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莫倾城(包子)下+番外——妖三
妖三  发于:2015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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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大夫本人并不那么情愿就是了。

“孩子长得很好。”硬邦邦的例行扔下这么一句,大夫就开始收拾自己的随身药箱。

——少主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会对阶下囚这么好;这个大肚子的青年可是我族的血仇对象!管他肚子里的小子三长两短,让它流了不是更好?难道还要帮着他生出来!

花千秋按住他收拾药箱的手:“孩子很好,大人如何?大人身子是不是过于虚弱了点?”

大夫不耐烦的想自她手下抽回手去:“大人也很好。”

花千秋死死按着他手不放,怒道:“你胡说,我二哥这几日夜间受了凉,睡得很不安稳,膳食也比以往少得更多!你身为医者,怎能昧着良心,对病人苦痛视若无睹?”

“这是心病,心病是无方可解的,懂吗。”瞟一眼半倚半躺在床榻上,目光木木看着前方,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的花莫漪。“你如果有那个能力劝慰他,就让他多下地走走,这孩子长得太大,他又不肯走动灵活身子,到生的时候就要命了。”

“你给开些控制孩子长势的方子,”花千秋研读过人族产子的事宜,岂会不知大夫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中蕴含的危险,“至少不要让我二哥负担过重。”

“世上哪里有抑制胎儿生长的方子?”终于逮着机会反唇相讥,大夫嘿嘿冷笑,“这孩子要长,人力是控制不了的;难道你要用压腹的办法把孩子压回去?我看这孩子生命力旺盛,你二哥每日不吃什么饭食它都可着劲儿长——做好难产的心理准备吧!不一尸两命就算平安的了!”

“你——!”五公主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被个外族下人这样冷嘲热讽。

她扬起巴掌就想要跟这个面目可憎的大夫打上一场,花莫漪却轻轻道:“千秋,让他走吧,太闹。”

五公主立刻噤声,转眼看见她二哥偏过头,似乎咬着下唇,一手抚在腹部。

“二哥。”顾不上跟大夫斗气,急慌慌跑过去,也将手心覆在花莫漪腹部。手掌刚一放上去,就感觉到从花莫漪小腹处传来的剧烈踢动,隔着衣裳都清晰感觉出胎儿的转身和拳打脚踢。

花莫漪攥着被角,白着脸色,一声不吭的咬住唇瓣。

好半晌,才松开微微咬出血来的下唇,低声道:“给我……拿安胎药。”

“好,好,二哥你忍忍。”花千秋比当事人惊惶多了,越过一脸看热闹模样的大夫,扑到桌案边倒温水,把药丸捏碎融入碗中。

心里一阵焦躁:在这里被囚禁了半个多月,孩子也过了六个月了,按理胎息早该稳定下来。可是这胎儿在花莫漪腹中,不仅努力的、不知餍足的拼命生长,还总是反复无常的闹腾,不分日夜的就开始动弹。寻常胎动也就罢了,偏生又动得厉害,每次都让花莫漪痛得冷汗湿了一身。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花莫漪就着她的手,慢慢啜饮掺了安胎药物的温水,手仍紧紧抚在腹部。刚喝了一口,突然小腹又是一抽,花莫漪顿时呛咳:“咳、咳呃——”

刚刚咽下的药汤,随着剧烈咳喘溢出唇角来。他咳得厉害,竟然连继续饮药都办不到,微微弯起身子,侧过身,咳得胃里一阵阵酸水上涌:“恶——”

花千秋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慌忙给他拍背顺气,看着花莫漪把早晨努力吃下的小米粥,全数吐到了地上。

那大夫眯着眼,在一旁幸灾乐祸:“可不是我唱衰气,瞧他这状况,虚弱得很,还不知有没有心力撑到瓜熟蒂落那天。不如趁着还不足七月,把孩子引落了,兴许还能救他一命——”

这家伙还在这里兴风作浪,花千秋恼恨得真想把手中汤药泼这个混帐家伙一脸,“庸医!!给本宫滚出去,叫毕染换个有本事的来!!!”

“‘本宫?’”对方不怕死的冷笑,“看清楚你们现在是何处境,少主是太好心,才赏你们这几间厢房住了,依我看,就得把你们都押到牢里……”

“噗啦”一声,花千秋终于还是没忍住,手中汤药连瓷碗一起,砸了那大夫一身。

“滚!”

那大夫被泼了一脸药汤,哪里甘休,还想借题发挥,忽然听外面的守卫道:“林大夫,少主请您过去他房里。”方才抹了一把脸,冲花千秋二人啐了一口,悻悻的离开了。

门方虚掩,花莫漪便撑不住身形,半歪着向榻边倒下来。花千秋唬了一跳,忙忙扶住花莫漪倾倒的身形,这一接,觉得二哥身子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般。而看着他捂着隆起的肚腹,身上负担分明又很重,清秀的眉峰蹙得紧紧的:“呃…”

手紧紧的攥着她半边衣袖,只一个劲轻喘,却半天吭不了声。

花千秋急得快跳脚:“二哥,我这去找毕染,让他找个肯安心看诊的大夫来——你莫怕……”

“千秋……”花莫漪紧紧攥住她不放,捂着腹部喘息着,低低道,“你知道我……我决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别听那个大夫胡说,我们不把孩子引掉,不会把孩子引掉!”

花莫漪苍白着脸,勉强看了看她,又忍过腹中一阵强烈踢动。

道:“我……也决不会说只保孩子这种话……我要跟佑儿一起好好活下去,连小白脸的份一起……只要我活着一日,便决不让佑儿……受到任何伤害,你懂吗,千秋?”攥着她衣袖的手更加用力的收紧,像是要把满腔苦痛,都发泄到那薄薄袖口上。

花莫漪大口喘着气,拼命忍耐腹中胎儿闹腾,悲哀的低声说,“——我不能再失去它,……决不能……”

第一百零五章:反噬

林大夫恭恭敬敬在门边唤了声少主,许久,才听见房内毕染的声音:“进来。”

便毕恭毕敬的把门推开,看见他们少主仍然赤着脚,站在书房冰冷的地面上。出于医者本能,大夫又想好心提醒少主一句,可是想到上回少主冷冷的回应,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少主。”躬身向背着身子的人行礼。

毕染并不转过身来,仍然看着窗外,没什么起伏的问:“花莫漪的身体情况如何?”

“秉少主,非常不好。”面对毕染,大夫自然是再无顾忌,坦白告知,“孩子长势非常好,但母体状况不佳。”

“哦?如何说?”

大夫斟酌着措辞,一字一句道:“那胎儿,似乎有种和花妖属性截然相反的内息,两者相冲,此消彼长。胎儿每长大一分,对母体的压力和负累就越增多一分,俨然是吸取了母体的生命力而茁壮成长着。——据属下看来,一个不慎,恐怕都等不及临产,便有造成性命危险的可能。”

毕染半晌没有回话,仿佛在思考这番话的意义。

林大夫又接着道:“进一步推测,孩子的父亲应当是佛门中人。佛妖自古不能相容,佛气留下的胎儿在妖身孕育,堪比逆天之举,风险极大。”

毕染静静的听着,仍然没有转过身来,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大夫大着胆子,小心的问:“少主留着那花妖二皇子,是为了折磨他么?”

“……”

“孩子方六个月,症状还不算明显。但等到七月过后,那二皇子只怕连下地都办不到了。”

毕染眉间微微一动,似乎终于有所触动。他转过身来,大夫斗胆觑着他的脸色,却还是看不出他们家少主的情绪。毕染淡淡道:“你衣裳上怎么有药渍?”

“呃,这个……”不提还罢,一提,林大夫恨恨切齿,“还不是那几个搞不清楚自己处境的囚犯,狗咬吕洞宾,居然拿药泼我一脸,幸好水不烫,不然——”

“你不用再去问诊了。”毕染截断他的牢骚,“将花莫漪身体情况如实告知羽巯,日后由他接手花莫漪的看诊问药。”

“羽巯大人?”愕然,“羽巯大人不是少主您的——”

羽巯是族中数一数二的精通岐黄之术的名医,也是毕染身边从小跟到大的心腹。他素来只负责少主一人的身体状况打理,自少主回归族中后,他再鲜少离开少主身边半步。

为何要为一个冤家对头的俘虏,将心腹也派了过去?那个二皇子有这么至关重要的价值吗?又或者,是他腹中的孩子有重要价值?

“你退下吧。”毕染又转过身去。

听见房外脚步声,满腹疑虑的大夫不敢再问,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正与推门而入的俊朗青年擦肩而过。赶忙躬身行礼:“羽巯大人。”

那青年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毕染身边。

毕染干脆利落道:“方才我说的,你也听见了。我不管你怎么做,我也不在乎大人怎样。我想要那个孩子活着。”

“为何?”叫羽巯的青年,问出了林大夫同样想问的。

毕染道:“那孩子不是花妖王室血脉。它可以活。”

青年直直的看着他,毕染偏过头,不跟他对视。

羽巯沉默了片刻,慢慢道:“羽巯遵命。只是羽巯希望少主知道,您所失去的,从别人身上是找不回来的。”

背对着他的身影一颤,像是给戳中了什么地方,呼吸也急促起来。羽巯又接着道:“少主嘱咐羽巯送去的饭食,羽巯检查过了,那个叫花示君的花妖王仍然没有动它们。羽巯认为,少主犯不着对那种迟早要伏诛的囚犯,再费多余心思。”

******

花莫漪倚着榻边,身子半倾伏着,竭尽全力抵抗体内传来的一阵紧过一阵的缩痛。他方才与花千秋只说了不到十句话,腹内原本的翻腾便进一步加剧,腰酸乏得似乎就要断掉。在床榻上根本安躺不住,他不得不侧卧着,把自己半蜷起来,眉间蹙得死紧。

花千秋不知他为何突然间又胎动加剧,这种突如其来又非常奇怪的胎动是从前在古籍上也不曾见识过的;慌乱之中只能扶着花莫漪肩膀,又将手伸过去想替他揉腹,却在一碰到那圆润弧度的时候,就被花莫漪的呻吟吓了回去。

“嗯…呃啊……”

难受的轻喘,身子微微颤抖,花莫漪原本绾好的长发全数披散了下来,在床边铺泄成冰蓝色水瀑。发丝凌乱间露出的姣美脸庞,浸着冷汗,忍受痛苦的表情却又极具美艳的虐感。

“千、千秋……”扶着腹部,花莫漪忍着缩痛,为何孩子刚过六月,却已经教他如此难受……“再,再拿药,呃、过来……”

其实陆小念原先专门为他研制的药丸早就用完,现在不过是拿些普通安胎药物,权且充数罢了。被囚禁的人又得不到什么上等药材,花莫漪所饮所服的,都是再寻常不过、甚至再低等不过的药物,如何安抚得住那本来就属性相克的孩子。

花千秋手忙脚乱拿了一些药丸,给花莫漪吞服下去,却不见丝毫成效,花莫漪脸色更白,攥着腹顶的衣裳,痛得几乎就要抬起身来。

忽听门页咿呀一响,一个面色冷峻的俊朗青年,不声不响的走进屋来。

花千秋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他将手掌覆在了花莫漪隆起腹部。

“放肆!”五公主一惊,就要跳起来,却见那青年手心泛起与花妖妖气极为相似的蓝光,缓缓融入到花莫漪闹腾不已的腹中去。

蓝光入体,一直争闹不休的胎儿好像得到了催眠,慢慢安分下来。腹部的搅动这才算是得到了缓解。花莫漪一身冷汗,虚弱的倒回被褥中,那始终覆盖在他腹部的手也收了回去。

羽巯淡淡看了眼面色苍白的二皇子,没什么表情的自我介绍:“奉少主之命,这段期间,将由我来照料花妖二皇子的身体。”

“你谁——”

“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要想平安度过余下的三个多月,将孩子足月生产,最好是全盘信赖于我。”毫无起伏的道。羽巯没有说出的另外一半话是,至于大人生死如何,不在我操心范围内。

他虽然不说,但花莫漪自胎儿不同寻常的剧烈挣动中,也大致猜测得出,这孕育之路,大抵不会如原本料想的那般平坦。

孩子才六个月,就已经闹腾得这般厉害;如果没有善懂岐黄的人士从旁尽心协助,只怕他确实熬不过剩下的那几个月。他跟花千秋、花树尘他们的妖力都被封印住,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也只能相信这个能稍许舒缓他腹内疼痛的异族人了。

不管要付出怎样巨大的代价,他也一定要保住陆小念这最后的血脉。那是他唯一能够,和那个人牵连起来的方式……

花莫漪轻声道:“有劳你。”声音里还带着方才咳喘过后的低哑,说完这句话,花妖便精疲力尽的闭上双眼。

羽巯扫了一眼他的身形,方才他侧卧着不甚明显;如今花莫漪仰面躺着,六个月的腹部高高挺起,却是颇为壮观的样子。

那胎儿在他腹中,果然将养得很好,六个月竟有寻常妇人八月胎腹那么大……深思着再去搭花莫漪的脉,花莫漪的脉象滑动如珠,喜脉极其分明;自身心脉却在不知不觉中衰竭。

但大人的身体如何,全然不在羽巯考虑中,横竖只要能够撑到胎儿足月产下,就足矣。他收回手,自药箱中拿了几味对胎儿有极强催长效果的药物,又在房中点了些宁神护胎的熏香。

“夜间若是盗汗、抽筋,也是胎儿发育快速,生长强劲的正常症状。”随意对花千秋扔下一句,袖手离去。

第一百零六章:两地

陆小念艰难的睁开眼睛,一瞬间的恍神,让他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手和脚都被……天蚕丝牢牢绑缚在了床的两端。

年轻的修者茫然了片刻,尝试着挣动了一下,发现徒劳无功。那细头发丝般的白线,看起来细弱得轻而易举就能挣断,实际上就算七八个大汉同时用力掰折,也难以撼动分毫。

陆小念现在身虚体弱,心口还有一处极其惨烈的伤口未痊愈,他自然没有办法挣脱这坚固堪比千年玄铁的特殊绳索。

他在床榻上叹了口气,叹气的方式跟他爹爹晋息心一模一样。

屋外有微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显然是屋内的动静,惊到了屋外的人。

“爹亲……”修者沙哑着近一个月没有开过声的嗓子,俊脸露出一抹苦笑,眼角余光已印入一抹鲜艳的紫色,“……爹亲,将小念放开来可好?”

那华丽紫艳的人影原本急急往床榻边走,听到他开口说第一句话,意识非常清明的样子;心头大石瞬时放下一大半。脚步也放慢了下来,慢条斯理的摇着手中羽扇,开口便是优雅华美的儒音:“为何要将你放开来?”

“小念未做错事,爹亲……又为何要将小念绑缚起来。”

陆子疏眯着紫眸,走到床榻边,俯身看着一脸苦笑的陆小念。“你人方清醒,在床上躺着,对恢复伤势很有好处。”

那也犯不着将我捆在床榻上不是……

看透儿子眼神中的哀怨,陆子疏紫扇微摇,慢条斯理说:“你若得到自由,立刻便会强撑着要出屋去,以为你那点小小心思别人看不透么?有我在这里,你最好莫做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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