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夫(包子)下+番外——花花酱
花花酱  发于:2015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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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挽之不知他又在生什么气,当即噤了声,再不敢提喝水的事了。

沈无虞又掀了帘子出去,不多时返回来,手里多了个托盘,托盘上一只冒着热气的青瓷碗,里面装的,正是苏挽之心心念念的水。

沈无虞把托盘放在床头的案几上,一手横过苏挽之的后颈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沿,倾身过去抵着他的额头试试温度,松口气道,

“好像没那么烫了。”

“我已经没事了,无虞。”苏挽之顺势接口道。

“闭嘴!”

沈无虞恶狠狠地盯他一眼,

“烧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说没事!”

我烧成这样,明明是因为你昨晚……

苏挽之下意识地想开口辩驳,又觉得说出来不好意思,于是兀自将脸憋得通红,垂下眼不再看沈无虞。

两人你不理我,我不理你了一会儿,一把汤匙突然送到了苏挽之嘴边。

“喂,张嘴。”

苏挽之循声望过来,正见沈无虞红着脸,一手端着碗,一手举着汤匙,口气仍是不善得很。

“看什么看,不是口渴了吗?快喝!”

苏挽之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一跳,张口就把汤匙里的水喝了。

等水滑过喉咙,他才后知后觉地尝到一股淡淡的桂花蜜的甜香。苏挽之心中一动,笑着对沈无虞道,

“少爷,谢谢你。”

沈无虞面无表情地嗯一声,又递来一匙喂进苏挽之嘴里,苏挽之看他脸上的红晕都蔓延到脖子根了,忍不住弯起嘴角偷笑。

“好好的又发什么疯!”

沈无虞故作镇定地斜他一眼。

苏挽之只顾笑,还得寸进尺地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贴到沈无虞的腹部,隔着衣服轻柔地抚摸。沈无虞腹中的胎儿才三月左右,其实也摸不出什么。倒是他腹部紧实的肌肉因为怀孕和缺少锻炼的关系,已经变得有些松软了。

“别摸了,难看死了。”沈无虞嘴上这么说,却并没有制止苏挽之的动作。

苏挽之的胆子越发大了,干脆从被筒里钻出来,双臂环过沈无虞的腰,将头轻轻贴着他的肚子,柔声道,

“小少爷在里面,不难看。”

沈无虞还没见过他这般发痴,以为他烧糊涂了,心惊肉跳地把碗一放,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纳闷道,

已经没刚才那么烫了啊……

“姐姐,我们不进去吗?”

红衣端着煎好的药站在珠帘外,奇怪地看了眼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的绿衣。

绿衣没出声,一指帘子示意红衣看。红衣透过珠帘的缝隙,看见沈无虞侧身坐在床前,苏挽之枕在他的腿上,嘴巴一开一合地,像是在说话。

红衣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人这般亲昵,脸一下就红了。绿衣抿嘴拉着她出来,接过她手里的药碗,道,

“妹妹去做点苏少爷喜欢的菜吧,这里我守着就行。”

红衣点头去了,绿衣把药碗放在外屋的桌子上,寻思着应该开始做小孩的衣裳了。

******

灯火通明的朝阳殿里,跪了一排太监宫女,举过头顶的托盘里盛着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在殿内萦绕不去,元喜跪在龙床前,苦劝道,

“陛下,您多少用些吧!”

李承延仰面躺在床上,深陷的眼窝里无神的双眼凝望着床顶,对他的恳请充耳不闻。

“陛下……您已经五天没有好好用膳了……”

元喜尖细的嗓音里带了哭腔。

“请陛下保重龙体!”

元喜身后众人跟着他一起磕头请求。

“朕吃不下……”

李承延厌烦地挥挥手,“你们都退下。”

“陛下……”

元喜还想再劝,李承延一下打断他,

“退下!”

“是……”

一屋子的人,霎时撤了个干净,连带氤氲的食物香气也散去了。

真好。

没有人来打扰了,鸿睿,你可以来见我了吧?

李承延满足地闭上眼。

与太后见面不过几日,他却连人形都变了。那个俊美无俦,冷漠高傲的天子,似乎一夜间苍老了。眉宇间深刻的疲惫与哀愁将他紧紧裹住,日复一日地蚕食他的精神与生命。

“鸿睿,我当真想你了,你来见见我罢……”

闭目半晌,李承延不甘地睁开双眼,尽管他用尽办法入睡,昏沉的脑袋却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

那丝高悬的清醒时时刻刻附着在他耳边,不停地重复诉说。

“苏鸿睿早就已经死了,带着你的孩子一起,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死了,是你亲自下令赐死的!”

“他是连牌位都没有的孤魂野鬼……”

“呵呵……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鸿睿……我错了,我不打你,不罚你,我就看看你……你都不肯吗?咳、咳……”

李承延悲恸过甚,胸中血气翻涌,只觉一股腥甜直冲喉咙而来。他捂着嘴激烈地咳嗽几声,摊开手时,掌心赫然显现一滩血迹。

他怔怔看着鲜血凝固,黯淡的双眸忽而闪现奇异的光芒。

“也好、也好……既然你不肯来见我,那我就去见你吧……鸿睿,这么多年了,我变了很多,你还认得出我吗?”

回答他的,只有呜咽而过的夜风。

朝阳殿外,有人遥遥地在路边守望。另一人在他肩上披一件衣裳,柔声劝道,

“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他还是不肯见我。”那人苦闷地叹息。

“元公公不是说了吗,他正病着,谁都不肯见。”另一人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

“可是……我必须去见他。”那人拧着眉,露出鲜见的坚持。

“唉,你啊……”

抱着他的人妥协地叹息一声,

“我答应你,明天一定让你见到他。”

第88章:云尧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健,俊朗眉目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相较而言,他身边的男子显得有些单薄,却也是颀长挺拔,卓有风姿。即使他脸上带着的银色面具遮去了他的容貌,透过那双露出来的明亮眼眸,也能猜出男子容貌不俗。

两人正是东夷国的君主司徒朗和皇后云尧。依循东夷国的传统,无论男女,只要嫁人为妻为妾,便要在外出时佩戴面具,遮去容貌,表示对丈夫的专一与忠诚。

身为东夷皇后的云尧,自然也是戴着面具来访云泽的。

元喜虽然身在宫中,但并不闭目塞听,他早听说过东夷这一习俗,在看到云尧时亦不觉惊奇。

唯一让他疑惑的,是这位初次踏足云泽皇宫的东夷皇后,执意要拜见云泽的君主。

这已经是连日来的第五次了。

一大清早,司徒朗就携着云尧等在朝阳殿外,来通传的太监无功而返,苦着脸求元喜想想办法。

元喜将他塞过来的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玉器塞回去,苦笑道,

“我且试一试。”

其实有什么好试的?

李承延接连数日卧病在床,饭都不肯好好吃,药也不愿意喝,哪里肯轻易见人?何况东夷虽和云泽交好,却不过一个弹丸小国,地位势力都与云泽相去甚远,根本无须劳动李承延亲自招待。

元喜的试一试,无非是看小太监为难,走个过场而已。

元喜折回去的时候,李承延已经醒了。他颓然地斜倚床栏,消瘦的两颊泛着青白之色,整个人显得萎靡病态,早寻不出丝毫帝王该有的巍峨气势。

“陛下今日可感觉好了些?”

元喜弓着身走到他跟前,例行询问。

李承延懒懒地看他一眼,抚着头蹙眉道,

“方才外面怎么那么吵?”

答非所问的回应,正好省了元喜把话题引到东夷国君求见上来的功夫。只见他双膝一曲跪倒地上,诚惶诚恐地答道,

“方才殿外是春和宫的小允子和奴婢在说话,没想到惊扰了陛下,还请恕罪!”

李承延闭目想了一会儿,才道,

“春和宫不是专门接待别国使臣的吗?那里的人无缘无故地找你作甚?”

元喜有些惊讶地回道,

“陛下不记得了吗,数日前东夷国君偕皇后皇子来访我国,正是住在春和宫……”

“呵……”

李承延曲起食指,用力敲敲疼得厉害的太阳穴,笑道,

“朕当真病糊涂了,竟忘了这件事。”

他嘴上虽这么说,却听不出什么懊悔之意,也没有再问小允子到底和元喜说了什么,就又闭上眼假寐。

话都在舌尖上打滚了,岂有不说之理?

元喜硬着头皮唤李承延睁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东夷国君多次派小允子来通传,说是务必要见您一面,今日也是一大早就候在殿外了,您看……”

尽管元喜的语气已经尽可能地谦卑,李承延还是有些不耐烦,随意挥手道,

“不见。”

“是……陛下。”

意料之中的回答,元喜不敢多劝,也轮不到他来劝。站在李承延的位置,当然是不怕得罪东夷国的。

“他还是不肯见我吗?”

元喜将李承延的拒绝委婉地转达给云尧,即使隔着面具,从云尧无精打采的声音里也可以想象出,此刻他脸上定是挂着十分失望的表情。

“还请您见谅。陛下龙体抱恙,卧病半月有余,实在……”

“他病得这么严重?”云尧出声打断元喜。

元喜凝重地点点头,虽说李承延不肯见他们不是因为生病,但他的确病得不轻。

“陛下……”

云尧听了,伸手握住站在身后的司徒朗的手,满眼乞求地看向他。

司徒朗无奈地回握一下,点头道,

“按你想的做吧。”

云尧的身形顿了顿,眼里的乞求化作感激,元喜摸头不知脑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云尧突然叫住他道,

“元公公,劳烦你带我去进去。”

元喜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看他,这人的胆子忒大了!虽然他是东夷的皇后,也不能随便出入云泽国君的宫殿啊,而且还是在陛下没有允许的情况下!

元喜哪里敢答应他,一脸为难地拱手揖道,

“元喜只是奴才,哪里作得了主?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奴婢。”

“唉……这么多年了,你当真一点没变。”

云尧看着矮身跪下的元喜,忽然发出一声喟叹。

元喜被他的话震住了,云尧的口气,仿佛与他相识多年。可元喜幼年时便被父母卖入宫中,这么多年来在李承延身边随侍,连宫门都鲜少踏出,更不用说远在云泽边境的东夷。他又怎么可能见过云尧呢?

“元喜,你还认得我吗?”

云尧看出他的疑惑不解,曲臂伸手一勾,覆在他脸上的面具便落在他手中,他刻意遮掩起的面容随即显露出来。

那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孔。

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是不恰当且相当失礼的。

可元喜此刻能想到的,却只有这个词。

净白的皮肤泛着如羊脂玉般凝华的光泽,浓淡适中形状优美的眉下是一双点漆般的杏核眼,即使敛去笑容,依旧微微翘起的嘴角,兀自给这个已经年届不惑的男人添了一分与年龄不相符的稚气天真。

已经过这么多年了,时间改变了那么多人和事,却唯一遗忘了他。

薛晓云。

原来你没有死。

非但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

元喜仰着头,僵直地跪在原地,面上虽不动声色,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早就不自觉的篡成一团了。

“薛、薛少爷?!你当真是……薛少爷?”

惊怒过后,元喜很快寻回了理智。他装出难以置信的模样,又凑近细细看了云尧几眼。

化名云尧的薛晓云点头叹道,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你即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的!

元喜藏起愤恨的眼神,低下头,假意喜极而泣,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薛公子你还活着,好好地活着,陛下他若知道,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呵呵,李承延,你处心积虑用尽手段除去那人,就是为了替薛晓云报仇。现在薛晓云好端端地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样呢?

“元喜,我一定要见皇上一面,你能带去吗?”表明身份后,对于见到李承延,薛晓云已经十拿九稳。

果然,元喜想都没想,就忙不迭地便抹泪,便点头道,

“陛下念了薛少爷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见您呢?”

快去吧,去给他致命的一击,让他知道他当年,到底错过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元喜满怀恶意地期待。

薛晓云不知个中曲折,忐忑又激动地跟在元喜身后,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李承延了,手心竟因为紧张而沁出了汗水。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走走停停间,李承延的寝宫近在眼前。只消推开面前镂空的雕花大门,薛晓云便能再次见到他了。

薛晓云举起手放在门上,作势要推,可以刚一使力,他又迟疑了,怔怔地慢慢将手放下。如是几次,元喜没说什么,他倒有些不好意思地辩解道,

“太久没见过他了,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还是劳烦元公公帮我通传一声罢。”

元喜点头应了,轻声推门进去,李承延保持着之前斜倚床栏的姿势,依旧定定的看着床顶发呆。元喜缓步走至床前,屈膝唤道,

“陛下。”

“你又什么事?”李承延头也不回地问。

元喜朝他深深一拜,用装出的按捺不住的激动声音道,

“陛下,殿外……有故人求见。”

“故人?”

李承延淡漠的表情终有一丝松动,他慢慢侧转身体,眼里燃起几缕希冀,

“是苏老将军回来了?”

他还心心念念地想着那道赦免苏家召回苏简的旨意,虽然苏简拒绝回来,可一听故人二字,他却一下就联想到那里。

“不是……”

元喜也被他的猜想惊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摇头。

李承延自嘲一笑,也觉自己是魔怔了。苏鸿睿是苏简最珍爱的儿子,他那般辜负于他,苏简又岂会愿意见他?

“说吧,是谁?”

李承延又慢慢躺回去,兴趣缺缺地问。

“回陛下,是、是薛少爷!”

元喜声音的喜悦着实令李承延费解。他眉毛一挑,奇道,

“薛少爷?是薛云书么?他来见朕做什么?”

“不、不!”

元喜赶紧摇头,连声道,

“不是那个薛云书少爷,是薛晓云少爷!”

“什么!?你说……是……是晓云?”李承延陡然坐直身体,死死瞪着元喜。

“是的,就是薛晓云少爷,他正等在殿外,等着陛下召见呢!”元喜一边点头,一边抹泪。

李承延浑身一震,几乎从床上滚下来。元喜慌忙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形,李承延这才狼狈地站好。可下一秒,他便大力推开元喜,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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