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渡看着那陷入思考的人，“煮了点稀饭，等会让他吃点，衣服放在浴室里了，让他洗个澡，戴上防水的，别碰到水了。”

“我说的，他能听？要不你给去说说。”

阿渡显然也沉默了会，“不行的话，让晓姨去劝一下吧。”

“晓姨，行吧，我让她劝劝。”毕竟女人劝的话应该会听一点。

阿渡看了眼那紧闭着的门，拿着车钥匙走了，坐在车上，他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心还跟着不停的跳动着，碎片割进那人的皮肤的那一刻，还以为心脏要停止了，好不容易找到他，好不容易让他远离孤独，远离那被寂寞包围的巷道，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出现在他面前。

他却不惜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明明身上已经那么多的伤痕，现在又要新增，没想到他变得这么拧，害怕，但是，他有一点没变，他很善良，而且，他还是很在意他，要不然也不会放下碎片。

也许是刚开始还无法接受，给他点时间，慢慢来吧。

第15章：发现

当然，当公司员工见到脸上带着点伤，整个人都疲惫不堪，脸也是更加森冷严肃的老板，紧张的是一句话都不敢开口了。

始作俑者坐在转椅上，翻开着文件，不过一会又关上了，看着森发来的短信。

人没事了，已经睡着了。

这就好像是颗安定剂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让森将家里的那些易碎品全部打包扔了，书架里也全部空了，当然，要扔的东西还有酒。

在期盼和焦虑中，夜晚到来了，但他却还留在公司，想回去但又怕他什么过激的反应，晚上十一点，他在纠结中还是选择了回去。

当他打开门，坐在客厅里的人就指着那关紧的门。

“他下午醒来就一直没吃东西，门也反锁了，叫也没人应。”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喏。”

森将一张纸递给了他，上面写了歪歪曲曲的几个字，我想一个人呆会，不要打扰。

“这样多久了？”

“从下午开始就这样了。”

阿渡走到那门前，迟疑了会，还是敲了下门，“阿诚，开一下门。”

无人回应，他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吱声。

“不开门也行，让我知道你没事。”

仍然是毫无反应。

而依旧穿着那带血衣服披头散发的人坐在窗台，只是孤寂的望着不属于他的城市夜色。

门不知怎么的被拆开了，全卸了下来，但他却没有转过头，只是一味的望着窗外的世界，有光线打了进来，有人在靠近，有香味传到了鼻边，有股温暖袭了过来，随之的是个温柔的声音。

“阿诚。”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人，刚开始一直以为是梦，又是脑子里胡思乱想，但那血滴滴的事强迫他接受这个事实，这个已经登入上流社会，这个富有的男人就是眼前。

而且再一次的将他圈住了，捆住了，没有喜悦，内心被塞的满满的，难过，忧郁，恐慌，不知道，好焦虑无奈，觉得自己好卑微，不想见到他，不想他见到自己这个样子，但是就算不想也做不了什么。

“森，你先回去吧。”阿渡对着还站在后面的人说着。

“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在外面等着。”

“没关系，你回去吧。”

“那好吧。”

等森走后，渡坐在窗台的另一边，看着那发呆的人，只是看着，那人就好像没发现他一样，缩在墙边望着窗外的灯光的喧闹，腿已经麻了，却没有一个人动。

害怕他的腿受不了，刚上前去，就被一个眼神给震住了。

“这里太硬了，坐久了对腿不好，起来活动一下。”

但有人根本不领情，视线很咄咄逼人，很明显的眼神，让他离开。

“今天一天都没吃饭，饿不饿？我去端点汤给你喝。”男人温和着，眼神却瞄向了他受伤的脖子。

阿海看向窗外，没有搭理的打算。

不多时，渡端着热汤过来，放在了他面前，还很是体贴。

“把汤喝了吧。”

也是隔空说话，没人搭理，刚递了口过去，就被狠狠的拍开了，汤连着汤勺一起掉在了地上。

渡看了眼地上的汤勺，没有去捡，他直视着那个望着窗外的人，态度一下子也变了。

“如果不想我用嘴喂你，最好现在就把汤喝了。”

说着自己喝了口汤，坐在对面的人迅速的跳下窗台，就要跑，手却被抓住了，渡咽下了汤。

“现在你自己选择，自己喝还是我喂。”

阿海试图挥开手，却被抓的更紧，现在哪里喝的下汤，话又说不出来，只能用摇头来代替。

“不喝吗？那我喂你吧。”他又喝了口汤，却发现抓住的手有点颤抖，虽有点不忍，但长久不吃东西，对他更不好。

阿海更加的用力的挣脱着，“不……”喝，不要喝。

脸突然被掰了过去，被禁锢住了，动也动不了，被强迫的对视，眼看着那人的脸慢慢的靠近，整个人都慌了，他紧闭上了眼，点了下头，放在脸上的手停了。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那碗清汤，实在是喝不下去，但还是接着，就好像是喝苦中药一样，让人下不了手，刚抿了口，喉咙那就发出剧痛，吞不下去。

坐在对面的人别过了头，不想看到他这么痛苦的表情。

一碗汤喝了很久才喝完，对于太久没进食物的人来说，还是有点勉为其难，到了最后脸色都变了，还有点犯呕，但他却忍住了，就怕这个男人又做出什么霸道的事。

渡也没再为难他，将碗收走了，留下了孤守在窗边的男人。

夜晚。

三十楼，显得格外的冷清，这宽敞的房间里，有个人蹑手蹑脚的摸索到门边，客厅里没有开灯，很暗。

他慢慢挪到门边，手指在那屏幕盘上按着，错误，错误，还是错误。

站在门边试过几种方法还是没用，在屋里寻找着，却毫无发现，推开那电视屏幕旁边的门，还没开灯，就猜到了里面都放着什么，因为有书的味道，他关上了门，没有开灯，走在那一排排的书架旁。

还在看那些无聊的书，还真是没变啊。

他坐在窗边的书桌那，看了眼黑暗中这些书，平时都坐在这里看书吗？累了还可以看外面的风景，有钱人真懂得享受啊。

他头靠在桌子上，内心是说不上的复杂与矛盾。

啊，总觉得这还是个梦，因为太不真实了，昨天还在路边捡垃圾的人，今天却突然的住进了这样的房子里，那原本只能在电视里，看见的男人，现在却突然出现在眼前，难以置信。

更难以置信的是，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

自己的样貌已经改变，苍老，丑陋，头发长枯，身体脏乱，流浪汉，还是个瘸子，怎么可能会认的出来，怎么可能会被看到，他不是一直在这种高级昂贵干净的地方吗？

又是怎么突然的找到他，而且，发现多久了，有没有看到自己十几天不洗澡，有没有看到自己捡垃圾，看到了吧，多难以启齿，多恶心的事全部被看到了。

他脚踢着桌子，头不停的撞着桌面，没脸见他，没脸见人。

他还帮他换了衣服，是不是还帮着洗澡了，胡子剃掉了，头发也被扎起来了，衣服也换了，干枯的身体被看到了，伤痕也被看到了，手腕上的割伤，背上肚子上的刀伤，全部都被看到了。

还有，一直藏起来的右手，不敢视人的右手，他看到有没有吓到，有没有觉得很恶心，有的吧，会有的，以前也被人看到过，结果被扇了几掌，还被狠狠的揍了一顿，他也会的吧。

他看着如白色死虫般枯瘦的右手，这被肉包裹着三根手指头，思绪被拽回到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

第16章：回忆一

他和阿渡分手后，就一直带着小静住在海边，在厂里做门卫提供着住宿，为了节省开支，他们就搬到了宿舍里。

工作也算轻松，看看门，做做登记之类的，还有排班，一个月四天休假，工资虽然不高，省一点的话，也够他们日常生活的了，但厂里的人太多，又有很多单身的男性，每次见到小静都露出一副猥琐样子，小静脾气变的急躁，病情又进一步的恶化了，好像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无奈之后，辞了工作带她回到了海边居住，在海边的木房子租了间屋，每天卖点蛋糕，附近的居民也会过来买点，生意还是不错的，这边的小孩子都喜欢大清早的跑到店里买蛋糕吃，店在这里也是出了点名，但他只卖上午的，做的量不多，所以钱也挣的不多。

每次都会有人问，为什么不多做点，他总会笑笑算是回答，其实是因为下午有个约会。

下午就跟小静在海边晒晒太阳，吹吹海风，在蓝天白云下，感受着海洋的气息，脚踩在沙滩上，任由海水的冲洗，每一天都是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每次看到玩水的小静甜美的微笑，都让他得到了救赎一样，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这个决定，他好像也忘记了曾经的爱人一样，生活中阿渡似乎退出了他的生活圈，彼此忘记了彼此的存在。

但忘记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被带过，无人的夜里，他会习惯性的走在那马路边，想着那曾经无法叫出的名字，想着那个无法忘记的人，时间在流逝，记忆却依旧清晰，只要一空下来，那个人的身影就会出现，总是会出现幻觉，那个人会出现在眼前，伸出手却是一场虚幻。

一停下来，就会想，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呢？他那里现在应该是早上吧，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的生活，有没有交个漂亮的女朋友，只要一想到这，他就会扇自己一掌，已经没有意义了，还想这些干嘛。

他望着夜里的海边，海浪声将让带入，黑漆漆沉浸的夜要吞噬整个人一样，好像要将人吸入这黑洞般的漩涡，一丝寂寞缠绕在了心头，深夜的海边是一个人的背影，孤冷而又无助。

白天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到了过年，因为村里人都爱嚼舌根，说话也很难听，小静情绪也不是特别稳定，而且还太远了，好说歹说的劝服了于妈，今年就不回去了，等明年小静在稳定一点再回去。

每天起早的做蛋糕，卖蛋糕，小静也会帮忙，饭菜也是她做的，慢慢的她好像变的像以前一样。

总会叫着阿诚，这个做的好吃，阿诚，我把衣服洗了，这样的生活很是惬意。

然而好景不长，再美的生活也禁不起风吹雨打，海水涨潮了，淹掉了辛辛苦苦做起来的小店，烤箱也报销了，好在人都没事，受潮水影响，这里的房子都塌的塌，破的破，已经不能住人了，到救济的地方住了个把月，东西什么之类的又要重新添，花了不少积蓄。

跟强子借了点钱，在郊区的一个小地方盘了家小店，买了辆二手电动车，每天早上卖蛋糕，下午做到三四点就会带着小静到海边，生活好像会到了过去，每天都被幸福填满，家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有人陪伴在身边，两个人相互依靠相互支持的度过这一生，平平淡淡就是一种幸福。

但是生活再一次的被搅乱了，他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一夜，都会惶惶不安着，那血淋淋的一幕永远无法从生活中抹去。

那还是在一个燥热的夏天，于诚将店关上，准备着上楼带小静一起到海边，到了房间，却发现小静不见了，到处问着邻居，都说没看到，他一下子懵了，傻了，一直会乖乖在房间里等他的人却突然不见了。

到附近的地方寻找，却是毫无踪影，她到底去哪了？

她会去哪里？焦急不堪，已经两个小时了，天已经黑了，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正准备着去报警，路过一条小道时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走了进去，月光打落在里面，指引着道路，里面是一个急促的呼吸，腥味变的越来越浓，充斥着整个小巷，眼前的一幕让他顿时惊愕，内心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倒塌崩溃。

白色裙子已经被撕破了，身前已经染上了鲜血，她手里的刀上的血顺着滴了下来，似乎都要将地板砸出一个洞，她脸色发白睁大了眼盯着倒在血泊里的人。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手无意识的颤抖着，腿变的瘫软，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转过脸，一行泪水从眼眶那流了出来，他走了过去，蹲了下来，看着那人惨白的脸，他知道是谁，是龙辉，很多问题缠绕在了脑海，但他却无暇思考这些问题。

手指微微发抖着放在那人的鼻际，反复的测试着，他脱力般瘫坐在了地上，死了，已经死了，真的死了，无法说服自己一般，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太过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

她丢开了手里的刀，哐当一声，声音里满是抽泣发颤。

“阿诚……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然而没过一会，她突然大笑着，“不对，他该死，他死的好，哈哈。”

“死的好……死的好，他终于死了。”

“阿诚，我杀了那个坏蛋，你快恭喜我啊。”

她蹲下来抱着那个还惊魂未定的人，“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你说对不对，阿诚，你不开心？”

“快笑啊，我终于报仇了……”

于诚转过脸看着这个极端疯狂的女人，拍了拍她的背，“听着，我现在就去报警，有人问你就说人是我杀的……”

说着就准备着拿手机，却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衣服，不行，得先回去换件衣服……

帮她将那件血迹斑斑的破碎衣服换下，她是经历了什么，是那个人又做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的？又是怎么将小静带出去的？很多事情都得藏在心里，无法问。

拿着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身上的血腥味好像吸不掉一样，大片的血迹还残留在皮肤表面一样，洗不掉，褪不去。

他蹲在她面前，手摸着似乎已经安静下来的女人，“小静，叠好的衣服我放在箱子里了，没干的衣服就不要了，这是房门钥匙。”

他将钥匙放在她手里，“卡放在抽屉里，钱包里还有点零钱，明天早上记得吃早餐，午饭我会让李婶帮你买，就不要做饭了，过两天，我哥会来接你，你就跟我爸妈他们一起住，他们人很好，有什么想要的，就直接说。”

“你喜欢吃的我都写纸上了，还有想吃的就说哈，现在白天热，就不要到处走动，等过了这热天，晚上凉了记得盖被子，手冷了就该加衣服了，知道吗？”

说着起身，将箱子里的衣服全分类好，解说着，“这是热天的衣服，这是秋天的，不要穿反了，鞋子呢，也不要穿错了，我都给你标好了。”

“等我离开呢，你也不要到处走，留在家里……”

“你要去哪？你不要我了，就因为我杀了人，你就要抛弃我了，是他该杀，他该死……”她突然异常激动着，瞪大了眼睛表情有点狰狞，嘴里一直念叨着他该死。

“我不是抛弃你，我只是要去个地方，我去挣钱给你买好看的裙子。”

“我不要裙子，阿诚，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你也带我去，我要跟着你去……”

“不行，那里条件太差了，我怕我照顾不好你。”

她突然站了起来，哭哭啼啼着，“不要，不要，你去哪我都要跟着去，我们一起走……带我走，阿诚……”

“乖了，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不要，我要跟着你去……”

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了，他心里却有万千中滋味，五谷交杂，道不明说不清，真的要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