。

气氛顿时从单方面碾压，变成了颜悦的小胜。没想到被挟持的梁嘉志非但不紧张，反而大笑出声，那抖个不停地身体让颜悦皱紧了眉，猜不出他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被颜悦揍得跪在地上梁嘉志，偏过了头，目光阴测测地看着颜悦道：“你确实很有本事，但你只要在我的身上开了哪怕一个洞，有一个视频就会在下一秒上传到各大网站，标题我都已经想好了——灵异再现，恒氏副总林珉瑜灵魂困入手机，已无救。”

颜悦握抢的手一顿，枪口狠狠地抵住了梁嘉志的太阳穴，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梁嘉志笑了笑，答道：“这还是多亏你提醒了我，偶尔找一下黑客也是一件很有用的事。既然你们这么相爱，不如我也成人之美，让更多的人给你们见证。”

颜悦持枪的手猛地扬起，枪托重重地击打在了梁嘉志的脑袋上，顿时让其鲜血直流。颜悦的目光十分阴冷，他的枪口依旧对准了梁嘉志，说出的话确实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恐怖：“给你一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删掉那些东西。”

梁嘉志狞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阴翳地看着他，道：“我两个，都不选。”

“上！”这是梁嘉志的声音。

“砰！”这是颜悦手中的枪在响。子弹擦过梁嘉志的头皮，下一秒，保镖手中的枪就发出了声响，而子弹径自穿过颜悦的肩膀。邱俊一见到这个，顿时着急地开了枪，成了蛛网的玻璃立刻碎成了渣渣，而后续的子弹立时逼得店里的人寻找物体躲避。

这此起披伏的枪声，让正在清扫大姐的清洁工阿姨都慌了神，一边跑一边嚷着救命。那尖利的嗓门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快餐店里

颜悦速度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卡座躲避起来。他的肩膀正在流血，疼痛让他只能咬着牙坚持。他一边留心着四周的动静，一边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邱明伟的声音很快响起：“一分钟就到。”

颜悦没有多言地挂断，然后把手机推入了卡座下方。这三角持枪的状况顿时让气氛一时僵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响起，梁嘉志这才知道自己着了颜悦的道。他以为对方的手机受到了监控，无法联系颜行琛，才安排的这次行动，却没有想到很多事情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心想：完了！

颜悦手里的证据，保镖们的枪支，还有车里那两个人的指控，这数罪并罚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不能被捕，他还没有做掉林家。

梁嘉志猛地从保镖手中抢过枪，腾地站起身射向店外的车辆。

第六十一章

梁嘉志的枪法并不好，他也没有指望着一枪就能爆了邱俊的头，他只要接连不断地让子弹打在了车身上，用响声逼退邱俊就可以了。而另一边的颜悦也被梁嘉志的保镖火力压制，子弹接二连三地打在卡座上，不少海绵和皮屑都飞到了他的眼前。

颜悦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梁嘉志在撤退！

梁嘉志一行人的动作很快，十几秒之内就转移到了车边。邱俊和张倪因为他们的接近，不得不转移阵地，而在奔跑中的枪打出来的子弹更是没了准头，让梁嘉志安然无恙地坐到了副驾驶席上。

颜悦从卡座后面探出头来，他的牙齿紧咬着嘴唇，心里有一个念头在叫嚷着——不能让梁嘉志跑了！梁嘉志一定有了那个视频，如果先一步抓到他，或许还有可能让他发不出来。

颜悦想动，想撑起身对着梁嘉志开枪，可他觉得很疼，就像是十年前经过的那件事一样。他的眼睛蓦地张大，手抑制不住颤抖地伸到后方摸了摸，温热的液体沾湿了他的手。当他把手举至眼前时，那猩红的颜色顿时让他的心都仿若要停止跳动。

子弹射穿了卡座，他的后背中了枪。

怎么办？怎么办？

颜悦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不想死，他不要死，他不能死！

虽然他并没有真正的方法来解救林珉瑜，他口中说的对策也不过是突发奇想，可如果那个方法可行了？要知道目前已知的唯一能行的办法，就是让林珉瑜的母亲魂飞魄散，这是颜悦难以面对的事情，那是林珉瑜的母亲，在林珉瑜的记忆里最重要的女人。

警笛声呼啸的响声越来越清晰。颜悦看见好几辆警车追了来，其中的两辆停下，而其他的则去追击梁嘉志。颜悦握紧了手中的枪，他还是没有阻止到梁嘉志的脚步，他的任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失败了。他喘着气背靠着卡座，空着的手探进卡座底下，将手机摸了出来。

他肩膀上的伤口流出了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通过指尖沾在了屏幕上，让手机里的林珉瑜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受伤了？！”林珉瑜着急地叫了出来，他顾不得那么多，颜悦都变成了这副模样，他怎么能保持缄默。颜悦抬起持枪的手，虚弱地嘘了一声道：“警察来了，你不要担心。”

林珉瑜咬着后槽牙，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然后狠狠地击打在了屏幕上。他的心里来回地叫嚷着——他是个废物，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就是个废物！

他恨透了自己这样的废物！

颜悦在警察进来之前，将手机放在了裤袋里。与警察一同进来的，还有颜行琛。

颜老爷子一见到颜悦此刻的样子就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他拄着拐杖的手用力地攥紧，眼露凶光地眯起，道：“梁嘉志做的？”

那些警察想伸手扶他，却被颜悦轻轻地推开，颜悦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道：“受伤了。”

听闻此言，颜行琛脸上的表情阴翳得可怕。他移到一边，不挡着别人的路，可那双眼睛一直放在颜悦的身上。后者抬首与他对视，眼含无奈与感激。两人都有千言万语要讲，可此刻不用讲也明白对方要说些什么。

同样的对话过去的十年中说了不少，可两人都是倔脾气的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救护车紧随警车而至。这里就颜悦一个伤者，他顺理成章地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张倪和邱俊，以及随着警车一同赶来的邱明伟三人，更是担忧地走了过来，问：“你感觉怎么样？”

颜悦拉了拉救护人员前进的脚步，对着张倪招了招手，后者立刻会意地弯下腰，将耳朵凑了过去。

“梁嘉志要把林珉瑜的视频发布到网上，倪倪姐帮帮我，务必将视频截住。”

张倪眉头微蹙，“什么视频？”

颜悦笑了笑，从裤兜中摸出手机甜蜜地道：“他为了醒来之后也能想起我，特地录的一个视频。你可以进入我的邮箱，从已发送里面看。”

张倪点点头，伸手接过手机，握在手里。

颜悦和张倪交代完，正好上救护车，他抬手对邱俊说再见，却发现后者及其父亲的表情都相当的严肃。他不由得有些奇怪，又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只是他血流得多了，实在是撑不起力气去计较，只能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张倪目送颜悦上了救护车，才拿着手机走到邱家两父子的身边道：“我不能去警察局，我现在必须回去联系我的朋友们阻止梁嘉志把一个视频发布到网上。”

邱明伟看了那些警察一眼，点头道：“那你回去吧，我告诉他们说你精神状态不好，明天再做笔录。”

这时，小东也闻讯赶来。他与张倪两人抱着说了一会儿话后，驱车走了。

这下，现场就只剩下查看现场的警察，还有一脸阴鸷的颜行琛。后者拄着拐杖向邱家父子俩走了过去，因为收到消息时，夜色已深，身上还穿着丝质的睡衣，脚上穿的也是塑胶拖鞋。他走到邱明伟跟前停住，招呼道：“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邱明伟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家麦当劳附近有一个小公园。他们老中青三代一路无话地步行到公园里，找了个椅子坐下，颜行琛这才开口道：“谢谢。”

邱明伟立刻回道：“不用，颜悦跟我儿子是朋友，我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颜行琛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道：“我知道先生的身份，有事相求。”他不待邱明伟答复，便问道：“先生相信死去的人托梦吗？”

颜行琛问话的时候，邱明伟目视前方，耳边同时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他听完那个声音的叙述，笑着转过头对等候他答复的颜行琛道：“相信。”

“为何？”

邱明伟笑容越发明显地答：“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老爷子你的梦既是日思夜想造成的，也是死者转世前留给你的讯息。有些事，有些人，不是靠外力就可以隔断的，与其各自伤心，不如退让一下，海阔天空。”

颜行琛沉默不言。他的手中的拐杖笔直地立着，让他此刻就算是坐着，也尽显威严。他的嘴绷得很紧，脸色亦是如此，眼睛看向前方，眼神却不知飘到了哪里。邱明伟另有要事，见到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便站起身道：“老爷子，我有事要先走了。”

颜行琛点点头，站起身道了句再见后，径自向自己的车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沉思，最近几日，他都梦见了死去多时的林老爷子。在梦里，他跟林老爷子面对面地坐着聊天。

林老爷子说他们都是半条腿进了棺材的人，有些事不如睁只眼闭只眼，何必再折腾得有情人成不了眷属。

他说：不是不让他们成眷属，而是林珉瑜的毛病注定要让他的外孙伤心。

林老爷子劝道：他们两人是关起门来过日子，门外的人又怎么知道他们伤不伤心。

放在十年前，他能跟林老爷子雄辩半日，但在此刻，在梦里，他什么都反驳不出，只因他这十年来也在想那个问题——分开两人，真的对他们好吗？

最终，只有邱家父子俩跟着警察回去做了笔录，时近七点才结束。现场找到了文件夹，店里的监控记录下来的梁嘉志开枪打人的视频，还有邱俊有关绑架的指控，及遗留在现场的车里，两个罪犯口中的证词，通通都道出了一个信息——梁嘉志有罪。

而颜行琛作为大亨级别的人物，人际关系自然非同一般，这次梁嘉志惹到了颜悦，颜行琛必然是不遗余力地要让对方不得善终。

不过，梁嘉志跑了，如石沉大海，整整五天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五天后，颜悦已从昏迷中醒来。他的第一要务就是打电话给张倪，问她那段视频的事。

张倪的回复自然是——妥妥儿的，她哼了一声继续道：“活该他惹我，这次我把我认识的好多大神都找了出来，铁了心思地要封杀消息，那个黑客再厉害，也斗不过一堆人。他想黑进我的电脑，最后反而被人黑了IP和身份证，直接将其身份封杀了。”

听到这话，颜悦才算是松了口气，当即感谢一番，并希望张倪赶紧把手机还回来。

忽然，电话那边的张倪压低了口气，神神秘秘地道：“颜悦啊，他是不是不正常？”

颜悦听到这话，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张倪语气诡异地说：“他这几天可奇怪了！动不动就在地上来回地滚，问他出了什么事，也不回答，只叫我不要管。”

颜悦挂断电话前，叮嘱张倪，无比要将林珉瑜平安地送过来。他不担心林珉瑜的身体，因为他明白林珉瑜在做些什么了，只是他这样地强迫自己拥有某种渴望，真的可行吗？他动了动身体，因为幸运，那颗射在他后背的子弹因为穿透卡座而阻挡了相当大的力度，最终只是卡在了他的表皮层，没有伤及骨头和内部的肌肉。他现在出了肩膀动起来还有点不舒服，其余的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张倪来得很快，后面还跟着邱家的两父子。

邱俊一见到醒着的颜悦，立刻扑了过去，笑着打趣道：“就知道你福大命大死不了！”

颜悦笑了笑，抬头招呼了三人，才对着张倪伸出了手。后者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扔到他手中，嘟嘟嚷嚷道：“真是见色忘义！”

颜悦嘿嘿一笑，划开手机锁看着站在手机里看着他的林珉瑜。这本应是喜悦的相逢的一幕，可后者的眼神让颜悦的心里有些奇怪。那种悲伤的怨愤的眼神，就好像正在经受着巨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