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景文叼着瘦了一大圈的纸巾筒，蓝眼睛审视地打量一番对方，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踮着脚尖轻盈地像一阵风般冲出门口。

隔着窗户，林肖看见他兴奋地在院子里乱蹦，四条腿在空中划拉。

没过几分钟，智商又重新占领了哈士奇的大脑，他探进脑袋严肃地问，“屋子谁来收拾？”

林肖想了想，头疼地说，“家里还有奇多吗，去隔壁把小熊猫兄弟叫来。”

“你这是奴役儿童。”哈士奇哼哼唧唧。

林肖瞪他一眼，“这叫体验生活。他们这星期老师布置的周记总算有内容可以写了。”

“狡猾的人类。”哈景文哼了一声，撒开腿跑去敲隔壁的门。太好了不用他打扫！小朋友乖乖干活，下次给你们看动画片。

林业主漫步在周六的大好阳光中悠闲遛狗，哈景文不满足于在小区里瞎逛，在惊飞了敬职敬业停在电线杆上甘当全方位监视器的麻小之后，林肖头疼地决定带这只狗去地面上遛遛。

哈景文欢快地蹦进电梯摇着尾巴，林肖见他十足一副狗样忍不住笑了，按下电梯按钮关门。

伴随着悦耳的叮声，他首先从电梯里探出身回到地上。脚下刚踩实他就有些懵了，原本僻静的死鬼街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批年轻的学生。瞧他们背着画架，挎着相机的样子，应该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死鬼街确实有几幢保存的不错的老建筑，难怪这群小鬼会来。

对于林肖而言不过是饶有趣味的一个深思，对那几个学生来说可就称得上是惊悚了。本来没有人的巷子尽头为什么一转身就会出现一个男人！情节直逼恐怖片，有两个胆小的女生忍不住尖叫起来。

林肖一脸淡然，不慌不乱一个扫腿当把紧跟在他后面要出电梯的哈景文踹了回去。哈士奇显然没有料到林肖这一脚那么狠，一脸莫名其妙。“小青年叫什么，没见过修下水道的？”

“下，下水道？”学生们面面相觑，现在修下水道的都穿成这样？T恤拖鞋大裤衩，这不是吃大排档的标配吗。

林肖脸色不变，朝书报亭里躲着的老猪妖点点头。“大爷你说是吧？我是来修下水道的。”

朱大爷憋笑憋得辛苦，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伙子修了好一会儿了。”

树上传来一阵尖细的麻雀叫声，一定是哪个监视器憋不住直接笑出声了。

林肖好容易把人唬过去了，刚准备赶人，突然脚下的窨井盖传出一阵阵鬼哭狼嚎，声音如泣如诉，活脱脱一个闹鬼。

几个学生吓得脸都白了，这是活生生的大白天见鬼啊。

林肖叉着腰叹了口气，“看来这管道还没修好，排水声音太响。”哈景文让你嘴贱瞎咆哮，叫个屁啊！

回头再一看那些学生，早不知道逃哪儿去了。

林肖勾了勾嘴角，回电梯里找哈景文。那神经病狗正在电梯里乱蹦，顺带啃墙皮挠墙壁鬼吼一通，凄惨地像是被人弃尸荒野。

“你瞎吼什么。”林肖恨铁不成钢地轻轻踹他。

“你知不知道把人孤零零扔在电梯里很可怕。”哈士奇的蓝眼睛透着心碎。

我擦你堂堂一个妖怪居然有幽闭恐惧症！

“不过我发现挠花电梯墙壁很有成就感。”哈士奇如是说着吱嘎吱嘎挠了起来。

林肖忍无可忍，踹狗出门。哈景文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小跑步从门卫老朱面前经过，“朱大爷，辛苦了！”

朱大爷神情凛然，“为人民服务！哈主任今天去拆哪家房子呀？”

哈景文一脸严肃，“保密。”

两人同时了然地一点头，俨然特务接头。

我擦，这简直就是神经病开大会。

“快走快走，走慢了不给你买狗罐头吃。”什么叫一句话毁灭形象，这就叫一句话毁灭形象！林肖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极了。

哈景文垂头丧气夹着尾巴小跑了一阵，突然抬头问，“真给买狗罐头？要一箱。”

“你扛？”林肖挑眉。

“我可以变成人帮你扛。”

林肖一想到某人要当街大变裸男头都大了，“别别，给你买几个小罐头就是了。”

“再来两根骨头。”

林肖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回下水道去。带这只狗出门就是个错误！

10.万寿小区进阶攻略（一）

林肖拽着哈景文走在午后洒满阳光的大街上，刚才他去超市给这个神经病买承诺的狗罐头，但超市不允许宠物进入，他只能把这家伙拜托一个超市保安看着。

结果等他捏着一个罐头出来的时候，这家伙在外面鬼哭狼嚎开演唱会还扯着人家保安的裤腿直抽抽，就差没弄个碗让他讨饭。

“你这狗挺有趣啊。”保安大哥受不了了。

哈士奇从保安的裤腿后面机警地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动作相当老练，一看就是个惯偷。

林肖抽着嘴角，“大哥这抱歉，我这狗就这毛病，人来疯。”

脸色一沉，二话不说把狗拽走。哈景文老实地跟着他走到僻静之处，开口抱怨道，“我就知道你这个骗子。怎么只有一个，不是一箱吗？都怪那个保安不肯放我进去，我就知道你要使诈。”

“感情你丢人现眼地在外面瞎抽抽，就是为了进超市监督我买狗罐头。”林肖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有没有做为妖怪的自尊。”

“没有。”哈士奇斩钉截铁。“我只是一条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怜宠物。”

宠你妹！林肖用唯一的一个罐头安抚了哈士奇死蠢的内心，哈景文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恢复了一咪咪作为美男应该有的矜持。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于是跑到前面路口一家很有名的烧烤店要了几根洒满辣椒粉的烤串。

林肖这个人极其嗜辣，像所有的孤儿一样他也幻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其中肯定有一条无辣不欢，否则也养不出这么能吃辣的儿子。

他边吃边走，这家店的羊肉串极其鲜美，羊肉肥嫩鲜美一丝膻味都没有，烤得又恰到好处，一口咬下去满嘴浓郁吱吱冒油。

走着走着，发现前面的哈士奇突然不动了。哈景文停下脚，直勾勾盯着林肖手上那两块人。“林肖，什么东西，给我尝尝。”

林肖笃悠悠从竹签上咬下一块肉，“你不能吃。这太辣了。会刺激犬类的肠道还会影响嗅觉。”

“我是妖怪。”哈士奇翻脸堪比翻书。

“我记得刚才还有人说自己只是一条吃不饱穿不暖的宠物。”林肖慢条斯理又咬下一块肉。“你是金鱼吗，记忆只有七秒。”

哈景文异常严肃。“快来一块。”

“边儿去。”林肖小声说，“你看那边来人了。我要是喂你吃，估计立刻就有爱狗人士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教育。”

林业主邪笑着把烤肉都送进嘴中，哈士奇哈喇子流一地。“快走快走。刚刚不是喂过你狗罐头了吗。”

哈景文一脸幽怨，混蛋人类，分明是故意的。

吃完烤串林肖又打算去吃水煮牛蛙，这回哈景文学聪明了，一闻见那香味立刻连拖带拽地把林肖拽到一个卖衣服的路边摊前，示意林肖给他买衣服。不让狗吃，他变成人总行了吧。

林肖没想到这家伙蛮力这么大，被他拽得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路人看见他俩这滑稽的组合，纷纷露出善意的微笑，二货宠物和笨蛋主人果然很讨人喜欢。

“你干什么。”林肖恨恨揉着自己脚腕。

哈景文用爪子指指路边摊上卖的大裤衩和t恤，快给爷买一件，爷要去吃水煮牛蛙。

林肖会意，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向老板询价。“那么贵！”林业主失声道，“t恤加裤子要八十块。老板你是非洲来的吗？那么黑！”

老板扫他一眼，拎起衣服口若悬河，最后见林肖仍是没有要买的意思，扔下一句话，“不买，走开。”非常简单粗暴！

林肖揉揉哈士奇的脑袋，“太贵了。”

哈景文用漂亮的蓝眼睛盯着他控诉。大有你不给我买我就上去抢的意思。

“行了。”林肖无奈道，“我把牛蛙打包我们回去吃成吗。”

哈大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林肖对这只贱狗实在没办法，他耸了耸肩，恶毒地在心里诅咒哈二狗吃了辣的食物以后明天蹲坑菊部会有淡淡的灼烧感。走了两步，发现哈景文没跟上，心说这狗难道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不肯跟着他走了？默默赞叹了一遍对方狗感灵敏，小雷达相当好使，一扭头就看见哈景文很专注地瞅着商务楼上滚动播放的广告。

广告宣传的是一款最近很火的《奇幻大陆》的游戏，为了配合游戏宣传还特地邀请了最近小有人气的明星姜风岚在其中担任NρC。林肖对这款游戏倒是有点印象，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他有个学弟是这款游戏的忠实粉丝。对方天天在自己耳边唠叨这游戏是有多不要脸多么无底线卖萌。

“你在看什么？”他从广告屏上收回视线不解道。

哈景文摇了摇尾巴，在蹭过林肖裤腿的时候，林肖似乎听见对方嘟囔了一句什么。

狐狸精？他没听错吧？他抬头看了眼屏幕上迷人微笑的姜风岚，匆匆追赶哈士奇的背影。

一人一狗紧赶慢赶终于赶在牛蛙还剩一口热气的时候回到家门口，哈景文望向林肖手上打包盒的神情简直就像看着失散已久的初恋情人，林肖打了个激灵，把自己从不适当的脑补中拯救出来。

“快开门。”哈士奇咽口水挠门。

“急什么。”林肖低头掏口袋找钥匙，哈景文看得心急忍不住叼着他裤腿拽了一下，只听嘶啦一声，林肖的牛仔裤成了乞丐装。

“哈……景文……”林肖咬牙切齿。

“小林啊！”热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肖飞速收起阴沉的表情，回头一看瞅见一只张着嘴的灰驴。

“小林啊，又出去买什么好吃的了。”灰驴吧唧着嘴，一张嘴露出了后槽牙，“闻着真香啊。”吕品德迈着蹄子朝他的方向小碎步跑来。

林肖斜睨一眼哈景文，恨恨踢他一脚，拉了拉自己不断下滑的牛仔裤，“吕队长真巧。”伸过头推了推眼镜，才发现灰驴背上一只包着头巾的青蛙在跳啊跳，俨然把它当成了跑步机。“秦部长你好。”

秦嘹声一边做着弹跳锻炼，一边寒暄道，“小林你买了什么，怎么那么香。”

林肖瞅瞅他，想起打包盒里一只只蹬着腿玉体横陈的牛蛙，理智地选择了闭嘴。

“一定是人类的美食。”一个尖细的声音颇为懂行地说。

林肖把脖子拉得更长了些，终于发现吕品德屁股上还站着一只鹩哥。吕品德简直是个移动的航空母舰，怎么背上载那么多东西。

吕品德热情洋溢地介绍，“这是我们文艺部的辽主任，辽达远。辽主任多年浸氵壬在人类环境中，有非常高的文化造诣。是个人类通。”

黑瘦的鹩哥点了点脑袋，像是为了表达他对人类的了解，他扯着嗓子唱了起来。“红烧鸡翅我喜欢吃，又香又辣有蜜汁~展翅膀我要飞翔，兄弟姐妹过好日子。”还应景地扑了两下翅膀，莫名其妙high了起来，举起左翅挥挥吊着嗓子声嘶力竭，“左边的朋友你们好吗！会唱的一起唱！”

林肖抚额，这他妈就没一个正常的妖怪吗？跟这只一比，哈景文突然变得好乖好正常。哈士奇以头抵门，显然早就领教过这只鹩哥的厉害，他想吃烤小鸟了。

辽达远一曲高个完毕，热血沸腾地吼道，“为了共产主义！”

这都什么跟什么……“那什么。”林肖干咳一声，“吕队长我们先进去了。”

吕品德连同背上两只一起亮晶晶望过来。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邀请你们进去？林肖加紧了掏钥匙的速度。哈景文绝望地抵着门，冷不防房门突然开了，哈士奇惨叫一声跌了进去。

两个田螺，哦不，小熊猫姑娘举着抹布齐齐看他们。

他怎么把家里的两个童工给忘了！林肖忏悔了一下，决定一会多犒劳两个小家伙一包薯片。

两个小鬼同时默契地甩着大尾巴，连频率方向都一模一样。“林哥哥。”他们开开心心唤道，蓦地又吓了一跳，蹲下身小心翼翼问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哈士奇，“哈叔叔？你还好吧。”

哈景文愚蠢地维护着他身为大人的面子，面不改色地扯谎，“地上凉快。”

哈叔叔你的智商是在逛街时不小心掉了吗？小鬼们不约而同在心里吐槽。

11.万寿小区进阶攻略（二）

哈景文连滚带爬狗刨着钻进屋跳上沙发，一气呵成地拍上遥控器打开电视。电视里灰太狼惨叫着“我还会回来的”化成一抹流星消失在天际，林肖一踏进门就看见家犬用着一种嫌弃的目光打量电视，像是在说他大狼族不能那么怂，全然又一次忘记了自己只是条狗的事实。

哈士奇准确地调到动物世界，居高临下地蹲在御用垫子上俯视鱼贯而入的妖怪们。

两个小鬼大叫一声妄想抢夺电视遥控器的主动权，被林肖用好吃的引走，老实扒着桌子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卖萌。

哈景文抖腿，哼哼，幼稚！居然会被食物诱惑！

“哈景文你不吃吗？”林肖拿出碗筷，疑惑地瞅了眼沙发上莫名看着动物世界抽搐起来的哈士奇。

哈士奇抖了一下，全身跟过电似的，兴奋地冲下沙发抱着林肖大腿。“吃！”

林肖抬腿，踹！“又掉毛。你这是什么毛病。”

哈景文被迫变成人形屈辱地蹲在地板上捡毛。

“哈主任你这是……”吕品德倒吸一口凉气，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几个蹄印，“相当勤劳啊！”

……把你的大黄牙离我远点！哈景文瞪着那两个蹄印一脸不爽。老子就是爱劳动怎么了，你有意见啊！

苦逼人类林肖家中从来没涌进过那么多妖怪，这群人往屋子里一站活脱脱一个动物检验检疫站，考虑到某些人士体型过于庞大，大家只好一起变成人形脚碰脚地围着林主人的餐桌坐下，登时不大的房间显出一种很拥挤的感觉。

林肖揉着眉心，居然要沦落到和一群禽兽共进晚餐了吗？

两只小熊猫是熟客早就往凳子上一坐敲着筷子等开饭。剩余几人神色拘谨中又不乏期待，含着口水注视林肖手中的打包盒。哈景文最直接，他直接抓着林肖的手扯上塑料袋，举筷子张嘴咀嚼一气呵成，带领着客人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了夜宵。等林肖回过神时，一盒菜只剩下一块了，而且还烂乎乎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肉。主人大人非常憋屈。

吕品德吧唧了下嘴，张开他那口大黄牙，“啊，回味无穷。人类果然奇妙。”

辽达远的原型是个高又瘦的男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神经质。自从吃下水煮牛蛙他就从神经质变成了神经病，嗓子眼里仿佛能喷出火，不停用尖锐的嗓音列举他觉得能和这道菜媲美的其他人类菜肴。至于两个小的，由于食物太辣，直接趴水龙头那儿漱口去了。

吕品德带着他一贯的刨根问底居委会大妈精神，满面笑容地询问这炖的是什么生物，居然可以如此肥嫩可口。

林肖愣了一下，在桌子底下踢了哈景文一脚。俊美的男人正在专心致志拎着牛蛙的一条玉腿反复揣摩眼神痴迷，虽然眼神足以令任何一个少女倾倒，但用在一条牛蛙腿上就显得有些恶心了。不就是最后一根了吗，你能不能正常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