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漠轻咳了两声，不以为意道：“多好，这下连介绍我的功夫都省了。”

叶以倾撇过头去，之后的路上便是少言寡语的。只听得清漠一个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其实叶以倾很喜欢听清漠讲话，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很是好听。只是此刻叶以倾却是有其他心事。清漠也看出来了，就问道：“怎么了？”

叶以倾不知如何张口，清漠却是极为聪明的人，想起叶以倾后宫里那独一苗新柔贵妃，便也就明白了。安慰叶以倾道：“回去立她为后吧。”

叶以倾自有些不愿，连忙到：“你说过做我的皇后的！”

清漠苦笑一声又道：“只要能一直陪着你便好。我一个大男人做什么皇后，越发胡闹了不是？”

叶以倾无话可说。唉声叹气起来。清漠心说这孩子心可真重，就又道：“你就说我是要传你仙术的道长，需留在宫中便可。世人都崇敬那峋华派仙术，自然不会对我有所怀疑。”

叶以倾点了点头，似乎也只有这么做了。虽是略有些苦恼，可想到清漠说的也没错，只要能一直伴着自己，做不做后又有什么所谓，反正等找了合适人选就是要退位的，待那时和清漠去归隐山林，也是一件大好事。

27.再入皇城

一行人赶路速度极快，毕竟朝堂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叶以倾处理。很快就回了宫。叶以倾连忙给清漠安排了住处，就在自己寝宫的隔壁，命令下人好生伺候着。虽有不舍，可随即还是赶去批奏折了。清漠没有打扰叶以倾，自己在宫里四处溜达。宫里的人都听说他是峋华派的道长，对他毕恭毕敬的。清漠本就是和善的人，就算是对宫里那些下人也并无偏见。随意和他们聊天，了解了解叶以倾的情况。

午膳时叶以倾也没回来，留清漠一个人吃，倒是宫里就是不一样，这鱼也是格外的鲜美，不过更重要的是心情愉悦吧。用完膳后清漠就出门溜达，行至一座行宫前，见到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头戴红玉凤簪，身后跟着几名宫女。清漠猜到这应该就是新柔了，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时，新柔也看到了他，先是愣了一愣，眉头一紧，却还是微微欠身道：“这位就是峋华派道长吧，早闻道长您仙术过人，就连皇上都对您恭敬三分。今日入宫小女子未曾相迎，还望道长莫要怪罪。”

清漠摆摆手，大方道：“新柔娘娘是贵妃，在下又岂能怪罪。不过是习些剑法仙术罢了，不足挂齿。”

新柔起身，欲言又止，最终是笑了笑，离开了。新柔认出了清漠，成亲时他用不知什么法子拐走了叶以倾，再加上叶以倾对她坦白了对清漠的感情，这让新柔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心里一阵慌乱。清漠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带着一股子邪魅的笑，一直萦绕在新柔脑海里，细细想来甚是俊朗，声音温柔好听，再加之仙术高明，难怪叶以倾那般依恋他。之前各种流言她也是听到的，可抱着叶以倾身边终是只有自己，仍觉得侥幸。而这一次叶以倾却光明正大的把清漠引进宫，自己在叶以倾心中本就不重要的地位，怕更是少得可怜了。

一阵凉风吹来，吹起了新柔齐腰的黑发，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叹了口气，又匆忙回了行宫。这天儿怎么就突然冷了起来。

拜见了新柔，清漠情不自禁想起了青芜。两人如此的相像，都是大家闺秀般为自己的夫君着想。只是青芜最后害了楚梓修，而新柔，似乎过于善良，那般温柔贤淑的女子，换了清漠也是不忍伤害的。外界流言那么多，叶以倾也并未亲近过她，宫内人多口杂，想来定是受了不少的冷眼。可她却仍能这般护着叶以倾，想来不是简单的女子，也更是可怜。清漠叹了一口气，心说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回了自己的寝殿，就见叶以倾在等他，似乎是等的时间有些长了，竟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清漠替他披了一件披风，不小心弄醒了叶以倾。见清漠回来，叶以倾也没有问去了哪，只是睡眼朦胧的笑着说：“回来了？吃东西了么？”

清漠点点头，坐在他身边，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叶以倾向下人挥了挥手，那些宫女太监就都推下去了。关上了门，只剩下叶以倾和清漠。叶以倾道：“明天上朝。你也去吧，最近朝中有些大臣似乎对我不满意，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你去帮我瞧瞧。给我出个主意。”

清漠依旧点头，心里其实也没什么想法，他也是没做过大臣的人，哪懂得国家大事怎么处理，就只知道谁若是对叶以倾不忠心了，要不杀掉，要不洗脑。想到这清漠不禁感叹道幸好自己不是什么帝王之命，不然活脱脱就是一个暴君啊！

叶以倾看他若有所思，又打趣道：“峋华派弟子都是以剑术为主，你……一点都不像，倒像个纨绔子弟。”

清漠听他这么一说，抿着嘴微微一笑，伸出手只见一把剑凭空出现，浮在空中，剑柄有蛟龙图案，剑身银白，依稀可见一丝紫光。叶以倾不懂剑，只觉着这剑十分霸气，不禁问道：“这剑哪来的？”

清漠挠头，耸了耸肩狡猾的说道：“你猜。”叶以倾知晓这是妖法，就摇摇头，没再问下去。

第二天上朝，清漠和众大臣一样拜见在朝堂上，有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有的是敬畏崇拜，也有的对他嗤之以鼻。叶以倾坐在龙椅上，帝王之风只增不减。清漠就在下面静静的看着他。似乎真的是长大了，长长的黑发高高束起，暗金色的皇袍细致的穿在他清瘦的身上，俨然是一丝不苟的君王之相。大臣们纷纷上了奏折，有了什么事情，叶以倾也能处理自若，想出一些有效的法子来。这让清漠甚是欣慰，就像是这个皇帝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一般。

临退朝时，叶以倾向众人正式介绍了清漠。只听他道：“这位是一直在峋华派修仙问道的……呃……”叶以倾突然想起自己的名字本就用了楚清漠，此刻若是再介绍清漠，还得另编一个名字。

见到叶以倾为难，清漠赶忙接道：“在下峋华派弟子，叶以倾。”听罢叶以倾倒吸一口凉气，嘴角抽抽，心说这下两人算是真的对调了名字。

清漠说罢也撇过头看着叶以倾暗自笑着。叶以倾尴尬的道：“咳咳……对叶道长。此次进宫也是授朕仙法，以求的江山稳固。嗯。要是没什么事儿，就退朝吧。”

叶以倾起身就要走，不料却听的有人说了一句：“皇上，早听闻道长仙术高强，不知可愿展现给臣等一看？”

众人都听出了此人言外之意，那人自然是不相信清漠的。清漠朝那人看去，只见那人瘦瘦小小的，似乎没什么精神。当初替叶以倾排查前朝大臣时，见过他。好像和先帝有那么些血缘关系的亲戚，本来看他应是老实人，就放了他一马，现如今看来对叶以倾有所不满啊。清漠本就是有妖术的人，要想吓唬他一下又有何不可。只见清漠笑笑，向前一步，朝着叶以倾恭敬的行礼，求的叶以倾同意后。清漠转身面向众人，拔出身后的剑，装模作样的挥舞了两下，然后朝着大殿外一棵粗壮大树一指，另一只手连忙使出妖术打在树上，一阵紫色的风呼啸而过，树干应声而裂。众人都惊呆了，不禁拍手叫好。清漠自豪的收回剑，看向向他叫板的那个大臣。那人脸色苍白，大概是被吓坏了。

清漠甚是骄傲。自以为自己镇住了朝廷那些有野心的人，却没看到在朝堂一角，一个人一直盯着他看，手紧紧的攥成一个拳头。

28.生死相随

清漠在宫里待了不少日子了，叶以倾也是有意无意的试探他比较信赖的几个年轻大臣，想着本就无子嗣，宫内也无其他亲人。就把皇位让与能胜任之人便好。清漠也帮着看了看，可无奈天生不是打理皇室的命，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叶以倾自然也没想过清漠能帮上什么忙，只要是看着他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继承人选还没定下来，就有人按捺不住野心，想要篡夺皇位了。

叶以倾之前就有听说过一些不安定的事情，说是西北大漠地区有一族蛮夷人，本来早就被收复了，可无奈太过偏远，也无暇去管。没料那些蛮人人口众多，野心勃勃，从不朝贡纳谏，本也是不打算催促或是处置的。可他们太过过分。常常欺压周边老百姓，而近来这段日子更是觊觎皇位，蠢蠢欲动。最可气的是前不久派去戍守西北的一队人马竟是被他们用了不知什么法子全部暗杀，就连大将军都没回来。这让叶以倾紧张起来。自己本就是个文官，不知道战场上如何的情况。虽心神焦虑，可因为不知道蛮人兵力如何，也不敢妄自出兵。眼看这蛮人就打到近中原地区了，不速速做个决定怎么能行。

朝廷里有一名武将，手握兵权，是替前朝打了不少胜仗的将军。听闻此消息，向着叶以倾请命，说是愿意领兵出战。之前这几年也多亏了他保卫皇宫，许多边疆的小战火也是他处理的，效果甚好，江山稳固自也是有他的功劳，因此叶以倾自然是信任他的。只是这任务艰巨，又听闻小道消息，说是蛮人会妖术，不动一兵一卒就可杀敌，叶以倾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不如派一部分将士去探探情况，摸摸蛮人底细。”张大将军提议到。

叶以倾摇头：“不可，此次太过凶险，我们对敌人不明情况，去了就是送死。朕不能让他们冒这个险。”

张将军深知皇上心善仁厚，恰巧看到了在一旁的清漠，又道：“不如让叶道长随去，道长仙术高强，定是不会受什么伤害。”

叶以倾自然是不肯的，就打发了张将军出去，说是再议。其实心里没了底，一方面好不容易留了清漠在身边，万一去了那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哪还有心情顾得了黎民苍生。再者本来登基时间并不长，之前将士们都是戍守边疆，也是和平的很。这是他第一次面临战争，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该死的，都怪自己报仇之心太重，不掂量自己的水平，现在连最基本的安定都不能给百姓。想来自己那仇人虽是有些奢侈浪费，却也不失为一个好皇帝，最起码带兵打仗的经验和计谋十足，不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

清漠看出了叶以倾的心事，坐到叶以倾旁边，轻轻把他揽到怀里，安慰道：“应了张将军吧。”

叶以倾在他怀里感觉到有一丝丝的舒心，但还是不无担心道：“不可以，我不能让他们送死，自然也不能让你去。”

清漠摇摇头道：“放心吧，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叶以倾猛地抬起头，急忙道：“不可以！”

清漠看着他一脸的紧张，又道：“不怕，我是妖，他们哪伤的了我。若是真如流言所说是蛮人有什么妖术，那么我去就是最适合的。”

叶以倾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

清漠又道：“放心，我会回来的。我舍不得你啊。”

叶以倾还是摇头，摇着摇着眼泪似乎都要下来了。清漠连忙替他擦了眼泪，逗他道：“哭什么呀，你还不相信我啊？我是谁啊！峋华派弟子叶以倾！”

可叶以倾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就只是抽泣着说道：“我特别没用吧。明明是皇帝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为了我的江山去送死。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记得那一队将士去戍守之前站在城门下，冲我喊着吾皇万岁，他们那么信任我，他们把他们的全部身家全部性命压在我的身上。可我呢……”

清漠俯身头靠着叶以倾的额头，温柔的道：“乖，别想了。夜深了，去睡吧。明天一早醒来，什么事情都会好的。”叶以倾抽抽鼻子，点点头，也是真的累了。便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叶以倾才明白清漠最后那句话里真正的含义。

清漠走了，去了西北，一个人，没有带任何的侍卫陪同。他为了他的江山跑去那不明势力的地方，本想命人追他回来，可清漠是妖，若是现在派人追去，自也是追不上的。虽知道清漠妖力高强，可叶以倾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清漠跑去了西北，很快就打探到蛮人的真实情况。这令他他倒吸一口凉气。

蛮人根本不会什么妖术，小国寡众，不朝贡纳谏也并非是野心勃勃，而是太过穷困潦倒，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朝贡。最重要的是，蛮人根本没有伤害过西北戍军一根毫毛！

清漠立刻明白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定是有人知晓他法力高强，想办法要他离开，然后杀入皇宫撺掇皇位。如果没猜错的话，背后主谋，大概就是张将军！他手握兵权，不甘心只做臣子，定是要反了叶以倾。清漠急忙往回跑，心说以倾啊以倾，你可千万别给我出事啊！

果然，清漠离开皇宫的第四天，张将军就立刻带兵包围了整个皇宫。叶以倾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他太过信任这个将军，大多数兵权都交给了他，自己手里的兵力还不足人家的一半。此刻看到他手握兵器站在寝宫门口，就明白了一切，这一次，自己是怎么都逃不了的了。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没有恐慌和害怕，反而有些欢喜，幸好清漠离开了，幸好他不会亲眼看到自己现在的惨状，幸好他还安全着。

清漠啊清漠，幸好你走了，不然这么多人，你妖力再强也抵不过啊。

29.尾声

叶以倾就站在寝宫门口，他身边唯一忠心于他的一群禁军护在他周围，随时准备拼个你死我活。而张将军也无进一步动作，只是说道：“事已至此，接下来什么下场，您清楚吧？”继而看向那些禁军，又道：“何必最后挣扎呢，您知道的，您的禁军打不过我。最后都不过一死。倒不如让他们好好活着吧。”

叶以倾神色坦然，点点头。挥手让那些禁军退下，禁军相互一视，叶以倾低声说道：“退下吧。”然后孤身一人，又向前走了几步，他明白自己必死无疑。

“皇上这些年待我不薄，有什么遗憾，您就说吧，我能做到的必当为您竭尽全力。“

叶以倾不禁觉得这话可真是讽刺，却也认真考虑了许久道：“新柔是个好姑娘。朕从未碰过她，将军放她离开吧，替她寻个好人家。“

张将军一愣，仰天大笑道：“好！我答应你。定要寻了好人家让她过的幸福。”说罢，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从他身后走上来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小樽酒。

“皇上毕竟对我有恩，这毒酒无色无味，喝下后也并不会痛苦。您走好。”叶以倾明白，也无犹豫，一口酒就喝了进去。没有挣扎没有怨恨，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绑架先帝时候的场景，可真是相似的很啊。这就是一命换一命么。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没过多久，叶以倾脸色惨白，觉得昏昏沉沉的，身子很轻，的确没有痛苦，就像是置身梦境一般，心里念着的就只有清漠的身影，这一生能遇到他，也不枉来人间走一遭了。从前看着清漠偷鱼的日子，清漠温柔对自己讲话的场景，此刻都涌上了心头。叶以倾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身子越来越轻了，没有其他难受的感觉。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恍惚间叶以倾似乎看到清漠回来了。

清漠不知是用了多少的功力赶了回来，一路上的速度快到他自己都没料到。可还是晚了一步，只看到叶以倾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清漠冲过人群扶他起来。

叛军重重包围二人，张将军看到清漠回来，心里一紧，大喊道：“放箭！”

清漠并无理会，整个身子护着叶以倾，每一箭都命中在自己身上，有血流了出来，他也不在乎，就只是抱着叶以倾道：“以倾……以倾你看看我，以倾。我是清漠啊以倾。”

叶以倾极力睁眼，微微张嘴，看到清漠替自己挡下的箭，眼泪不断从眼角流下，断断续续道：“清漠，别……别……我……好舍不得……你。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