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就饿了，”揉揉扁扁的肚子，毛豆的脸皱巴成了狗不理包子，“可咱身上只有现代的钱，在这里根本用不了啊！”

更糟的是，他们穿过来了，那栋别墅没穿过来啊，于是今天晚上他们要住哪里？露宿街头么？

司沛一愣，他倒是忽略这个问题了，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周围貌似除了医院就没别的建筑了。睡觉的问题倒不难解决，反正医院里有病床，总会找到一两个空床位供他们休息，可没钱的话吃饭换衣服都是麻烦，天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唉，我突然发现最有用的穿越技能不是酷炫拽的各种金手指，而是妙手空空。”毛豆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头，做了个掏兜的动作，只要掌握了这项技能，穿越到任何年代都不愁没饭吃。

司沛满脸黑线地白了毛豆一眼，偷东西什么的对于鬼体的他而言一点难度都没有，问题是他一辈子就没干过这种偷偷摸摸的事，难不成非得来个死后晚节不保？！

“唉，要是钱包一打开里面全是这里的货币就好了……”毛豆顺手把钱包拿出来，一打开就傻住了——谁能告诉他这些花花绿绿的纸是神马？

司沛也注意到了，赶忙把自己的钱包也翻出来一看，果然，现代的货币一张都找不到了，至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应该就是这里的通行钱币吧？

“要不咱找个地方试试？”眼巴巴地看向司沛，毛豆那样子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事实上，他们现在确实无家可归了。

“医院里应该有食堂，咱就去那试试吧。”一把拉过毛豆，司沛自动走前半步开路，他连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不知道，自然也不能确定周围是否隐藏着危险。

医院内部比外面看上去要宽敞得多，进门之后是个上百平的大厅，左边是两排木质的板凳，右边有个类似现代挂号窗口的问讯处。正对大门的墙上贴了一张医院的平面图，旁边是一条通往各处的走廊。

按照指示，两人来到位于走廊尽头右侧的食堂，绕过食堂再走四五米就是通往楼上的楼梯。

此时正是晚餐时间，食堂里弥漫着引人食指大动的饭菜香气，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排着队打饭，或是在餐厅直接食用，或是带走。

各个窗口绕了一圈，毛豆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看来那位大仙儿还是蛮讲究的，至少记得把他们的钱换成这里的货币。

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拿纸币买了许多饭菜，毛豆和司沛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开始狼吞虎咽。

和现代医院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不同，这间医院的饭食味道相当不错，毛豆本来就饿得不轻，餐盘里的东西很快就吃光了，摸摸半饱的肚子，又去打了一份。

“四毛。”吃得差不多了，司沛放下筷子，十分认真地看着毛豆。嘴里塞满食物，毛豆边狠狠地咀嚼着边不解地对望着对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变得严肃了。

“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咱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回到真实世界出现了误差，还是又发生了别的什么事？”忍了又忍，司沛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可他话音刚落，毛豆就喷了，幸好他躲得及时，不然就满脸花了。

“咳咳，”猛地咳嗽一阵，毛豆擦着眼角的泪花，心虚地瞟了司沛一眼，“其实，我不是故意想瞒你的，只是，我怕你知道之后会生气。”

司沛危险地挑挑眉梢，果然，毛豆是知情的，而且看这架势，他不问，毛豆就没打算主动交代。

“那啥，我，我又接了个任务，”眼见司沛脸色陡变，毛豆急忙补充，“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司沛扬扬下巴，示意他老实交代。

喝几口汤缓解刚才呛到的不适，毛豆左右望望，确定周围没人听得到他们说话，这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是这么回事，你去找蜥蜴的时候大仙儿又给我安排了个任务，不过这次的任务和以往不同。”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毛豆竖起食指指了指脚下，司沛摇头，他只知道现在大概是民国前后，至于他们身在何方，抱歉，他历史和地理都只是刚及格的水平。

“这里是小豆生前生活的年代。”说这话的时候，毛豆的表情变得很认真，他之所以会同意接受格外任务，就是因为大仙儿说了，只要他们能在小豆前世死亡之前救下他，那他就还给他们一个活蹦乱跳活生生的小豆，而不是一个死小鬼。

司沛没想到这次的任务竟然是这样的，愣了片刻，慢慢笑了。如果说先前他心里还有那么点埋怨毛豆自作主张的话，现在可是一点火气都没有了。能让小豆再世为人，告别做鬼的状态，就算冒再大的险也是值得的。

“难道小豆是这间医院的病人？”目光从毛豆的身上移开，司沛开始打量还在吃饭的这些人，像是这样就能寻找出小豆似的。

“我想应该是吧，我记得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穿的衣服很破烂，不太可能是医护人员的孩子。”毛豆懊悔地挠挠头，和小豆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从来没问过那孩子生前的事。他一直觉得小豆想说自然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如果小豆不想回忆生前经历的种种，他也没必要去戳孩子的伤疤。

说起来，他同样也不知道司沛生前的事呢！毛豆想着抬眼去看司沛，看来得找个机会问问司沛，免得下次任务……

“我去买点干粮，免得晚上饿了没东西吃。”不等毛豆开口，司沛就起身去主食窗口买包子。小豆会变成恶鬼，说明他并不是自然死亡，那个不靠谱的大仙儿会用小豆生前的真实世界作为任务场景，就说明救下孩子的难度相当大。在不确定会遇到什么情况之前，还是多准备些吃的比较靠谱，毕竟他吃不吃无所谓，毛豆要是饿上几天就挂了。

把油纸包好的包子装进新买的布袋子里，司沛又细心地买了个绿色的老式水壶，在接开水的地方接了一壶水。

一切准备就绪，司沛返回座位，带着毛豆直接上楼。想要救小豆就得先搞清楚孩子的身份，这栋大楼足有十几层，真不晓得这年代的人是怎么建起这么高的楼的。

虽然从楼层提示上得知二楼到五楼是各个门诊，司沛和毛豆还是坚持把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也幸好这时间段大家都去就餐了，否则就他们这探头探脑的做贼样，可能早就被人当成坏人给撵出去了。

“再往上就是病房了，也不知道小豆会住在哪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毛豆认命地挎着水壶开始爬楼。本来他们可以潜进医院的资料室查看病人信息，可惜小豆根本不是那孩子原本的名字，也不知道毛豆具体几岁，查资料还不如直接找呢。

“累的话就歇一会儿吧。”看毛豆满脸大汗，司沛一阵心疼，从进入古墓开始他们就没休息过，他是鬼都有点撑不住了，何况凡人之身的毛豆呢。

“不行，不能歇，”毛豆张着嘴使劲儿喘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咱们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耽误一分钟，救出小豆的几率就少一分。机会只有一次，咱们决不能失败。”说完绕过司沛，大踏步向上走去，即使他的腿都有点打颤了。

司沛在原地愣了足有半分钟，之后挑挑嘴角，快步追上毛豆，一手托住他的胳膊，拉着他一间间病房找寻熟悉的身影。

“还有最后一层了。”不知是体力透支得太厉害还是心里过于紧张，毛豆的身体都抖成筛子了。要是顶层也没有，他们要去哪里找小豆？

“别胡思乱想，没准小豆就在上面呢。”司沛比毛豆淡定得多，在他看来，大仙儿连兑换钱币这事都想到了，自然不会把他们送到离小豆太远的地方，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小豆一定就在这间医院里。

“嗯，对，我们不能放弃，小豆一定在上面等着咱们。”把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靠在司沛的身上，毛豆一步三颤地爬到顶层。

眼光向左手边第一间病房扫了下，毛豆整个人都精神了——小豆，他找到小豆了！

第三十八章

再见小豆，毛豆的鼻子酸酸的，和初见那个衣衫破烂的小鬼不同，此时的小豆脸色蜡黄，瘦的不成样子，穿着一件打了许多补丁的破旧衣服，下半身盖了条土黄色的被子。

孩子的两眼紧紧闭着，眼珠不安地在眼眶里来回滚动，毛豆心疼地冲进病房，想把他抱在怀里哄着，又怕惊扰到他，毕竟现在的小豆是活生生的人，并不认识他和司沛。

两个成年人站在床边，一时都不知该做些什么，倒是床上的小人儿不安地扭了扭，鼻翼突然动了动，紧跟着，两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睁开了。

“你们，是帮妈妈给我送吃的吗？”怯生生望了他们半天，小豆才小小声地问出这一句，他分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食物的味道。

“啊？对，我们是来帮你妈妈送饭的。”毛豆一愣，立马把身上的布口袋拿过来，翻出司沛买的肉包子递过去。时间过得不算太久，肉包子还冒着淡淡的热气，入口正合适。

小豆狠狠地咽了下口水，却没有贸然伸手去接。他的年纪不大，但已经懂得很多事了，妈妈说过，那些白色的面食都是有钱人才能吃的，他们买不起。

“怎么了？是不是渴了？”看小豆不拿包子，毛豆又赶紧把水壶拧开递到小豆嘴边，这回孩子没有拒绝，捧过水壶一口气喝掉大半。

“是不是不喜欢吃包子啊？哥哥这里还有馒头，唔，还有面包。”一股脑地把司沛买的东西倒在床头柜上，毛豆每样拿一个在小豆眼前晃，可怜的娃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虽然没有吃过这些，但他也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味道比那些黑乎乎的饽饽好多了。

“你是不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在旁边观察半天，司沛突然拍了拍毛豆的肩膀，毛豆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万般不舍地站起身，把床头的位置让给他。

“嗯，”眼见着食物和毛豆一起远离自己，小豆舔舔依旧有些干裂的嘴唇，“两天前妈妈说去给我买新衣服，可是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那之后我就没有吃过东西了。”

“那你怎么不吃啊？”毛豆说着又冲上来，情绪激动得跟他自己饿了两天似的：“是不是这些东西不合胃口啊？现在食堂应该还没关门，想吃什么跟哥哥说，哥哥现在就给你买去。”

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司沛都懒得吐槽了——这可是顶层，你确定以现在的体力能跑下去再跑回来？

“妈妈说过，这些白面饽饽我们穷人吃不起的。”小豆又瞟了毛豆手里的食物几眼，颓然地低下小小的脑袋。以前他们隔壁那家人比他家还富裕些，都吃不起这些，更别说他们家了，他妈妈绝对不会让人送这么奢侈的食物给他的。

看小豆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毛豆的眼泪差点掉出来，一把将司沛从床头拎开，自己颠颠地挤过去，献宝似的拿个肉包子凑到小豆嘴边：“今天医院食堂做多了，这些是他们免费送的，现在天儿也挺热的，放到明天就坏了，不吃白不吃嘛！”

被大力甩出来的司沛一边揉着被掐得有点疼的肩膀，一边嘴角抽筋——好歹也是知名作者，动动脑筋能死啊！你编造的借口还能更瞎一点么？

“真的？”毕竟还是个孩子，小豆猛地抬起头，两眼一闪一闪地看着毛豆。见对方使劲儿点头，小豆又吞了下口水，把小手在身上蹭了好半天才颤颤地伸出去，接过包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这还有水，边吃边喝，别噎着了。”毛豆对小豆那叫给温柔体贴，关怀备至，等他一转身看到司沛的时候，顿时变成了凶神恶煞：“你，立刻去食堂，买点汤啊什么的，要是还有饭菜就多打点上来。”

司沛嘴角抽抽得更厉害了，貌似他才是无所不能的背后凶灵吧？这小子竟然不知死活支使他？！

不爽归不爽，司沛也挺心疼小豆的，看那孩子一小口一小口咬着包子，细嚼慢咽好半天才舍得咽下去的样子，长出口气：“把其他的都装起来吧，他饿了那么长时间，吃多了会撑坏的。我下去买点粥和汤，你在这里陪着他，哪里都别去。”

毛豆手里正拿着个包子，想等小豆吃完那个好递过去，可一听司沛这么说，顿时觉得很有道理，急忙把包子放回油纸，重新包好。

司沛虽然万般不放心，但还是快速离开了，反正现在医院里的人不多，那他飘一下没问题吧？

把一个包子啃完，又喝了半碗粥和一份鸡蛋汤，小豆的脸色好多了，干瘪的小脸上扬起个灿烂的笑容，快把毛豆和司沛的心给融化了。

“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帮小豆把枕头靠在床头，毛豆开始套话，同时还不忘给司沛使眼色，让他去找医生询问下小豆的病例，以及身世背景。

看毛豆和小豆暂时不会有危险，司沛才点头离开，下了两层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两人在走廊里攀谈起来。

“哦，你说那孩子啊，他叫毛童童，刚五岁，”说起小豆，这位年届四十的大夫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的世道不算太好，最受罪的就数这些孩子了，“听说是个有钱人家的私生子，可惜那户人家的大太太娘家有权有势，他们娘俩别说进门了，就连这孩子生病的医药费都讨不来。”

司沛皱紧眉头，再不了解历史，他也知道这种情况在这个年代太常见了。偏偏这时期的女人没什么赚钱的门路，所以孩子要么送人，要么夭折，运气好能长大的，也会被本族那些不承认他们的亲戚欺压，一辈子都过得很苦。

“童童一开始只是发烧，要是治的及时，打几针，吃点药就好了。”大夫说着摇了摇头，其实许多人最初生的病都不严重，可他们太穷了，穷到连最便宜的药都用不起，结果小病拖成了大病，童童就是这样，明明只是发烧，最后变成了肺炎。在这个年代，肺炎是会死人的。

“我听童童说他妈妈已经离开两天了？”司沛的语气带了明显的不满，就算毛童童再穷，医院也不能放任那么小的孩子不管啊，哪怕从食堂弄点剩饭剩菜给孩子垫肚子也行，难道他和毛豆不来，小豆就要活活饿死吗？

“不会吧，我昨天下午还在医院门口看到他妈妈了呢。”大夫一愣，毛童童就只有他妈妈一个人照顾，以往他妈妈有事离开都会和值班的护士打招呼，护士会帮着照看孩子。如果他妈妈真的一走两天，没理由他们不知道啊。

司沛的眉头皱得更紧，该不会是那女人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不要小豆了吧？

“她不会是又回童童父亲家要钱了吧？”大夫突然一拍大腿，吓了司沛一跳。

毛童童的生身父亲毛重在本地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富商，年轻的时候曾是个败家子，万贯家财都给败光了。后来也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被首富的千金夏如花看中，靠着夏家的嫁妆和人脉，毛重终于东山再起，重振家业。

等手头的钱多了，毛重的心思又活络了，他本来就是个浪荡的风流公子，又怎么会一心守着相貌平平的夏如花过日子。外面的女人无数，毛童童的母亲也只是其中一个。

对于丈夫的所作所为，夏如花全都了如指掌，可她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办法，谁让她嫁进毛家多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呢，毛重没有休了她，也没明目张胆地纳妾，就是给足了她和夏家的面子。

可毛童童的出生，打破了这种相对平衡的状态。

虽然毛重没明说让毛童童认祖归宗，但那个意思是非常明显的，夏如花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就记恨开了。也该着毛童童和他妈妈命不该绝，夏如花派去的两伙儿人都阴差阳错地没能伤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