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微蹙着眉头定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拿着一瓶水走到温言身边。
“想什么呢?总感觉你是不开心的样子。”
温言不说话,眼睛紧盯着一处不动。
裴清把那瓶水拧开,递给他,“要喝水吗?”
温言没有接过那瓶水,却突然抓紧了裴清的手腕,差点让水泼出来。
他蹙着眉头说,“我们……”
“嗯?我们怎么了?”
温言的目光骤然黯淡下去,“再也回不去了……”
裴清虽然不太懂他在扼腕些什么,但是那种惋伤的神情却刺痛了他的心。
他摸了摸温言的发,指尖轻柔地顺着他的发丝。
“是不是因为主角演得太有代入感了,所以让你想到了一些别的?”
温言抬起头,凝视着裴清,说出了让裴清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别想再离开了……”
他的眼神不仅很执着,而且有些沉郁阴鸷。一字一字地缓缓道出。
裴清心里一惊,嘴上说的是,“……我发现,你去演昔言好像更合适……”
温言听不太懂他话的意思,只注意听到了昔言两个字,他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点。
“你不是已经忘了我么……怎的还记得我名字?”
裴清讶异得挪不开视线了,“你演的很像啊!我说啊,你应该是表演系的吧?”
温言的神情变得郁郁的,眼底强自压抑着灼热,“我没有演……为何你到现在都不信?”
裴清赞叹地一拍手,“真是绝了!”然后在心里想着非要把他推荐给导演不可。
温言站起来,冷冷一笑,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裴清去拉他的手,“你去哪啊?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别乱走,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对方挥开了他的手。
裴清对于温言的突然生气有些难以理解,甚至到了大家聚在一起吃完饭的时候,温言都没有出现。裴清站在旅馆门口东张西望地寻找他的身影,可是一无所获。
霍醒打趣道:“师兄凡心大动啦,从来没见你对一个人那么上心过呢,就连我这个小师弟都不甚得宠。”
裴清白了他一眼,“少跟我废话了,快进去吃饭吧,替我好好招待那几位。”
“那你准备去哪啊?”
“我去那边找找,别等我了。”
“哎哎哎……”
这里不大,找起人来很方便也很快,裴清把所有地方都走遍了,可还是没有找到人。更离奇的是,他问了很多人是否见过温言,他们都从没见过这个人。温言那种人,只要一面,绝对会让人印象深刻,如果一旦出现在别人的视线,怎么会说“从来没见过”?
一个惊悚的想法突然冒出来,裴清打了个激灵。
不可能的吧……温言怎么会是鬼呢?怎么能是鬼呢?
天色一暗,他也不敢在这栋拍戏的楼阁里多呆,打算等晚上拍戏的时候再来问问。
一路往回走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跟着他,可是每次回过头一看,都是空荡荡的。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阁里踩出一声声回响,
温言其实没有故意跟着他,只是他人型维持不住了,所以就以鬼魂的心态呆在楼顶。裴清突然出现了,他就忍不住出来见他,然后跟着他走了几步。一般情况下,裴清是不会发现的,但这地方容易聚阴,裴清对鬼魂的感应也就变强了。
走到楼下的厅堂,裴清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然回过头。
不知是不是幻觉,裴清觉得自己又看到了那双涂着胭红的眼睛。
一闪而过,撩人心魄。
裴清试探性地对着空旷的厅堂喊了一声,“温言……是你吗?”
自然是无人回答。
温言站在他面前,嘴角的笑意有点冷,“为何现在又来找我?”
裴清又唤了几声他的名字。
温言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声。
于他,他总是会不忍心。
连恨,都是不彻底的。
空荡荡的楼阁让裴清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失落感,他正打算快点离开时。一抬眼,却看到温言站在雕花的柱子下。
穿着那身红色的戏装,头上戴着交相辉映的头面儿。
裴清的心跳又失控了,他走过去,轻轻抚过他的发,“你……不是人?”
“不是,”温言看向他,“你怕我吗?”
裴清笑了,“……怎么会?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温言轻轻笑了,眨眼间,消失不见了。裴清一怔,朝着一个方向寻去。
这情景似曾相识。不知,这是幻境,还是现实呢?
但是裴清不想管那么多了,幻境和现实,又有什么分别呢?他就是想见温言。
理智告诉他,不要靠近,但是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深陷其中。
一个房间的门敞着,裴清走进去。
温言坐在铜镜台前,长发已经散落下来了,戏妆才卸到一半,被进来的裴清打断了。从铜镜里,裴清能看到那张他极为迷恋的脸。
裴清站在他的身后,抱住他的肩膀,低声说:“还真是怕我了不成?怎么躲在这?”
温言只笑,并不搭理他,那笑容让他心痒痒的。
在现实里,裴清是有理智的,他还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在温言越矩的时候他还能理智地制止。但是在幻境里,他只剩下纯粹的感情和本能了。
他按捺不住了,伸手抓住温言的手腕,又拿起手旁的笔,然后解开温言的前襟,在他胸膛上勾勒了一笔,嫣红的色彩。
他凑到对方耳边说:“我来帮你卸妆吧。”
温言站起来,抱着裴清转了个身,把他压在铜镜台上,染了情的眉目非常动人。
他拉着裴清的衣襟,倾身狠狠地吻他。
没有灯,周围是红色的烛火。而温言穿着一身红,这么看着,倒像是成亲。
暧昧的微光,情色氤氲。
手指在对方身体上灵活地游走,带着刻骨的力度,像是要留下自己的印记一般。生怕稍稍一放开,双双皆化为幻象——你碰不到我,我看不见你。
第77章:幻境痴缠(八)
那夜,缠绵过后。温言抱着裴清躺在地上,裴清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就任由对方搂着,继续亲吻。但是温言还处于非常亢奋的状态,似乎怎么都不会累,简直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彻彻底底地吞到肚子里去,然后再也不用分开了。或者直接反噬掉他的灵魂,让他永远只能依附自己。
但是……一切只是但是而已,温言绝对不会真的这么做。
那种怨恨已经伴随过了数不清的轮回,但是他到现在都未变成厉鬼,心有执念不肯投胎。
因为他的爱超过了恨,再怎么恨,怎么恨,都无法超过爱,所以……他就一直等,一直等。
不知这种等待是否会有尽头。
裴清的神智已经恍惚了,身体又被对方抱着,一次次地更亲密。他真是很想让温言适可而止,但是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温言像是着迷了一样,抱着他毫不停歇地折腾……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言终于停了,裴清就趴在他身上不同,把脑袋压在他胸膛上。
没有想象中那样温厚的心跳,胸腔里没有丝毫声音。但裴清也并没有感到多意外,甚至也没觉得多害怕,因为知道对方不会伤害他。
“别再走了好吗?”温言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沙哑。
虽然很倦怠,裴清还是抬起头来凝视对方。在那一瞬,某种柔软的感情从心底升腾起来。
“放心,”裴清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发,“我一直在的。”
温言低低地应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看起来像是睡了。他的脸压着裴清的手,裴清就不敢抽出自己的手了,有些出神地看着对方清隽精致的脸庞。
他和温言的关系不一般,从对方的表现来看,似乎很早之前两人之间就发生过什么了。但裴清并无从知晓,只是他心里暗暗猜测,有可能和这次的戏剧有关……
裴清还记得,系统君已经跟他说过了,这是最后一次任务,全部通关过后会有奖励。
奖励什么的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完成之后,他或许可以解脱,不用再一次次地爽并虐着,但是温言呢?一直不得轮回吗?一直等着他?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他在想,能不能跟系统君打个商量,同时在心里暗暗下了某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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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回到旅馆时,晚饭都吃得差不多了。而在导演的苦力压榨下,晚上还要继续开工。剧组人员都拿好了道具,坐在厅里等着两位主演出来,然后大家再一起过去。裴清也跟着剧组一起等,一边等一边吃点东西。
那天晚上并无异常。其中一个主演下来后,好脾气地对众人说了声道歉,让大家久等了。而另外一位主演则是好久都没有下来。后来李导没有耐心了,派了一个助理上去找他,然后其他人先去拍摄现场。
裴清觉得怪怪的,想跟上去看看。结果被霍醒拉住了,说是郭云找他有事,于是裴清没有去成。幸好,那个性格内向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主演还是到了现场。他脸色非常苍白,看起来毫无生气。而且远远地咋一看去,那面貌竟和温言有那么些许相似了。
李导还有点迷信那些鬼神的,看到主演脸色糟糕的样子,他心里也是梗梗的,一整晚的愁容。
裴清有些担忧,他泡了一杯茶端到那个人的手中,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僵硬又冰冷。他抬眼看裴清的那一瞬,眼底似乎闪烁着幽暗的鬼绿,眼角有一抹不寻常的红……
当时,裴清就被吓得猛然后退了好几步,面前的这一幕让他难以置信。在他的意识里,眼尾处的胭脂红,是只有温言才有的。但是,等他再转眼盯着那人时,对方似乎又恢复正常了。
裴清心有余悸,他又怕这一切和温言有关,于是剧组在中庭里拍摄时,他却独自去了黑漆漆的后院。然后把温言叫出来了。
温言从背后抱住了他,搂着他的腰,轻轻磨蹭着他的后颈,像一只餍足的大猫。
温存了一小会儿,温言就发现了裴清身体的僵硬,他问道:“怎么了?”
裴清问他:“在我看不见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有时候会跟着你,或者……就在阴间。”
“阴间?!”
“嗯,你不会想看到那种画面的……”
温言说的风轻云淡,似乎他并没多在意,但裴清听着却是非常难受。
这句话成功地转移了裴清的注意力。
裴清转过身,抓住温言的手,“我问你,你有没有恨过……”
“恨。”裴清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温言打断了,神情冷然,“怎么会不恨,你让我一个人等了那么久……有时候会恨不得杀了你……”
裴清的声音很艰涩,“难道……你真的是……昔言?”
“我是,”温言稍稍松开了他,“是你一直不肯相信,否则……”他把裴清禁锢在自己怀里,又低下头,厮磨着咬他的耳垂,低语,“否则,我何以冠你的姓?”
那语气温柔中带了一丝幽怨,语调听着有些阴森森的。
裴清心里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点,温言却更用力地把他抱住了,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你怕我?”
“现在……的确有点……”
温言暗哑地笑出声,那清冽的音质有种冷冷的情调。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你未曾发觉而已。”
裴清叹了口气,“温言……”
“你不会知道我等你多久了,等到我自己都忘了所有恩怨,却还记得要找你……”
越是平淡的语调,越是刺痛人的心。
“好不容易让我找到你,”拥抱的力度大得惊人,裴清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下巴又被冰冷的手指紧紧掐住了,“绝不会放手。”
他让裴清抬起头和他对视,那样灼灼的双眼,裴清发现自己竟有些不敢直视。
裴清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温言,我问你,你是不是……做了别的什么事?”
“让你无法离开,我只做了这一件事而已。”
裴清真是要捶墙了,现在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你说说,那个主演……他为什么会变成你的样子?”
温言反而笑了,“你看到了?”
裴清很确定地点点头,“对,这件事是你做的?”
“这个……”温言的眸子里燃起了丝丝的情欲。一个不防,裴清就被他突然地压在了坚硬的地上,温雅扯开他的领口。
裴清抓住他乱动的手,面红耳赤地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正经事,别老是想着这个行不行!”
“那我也正经地告诉你,”温言低下头,舌尖在锁骨处舔了一下,“是你自己的原因。”
裴清挡住他的动作,抬头看向温言时,对方又成了戏装时的模样。狭长眼尾的一抹胭脂红,特别勾人。形状姣好的鲜红嘴唇,微微地抿起来,鲜艳的舌尖从洁白的齿缝中缓缓滑过。
裴清看得浑身战栗,几乎不能直视了。
温言在他耳边低语,没有一丝人气的热度,但裴清依旧耳根子发烫。
凉凉的指尖在裴清胸膛上来回划着,最后停在了他的心口处。
温言说:“因为你这里装的都是我,所以看谁都像我。”
“别开玩笑了!”
温言朝他的嘴唇咬去,裴清把脸侧过去,但绵密的吻还是落在了颊边。
裴清实在忍无可忍了,他用手肘支着身体,朝温言地吼道:“你给我正经一点!我在问你话,你刚刚说的很明显不是真的。”
清隽的眼角眉梢都是动人又勾人的轻佻,温言裴清的身体又摁了下去,“这是你的心魔。”
大概是对方的用词太“深奥”了,心魔那两个字倒真把裴清给唬住了。
他愣了愣,温言的手都蹭到某些敏感部位去了,裴清都没有吼他。
“心魔?你说真的?”
“嗯。”
然后冰凉的手掌微微一用力,裴清发出一声暧昧的低吟。
本来裴清是想大吼一顿的,但是怕前厅的人听到了,他只好把嗓子压得低低的。
“你够了啊!不能再继续了,我真要被你把精气都吸干了。”
温言低笑着扑在他身上,“正好来跟我作伴。”
裴清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但心里却一阵绵密细微的痛,他应道:“好啊。”
于是温言就不说话了,也不折腾了。他把脑袋靠在裴清胸膛上,静静的。
就这么躺在冰凉又坚硬的地上,月光漂浮,还能听到夏末时节虫子的鸣叫。
他们并肩而睡,后来,裴清还能清晰地听见温言喃喃的呓语声,回家,回家。
裴清笑了,眼前这只鬼看似很有心计,的确会有让他毛骨悚然的时候,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裴清回想着,当初的昔言,应该是年龄很小吧,或许还不到十八岁……
那个夜晚是难忘的。
事件变得糟糕是在第二天早上。当晚,裴清是在当地的旅馆住下的。第二天早上,和剧组一起,坐大巴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