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河一脸自信的笑道:“那当然。”
说着还把从庄上带回的枇杷分给大家,病马监里一片热闹。
周路连忙挤了进来,一双眼睛都要冒出光来了,“赵大夫,你竟还会治鱼病?”
这大佑兽医极少有会治疗鱼类的水产兽医,多以医马牛猪羊犬等畜禽为主。这世虽然没有《元亨疗马集》却也有类似“出其绪余以治牛,民赖以有耕者无算”一说。这也与后世兽医教学一样,如内服共同感受性药物治疗量,以马为标准,其他动物的内服量皆是按照马的体重加以增减而已。只有牛羊的药用量要大于等同体重的马,是因为牛羊第一胃容积之故。
而水产类动物与马大为不同,也就不能用马作为标准下药,也使得这大佑的兽医精通此道的甚少。加之没有像后世产业化水产养殖业,多以捕捞野生鱼类为主,所以使得钻于此道的兽医更少。在这新湖县里,兽医知晓的只怕还没有渔民多。不是他们不想学,而是无处可学,平日用得也少,也就不甚在意了。
而赵清河从上大学开始,他们那就开始兴养鱼养鳖等,而外公又正好不擅长此道,所以赵清河在大学里的时候,这部分学得特别认真,想着以后能弥补外公这一缺憾。赵清河在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在这方便颇有一套,为此还让不少人夸他比他外公还要厉害,外公还没他这一手呢。
赵清河笑着点头,“确实会几手。”
若是从前他绝对不会说得这般谦虚,要知道当初就连外地养鱼户都去寻他治过病,不仅是淡水鱼海鱼也会那么几手,曾经还去市里治愈了海豚。只可惜他当初学习的时候太过于依赖西药,可现在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没有药他也只能干瞪眼。
魏远志一听激动不已,声音都带着颤抖,“赵大夫,您能教我吗?”
魏远志最是勤奋好学,有新鲜玩意最是愿意第一个尝试,在学习医术方面也是最灵光。其他不说,就上次那混睛虫病的治疗,魏远志当天就能下手套虫就可见一斑。
赵清河非常欣赏魏远志,笑道:“有何不可。”
魏远志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干脆朝着赵清河深深的鞠了一躬,一切尽在不言中。
侯哥儿和周路也一脸希翼,可又担心赵清河为难,蹉跎着不知该不该开这个口。赵清河直接道:“你们二人若是想学也可以一块,不过我现在只知病情不知如何用药,确切说不知道如何用咱们平时常见的药,需要一起讨论学习,一同找到治愈的方法。”
侯哥儿和周路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连连道谢。周路由衷佩服道:“赵大夫您才多大年纪,竟是会这么多东西,实在令我们惭愧。”
赵清河摇头道:“你们不过是暂时没有机会学到更多东西,一旦有机会,凭借你们的资质绝对不会比我差。”
这句话并非赵清河谦虚,这世的人比他那个时代的人要钻研刻苦得多。在他那个时代还有几个人愿意白干几年小工,然后再慢慢开始学习技艺。光捣药就能干个几年,平日干的活又累又重还经常被人白眼奴役。要是前世大部分人早就甩手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面临的选择以及退路太多,也导致了难以沉下心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去学习那些技艺。
赵清河想起之前常廷昭之前的提议,将几人领到一边,与他们说起这件事。三人顿时都睁大了眼,他们完全没有想过要到京城里考过太仆寺的学生。
侯哥儿猛的摇头摆手,“我才学了几天,怎么可能考得进去,必是不成的。”
周路和魏远志除了最初的震惊,很快就冷静下来若有所思。两人年纪已是不小,学这医术也有数年,虽未出师可已经把父亲身上的本事都学得七七八八,只是经验不足需要继续历练。
而他们也很清楚,两人父亲医术并不是很高明,他们能从他们身上学到的东西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现在的需求。如果有机会进入太仆寺,先不说未来前景如何光明,他们也能学到更多的本事。而还能继续在赵清河身边,这部分的财富已经足够他们挥霍一辈子。
若今后学成可留在京城成为太仆寺的兽医,那可真的是给祖上给自己挣大脸了,那时候他们可不仅仅是兽医,还是有品级的官员,是上九流了!就算不能留在京城,进入地方上的病马监里,那也会是不一般。别的不说,月钱都能多上不少。
可能进入太仆寺学习谈何容易,那可不比学子入国子监容易多少,否则他们早就去考了。
新湖县正儿八经在太仆寺里学过的只有钟老大夫一个,那都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大佑可没现在这般重视兽医,许多人不屑于学,直到后来因为打仗时候大佑骑兵因马病吃了亏,这才重视起来。还专门到别国邀请了兽医过来讲课,能学到的东西可不一般。
周路和魏远志都十分心动,周路是个胆大的,若赵清河不曾提起兴许过几年他也会上京去考,现在一提更是直接道:“我去试一试,考得上最好,考不上当去京城玩一玩。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京城长啥样呢,听人说路上都是铺着金砖的。”
魏远志想了想道:“我也想去,只是这事还得与家父商量。”
侯哥儿见周路和魏远志都这般说,心里那叫个痒痒,可也知道自个和这两位可是大不相同,嘟囔着嘴道:“你们若都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赵清河心底也舍不得,这侯哥儿是个好苗子,很值得栽培。可全大佑才招一百名学生,赵清河没办法保证他是否能靠得上。常廷昭虽然提起会帮忙,可靠人不如靠己,终是得他们有真本事能入人眼才行。名额就那么多,走后门就相当于把其他人挤走,这样未免太缺德。
赵清河想了想,道:“不若这般,若是我能考得上兽医,你便上京当我助手如何?待你学得差不多再去报考。”
侯哥儿黯然的眼眸子瞬间发出光彩,“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做你的助手吗?”
赵清河笑道:“你现在不就是我的助手,怎么做不得?”
侯哥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时候你可是京中太仆寺的兽医,怎会和现在一样。”
赵清河一脸认真,“只要你愿意,且本心不改,总是如同现在一般好学向上,你永远是我的左右手。”
侯哥儿顿时乐得眼睛弯弯的,“赵哥,那我这次就跟你一同去京城成吗?”
赵清河为难的皱了皱眉头,他若考得上还好,若是考不上自个生计都成问题,如何能带得了侯哥儿。
侯哥儿见他模样顿时明了,“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我不会成你的累赘的。”
赵清河听到这话哪还有拒绝的道理,顿时应了下来。惹得侯哥儿一顿狂喜,在那叫唤‘我要上京城了,我要上京城了!’
第38章
第二日魏大夫领着魏远志一同朝着赵清河深深鞠了一躬,赵清河不明所以。
魏大夫道:“别的客气话我也不多说,若是赵大夫不嫌弃,今后若赵大夫身下无子,我儿魏远志有了次子愿记在赵大夫名下,随您的姓,做你们赵家的子孙。就算赵大夫无意认下,我的孙儿也如同对待自己亲爹一样对您,孝敬您为您养老送终。”
赵清河唬了一跳,魏大夫说这话绝非无的放矢,只怕已经打听到了什么。原身什么性向只需要稍稍打听就能知晓,当时原身追着西门祝到处跑,可是没半点藏着掖着。
而他与常廷昭之事,只要有心也能猜到七八分。
大佑虽然承认同性婚姻,可依然会有诸多歧视,况且他和常廷昭的地位悬殊,无论是谁都很难相信常廷昭会娶他为正妻。
魏大夫能做到这般十分不易,毕竟若非家中实在艰难,或是利欲熏心,否则有谁愿意将自己的子孙过继给他人,让自个的血脉从此与自己无关。
昨日他并未将常廷昭之话与几人说明白,不希望他们笃定自己肯定能考上,从而少了拼搏的斗志,希望他们能以自己的真本事考入。常廷昭的作用仅仅在于不让他们因为黑幕而被刷下,赵清河不了解大佑,所以没想到的是这些对于魏大夫他们而言能保证这一点就大为不同。
太仆寺开班的兽医学堂难考的最重要一点在于关系户太多,并非真有本事就能进得去的。像周路几人是这小县城里出来的,没背景没后台,若无过人的才智很容易被刷下来。因此常廷昭若能帮他们说话,给个公平的机会去竞争,于他们而言这恩情绝非一般。
周路魏远志尚且年轻还不知其中弯弯绕绕,魏大夫毕竟年长又与病马监管事关系不错,心里自是明白。
赵清河心中感激,却道:“魏大夫不必如此,我并没有做什么,当不得这般。”
魏大夫摆手道:“于赵大夫兴许只是举手之劳,于我们一家而言却是天大恩情。而且赵大夫不仅仅给了我家远志一个机会,还让他有机会在上头露脸。”
原来之前他们治愈马混睛虫病之事已经禀告到了上边,若按照平时反馈不会这么快,但是有常廷昭插手便是大不一般。现在不仅仅是赵清河,当时一同参与的大夫学徒都因此被嘉奖,一同受惠。若不出意外,这几天奖励就会下来。
参与之人月例翻倍不说,对于魏远志几人之后到京城考试也大有益处,会是一个考量的资本。这段时间几人一直与赵清河学习这技艺,如今也都有了取虫的本事,这一点也能成为一个资本。这些都是赵清河给予的,他们铭记于心。
如今可谓天时地利人和,若这般还考不上那可真是自个不是这块料,谁都不能怨。
赵清河顿时明了,笑道:“那也不必如此,医者本分而已。以后远志真的有了次子,要是投缘就认我做干爹吧。让我养孩子可不行,我就喜欢孩子乖巧的时候逗弄记下,一哭闹我可比谁跑得都快,当不得正儿八经的父亲。不过现在就谈这些未免太早了些吧?我记得远志连媳妇都没娶呢。”
魏远志顿时红了脸,一脸窘迫。
魏大夫也笑了起来,“也没多少时日了,远志从小就订了亲,这次去京城考完试就能成婚。若是靠得上那是喜上加喜,若是不成那也先定下心,先成家再立业。”
第二日,因治愈好那些官马而得的嘉奖便下来了,那日一同前去的大夫学徒果然都得到了重赏。不仅工钱加了一倍,小工直接奖赏十两银子,学徒奖励二十两银子,如魏远志一般的助手奖励三十两银子,兽医奖赏五十两银子,赵清河一个人就奖励一百两。
不仅如此,所有参与之人都会获得一封举荐信。可待自己把握之时或是去太仆寺学习医术,或是去考太仆寺里的兽医。有了这举荐,可比自个去报名多了不少便利,到时候也能被考官高看几分。
这无疑在病马监掀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的奖赏力度会这么大!那白花花的银子简直闪瞎大家的眼睛,他们的工钱才多少,在座不少人一年忙到头都不一定赚得到十两!
一群人肚子都悔青了,若那时候也跟着去,现在可不得吃香的喝辣的,哪像现在只能干瞪眼!这么好的机会,竟是眼睁睁瞧着流走。
赵清河也没想到这次奖赏力度会这么大,一百两可绝对不是小数目。
大家伙都没见过这阵仗,不由有人好奇问起管事,怎么这次奖赏这般丰厚,从前可从来没有过。
管事嗤笑:“从前有谁能一口气治好了这么多马?只要有本事,不管干什么那都是不一般。这事也能瞧得出当今圣上如今非常重视兽医,大家好好干,现在的机会可比从前多得多。”
这世的牲畜既是重要的生产资料,又是重要的战争工具和祭祀用品,因此对牲畜的饲养、管理和使用都非常重视。从前大佑还不大重视兽医,可因为在这上边吃了不少亏,现在改了态度大力发展起来。
不仅仅是这一桩,其他各地有贡献的兽医,都得到了嘉奖。这是激励大家钻研医术的举措,不似从前嫌弃兽医与牧畜打交道而多有歧视。
赵清河乐了,他还真是赶上好时候了。有了这一百两银子,他手头上也方便了许多。他要上京城,手头上没点银子可不行。虽说已经接管了常廷昭的那黑玉,所能运用的金钱能让他做梦都笑醒,可那种重要的东西平时哪能随随便便拿出来。而且他又不是没手没脚,自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去动用那边的银钱。
病马监坐诊的六位大夫,五位都拿到了奖赏,只有曹大夫一人什么得没得,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最要紧的是,上头竟然准备将钟老大夫和钟兴元一同调入府里的病马监。
这个他求之不得的机会,这两人竟是没有接受。说道是这新湖县兽医原本就紧张,他们二人若是再离去,只怕到时候根本忙不过来,而且他们的家乡在此也不愿离开。
曹大夫差点没想着冲向前摇晃他们的肩膀:你们不愿意去,让给我啊!
只可惜无人听到他的心声,最后换了周大夫去调入府里,直把周大夫乐的。他原本就来自泰河府,只是医术不显一直被放在新湖县而无法回到府中病马监,又不舍得离开自立门户,毕竟自个单干虽说自由不少,兴许还能赚得更多,可哪有现在的体面,如今可算是如愿了。加之周路要去考京城太仆寺学生,考上的几率还很大,更是欢喜的当场宣布过几日大摆筵席,到时候在座所有人都要到场。
这更是令曹大夫气得第二天愣是爬不起来,平日最为嚣张的曹宽都低迷了不少。那日跟着去的学徒小工可不少,如今都得了嘉奖,工钱还翻倍,在这病马监工钱代表地位高低,这一下不少人都把曹宽比了下去。其他大夫又因为嘉奖高于曹大夫,更是狠狠的压了他一头,他如今哪里还有资本可以耀武扬威得。
侯哥儿有了钱,腰杆都挺得直直的。当天中午就请赵清河下馆子,平日他都蹭着赵清河,现在终于有了钱请赵清河吃顿好的。
赵清河并未拒绝,一味的给予很容易将对方宠得以为理所当然。他虽然不需要侯哥儿谢他什么,却也不希望让侯哥儿养成这样的心态。
周大夫和魏大夫以及钟老大夫后来也分别请了赵清河以作感谢,若非他,他们哪有这荣耀。
赵清河回到常家别院,乐呵呵的与常廷昭提起这事,“我可真运气,听说以前可没这么大力度的奖赏。一轮到我,嘿,立马不一样了,什么叫运气,这就是!只可惜这里没卖彩票,否则我绝对会去买个试试。”
“彩票?”
赵清河解释了一番,常廷昭挑眉,“岂不就是赌博?”
赵清河想了想,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反正都是赌运气。”
常廷昭一把将他搂入怀中,“相信那什么鬼运气不如相信我。”
赵清河望向他,顿时失望不已,“怪不得能得这么重的奖赏,竟是因为你?”
常廷昭见此十分不悦,狠狠的吻上他的唇,直至两人气喘吁吁才分开,“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我。”
赵清河的唇被吻得微微红肿,面色红晕,“怎么说?”
原来这奖励制度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颁布了,只是总有人中饱私囊,一层层剥削,等传到下边的时候已经没剩下几个铜板了。这次有常廷昭盯着,所以才会让这奖励半分没被扣,全数进了真正做出贡献的人口袋里。
赵清河狠狠呸了一口,“这些贪官污吏!真是可恶至极。”
常廷昭也摇头叹气,“奖励被夺走还是好的,若是功劳也被夺走那才是可悲。想我大佑兵士在边疆保家卫国,却养肥了这么些人。”
不仅仅是个小小的病马监,他们这些将士在外浴血奋战,每日站在刀口拿着命与人拼搏,可又有几个最后能得到应得的嘉奖。
“所以你更愿意征战沙场,而不愿意入这官道?”
常廷昭摇头道:“倒也不全是不愿,而是不擅长,那些弯弯绕绕实在不适合我。我更喜欢瞧不顺眼一刀砍下去,这么不敢不脆的纠缠,心里憋得慌,受不了那个气。这种事还是让我哥去应付,我可没这耐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