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触及魏玉时，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如冬天里最最明媚的一缕阳光，佳人如此，也当被爱着，忽然就想到自己希望他们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祝福，心如刀绞。
陛下落座后免不了一顿询问客套，我抬眼望着他跟魏玉，现在的魏玉怕是皇后的待遇了吧，虽然没听说宫内有什么新的封禅，估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能跟陛下一起坐在那么高的位置上，是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勇气，放弃大好河山、放弃男儿的志向、被囚在这方寸之地，想当年若不是陛下苦苦相逼，我为了家里的安危着想，也断断不会像女人一般被囚在宫里，最后竟然断送了性命。所以我的情其实还是带着不确定，不愿意去牺牲自己的自由，而魏玉哪，是不是全然的去爱着陛下哪？
我收回目光，这些伤心事还提他干什么。我转脸望向晓夕，她竟在偷偷瞄着坐上的哥哥，只是哥哥一直一脸严肃的只管饮酒，我忽然就想到这一路行来，安静的晓夕，目光也是一直追寻着哥哥，只是我的心思也在其他上面，没有深想罢了，难道？
在一抬眼目光却与肖寒撞上，他冲我微笑，似是早已了然于胸。
“听说王爷带来了西齐有名的歌者舞者，让大家饱饱眼福耳福吧。”陛下出声。
我站起来应诺，广袖一挥，美人上场。
如果，我教会她们的还是那曲韶华白首，陛下可否还能有所动容？女子的扇舞舞不出男子的刚劲，所以，我教她用的是绸带，她舞的是绸带的韶华白首，我虽然知道她会的很多，但是，她献舞的机会只有一次，要抓住。我只是在赌，人总是会念旧情的吧，就像我，现在虽然爱的是陛下，可是如果一个女子舞了梅姐姐以前给我舞过的月颜，我肯定也会动容，因为我会想起梅姐姐，想起她的美好。我赌陛下也一定会记得那个慕容钰逸。
我用眼偷瞄坐上的陛下，他慢慢自坐上走下来，行至舞者中间，任凭美人娇俏的身姿绕着他旋转，我右手执了一杯酒，却迟迟不肯放下，就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终于不再是锋利的剑拔弩张的样子，依如五年前的少年。
他突然转脸看向我，我心惊的酒杯掉到地上，宫女赶忙来为我打扫清理。肖寒奔过来问我：“王爷，要不要去换件衣裳。”
我的视线却仍然跟他纠缠，倒是他举手示意停止丝竹之声，缓缓向我走来，“王爷去换套衣服吧。”
我赶忙站起来，向大家作了一揖，随内侍出去，这宫内的路，我仍然记忆深刻，换好衣服走出殿门的时候，却意外的见到了哥哥，他说：“陛下让我来迎你。”
我心中暗道，这有何要迎，旁边就有引我前来的宫人，自会带我回去。但我只淡淡的说了句：“有劳将军。”
“王爷，我们以前曾经见过，你还记得吗？我不是指这次的迎亲，要更早的时候。”
我想我失忆这件事情，我不说他应该也已经知道，炎国在西齐肯定也是有内应的，于是我如实开口：“本王第一次见将军就是在边境之时，将军来迎我跟公主。”
“听闻王爷失足落水，以前的记忆全没有了。”
“记忆吗，有没有也不是多么的重要，再说也慢慢都会记起来的。”
“王爷倒是豁达。”哥哥忽然笑了
“死过一次的人，才懂得，抓住眼前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想多了也没什么用处。”
“王爷，有什么需要慕容钰烈帮忙的，大可以说，这一个月的路途行来，实觉与王爷有缘。”
“先谢过慕容将军。”
刚入殿门就响起了陛下的声音：“二位去的时间还真是长，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那么是本王没有眼福耳福了。”我笑着入座。
又转脸望向肖寒，他冲我笑笑，摇了摇头，告诉我没事。
耳边丝乐之声又起，只是比起魏玉的琴音，差了太多太多，我忍不住又向台上看去，陛下却正在看我。
“王爷这身行头，清雅俊逸，很是潇洒哪。“
我心里鼓鼓跳着，面不改色：“谢陛下夸奖。“
“听闻王爷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如也来助助兴？”
陛下这是要给我难堪？我这具身体半点武功不会，还是我半年来循着慕容钰逸的记忆多少练了点拳脚功夫，仅仅防身还行，真是不能拿出来献丑，况且我身为西齐国主的皇叔，在这里表演，岂不是太不合适？
“陛下，王爷近来身体不适，让小人献丑吧，小人是王爷亲自言周教的，深得王爷真传。”肖寒站起来朗声说道。
我望向他，这个孩子。
坐上的陛下忽然没了声响，我转脸望过去，他正一脸高深莫测的在我和肖寒脸上徘徊，忽然就想通了一样：“那就看看你的本事吧。”
肖寒一跃站到殿中的位置：“臣献一套外加拳法，献丑。”
说罢，一套九殇拳虎虎武了起来，我只是指点过他几次，这个孩子就把这套拳法练得这么好了那，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这半年来他在我身边成长了这么多，我竟然也没有注意过，真的是太忙了。想起初次见他武这套拳的时候，绵软无力，只是套路对，气却完全不知道是如何调息的，忍不住上前，给他指点了几句，如何根据拳法的样式去调整气息，让身体里的气能有收有放，收放自如，这孩子竟然就认真了起来，以后多次跟自己讨教，现在竟然已经练得这么好了，要是能一直指点下去，肖寒的实力确实没几个人能顶得上。这个孩子的家里那么有钱，舍不得让他学这个学那个累着了，却终没有把他惯坏，温文尔雅的好孩子，事情总是做的得体，一点不让人心生讨厌，这样的人反而让人心疼，如今又这么替我解围，真是好孩子。
思绪在他的身上转来转去，直到拳法收势，掌声响起，他底气十足：“陛下，献丑。”
陛下赏了他东西，他转身的时候，冲我眨眼微笑，一副得意的样子，他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冲他赞许的点头笑笑。
第39章
“杜侍郎这套九殇拳武的真是不错，齐王爷教导的真是不错。”
我转过脸来，望着他冲：“陛下谬赞了。”
他又盯着我的脸转了几圈，盯的我有些心虚，总感觉他对我十分不放心，他忽然又开口说道：“魏贵妃，也让我们饱抱耳福吧。”
魏玉在坐上冲陛下福了一福，缓步走了下来，他今天穿了一套淡黄色的锦纱绸缎牡丹服，步履轻缓，神容淡然，看着他这么缓步走来，就像一股轻风拂面而来，大殿也忽地安静了下来，只有宫人们悄悄摆上魏玉的古琴。
只是魏玉竟然站在了哥哥的面前，开口说道：“慕容将军，替我伴武可好。”
只见哥哥抬起头来看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放下酒杯，从坐上站了起来，魏贵妃抬眼望着他，这个情况怎么这么诡异，感觉他们两个好像有情，这个魏玉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不怕陛下动怒么？我疑惑的抬脸望向坐上，陛下却正在看着我，一脸探究的神情，他若是一直在看我，那我刚才震惊的表情一定被他看了进去，我没有要腹诽他臣子和妃子的意思，也没有觉得他被戴了绿帽子，镇定了一下，冲陛下笑了笑，他也冲我笑了笑，又慵懒的躺到了座位上。
丝竹之声响起，魏贵妃演奏的是一曲相见欢，哥哥武的没有套路，却和这套相见欢很贴合，这么看起来也很和谐，很是享受，坐上的人都听得认真看的仔细，估计他们也很难听到贵妃的琴艺，更难看到哥哥表演拳术，哥哥最长使用的还是长枪。
晓夕凑过来跟我说：“皇叔，慕容将军的拳打得也这么好啊，不知道他家中有没有婚配了。”
“夕儿，皇叔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只管安心等着就好。”
晓夕慢慢又移了回去，看着哥哥的脸上满是崇拜。
我的眼光又转回陛下那里，他也正看的入神，唉，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哪。
只要陛下对晓夕无意，让晓夕嫁给别人也没什么，其实都一样，留在这里做人质，想到这里我又不免有些伤感。虽然我知道以哥哥的为人和我家里的做派，她嫁过来肯定是要享福的。我也找人打听了，哥哥到现在尚未娶亲，也算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早该就结婚了的。恐是哥哥眼光太高，一般人看不上吧，晓夕模样俊俏，为人乖巧懂礼数，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这样温婉可人家事又好的女孩子，怕是很难找到的，哥哥应该也会喜欢上她吧。
掌声响起的时候我的思路被打断，也举起手鼓掌。当天的宴会结束，我送去的歌舞者被陛下留在了宫里，但愿一切如愿，亲手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侍妾，我还真是大度。
“王爷，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么？”肖寒的话突然打断了我。他策马骑在我的身侧，正用星光闪闪的眸子注视着我。
我又苦笑一下，哪是什么高兴的事，我只是在自嘲自己了。“
“陛下收下了我送过去的人，不值得高兴吗？”
“那个陛下根本看不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连自己带来的贵妃主动邀请将军一起表演，他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似乎跟他没有关系似的，真是个奇怪的人。”
“帝王之心难测，
“我听说这个陛下很宠爱过一个叫慕容钰逸的妃子，那个妃子还给他诞下了一个皇子，也是唯一的一个皇子，他好像对小皇子很是宠爱。”
宁儿么？爹爹都不敢去问你的下落。
“但是这个妃子却因为流产而去世了，陛下还因为这个难过了很长时间，王爷让舞姬跳的那断韶华白首，听说就是当年慕容妃跳给陛下的，慕容妃也是因为那曲舞而受的宠爱。”
我转脸望他又像他笑笑：“那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小人觉得，如果能找到跟慕容钰逸相像的人，献给陛下，他恐怕会更加高兴。”
“我们只是想让晓夕嫁个好人家，又不是他的手下要努力为他搜罗让他高兴的人。你是不是太人小鬼大了点。”
“王爷……”
“嗯？”
“肖寒已经十七岁了，已经不是小孩了。”
我又转脸看他微笑，这个孩子：“我已经三十三岁了，比你爹只小两岁，你在我眼里永远是小孩子。”
他突然有些失神和委屈，别扭的把脸转过去，不再说话。
我就这么跟他骑着马，后面的轿子里坐着晓夕，往回去，天上的星星还是那么的亮，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快到府邸的时候，后面忽然传出嘈杂的声音“王爷请留步。”
我骑着马转身望过去，是宫里的内侍。
“王爷，陛下招您进宫见驾。”
我一听也不敢迟疑：“有劳公公带路了。”
肖寒跑过来对我说：“王爷我跟您一起去。”
“肖侍郎，陛下的诏书里只说让王爷见驾。”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你不能去。
“王爷我把你送到宫外。”我知道这孩子的执拗，点了点头。
等到宫门的时候，我说：“你回去吧。”
“不，我在这里等着，这么晚了，王爷出来的时候，我再护送你回去。”
“你还是回去保护晓夕吧，侍卫不是都跟着我哪，再说能出什么事哪。”
“王爷您随杂家进去吧，陛下可不能等啊。”内侍开口催促我。
我又转脸对肖寒说：“回去。”
肖寒只是摇了摇头，就下了马，在路边找了处地方坐下，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就是从那次要跟我来炎国开始的，果然见多了就会有忤逆的想法，唉。
我没发再管他是不是等着我，赶忙随内侍进了皇宫。
我进门请安，他从软塌上慢慢直起身子，示意我坐下。我恭敬的走过去，坐在他面前的矮凳上。不知道这么快招我来是为了什么。
他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玉扳指，开口说道：“你送来的那两个人，很是妖艳，歌和舞也都不错，只不过，我觉得清纯的我也许更喜欢。”
“陛下？可是她们伺候的不周。”我担心他下句说出来的会是我还是决定让你们的公主进宫，赶忙打断。
他抬起眼睛望向我：“她们是很会讨人喜欢，不过，那只是讨一般人喜欢，我看她们讨我喜欢是不太可能了。”
“她们若是愚笨，臣再为陛下送别的美人可好？”
“哼，你当我是什么？只知道满园的美人？”
你的好色各国早有耳闻，以前大肆搜罗各地美人放在后宫，这也是我亲眼所见，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臣愚笨，还望陛下指点。”
“与她们比起来，我觉得你更知道如何讨我的欢心哪。”
什么意思？我？让我进宫？你是疯了么？我大了你十岁，这张脸也称不上多么的好看，只能是清雅俊逸了点，而且我是王爷，联姻虽然也有以皇子的，可是也没有让这么大的王爷，姿色也不怎么样的联姻的啊。我的脸瞬间白了，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忽然笑了起来：“齐王爷，不用害怕，我对你不敢兴趣，我还没有那么重口味。”
听他这么一说我又有些生气，果然是个外貌协会的人，也只是喜欢好看的皮囊。
“陛下，还望明示。”
“你让她跳的韶华白首吧。”
我望着他点点头。
“看来你做了功课了，竟然知道我的宠妃曾经给我跳过这段韶华白首。”
我违心的说道：“陛下重情义，臣早有耳闻，只是天妒红颜，慕容妃早逝，臣就想着也许陛下想看到这曲韶华白首，宫中其他宠妃，臣带来的那些凡夫又怎么能模仿的了。”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我猛的站起来，他的眼中射出狠厉的光芒：“你觉得那些凡夫就能模仿的了慕容妃了？”
“不，臣愚钝，再也没有人能舞出慕容妃那样的扇舞了，她们怎么能跟慕容妃比哪。”
他眼中的光芒散了散，“你在宫里呆几天，我需要你指导一个人的扇舞。”
“陛下，臣不懂舞蹈，只是因为韶华白首本是剑诀，才多少指点了些。”
“哼，我告诉你，我给你十天时间，你教会那个人扇舞，若是表演好了，我遂了你的心愿，不会让齐晓夕进宫，若是表演不好，齐晓夕就要在我的后宫里，哪怕我一辈子不碰她，她也要呆在里面。
我知道，跟他我没有什么好谈的，除了听从就是听从。
“陛下，您想让我教导谁，什么扇舞。”
他冲外面说了句：“让清华进来。”接着转身又坐回榻上，示意我坐下。
我整理下情绪坐在座位上。
不一会儿一个清瘦的身影从门外闪进来。
“小人参见陛下。”
“嗯，你把连抬起来。”
我盯着他看，心脏却止不住的狂跳，他的样貌竟然与我年轻的时候有7、8分的相似，只是这么的弱小，跟我体型上差的可不是一般的远了，不过陛下就喜欢这么娇小，样貌也这么好的孩子吧。心中的震惊太大，一时间挪不开眼。
“怎么？看傻眼了？”我惊觉失态，忙回身对陛下说。
“臣失礼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这么漂亮的孩子，见着了失神也是正常。”
边说边冲那个孩子招手，那个孩子乖巧的走过去在他怀里坐下。他拦着那个孩子清瘦的肩膀开口说道：“我让你教的人就是他，教的舞就是韶华白首。他也会只是怎么也练不出味道来，我今天见殿上的舞姬舞的很有感觉，她们说是你指点的，我只是动了点小心思她们就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