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约莫得等到太阳下山吧。”裴吉答道。

“是这样的，小成是卡鲁部族的人，是我将小成带回来的，我希望父亲能够同意小成加入咱们部族。”

裴吉呵呵一笑，拍了拍丹尼尔的胳膊：“我相信你父亲一定会同意的，你说呢？”

看着冲自己眨着眼睛的阿爹，丹尼尔也笑了，坚定的点点头：“没错，阿爹一定会同意。”

卫常成又茫然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他们在说的是自己的生活，但是卫常成怎么听都觉得这当中好像有什么自己并不知道但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最后卫常成烦躁的抓了抓头，真是种讨厌的感觉！

在裴吉的异常热情、丹尼尔的古怪目光以及卫常成的坐立不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终于走进了山洞里来。

走进来的健壮雄性手里提着很大的一块肉，上面还有着血及血丝，那雄性比丹尼尔的身高差不多，浑身都长满了肌肉，面部表情相当严肃，裴吉一看到那雄性，也顾不得卫常成了，起身就迎了上去。

“杰弗里，你瞧瞧谁回来了？！”

杰弗里的目光落在了丹尼尔的身上，他并没有像裴吉刚刚见到丹尼尔那样的热情，但是目光也略微的柔和了一些，冲着丹尼尔点点头，随即目光放在了卫常成的身上。

丹尼尔道：“父亲，这位是我的朋友，叫卫常成，我希望父亲可以同意他加入我们东部部族。”

杰弗里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即使丹尼尔说出了卫常成的来历，杰弗里还是不能完全的放下心来，他毕竟是东部部族的族长，凡事都要小心谨慎的好，兽人大陆其实并不太平。

过了许久，杰弗里才开了口：“卫常成是吗？既然你是我儿子的朋友，我自然相信我儿子的眼光，你也可以留在东部部族里。”

“这样就太好了。”卫常成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如果眼前这名叫做杰弗里的雄性不同意自己进入东部部族，自己可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不过在你正式进入东部部族之前，还需要你先将你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一下。”杰弗里冲着卫常成说道。

卫常成点点头，这也是应该的，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叫卫常成，雄性，来自卡鲁部族，父亲和阿爹都已经不在了。”

“雄性？”卫常成话音刚落，裴吉却惊呼出声，目光转向了丹尼尔，却发现丹尼尔也一脸的惊愕。杰弗里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雄性？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从他的身上闻到任何雄性的气味？

“恩，雄性。”卫常成肯定的点点头，这个他可以很确信，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卫常成也很确信他就是个雄性！必须是雄性！

“那你的兽形是什么？”杰弗里问道。

“……”卫常成尴尬了，“是这样的，我由于一些原因，并不能变成兽形，所以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兽身是什么。”

杰弗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不能变成兽形的雄性无法参与捕猎、巡逻等活动，也无法保护雌性，因此在每日的分配食物中，只能得到极少的食物，山洞我会给你准备好，你有什么意见吗？”

卫常成摇摇头：“这样已经很好，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

“大致上就是这些。”杰弗里冷静的回答，眼中却带着怜悯，不能变成兽身的雄性，失去的不单单是吃饱的权利，还有繁衍后代的权利，想必在他原来的部族里，过得也很艰难吧。

“丹尼尔，南侧山体的最下面还有空余的山洞，你带着卫常成去找一个安顿下来吧。”杰弗里吩咐道。

失魂落魄的丹尼尔被杰弗里唤回了神智，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好的。”

“等等。”杰弗里将带回来的肉分出一部分来，交给了丹尼尔，对着卫常成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东部部族的一部分了，这是你今天的晚餐。”

丹尼尔拎着肉走在前面，卫常成跟在后面，看着走在前面异常沉默的丹尼尔，卫常成有些疑惑，丹尼尔这是怎么了？

卫常成捅捅丹尼尔的后腰，快走两步与丹尼尔并排：“丹尼尔，你怎么了？”

“啊？”丹尼尔有些慌乱的看向卫常成，又很快移开了目光，“没，没什么。”

卫常成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沉默的一直跟在丹尼尔的身后。

“到了，就是这里。”丹尼尔指着一处山洞，对着卫常成说道。

卫常成往里面望了望，好吧，其实因为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这个给你。”丹尼尔将肉塞到卫常成的怀里，“那个，我先回去了。”

看着丹尼尔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卫常成的眉头舒展开来，耸了耸肩，带着肉进了山洞。

这个山洞比之前在卡鲁部族的山洞还要大上一些，以卫常成的估摸，大约有将近二百平吧，这要是在大城市有个这么大的房子，那可就是发了。不过在这里嘛，是想要多大的地儿就有多大的地儿，就这二百平还算是小了的呢。

拿回来的葱姜蒜也都让丹尼尔一股脑儿的交给了卫常成，卫常成本来寻思着留丹尼尔吃个饭，做个铁板什么的让他尝尝葱姜蒜是什么味，但是看丹尼尔的样子，卫常成也就没有开口，自己又懒得动手，最后卫常成也就将就将就烤个肉就得了，又从空间里掏出几个苹果什么的，随意擦了擦，连洗都没有洗，直接塞到嘴里嚼了起来。

民间不是有句话嘛，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总之卫常成是贯彻实施了这个目标方针。用过饭，外面也黑的差不多了，卫常成拍拍屁股，起身睡觉去了。唔，这里的石床连个兽皮也没有，可真是凉爽啊！

丹尼尔的态度当然是有原因的，原因出在卫常成说他自己是个雄性的身上。

打最开始在迷迷糊糊中望到卫常成的第一眼起，丹尼尔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卫常成的性别，在丹尼尔看来，卫常成就是一个纯正的雌性。他瘦弱，苍白，身上没有雄性的气味，还总带着清爽的气息（那是因为卫常成很爱洗澡来着），这样的兽人不是雌性又是什么呢？

但是卫常成亲口说出自己是雄性，丹尼尔即使再不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然而这也解释了让丹尼尔疑惑的一切。比如说为何瘦弱苍白的卫常成会有着比平常雌性更高的身高，比如卫常成虽然是游兽的孩子但是一个雌性怎么可能会遭到卡鲁部族兽人的排斥？

是的，丹尼尔是知道卫常成游兽之子的身份的。那是在他的伤好的差不多，负责去捕猎的时候，他路过河边，听到河边的雌性说的。然而他并不在乎，他不在乎卫常成的身份是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跟卫常成在一起，永远。

但是如今跟他想的不一样了。他一直以为卫常成是雌性，他们以后会有一个甚至更多的兽人宝宝，他是父亲，卫常成是阿爹，然而这一切在知道卫常成是雄性之后彻底幻灭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在面对着卫常成的时候，他落荒而逃。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再好好想一想他和卫常成的事儿，或者说，他们的未来。

Chapter 14

不管是在地球，还是在兽人大陆，食物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卫常成每日晚上可以从东部部族的狩猎队那里领取到食物，然而就像是那日丹尼尔的父亲杰弗里所说的那样，作为一个不会为部族做出任何贡献的雄性，卫常成得到的食物并不多，最起码填不饱卫常成的肚子。在兽人大陆的每一个部族里，雄性组成的狩猎队每日会去寻找食物，拿回来后作为全族的分配，在此之外抓捕到的猎物都算作是自己的，只可惜卫常成的战斗力无限趋近于零，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别的猎物可以充当自己其他的粮食。所以卫常成还是需要每日去寻找野果之类的填饱自己的肚子。

只是也比在卡鲁部族好多了不是吗？卫常成暗地里给自己打气，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对自己抱有恶意，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同情，同情自己不能变成兽身。他们会跟自己打招呼，热情，友善，仅仅是这样，卫常成就已经很满足了。

自那日送自己来到新的住处，丹尼尔就没有再来过，卫常成刚开始还有些失望愤怒，他自认没有什么地方惹到丹尼尔了，可为什么丹尼尔倒是不理自己了？然而时间久了，卫常成就放淡了心思，丹尼尔能够带着自己来到东部部族，自己已经很感激了，至于为什么丹尼尔无缘无故的疏远自己，卫常成也不再执着于寻找答案。

卫常成的右侧山洞是空着的，左侧山洞里住着一个年老的雄性。那个年老的雄性叫做鲍里斯，腿部应该是受过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卫常成见每次鲍里斯去取食物都很费劲儿，同情心一爆发，便去取食物的时候直接将鲍里斯的食物一起取回来了，也因为这样，鲍里斯和卫常成的关系那是一日千里，不过几天之后，两个人已经可以搭伙吃饭了。

卫常成从外面抱回了一块很有厚度的石头，等抱到鲍里斯家里的时候，卫常成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将石头扔在地上，卫常成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

鲍里斯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卫啊（这是卫常成让鲍里斯这么叫的），虽然你不能变成兽形，但是锻炼身体还是很重要的，你瞧你瞧，只是搬这么一块石头就把你累成这样了。”随后眼中带了困惑，“不过小卫啊，你带一块石头回来干什么？”

卫常成嘿嘿笑了两声：“鲍里斯叔叔，我知道你很厉害！”指了指地上的石头，比比划划的说道，“你能把这个石头中间掏空不？掏出一个弧形来，底薄一些。就是这样，这样，再这样。”

经过卫常成的一顿神比划，鲍里斯终于弄懂了卫常成的意思，不过——“弄成那个样子的做什么？”

卫常成眨巴眨巴眼睛：“秘密。不过放心，等到成功了你一定会很惊喜的。”

鲍里斯怀疑的看了卫常成半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变成了兽身——一只狮子，伸出爪子开始挖坑，不是，开始挖石头。不过片刻，鲍里斯就完成了这项业务，卫常成伸头往里看了看，很好，是个弧形，而且底薄四周较厚，除了那一道道很明显的爪痕。

卫常成忽略了那些爪痕，再次捧起石头，不，现在已经可以称之为石锅了，一边嘀嘀咕咕着一边往外面走：“我得先去把这锅拿去洗洗，万一感染上什么细菌就不好了。”

虽然鲍里斯听不懂细菌是什么，但是这丝毫不影响鲍里斯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被挖成了石锅的石头比刚刚可轻多了，卫常成抱起来也不像刚刚那么吃力，将石锅抱到了河边，卫常成埋头便开始清洗，这些天一直吃烤肉真是够了，果然人都是有贪欲的，当初吃不上肉的时候卫常成觉得能吃上肉就满足了，现在每天都能吃到肉又想着要是能换个花样就好了，卫常成在心里吐糟着人类的劣根性。刷吧刷吧差不多了，卫常成在石锅里放上水往回走。

躲在暗处的丹尼尔见卫常成走了，这才显出身形来，满眼复杂。

“丹尼尔，你这副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我的儿子。”杰弗里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让丹尼尔吃惊，丹尼尔叫了声“父亲。”

杰弗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卫常成的身影消失，才转过身面对着丹尼尔：“当初我追你阿爹的时候，可没有像你这么懦弱。”

“可是，可是。”丹尼尔挣扎着，“小成他，是个雄性。”

杰弗里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并不记得咱们兽人有雄雄不准结成伴侣的规定。”

丹尼尔一愣，直勾勾的看着杰弗里。杰弗里拍拍丹尼尔的肩头，语重心长：“丹尼尔，我的儿子，不要让自己以后后悔。”说完，杰弗里便离开了，留下丹尼尔一个人留在原地。

“小卫，你到底要干什么？”看着忙忙碌碌的卫常成，鲍里斯忍不住开口询问。

卫常成笑笑，将肉扔给鲍里斯：“鲍里斯叔叔，麻烦你将肉撕成一条条的好吗？”

鲍里斯：“……”

碍于手中材料有限，卫常成也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只是将葱姜蒜、肉和盐一起放到了石锅中去煮，下面是用石头堆出来的一个类似于小灶台的东西，石锅就架在了上面。

鲍里斯也算是看出来卫常成是在干什么了，这样是在做吃的吧，而且还是在做自己从来没有吃过的，不，不仅仅是自己从来没有吃过的，甚至可以说是东部部族从来都没有人吃过的东西。

石锅里散发出来的香味让鲍里斯咽了咽口水，浓郁的香味，其中还带着一股自己从未吃过的不知道是什么气味的东西——好吧，其实那就是葱姜蒜来着，鲍里斯有些迫不及待了：“小卫，现在还不能吃吗？”

“还得等一会儿。”卫常成捞出来一块肉，发现肉还没有熟透，回答道。

鲍里斯有些失望，然而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的盯在石锅上。

卫常成趁着石锅里的肉汤还没有煮好，又去外面捡了几块石头回来，让鲍里斯将它们弄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鲍里斯本来不想搭理卫常成来着，不过当卫常成说如果不弄出来就没法吃上肉汤的时候，鲍里斯立刻抢过了卫常成手里的石头开始努力，片刻后，两个简陋的石碗和勺子出现在了鲍里斯的手里。

“这是什么？”鲍里斯颇为好奇。

卫常成也颇为耐心：“呐，一会儿我做什么你跟着我做就好了。”转头去看肉汤，“已经可以吃了！”说罢，拿起勺子就去捞肉汤，鲍里斯很快就学会了卫常成的做法，也冲上去开始捞。

吃到嘴里的第一口，鲍里斯眼睛就散发出一抹饿狼般的光亮，额，倒也不是说卫常成做饭有多好吃，但是你想想啊，你让一个几十年一直在吃苹果的人突然吃到一个梨，那指定是梨相当好吃了啊。现在鲍里斯就是这种感觉，所以当卫常成吃完第二碗的时候，石锅里面已经连汤底也没有了。

卫常成：“……”

鲍里斯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嘿嘿，真是不好意思啊，都让我给吃了。”

卫常成撇撇嘴，将放在身边的苹果扔一个给鲍里斯：“算了算了，我挺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自己也没什么，一会儿回去多吃点水果就好了，对了，好像还有点栗子什么的，不过明天真的去找点吃的了，卫常成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东部部族西侧的森林，也就是卫常成和丹尼尔过来的那片森林，真的是很大，所以相对来说，想必里面可以吃的东西也很多，自己一天找一小片总可以的，这样以后的食谱也不会那么单调。

卫常成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一边躺在地上消化食儿的鲍里斯：“鲍里斯叔叔，我记性不好，现在还有多长时间到炎月啊？”

鲍里斯摸摸肚子，漫不经心：“快了快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吧。”

这样吗？卫常成若有所思。

“哎，炎月还好说，热是热了点，但是吃的东西可不少。炎月过去的雨月，那可真是十天里面得有七八天都在下雨，等到雨月过去就是雪月，那时候要吃饱可是难事啊，雪月捕猎实在是太困难了。”鲍里斯哀叹连连，尤其是像他这样年老还残疾的雄性，基本都是饿着肚子度过雪月的，毕竟那个时候族里捕到的猎物实在是太少了，雌性是必须要照顾好的，健壮的雄性也不能亏待，自然就剩下他们这些年老体弱的了，不，鲍里斯的眼睛在卫常成的身上转了一圈，这回还要加上小卫。

不过，鲍里斯的眼睛又转到了石锅上，他只是腿瘸了，又不是傻子，卫常成弄出来的石锅，还有他口中的所谓石碗石勺，甚至是他煮的那个什么肉汤，还有肉汤上漂浮着的自己从未吃过的东西，这些代表了什么，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