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们纷纷加入自创动作,什么水袖舞什么彩带舞,什么飞燕舞什么孔雀舞,什么印度舞什么新疆舞,竭尽所能地展示自己的美好身材和高超舞姿,为的是吸引龙微雨的注意力,向他卖弄起风骚来。
后宫三千,眼花缭乱啊,我这边可是唱得嗓子冒烟连口水都喝不上呢,还要防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花神,真是苦闷之极。
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大人表演“花神舞”时我才五岁。依稀记得,被花神迷住的是一个即将上大二的学生哥。
学生哥家里是种荷花的,他们家旁边就有一大片种满荷花的池塘。正所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景色很是美好。
暑假回家,学生哥跟其他学生一样,无非是晚上通宵玩电脑,白天呼呼睡大觉,父母也没有过多干预。
一日,父母到邻镇姥姥家,便留学生哥一人在家。三天后,父母回来便发现他昏昏沉沉,样子有些奇怪。
症状嘛就是白天晕晕乎乎,意识模糊,到了晚上有时会听他自言自语,但是口齿模糊,又听不出是在说什么,而且日渐消瘦。
父母急了,四处寻医问药,都没能治好,眼看就要开学了,一家人更是急得团团转。然后,几经周折,就找到了一位职业阴阳师。
我记得,我是跟着父母还有震一起去的。那一天晚上,震抱着我,坐在离池塘较远的一户人家的台阶上,观看在池塘边举行的仪式。
负责领唱的是妈妈,扮演“皇帝”的是爸爸。妈妈的声音很清亮,一字一句悠扬顿挫,好听极了,我第一次听《十二花神赋》就听呆了。
大概是唱到第二遍的时候,我感觉震抱着我的手臂收紧了,然后顺着震目光注视的方向望去,我注意到了其中一名舞者。
“她”步履轻盈、柔若无骨,轻舞长袖、衣襟飞扬,整个人像要飞起来一般。随着“她”的舞动,整个池塘都刮起了轻轻的微风,荷花莲叶在风中摇曳,“沙沙”之声传遍乡间,香飘百里。
最后,扮演“皇帝”的爸爸将玉如意赐予“她”,然后众“花神”又围着“她”翩然起舞,一起唱“月光美酒玉如意……”
曲毕,“她”却始终不肯摘下面具。就在爸爸走近“她”时,“她”突然推开其他人,拿着玉如意沿小路逃跑了!
“她”远远地朝着我们的方向跑来,震一下子站起来将我护在身后。但“她”还是看见我了,向我们扑来!
震当时也只有七岁,我们都被吓傻了,连跑都忘了。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我们的时候,从旁边呼地闪出一个人,挡在前面。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人的背影并不强壮,但却让人很安心:“你的真身已经暴露,赶快收手,还能饶你一命,不然叫你片叶无存!”
“她”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后退了几步,此时,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她”大概感觉无路可逃了,仰天长叹一声,然后晕倒在地。
众人将“她”扶起,摘面具,掐人中,扮演者才苏醒过来。据扮演者说,他跳到中途就没了记忆,之后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听妈妈说,作祟的是“荷花仙子”。“她”常常化作美女,趁学生哥一人在家时来迷惑他。
后来,主人听了阴阳师的建议,把池中的荷花都拔去改成鱼塘,学生哥的“病”也就不治而愈,没有再犯。
不过等我再想找救了我和震的恩人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后来回家也就把这件事淡忘了。
如今想来,震或许有看见恩人的脸,或许认识他也说不定,因为能看见“花神”真身的只有阴阳师了嘛。嗯,对,回去一定要问问震,那天的恩人是谁?人家还没好好地跟他道谢呢。
想远了,话说,《十二花神赋》已经唱了四遍,还不见“花神”现身,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
唱到夜里两点,不论是跳的人还是唱的人、弹的人还是看的人都不胜其乏,仪式不得中止。
难道这次的花神不喜歌舞?连唐逸轩都觉得不解。“既然这样”一直没有说话的游老师开口了:“就采取另一个办法吧。”
第88章:五色土
在唐逸轩的推荐下,告知并护送众花神回家的仪式就由游老师全面主持,据唐逸轩说,游老师是“专业中的专业”。
而唐逸轩自己也积极参加仪式的准备,选良辰吉日,布置会场,安排用品以及每一个具体环节,在仪式前甚至还要来一场彩排。
我们两个班四十个学生按唐逸轩要求全部到场学习,担任助手,末了,还给布置了作业:背诵并默写《祭花神》全文。
游老师:“仪式那一天,凡是属兔属鸡的女人,属鼠属狗的男人都不要进入这园中半步,以免冲撞了花神。”
“属兔属鸡的女人和属鼠属狗的男人”龙微雨命令下人:“大师的话都记住了?马上排查,从今天起这几个属相的都不要来了。”
下人们都唯唯诺诺答应着。
游老师又吩咐:“将被花神迷了的几个孩子接到园中来,集中在一间房里,到仪式前不要进食荤腥,只喝些清水便可。”
龙微雨也吩咐下人照做了。
“这个游老师”我看着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忙而不乱地主持大局的游老师,有点不解地问郭淼淼:“是什么来头啊?”
“游老师你都不认识?”郭淼淼反问我:“大名鼎鼎的神农科技你没听过?”
“听过啊,上市公司,世界五百强,是姓姜的阴阳师创立的家族企业嘛,生产种子化肥转基因工程什么的”我说:“跟游老师有什么关系呢?”
“游老师就是姜家的儿子”郭淼淼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跟我说:“听说他八字有缺,不能随父姓,才跟了母亲姓游。”
我眨了眨眼睛:“原来是这样。”
可是卷裤腿、戴草帽、皮肤黝黑的游老师怎么看都不像是神农科技的公子啊:“游老师目前的职业是……?”
“果农”郭淼淼说:“好像在哪里租了一块山地,开荒种树呢,来的时候带来的那些水果,就是他自己种的。”
“噢”阴阳师里怪人很多,放着家大业大不管的并不少见,我明白了,让神农氏的后人来请花神自然再合适不过了。
仪式举行的正日,盛况空前,五十米外就能闻到庄园里飘出的香雾,百米外就能听到高低起伏咏唱《祭花神》的声音。
在游老师的带领下,我们将园中一百多种植物一一剪下部分枝条,用纱布袋装好,放入贴有植物出处的纸箱。
仪式一结束,这些纸箱就会有专门的快递公司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它们的出处,并植入它们原先生长的土地,美其名曰“送花神归故里”。
采集用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最后,游老师端了一碗“圣水”走到那几个目光依旧呆滞的少年跟前,将一点鲜红的朱砂融进水里。
只见游老师含了一口“圣水”,朝着其中一个少年的脸上喷去。那个少年被喷得满脸是水,忽然醒悟,茫然不知所措。
游老师一个接一个地喷过去,另外几个少年也是一沾水就醒了过来。问他们可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唤作海棠的少年,醒来之后一直皱着眉、扶着头。龙微雨牵他坐着,他就靠在龙微雨的肩上,样子十分娇气。
“妖邪已除”游老师对龙微雨说:“(他们)可以先吃一些清淡的素食,调养几日,就可恢复了。”
“大师请慢,有一件事还请大师听我说”海棠叫住正要离开的我们,说:“那一晚,我在花下睡着了,混混沌沌之中,有一个人走来坐在我旁边,向我哭诉道,她和恋人被迫分开,相距千里,思念成疾;若是十日内不能回去的话,恐再难相见,问我能不能帮她?”
“她哭得很惨,我也动了恻隐之心,便问她家在哪?她说在千里外的白泉县柳下乡。我想着千里也不是很远,便说不就是一张车票吗,你要是没钱回去,我送你便是了。她听了之后很高兴,连声道谢,还对我弯腰作揖”海棠:“我一醒,以为是个梦,便没有在意。”
“谁知这几日,便常常梦见她来催讨,要我实现那晚的承诺”海棠红着眼睛说:“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我一闭眼她就站在身边,害得我连睡都不敢。昨日她又对我说,今天来的大师法力高强,若是向他求救,定能了了她的心愿。就是这样,大师,你救救我,救我救我吧!”
听完海棠的讲述,游老师表情凝重了不少,“失礼了”他上前,拉起海棠的袖子,果然看到在手腕处有一道红色的血迹。
众人和海棠都惊了:“这……这是?”
“唉,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答应陌生人的请求呢”游老师叹了一口气,摇头:“这形如割腕一样的血痕是和花神许下约定的证明。若是兑现,便会消失;若不能兑现,口子就会裂开,血流不止,直至死亡。”
游老师一说,众人愈发惊慌失措了,海棠:“这、这、我、我、大师,我该怎么办?!大师救救我!我不要死!不要死啊!”
旁边的人,有的故作紧张吃惊,有的暗暗掩嘴(难道是在偷笑?),我偷偷瞄了一眼龙微雨,他神态自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要救你说难不难”游老师端详了海棠的手腕好一会儿,说:“想必和你约定的女子是园中的某位花神,思乡心切,才会化身人形,今天已经举行仪式,将众花神请回。若这位花神也在其中,只要她心愿达成,血痕自然就会消失,我们现在只能耐心等快递公司的消息了。”
很快,快递公司传回消息,运往白泉县柳下乡的花木一共有二十八种,目前全部在途,预计晚上就能到了。
听到这里,众人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一些,我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有二十八种那么多呢?”
“因为白泉县的地理位置优越”没想到,被游老师听到了:“气候适宜,自古就盛产奇花异草,近年来更是发展成了小有规模的花木基地,当地几乎家家户户都以种植、销售花木为生。”
“当地有一种特别的土壤,产自山间”游老师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干时与其他泥土无异,然遇雨水呈紫红、遇溪水呈黄绿,遇井水则呈灰蓝,俗称‘五色土’,是养花种树的上等肥料,花农们争相开采,奉为至宝,每克已经卖到接近黄金的价格了。”
一番话说得大家连连称奇。在等快递到达的时间里,游老师又问了海棠一些关于花神的细节。
据海棠的话,困扰他的花神长发飘逸、一席白袍、身材瘦小,总是以扇遮面,似乎弱不禁风。
此时的我们不知道,早在几天前,远隔千里之外的白泉县柳下乡,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柳下乡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虽然不大,但是绵绵不断,道路湿滑,出行不便,总叫人不痛快。
这一日,花农徐大壮和往常一样背着锄头和箩筐在山里巡了半天之后,依旧两手空空,所见的都是些漫山遍野的寻常花草,根本不能卖钱。
徐大壮有些失望,蹲在路边默默地抽了根烟,心想山里值点钱的花草近些年都被人采光了,要靠白捡恐怕是过不下去了。要搞种植,自己一没技术二没本钱……
抽完烟,徐大壮站起身拍拍屁股,想要回去了。
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密林深处。这条大路旁原本有一条小道,他小的时候见过,只不过后来几乎没有人走了,小道慢慢就被丛生的杂草掩盖了。
爷爷曾经告诫他,不能往那边去。至于原因嘛,爷爷也答不上,只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乡里的人都说那边一定是有老虎毒蛇之类,因此本地人也是敬而远之。
但是今天,徐大壮的脑子不知道哪根筋坏了,一发热,觉得自己人高马大,力大如牛,与其因为没钱被活活饿死,不如冒险入“禁地”一瞧,说不定还能挖到些宝呢。
于是徐大壮拨开杂草,头也不回地朝着山林深处走去了。
果然,山林深处人迹罕至,草木都保持着原生态,徐大壮不一会儿就挖到了两棵难得一见的花株,能卖好几百块呢,别提有多高兴了。
下了几天的雨,一脚踩地上,就是一个深深的坑,但是徐大壮根本顾不上了,他没有觉察,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走向山林的深处。
走着走着,徐大壮有些累了,看着天色也不早,心想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再来吧,可是,一转身,他忽然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处长满杂草的土丘上,因为雨水的冲刷,露出了一点土块、紫红色的土块。徐大壮一眼就认出,那是寸土寸金的“五色土”啊!
发财啦!发大财啦!徐大壮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过去一看,果然是“五色土”!举起锄头一刨,哗啦,山丘下面全是紫红色的泥土,哎呀我的妈呀,这要是卖了得值多少钱啊!八辈子都用不完啊!
一想到钱,徐大壮手上的锄头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勇猛,又快又狠!哪怕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长这么大,他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五色土”,祖辈上说,“五色土”可遇不可求,今天全给他遇上了!
徐大壮挖啊挖,挖啊挖,越挖越深,越深越红,这下面还有多少“五色土”就有多少黄金啊,发财啦!这下我发大财啦!徐大壮连汗都顾不上擦了,拼命挥舞着锄头挖土,连天黑了都浑然不觉了。
忽然,徐大壮的锄头碰到了一个硬物。徐大壮此时挖红了眼,哪里顾得上多想,继续朝旁边挖了下去。渐渐的、渐渐的、底下的硬物露出了大致的形状,躯干、下肢、上肢……
“啊——!”大山深处的一声惨绝人寰的呼救,惊起一群野鸟。
第89章:草木心
眼看着天黑了徐大壮还没有归家,他的老婆便出去找。挨家挨户问了一遍,都没有人看见他。
徐大壮的老婆想着他今天是背着锄头进山了,该不会遇上什么事了吧?于是一急就去公公家叫人。
徐大壮的父亲老徐和弟弟徐二壮一听进山还没回来,马上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一家人叫上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几十个人,拿着棍棒和手电筒沿着进山的路一路找去。
夜里的大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山路崎岖,实在是不好找,为了安全起见,众人便商量等天亮了再去找。
话说,离山里最近的是一户姓杜的人家,他们的房子就在进山必经的大路边上。睡到半夜,杜家的老太婆忽然被自家的狗叫声惊醒。
半夜三更的狗怎么会叫呢?老太婆以为是院子里进了贼。但是侧耳一听,发现奇怪的声响是从外面的大路传来的。
“喀拉喀拉喀拉”一下一下的,似乎是人在走路,还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老头子、老头子”老太婆推了推睡在旁边的杜大爷:“你听,什么声音啊?”
“……”杜大爷白天干活累坏了,睡得死沉死沉的,哪叫得动,翻了个身继续打呼噜了。
听着声音渐渐远了,老太婆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外面又传了“喀拉喀拉喀拉”的声音。
老太婆不再推杜大爷了,自己轻手轻脚下了床,来到窗子前,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偷看:黑暗中,一个人影正从她屋前的大路往山里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