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帝(一)——碧藤萦溪
碧藤萦溪  发于:2015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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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渐渐下滑的身体,贝耀飞一愣,「这个人,明明那么努力抵抗着药劲儿,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本还想逗逗他的。」他拾起江暖竹的长发,闻了下,心说:「这几天一直在观察焓琦,倒是经常能看到他。一个大男人天天把自己打扮成个丫头不说,还到处抛头露面,弄的人尽皆知。怪胎……」嘴角一丝笑容缓缓爬上了那张冷峻的脸,昏黄的烛光遮住了他眼中的原本的阴冷。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到江暖竹鼻下,见他渐渐转醒,便收起了眼中的好奇,幽幽说道:“醒了吗?江小姐,抑或是,江公子?”

江暖竹觉得脑袋明朗多了,仿佛睡醒后洗了个冷水澡,但手脚却依旧不能动弹。他眨眨眼睛又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黑衣男子,然后发现这个人除了皮肤是白的,嘴唇是紫的外,其他全是黑的,尤其是手上那黑色的指甲,圆滑却感觉比刀刃还要锋利。

“你,”成功引来了江暖竹的目光后,贝耀飞继续说道:“在掩饰什么?”

做了一个不知所云的表情后,江暖竹可怜的下巴又一次被狠狠的钳住了。他一皱眉,委屈的把眼睛弄的烟雾迷蒙。

“别跟我装柔弱,我知道你是男的,而且还会些三脚猫的功夫。”看着江暖竹惊讶的瞪大了水汽全消的眼睛,贝耀飞竟有一丝得意,下意识的松了手上的力道,决定继续逗眼前这个人,“你用金盏粉染了头发,虽然泼了很浓的幽兰香料,但我还是闻出来了。而且你的眼睛颜色也不对,用碧墨染的吧?”说着,冰冷的手指不老实的顺着江暖竹的脖颈滑下,探进了衣襟,“居然还用东西裹了自己的胸,这么想变成女人?要不要我帮你?”

江暖竹身体一颤,惊怒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意外的让人讨厌。」

“这位公子,请你自重。不过看你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指甲发黑,一副中毒不治、命不久矣的样子,本公子就不跟你计较了,赶紧放我回家。”

“才多大会儿就想家了?也罢,江公子请稍等一会儿,我办完正事就放了你。哦,对了,你最好别坏我的事情,不然,你会很惨的。”贝耀飞转身在身后的盒子里翻了一阵儿,拿出了一个黑地儿白花的小瓷瓶,强行掰开了江暖竹的嘴灌了下去。

江暖竹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他,他面无表情的伸手拉起了黑色斗篷的帽子,用黑纱遮住了脸,走到了焓琦身旁,为其解开了迷药。

焓琦在药物的刺激下很快清醒了过来,他不解的看着眼前破败的墓室,心知自己的人已然失手。一阵清冷的笑声打破了一室的静寂,贝耀飞悄无声息的走到焓琦背后,焓琦警觉的一回身,身后竟空无一人,脊背突然一冷,寒气霎时冻得他一哆嗦。缓缓的转过头,依旧没人,肩膀猛然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拍了一下,焓琦立刻转头,这一次,贝耀飞没有再耍他,鹰目直逼其眸,气势霸道的好似唯我独尊的王者,连焓琦这个在皇城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的的四皇子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何人?绑架本王意欲何为?”

“谨王不必担心,我只是问你个问题,你若答得好,我自然会将你完好的送回王府。”贝耀飞说罢,命人又加了两个火把,将蜷缩在阴影里的江暖竹露了出来。焓琦见状大惊,忙跑过去抱起了江暖竹。

“暖竹,你怎么了?”

江暖竹死咬着嘴角,满头的冷汗,他抬眼哀怨的看了一眼焓琦,嗓音略带沙哑的说:“王爷,暖竹想回家,暖竹不想死。”说罢,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了下来。

焓琦轻轻搂着江暖竹,怒目瞪着贝耀飞,“她怎么了?”

“没怎么,怕你不说实话,所以给他下了点药。吃了解药就没事了,不过一个时辰后若没有解药,则肠穿肚烂而死。”

江暖竹勉强抬起头,直视着贝耀飞,“你个混蛋,这与我何关?干嘛折腾我?”

“本来不打算用这么烈的药的,但是考虑到你刚刚的出言不逊,我特意选了这瓶黑皇给你,怎么,不喜欢?”

「黑皇,好像听小天说过,是黑道上逼供时用的药。但要问的是焓琦,干我什么事?心胸狭窄的混蛋,最好别让我抓到你。」江暖竹心里骂着,嘴上却已经没有一点顶嘴的力气了。

焓琦看着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的江暖竹,实在不忍,“这位大侠,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好了,只要是本王知道的,定当相告。”

贝耀飞看着江暖竹咬唇忍痛的摸样心里竟烦闷的不行,他瞥了一眼焓琦,淡淡道:“何双在哪?”

“谁?”焓琦问出口便后悔了,心道自己必须假装知道才行,又说:“你说的是那个何双?”

贝耀飞眯着眼睛盯着焓琦,焓琦相当淡定的回视回去,两人互望了半晌,贝耀飞又道:“二十年前被你那个色鬼皇帝爹,强行娶进宫里的人。”

焓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说的是何贵人啊,她早就失宠了,现在在十华宫。”

“十华宫?那不是前皇后蔡氏居住的冷宫吗?不已经没人了吗?”贝耀飞不信。

焓琦继续编:“她现在就在那儿,蔡皇后死后没几天就查出她跟蔡家有瓜葛,然后就被父皇贬到十华宫了。不过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没记事儿,这些都是听宫里的老太监说的。”

贝耀飞仍在犹豫,而江暖竹这时已经快忍到极限了,他闷闷的呻吟了一声,殷红的血顺着唇角溢了出来,焓琦大惊,忙道:“你快给她解药,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这种事情又不牵扯到我的利益,我骗你何用?”

贝耀飞不动,焓琦急的不行,举起右手三根指头,道,“你若不信,我发誓便是。如若骗你,叫我不得善终。”

贝耀飞见此,便将解药塞到了江暖竹的嘴里。过了好一阵,江暖竹才缓过劲儿来,四肢似乎也能动了。他见贝耀飞站在面前一直没动,报复之心渐起,攒足了力气,张嘴就扑了上去「我咬死你!」。无奈他整个人早就虚脱了,一点攻击性都没有,还没挨到贝耀飞的衣角,便开始往下栽,贝耀飞一甩手,一股药草味径直钻进脑袋。焓琦看着倒在地上不动的江暖竹,楞了一下,随即抱了起来,怒道:“你又干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他睡过去了而已。明早就能醒。”他停了一下,又道,“王爷想我怎么处理您呢?”

“你想怎样?”

“我手里有三种药,一种可以把人变傻,一种会让人除了眼睛以外其他地方都不能动,还有一种会让人永远的睡下去。王爷想要那种呢?”

焓琦错愕的看着贝耀飞,随即笑道:“我们做个交易吧?”见眼前的黑衣人没有立即否决,他又说:“你提条件,只要放了我,我都会答应。”

“只你一人吗?那我要是要江暖竹的命呢?”

焓琦一愣,低头看了看怀里静静睡着的人儿,豪无留恋道:“既然如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原本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没料到江暖竹竟被焓琦直接舍弃,贝耀飞心里不由好笑,「王子皇孙果然都是如此自私无情啊,前一刻还对你百般呵护,下一刻就直接推你入深谷。皇家的人,还真难伺候!」

“怎么,要出尔反尔吗?”

“你以为江暖竹只是睡着了吗?他只是闭上了眼睛,耳朵还是好用的。你不怕他变成厉鬼向你索命吗?”

“你到底放我不放?”

贝耀飞反手扔了一个小瓶子给焓琦,道:“三步断肠,给他吃了,我就放你走。”

焓琦略微皱眉,掰开江暖竹的嘴,送了一颗黑色的草珠子进去。贝耀飞走了三步,低头冷冷的看着江暖竹嘴角流出的黑血,淡淡道:“来人,送谨王回府。”

焓琦暗中伸手摸到了江暖竹给他选的那块赌石,迅速的在上面划下“十华”二字。他看着已毫无气息的江暖竹,心里不禁有些黯然。还没等他多想,贝耀飞手一挥,他便失去了知觉。

焓琦再次醒来已经回到自己王府的卧房。他有些恍惚的走到窗边,正午的阳光很是刺眼,「昨晚真的玩的有些过了,居然已经睡到了现在。」自嘲的一笑,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不禁细细琢磨起来:「昨晚和江暖竹一起赌石、吃饭,然后回府,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不记得上了马车后的事情,自己是怎么送的江暖竹,回到王府后又做了些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忙把管家叫来询问,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昨晚在车上睡着了,车夫把江暖竹送回泓宝阁后将他送回王府,下人服侍他睡下的。焓琦打发了管家,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自己怎么会睡在马车里?好像有些不对……」他伸手端起茶杯,无意间看到江暖竹给他选的那块扁平的赌石,记忆中的一个角落似乎崩开条裂缝。灰黄色的赌石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他拿在手里细细看着,“十华”二字跃然眼前。

“十华,十华……”嘴里轻轻念着,脑子飞快的转着,半晌过后,焓琦狡猾的笑了。

第五章:十华相救

十华宫,实为失华,是宏国囚禁犯错嫔妃的地方,对外说是冷宫,事实上是监狱,真正因失宠而被贬的妃子并不会去那里。宏国皇帝洪啸胤一共有三任皇后,第一任死于难产;第二任,也就是当朝太子洪煜珣的生母蔡氏,因其与太后同宗一脉,权倾朝野,致使皇权岌岌可危。十一年前冬,啸胤皇帝终于撇下夫妻情分将蔡氏家族拔除,太后也因此被气死,年幼的太子煜珣跟随其母搬入十华宫,蔡氏不堪受辱自缢身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煜珣都被迫住在十华,直到他十五岁加冠礼后才搬入储宫。啸胤皇帝的第三位皇后,也就是现任皇后,瑶国公主姚静英,虽然她在宏国国内的势力实在有限,但凭借美丽的容颜和极其细腻的感情,她也成功的拢住了啸胤皇帝的心。

孤高的一弯新月在众多云彩背后藏匿着光芒,冷眼旁观着这座纠缠着无数怨魂的宫殿,这里除了守卫,已然没有正式的居住者了。然而这一切贝耀飞并不清楚,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救出草荷堂原堂主何双。

他这次夜探禁宫只带了四个人,并不是过于自信,只是经过二十年前那场难逃的劫数,草荷堂现在人才凋敝,他手下几乎全是二十来岁的新人。虽然心里没什么底,但不能不来,草荷堂需要何双,而且……。一想到心底的那个人,贝耀飞冷白的面孔上浮上了一丝温暖的笑容,「小修,这次,我一定找到你娘,让你们团聚。」

十华宫并不大,坐北朝南一座正殿,两侧偏殿各有四间屋子,院子正中有一方形深潭,潭水将各殿与宫门分开,除了正殿前的一小片空地外,整个院子再无落脚之处。细看之下,一条枝杈横生的石桥隐于水中,成为这里唯一的通路。贝耀飞命四人分散潜入偏殿,逐间屋子的找人,自己则飘身进入正殿。正殿中厅无人,他略微看了一下,便径直朝左边的耳室走去。房间不大,一张简单的木床占去了大半的面积,床上一人呼吸均匀沉稳,贝耀飞略微迟疑了一下,没有贸然上前。他轻轻的从腰间拔出了长剑,挑开了垂下的白色床帏。

只一瞬,贝耀飞感到头顶一股劲风砸下,他想都没想,立时向后跃出了屋子,还没待他双脚落地,身后数道疾风刮来,他迅速下坠,旋身挥剑,挡掉了来袭的数支弩箭。火光骤现,漆黑的十华宫瞬间灯火通明。焓琦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啊,就这么看不起我皇城的守备?”

贝耀飞不语,一双银灰色的鹰目冷冷的扫视着周围,心中暗恼,「十华宫内外不下百人,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该死!只是焓琦应该中了忘忧散才对,怎么会知道?那四个人估计也中了埋伏,要逃出去,硬拼绝不是上策,但是……」

“阁下想必也是讲义气的人,不会对同伴见死不救吧?”焓琦说着,一拍手,人群散开,几个侍卫拖着四个黑衣人来到贝耀飞面前。四人的面巾早被扯下,面露愧色,身上已多处挂彩。贝耀飞抿唇不语,四人也知生还无望,活着亦会拖累贝耀飞,相互望了一下,随即按碎了戒指里侧的珠子。四声巨响混成一声,血肉横飞,毒雾漫天。贝耀飞鹰目骤然眯成一线,飞身杀入敌阵。

焓琦被人护着疾步退到了殿外,他虽然想起来自己昨晚被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掠去,似乎和十华宫有关,但具体是什么样的人又出了什么事情,他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他从禁军中急招了二百暗卫埋伏在十华宫内外,却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抓到的四个人,身上居然有炸药,让他功亏一篑不说,随着爆炸所弥漫的毒雾已然毒死了殿内大半的侍卫,要不是他随身带着避毒珠,恐怕自己也难于幸免。一怒之下他再次命人集结于正殿外,弓弩齐开。

贝耀飞几次欲冲出殿外,皆被弓弩逼回,腿上、肩上已然中箭,血流了不少,头开始犯晕。这时一股浓重的火油味从殿外飘入,焓琦要用火逼他出去。他以剑撑地,勉强站直了身子。柴草燃烧的“噼啪”声已然响起,贝耀飞一笑,没想到自己那么多劫都能死里逃生,如今却栽在一个不起眼的焓琦手里。突然间他又想起了小修调皮的眉眼,是他的少主,却也是他现在心里唯一的牵挂。

背后突然想起了脚步声,贝耀飞抽剑回身,直刺来人咽喉。来人向后急退数步,额前几根银色碎发被剑气斩断,翩然落下。

“别,别,我来救你的。有密道!”

贝耀飞横剑,勉强站直身形打量来人——江暖竹。

“我是太子煜珣,我知道这宫里的密道,相信我,我跟焓琦不是一伙的。”煜珣一口气说完,然后一脸真诚的看着贝耀飞。

借着外面的火光,贝耀飞见他浑身是土,罩着头发的头巾已然松散,便信了大半,冷冷吐出两个字:“带路。”

煜珣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心道:「怎么每次遇上他都心惊胆战的,多见几次恐怕会折寿。」他俯身收拾了下地上散落的断发,抬头看着一脸虚弱的贝耀飞,无奈的摇摇头,上前帮他简单的处理了伤口,便扶着他进了卧房。

煜珣钻进床下,见贝耀飞也进来了,一指旁边的一块地砖问道:“你下来时能用脚把它盖上吗?”贝耀飞点头,煜珣又细细收拾了地上的土屑和血迹,头朝下钻进了密道。

这是一条十分狭小的地道,只能一点点往前爬。煜珣比贝耀飞略小的身材在地道中仍然磕磕碰碰,贝耀飞爬的就更为艰辛了。还好地道不是很长,出口是一座假山。煜珣用力将贝耀飞从洞口拖出,见他已无力支持,无奈叹了口气,心道没准上辈子欠他的。俯身将他背起,边躲着宫里的明岗暗哨,边疾步向储宫走去。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地头儿,煜珣已经满身是汗。贺拨蕊在宫里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他回来赶忙迎了上去,“殿下可算回来了,十华宫那边又打又杀的,现在又着了火,蕊儿都担心死了。”

煜珣一笑,道:“我没事。蕊儿,快准备热水和伤药,这个人我们得救到底。”

贺拨蕊应了一声,随即在柜中拿出伤药,一转身又吩咐人去准备了洗澡水。

煜珣边给贝耀飞整理伤口,边笑道:“还是蕊儿最了解我。”

“殿下这么爱干净的人,脏成这样怎能不洗洗?”贺拨蕊端着脸盆走到床边,帮着煜珣给贝耀飞包扎,“话说殿下,蕊儿能多嘴问下这人是谁吗?值得殿下冒这么大风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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