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是个好女孩，是我嫌贫爱富，对不起她！”捂着脸颊，金立羊的情绪彻底崩溃，开始漫长的嚎啕大哭。

毛豆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可他却连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还能说什么呢？两个女孩，一个车祸离开，一个受不了压力跳楼，不能把两个女孩的悲剧归罪在他的身上，但他在整件事情里，确实要承担一定的心理谴责。

本想等金立羊的情绪稳定下来，毛豆再询问些细节，怎奈金立羊的哭声太有穿透力，以为出事赶过来的医护人员把毛豆请了出去，并称这位病人今天不能再受刺激。

游荡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毛豆的脑子又开始打结。

不管申敏敏是还爱着金立羊亦或是恨他薄情，都没理由不顺道过来看看他吧？可事实却是申敏敏把小温吓得自杀，一墙之隔的金立羊却只是通过第六感感觉到申敏敏回来了。

“会不会是申敏敏已经把金立羊这事给放下了？”小孩子看事情总是比较简单，吃着棒棒糖的小豆一句话就点醒了毛豆。

使劲儿地拍着又有点发烧的额头，毛豆笑了没两秒又蔫了。申敏敏就是为了找金立羊要个说法才出意外的，不是说人总会执着于死前的心愿吗？还有什么心愿是凌驾于申敏敏对金立羊的感情之上？

正纠结着，毛豆的手机忽然响了。以为是司沛打来的，毛豆连看都没看就接通，并随嘴问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嘿，你小子是不是大白天喝高了啊，是我啦！”那边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两声，毛豆这才听出来打电话给他的是那个留校的哥们。

“跟你说，我刚听一同事说的，他今天去学生宿舍突击卫生，结果看到两个女生缩在房间里又是哭又是发抖的。他再三追问，那两个女生才说她们昨晚好像看到鬼了，害怕！”哥们贼兮兮的，想营造一种恐怖的氛围。

可惜毛豆已经非吴下阿蒙，人家现在是身边带着两只恶灵，身经百战的抓鬼专家，想用这种消息吓唬他，做梦！

不过哥们说得消息还是引起了毛豆的注意，闹鬼的传闻可以多种多样，但同一所学校短时间内好多人撞鬼，就诡异了。又没真的把学校盖在坟地上，哪来那么多喜欢抛头露脸的鬼啊！

昨晚申敏敏把小温吓得跳楼之后就不知去向，不会是又回到学校，还恰好被那两个女生看到了吧？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的毛豆急忙和哥们打听两个女生的消息，把她们的宿舍和电话记下来之后，毛豆又摸出手机给司沛打电话。要是申敏敏真在学校，那即将到来的可能就是一场硬仗，毛豆总觉得没有恶灵先生在身旁，心里没底。

此时，飞到窗台边上救下小温的司沛正一脸严肃地站在墙边，被一群医生护士数落。要不是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群情激奋的围观群众可能都上手开揍了。

看了眼被大群人安慰的小温，司沛的脸黑得反光——他是救人那个，救人那个！靠，好人咋这么难做呢！

第二十一章

见小温有一群人围着安慰，司沛估摸着短期内她应该没机会跳楼了。既然申敏敏不会强迫她自杀，那他也没必要一直守在这里。

和毛豆约好见面的地点，司沛悄悄绕进卫生间，在隔间里隐去身形，然后飘着直奔学校。

可怜那个对司沛一见钟情的小护士苦苦守在男卫生间的门口，再也没看到那个大夏天还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从厕所里走出来……

马不停蹄赶到学校的毛豆第一时间来到事发宿舍楼下，那哥们已经跟宿管打了招呼，毛豆没费什么劲就进入了女生宿舍，找到那两个受到惊吓、整日缩在宿舍里的女生。

一番客套之后，毛豆直入主题：“听说你们昨晚见鬼了？”

毛豆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格外认真，这让两个女生对他的好感直线上升。要知道从事发到现在所有知道她们遭遇的人不是嘲笑她们脑子有病，就是说她们胡说八道，毛豆是第一个认真听她们讲话，帮她们分析的人。

把昨晚见鬼的经历讲了一遍，两个女生的脸色更难看了。毛豆细心观察着她们的表情，直觉告诉他两个女生说得都是真的，不是亲身经历，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绪变化。

故事其实很简单，两个女生住同一宿舍又是对床，平时关系非常好。昨晚后半夜，其中一个女生想上厕所，但又因为最近学校流传甚广的闹鬼传闻而不敢自己去，于是她就把另个女生叫起来，让她陪自己一起去。

两个女生上完厕所正想往回走，结果其中一个不知怎么着突然向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看可不打紧，差点没把她吓死。

她们宿舍是七楼，厕所窗外是离着挺远的另一栋宿舍楼，女生这一眼正好看到有个长发飘飘的人影立在那栋宿舍楼的外面，身上还发出微微的光芒。

女生很确定她当时是水平直视，这就意味着那女生是双脚悬空到七楼的位置，又不是在拍武侠片，不是鬼是什么？

“我当时都吓傻了，就叫她也看了一眼！”女生指着自己的好友，好友使劲儿点头，后半夜学校已经全面熄灯，可她却清晰地看到那个女生飞扬的长发。只是那种亮光，怎么看怎么诡异。

“后来呢？”毛豆有些兴奋，从两个女生的描述上看，昨晚出现在对面宿舍楼外的女鬼很可能是申敏敏，看来她果然回到学校了。

“后来我们怕得不行，就死死盯着那东西的背影，一步一步退回宿舍的。幸好我们宿舍不朝着那栋楼，不然我们连宿舍都不敢住了。” 两个女生紧紧靠在一起，看来昨晚的事已经给她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看着两个女生惊恐的表情，毛豆既同情又有些想笑，如果让她们知道那个被她们用各种零食招待的小家伙其实和那女鬼是一个物种，不知会作何反应。

和两个女生道别，毛豆刚离开女生宿舍，就看到司沛正顺着窗子往宿舍楼里飘。默默地擦去额头的汗水，毛豆觉得要是让学生们看到这景象，八成又得吓疯好几个。

“问完了？”看了眼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毛豆，司沛想都不想就知道毛豆还是没忍住，先去打听消息了。

把情况和司沛说了一遍，毛豆亟不可待地指挥着司沛和重新隐身的小豆去校园里寻找。现在申敏敏的行动轨迹基本上确定了，不是疗养院就是医院要不就是学校，目前看来，她出现在学校的几率最大。

“毛豆哥哥，现在是大白天，申敏敏应该出不来！”委屈地吸吸鼻子，小豆第一次反驳了毛豆的命令。要知道像它和司沛这样能在阳光下行走的恶灵是极少数，那个申敏敏横看竖看也不像有这样的本事。

与其浪费一白天的时间去寻找根本不敢露面的女鬼，还不如去楼下那家很受欢迎的冷饮店吃冰淇淋。

无语地白了小豆一眼，毛豆让两个恶灵现出形态，然后领着他们去吃冷饮。其实他也很想去吃一份……

一脚踏出女生宿舍，毛豆下意识看了那栋出现女鬼的宿舍楼一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栋宿舍楼似乎是小温之前住过的。

“小温住在几楼？”脑子有些混乱，毛豆立马拿出平板电脑翻看资料。翻到小温的详细资料后，毛豆傻眼了，上面记录着，小温出事之前就是住在那栋宿舍的七楼！

“小温都已经进医院了，申敏敏还去她的宿舍干嘛？”不解地看向司沛，毛豆感觉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些鬼鬼怪怪在想些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小温已经不在宿舍了，难不成申敏敏还想连带着把她的舍友都逼疯？

“她应该只是想看看本该她去住的宿舍！”对整件事有了全面的认知，司沛已经猜出申敏敏一系列行为的初衷。现在只差找到申敏敏求证，之后再想办法送她离开。

……

夜色又一次降临这所最近不太平的校园，路灯一盏一盏熄灭，宿舍楼也集体失去光亮。蹲守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毛豆如猥琐青年般嘿嘿坏笑两声，同时淌下鼻涕两行。

鄙视地瞪了他一眼，司沛难得好心地拿出手帕扔给毛豆，让他把感冒后遗症的产物擦干净，毛豆尴尬地咧咧嘴，然后在鼻涕失控进入他嘴巴之前，擦掉。

“你要干嘛？”司沛好看的眉头突然皱起，看着递到眼前的手帕，司沛身子使劲儿向后，生怕碰到。

“还给你啊！”毛豆无比天真地眨着眼睛，他没想到司沛这么酷的家伙居然还会随身携带手帕。话说这年头会带手帕的男人已经绝种了吧？就算有，也是珍稀品种，毛豆没想到他真的碰上了一个。

“我不要了！”嫌弃地把毛豆的爪子拍开，司沛毫不掩饰自己对毛豆的鄙视和厌恶。擦完鼻涕还好意思把手帕还回去，毛豆的脑回路果然在这次发烧中彻底坏掉了。

毛豆无所谓地撇撇嘴，把手帕塞进自己的口袋。这个手帕怎么看怎么是个高档货，他赚到了。

“毛豆哥哥，那家伙是申敏敏吗？”在毛豆和司沛打嘴仗的时候，小豆一直坚守着侦查岗位，这会儿，小豆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死死盯着小温住过的宿舍楼，七楼的窗外，又出现了那个会发光的女鬼。

不等毛豆发号施令，司沛就已经先一步飞了出去，然后在女鬼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将她拿下。

见那个把学校弄得天翻地覆的女鬼被他家恶灵先生轻而易举地拿下，毛豆忍不住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他们家的恶灵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能在阳光下随意溜达呢！

“你是申敏敏？”把对司沛的崇拜暂时放下，毛豆调整心情开始询问眼前这个满脸迷茫的女鬼。

“申敏敏？我是……我不是……”女鬼迷糊地晃晃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她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要流连在学校里？”毛豆皱了皱眉，他没想过申敏敏是这样的状态。此时的申敏敏和他以往接触过的鬼怪全然不同，好像她把很多重要的事都忘掉了，包括她自己是谁。

“我只知道，这里有我要找的东西，我要找到我的名字，还有我的身份！”抱着脑袋想了好久，申敏敏突然崩溃地高叫一声，吓得毛豆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想离开，可是我没有身份，没有名字，地府都不肯收我！”终于找回些许神智，申敏敏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她这段时间的遭遇。

从国外飞回来的她确实想找金立羊问个清楚，明明说过要等她回来，为什么才一转眼就变了心，选择和那个与她互换身份的小温在一起。

可是当她遭遇车祸身亡之后，那些身外的感情和牵挂统统被淡化，留在她心底的只有她的身份，她，到底是谁？

想到地府报到，必须要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而申敏敏和小温互换身份之后并没有来得及换回身份就死掉，所以进入地府的她无法说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于是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我只想和她换回身份，可是她一见到我就不停地叫，还躲起来，我都找不到她！”泣不成声的申敏敏无助地捶着脑袋，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她希望解脱，却不知该如何解脱。

“看来我们把事情想复杂了。”长出一口气的同时，毛豆的心里却说不出的压抑。每个人生来就有自己的身份，可申敏敏却在互换身份的过程中把自己弄丢了。

“别哭了，我带你去找回自己！”拍拍申敏敏的肩膀，司沛说话时格外严肃。被这件事困扰的何尝只是申敏敏，是时候让小温和金立羊也都解脱了。

司沛带着申敏敏去找小温换回身份，而毛豆则带着小豆先一步回家。一把推开家门，一直走在后面的小豆突然冲到前面，把毛豆狠狠地撞开。

与此同时，从别墅里刮出一阵阴风，愣是把毛豆和小豆吹上了天！

第二十二章

毛豆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双脚就离了地。眼前的世界迅速旋转，毛豆胸口发闷，一阵一阵地恶心，比晕车还难受。

小豆虽然也被吹飞，但人家本来就会飞，所以很快调整好平衡，然后扑过去救眼瞅着就要摔到地上的毛豆。

“毛豆哥哥，你没事吧？”见毛豆跟去了半条命似的，小豆急得眼珠子都红了。正好这会儿司沛不在，小豆也没那么多顾忌，当场把嘴一张，施展它最擅长同时也是威力最大的鬼啸。

屋里作祟的家伙本想一鼓作气冲出来再给毛豆一击，可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小鬼这么厉害，一嗓子就把它震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快如闪电的身体突然凝住，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打颤。

“你敢欺负毛豆哥哥，你是坏蛋！”把毛豆安顿在一旁，小豆疯了似的扑上去，对着那个浑身冒着黑气的家伙又啃又咬。

被鬼啸震住的恶鬼只能任由小豆踢打，却连闪躲的力气都没有。可它不但没有露出沮丧甚至惊慌的表情，反而嘴角上扬，笑得十分开心。

坐在地上的毛豆缓了好半天才渐渐恢复正常，摇晃着走到恶鬼跟前，毛豆伸手拍了拍小豆的头，示意它歇会儿。

小豆十分不爽地瞪了恶鬼一眼，这才愤愤地停手，如小卫士般站在毛豆的身旁，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个随时可能发起反攻的恶鬼。

“你比我想象中的弱太多！”恶鬼双手撑着地板，喘了半天才费劲巴拉地说了这么句。见毛豆的脸直抽抽，恶鬼才轻笑两声，接着说道：“不过你身边这只小鬼很厉害，也许你们真的能救我们。”

“救你们？”毛豆一愣，找他茬的恶鬼是不少，可找他帮忙的今天倒是第一回。

“是啊，现在也许就只有你们能救我们了！”恶鬼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见恶鬼没有敌意，毛豆拍拍身上的土，把它让到屋里，让它把话说清楚。

恶鬼也没客气，等身上的酸软消失，晃晃悠悠地进了别墅，一屁股坐在客厅柔软的大沙发上，从头到尾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小豆虎着小脸怒气冲冲地瞪着恶鬼，不过毛豆没发话，小豆也没办法发作，只能时不时地飞一把眼刀子，或者在端给恶鬼的咖啡里掺大勺的盐。

喝了口严重变味的咖啡，恶鬼的嘴角抽了抽，整个鬼都不好了。无语地看了小豆一眼，恶鬼轻咳两声，开始讲述它的来意。

“你们去过郊外的鱼塘吧？”见毛豆的眼神一沉，恶鬼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你们知道鱼塘的来历吗？”

“我查过些资料，据说那里曾住过几户人家，鱼塘也是那几户人家合力开发的，不过后来那几户人家搬走了，鱼塘也就荒废了。”毛豆的心开始狂跳，水库闹鬼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结，尤其那个古怪的梦更是如鲠在喉，一天不弄清楚一天就不得安宁。

难道这只恶鬼和鱼塘有关？！

“我活着的时候，也参与了鱼塘的建造。”恶鬼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沧桑，把咖啡杯放在茶几上，恶鬼缓缓闭上双眼，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里。

那时候因为些特殊的原因，他们共十二户居民搬迁到郊区那片区域，为了维持正常的生活，十二家的主要劳动力坐在一起商量之后决定挖个鱼塘，养鱼为生。

鱼塘的选址很顺利，人们一致认可那处平坦又地势相对较低的空地，认为在那里建造个大面积的鱼塘应该也容易。

鱼塘建造的前半段很简单，十二户人家的老人孩子负责做饭，其他人全部带着锹镐去挖鱼塘。那片地的土比较松，所以才半个月的时间，鱼塘就初具规模，只要再往下挖两米，一个大型的鱼塘就建成了。

当鱼塘即将建成，陆续有人在土里挖出了东西，有的是些古朴的瓶瓶罐罐，有的是些他们没见过的钱币。

几户人家的老人聚在一起开了个会，认为鱼塘下面一定有个面积不小的古墓，他们挖到的那些东西就是古墓里的陪葬品。

比较迷信的老人认为他们应该把挖出来的土再埋回去，说什么都不能打扰古人的休息。可年轻一辈都不赞同这么做。这时候已经是深秋，再耽误下去就是冬天了，想再重新选址挖鱼塘根本不可能。若是今年不能建好鱼塘，那来年春天就无法投入鱼苗，他们这十几户人家的吃喝就成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