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见赵清河半响没出声,以为是怕了,心里不由得意,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妻,就算是皇上赐婚又如何,终究是站不稳脚跟的。语气冷冷道:“今天是四奶奶和四爷的大喜日子,莫要出了什么岔子令人笑话才好。四奶奶先候着吧,四爷怕是还有好一会才会回来,若是有事再唤老奴。”
说完宋嬷嬷又看着被扫到地上的莲子等物,语气不咸不淡道:“四奶奶还请莫要在行这糊涂事,若是兆头不好四爷可是会怪罪的。”
宋嬷嬷说罢也没令人捡起来,只是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赵清河冷冷开口,“宋嬷嬷,我让你走了吗。”
宋嬷嬷皱眉,心中虽是不悦却也没有顶撞,依然一副不卑不亢模样,“四奶奶还有何吩咐?”
“宋嬷嬷在四爷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确实辛苦。”
赵清河面无表情,宋嬷嬷一时猜不出赵清河到底是何情绪,可也没有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男子而已。
出身低贱,没有娘家撑腰,虽是皇上赐婚,可皇上能管到这后宅来?常老夫人甚为不喜,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若是女子还能靠着诞下麟儿争一把,不过是个男子,比女子还容易色衰爱弛。以后四爷纳了妾,这院子哪里还有赵清河站的份。四爷为何要娶男妻,大家伙心里明白得很,只要是男人哪个不想三妻四妾,想有后继承。
这赵清河就算顶着四奶奶的头衔,以后想要在这后宅生存,也得依仗他们这些老奴才。
宋嬷嬷不由停止腰杆,“这是老奴的本分。”
“宋嬷嬷这般年纪也到了享福的年纪,今日是我与四爷大喜之日,为了庆贺特恩典你以后不用再伺候,回家享福去吧。”
赵清河笑得和蔼可亲,若是不知还以为是多大恩典。
宋嬷嬷一听直接瞪大了眼睛,此时再也装不下去,怒道:“四奶奶好大的气派!成婚当晚就要把老奴轰出泰和苑,四爷……”
赵清河直接打断,“你可是想说四爷从未曾这般?确实,四爷是何性子,遇上不听话的奴才直接杖毙,如何会这般还送回家养老。”
宋嬷嬷咬牙切齿,还想说些什么赵清河却不耐烦听,厉声道:“今晚我必是要见到我那两个丫鬟,如若见不到,这院子里的奴仆我一个不留全部轰出去。我不管四爷从前如何,现在我是掌管这院子的主人,想要在这里吃好喝好还有高工钱拿就得听我的命令。”
这话一出,屋子顿时炸开了锅,不少人愤愤不已,对赵清河为这点小事就如此大费周章、惩罚严厉十分不满。纷纷出言,要么是为宋嬷嬷说话,要么拿这规矩说事。反倒是宋嬷嬷冷眼在一旁看戏,真是没有脑子的,管理后宅哪有这般手段,若是闹翻了天才好,以后看他在后院如何行走。新婚当晚这般手段,必是会被常老夫人更加不喜,以后如何还有好日子过。
宋嬷嬷甚至觉得以前看到赵清河以后的凄凉光景,心里颇为幸灾乐祸。她在这后院也是个有体面的,就连从前的二奶奶也礼让三分,冯侧夫人管理后宅也从不插手这院中之事,不过是个男妻还翻了天了。
赵清河并不急着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将闹事的丫鬟奴仆面容记在心里。并非所有人都敢出言抱怨,有好几个丫头和奴仆低眉顺耳的站在一旁没有跟着起哄,依然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到底是另有所谋还是真的服管,赵清河一时半会儿也还猜不出。
赵清河觉得耳朵疼,这些人越说越激动,不断的拿府里其他奶奶与他相比,拿以前的功劳说事,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仿佛要从声势上压倒赵清河一番。说了半响也不觉得口渴,倒是把赵清河看得喉咙干涩。今日忙了一天,就一大早吃了些东西,现在肚子空着呢。赵清河扫了一眼桌上,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倒水,拿着点心配着吃了起来。
众人没想到赵清河会有这么一出,顿时静了声,纷纷望向宋嬷嬷。想过赵清河会暴怒或者憋屈的忍受退让,却没想过赵清河会有如此举动。
赵清河见没了声响,抬眼道:“说完了?”
明明没有赵清河什么厉害表情,不知为何奴仆们觉得背脊一凉。这时倒是反应过来一件事,这不是普通的后宅妇人,而是一个男子,经常在外奔波的男子。
赵清河拍了拍手上的糖粉,不紧不慢的从随身带着的药箱子打开,拿出一沓纸道:“既然都说完了,也该到我说了。你们既然觉得跟在我身边这么委屈,那就再寻主子奔前程去吧。这是你们的卖身契,报上名来,明日就将你们都卖出去,否则跟在我身边都被埋没了。”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倒吸一口气,就连宋嬷嬷都惊愕不已,“你如何有这些东西?”
赵清河笑了起来,“我之前就说过,以后我就是这个院子里的主子,既然是主子没有你们的卖身契还如何能称之为主子。说实话我原本就挺为难,我和四爷都是大男人,更喜欢小子伺候,可又不能没事把你们轰了去。现在好了,你们既然这么多抱怨,我也不强人所难,来吧,报上名来。”
赵清河虽然在笑,可面上的认真却并不作假,谁都瞧得出赵清河并非是吓唬人,而是说到做到。
在场有些小丫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们这些奴仆若是被轰出国公府必是落不得好,而且这院里一直都是府里最松闲的地方,钱还不少,哪里寻这么好的事。原以为这赵清河是男妻,男妻虽是不常见,可在京中达官贵人府邸里却也有不少。除了十三王妃,极少有男妻处境好的,多少好男儿陷入后宅地位变得连女子都不如。女子还有肚子可以依仗孩子硬气,男子全凭丈夫的宠爱,日子如何能好过,更何况不少是被逼无奈才娶的。男妻并不是什么好名头,娘家不显或是在家中地位低下才会嫁给男人做妻,又有谁会给他们撑腰,自是气焰弱了不少。
原本想着新婚之夜就给下马威,这大喜日子赵清河也不敢如何,就算小小发作只会让赵清河以后处境更加艰难。哪晓得他完全不怕晦气,立马搞出这么大动静,这可如何是好!就算常老夫人得了消息会训斥,可她们也已经被打发出府,就别想回来了!
有些人心底不由起了心思,想着如何自保。可这么闹到老夫人眼前那也是给自个寻晦气,只怕还得挨板子。众人纷纷看向宋嬷嬷,这事可是她起的头!
宋嬷嬷虽然意外却并不惧怕,“四奶奶这般容不得人不怕外人道你苛刻吗,新婚当晚就要将四爷院子里的奴仆全尽赶出去,未免有失大度。况且大家伙又没做错什么,就算是要赶也得有个理由吧,处事不公四奶奶就不怕恼了四爷。”
赵清河挑眉,“宋嬷嬷真是年纪越大脑子越发不好使了,方才这些奴才就差点没有跳到我跟前把我撕了,如此恶奴我还留着作甚?当摆设我还嫌碍眼。你也别老拿四爷说事,四爷既然把卖身契都放我这,这点主我还是做得的。”
之前叫嚣得最厉害的丫鬟不由厉声道:“四奶奶要发落奴婢,奴婢不敢有怨言,可奴婢是老夫人所赐,四奶奶无故撵人,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吗。”
赵清河冷笑,“你个小小的丫头还能代表老夫人了?这是在作践老夫人与你一样身份了不成。”
那丫鬟脸色大变,谁人不知老夫人最忌讳身份之事,大约是因为出身不好被京中贵妇嘲笑,这一直是国公府不可提的话题。“奴婢如何敢有这心思,四奶奶莫要含血喷人。”
赵清河早上起太早现在直犯困,也没有心思和一群女人腻歪,他的精力可不是用在吵架上的。直接道:“我手下只需要听话的奴仆,不需要会说话的奴仆。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若是谁能把我两个丫鬟寻过来,我就继续留你们在这院子里,若是寻不来,今天在场的全都轰出去。方才嫌弃我不如别人的,自个收拾包袱准备滚蛋,若是有其他心思,被我查出连你们的家人一起轰出府去。”
这话一出又是一片喧哗,赵清河冷脸厉声呵斥,“闹个屁,若是再吵嚷我明日就把你们扔进军营去!那里正缺人,可不管老少姿色是个女的就行。”
这下无人再敢说话,女子进军营只会有一个用处,那就是变成万人骑的军女支。有的人反应快,立马奔出了院子,原本还傻愣的人顿时反应过来,也连忙跟了上去。原本叫嚣之人也被赵清河这一通火吓到,这才想起赵清河可是随军的军医,在战场上什么没见过,那手段自是后宅妇人不能比的,如何可能会是心慈手软的人。
而常家军是什么地方,从来言出必行,只怕赵清河也会受到影响。思忖再三,不少人都不敢再耽搁全都奔了出去,期盼比其他人更早寻到流苏琉璃,否则被轰出去可是没了活头了。
原本拥挤的屋子顿时空了不少,宋嬷嬷见这般也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嚣张,可依然梗着脖子道:“四奶奶这般作为,是要坏了四爷名声吗。”
赵清河直接噗嗤笑了起来,“嬷嬷,我说你糊涂了你还不高兴。四爷是谁,大杀四方的将军,一将功成万骨枯,最怕的是别人说他不够狠辣,是个软蛋。我这般作为确实不妥,应是直接杖毙才对。”
赵清河若有所思,好似真的在思考是否真的要这般。
宋嬷嬷只觉得背脊一凉,赵清河虽然是笑可那眼底的寒意让她不寒而栗。
赵清河虽然没有真正到前线拼杀过,可毕竟在纷乱令人毛骨悚然的战场待过,不知接了多少断胳膊断腿甚至肚子被破开肠子露出来的士兵,如何是这些安逸在后宅的妇人可想象的,周身的血腥味怎么也是洗不去的。没有硝烟的战场固然可怕,兴许哪天死了也不知道,可是在绝对暴力面前,这些阴暗手段却也算不了什么。
赵清河淡淡道:“宋嬷嬷若是无事请回吧,年纪大了就该早点享福。”
宋嬷嬷怒急,若今日被打压下去,以后她还如何在这院中行事,“四奶奶未免欺人太甚,老奴必是寻四爷讨个公道……”
“寻我讨回什么公道?”
常廷昭走进屋子,满身的酒气,脸通红走路也歪歪斜斜。一看到赵清河便一把扑了过去,赵清河没防备差点被他撞倒。
赵清河拧眉,“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常廷昭朝着他喷着酒气,语气恶狠狠,“那些兔崽子死都不肯放我回来,灌了我好几坛酒,想让我洞房花烛夜雄不起来。他娘的,要不是老子威胁谁敢再灌轰他全家,现在还回不来呢。”
赵清河忍住常廷昭身上难闻的味道,将他扶到床上结果被常廷昭一把压到床上就要啃,赵清河连忙推开,他可没兴趣在人面前表演动作戏。
常廷昭十分不悦,眼睛都没睁开就拿叫嚷,“快过来,让我抱抱,好不容易名正言顺了,今晚看我不弄死你。”
都这模样了宋嬷嬷还如何待得下去,就算又天大的事也得等明天再说,临走前不忘和上门。
赵清河见到宋嬷嬷离去时一脸忐忑模样,不由乐了起来,怕是宋嬷嬷都没想到他们二人会是如此亲密,今晚定是要想对策了。
赵清河见到常廷昭一副烂泥模样,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这家伙后宅管得跟一坨屎一样,怪不得不愿意回家,乌烟瘴气的怎么可能会住着舒坦。
“别装了,知道你没醉。”
常廷昭这时不由睁眼,眼神迷离,却不至于失去理智,爬了起来软绵绵的耷拉在赵清河身上,大手不老实的探入赵清河衣服里,“那当然,醉了今晚可怎么让你爽。”
赵清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在后宅被刁难,你倒好,逍遥得很。”
常廷昭拧眉,想起方才屋子里好像站着个人,似乎当时屋子里的气氛不怎么样。摆摆手道:“看不顺眼就杖毙。”
婚前赵清河就知道这后宅必是有不少糟心事,事先也说好他拥有绝对权力。因此赵清河也不至于因为方才的事与常廷昭在这大好日子里纠结,洞房花烛夜也不仅仅是常廷昭一人期待,虽说不止做了一次,可名正言顺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方才那些不听话的奴仆虽然对他不静,可看到常廷昭回来却也各司其职老老实实干着自己的事,醒酒汤和洗澡水等全都准备好。而没多久琉璃和流苏也被寻回来了,赵清河也没功夫去管两人,天大的事也得明天再说。
两人在浴桶里闹了一番,一晚上颠鸾倒凤。
第86章
疯狂一晚,赵清河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难得的是一直自律的常廷昭也还躺在身边,并未像平常这个时候早早起身去锻炼。常廷昭闭着眼还在睡梦中,不似平常凌厉或者调笑模样,线条柔和温顺。
自打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赵清河就已经做好一辈子不结婚甚至一辈子孤家寡人的准备,没想到一朝穿越,竟是什么都有了。回想起来,他也忘记如何和常廷昭纠缠到一起,什么时候产生情愫。
起初不过像是一场游戏和他掺合到了一起,来到这个世界,赵清河虽然感触十分真实,可不免因为从前的记忆觉得这像一场真实的梦。尤其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整个人并没有与这个世界真正融合起来,所做的事也毫无顾忌,不思量后果。觉得好像挺有趣就去做了,若是从前他打死也不会和常廷昭演那样的戏码,更不会像后边一样进入战场。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想着吃饱喝足即可,对那些大业并无太多的渴盼,至多是做个键盘侠罢了。除非万不得已,没有勇气去做一些在从前在许多人眼里惊世骇俗的事。
说起来他运气还真不错,一路来虽然波折不断,却也有惊无险。如若年老时候回想,倒是不少谈资,若是在前世,除非世界末日,恐怕他一辈子都那么按部就班的活下去,三十岁不到就能预想到未来的日子是如何。
赵清河正胡思乱想,突然眼前一晃,被常廷昭压在身下。
“想什么呢?”
赵清河微微一笑,“我在想如果我没有穿越,现在我们俩在干吗呢。”
常廷昭顿了顿,想了想认真开口道:“只怕我现在还困在西戎出不来呢。”
赵清河眼眸子亮闪闪,“这般说来,我倒是帮了你大忙?”
常廷昭亲吻他的额头,“这是必然,若是没有你,怕不知怎么样呢。兴许连西戎我都没法去,已经被我那马儿摔死了。”
赵清河不由想到其他,眼神不由暗了下来,“家宅不宁,以后行事必是麻烦。”
“你再等段时日,不消多时,我必能单独开府。”
常廷昭语气笃定,让赵清河颇为诧异。他很明白这有多难,在大佑不管大家族还是小老百姓,都好一大家子住在一起,除非老子死了,否则一般都不会分家。这世不像前世基本上都是各自小家,这世家族庞大才利于立足,否则很容易因为势单力薄被欺负。
“国公爷会同意?”
常廷昭捏了捏他的鼻子,“还叫国公爷。”
赵清河望着慢屋喜庆的红色,从善如流,“父亲会同意?”
常廷昭微微蹙眉,“他不得不同意,原本我们常家手握兵权就为皇上所忌惮,如今我又立了大功,颇有功高震主之势。皇上现在削弱六皇子一派,下面估计就该轮到我们了。”
赵清河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人在江湖处处得留心,他还是做他的兽医比较省心。
“这事你看着办吧,反正住不住在这里都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又不是女子,就这么一亩二分地自是得计较许多。我要做的事多着呢,没工夫搭理这些没事找事的。说好了,你别给我脑子糊涂胡乱搅事。”
常廷昭笑了起来,“绝不会拖你后腿。”
两人缠绵了一会便是起身,今日要敬茶不可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