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奇森不想让薇薇安看轻，同时，他也想看一下薇薇安的水准到底是怎样的，如果只是照着他的计划来用，那么，可别怪他来夺去这个第一指挥官的位置。

——他霍奇森，可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

“我们使用梯字策略，第一梯队，盖尔、乔知崇和摩西，第二梯队，朗费罗和霍奇森，第三梯队是我，”薇薇安说着，然后看向范伦丁，“你是位置也很重要，侦查、策应、联络，并且要尽力多截取对方的信息。”在这方面她对范伦丁还是有信心的，“季怀元、赫莉，你们要保证我们后方的安全，以便情况危急我们撤退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回到安全区。”

在下达命令的时候，薇薇安的神色严肃，威严程度完全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她的长相原不是有多少威慑力的模样，但是从她的眼神和坚定的神色，完全表达了另一种强大的意志，就连对她最不服气的霍奇森，都神色郑重起来。

“暂时从获取的信息和初步推演，要拿下31号基地，至少要有四步，虽然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机会只有一次，”薇薇安压低了声音，“但是，我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我需要给‘万一失败’留下一定的余地。”她的口吻无比冷静，“所以，我的设想是在四天内拿下这座基地！”

“四天？”霍奇森神情震动，“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薇薇安反问，“刚刚你的推演我看过了，其中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虽然已经是最稳妥的方案，但是你能说成功率达到百分之百吗？”

霍奇森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

别说是百分之百，他和薇薇安都很清楚，他的这个计划，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七十，这还是不发生任何意外的情况。

作为98届指挥系最优秀的学生之一，霍奇森出身着实可以算得上是不凡，并不比布尼尔·派恩差，他的父亲沃克中将甚至军阶比派恩少将还高一阶，同样是银星军团中的实权派人物，而且人缘要比派恩少将好多了，属于左右逢源的中立党派，更别说他的母亲是柯顿元帅的亲侄女。

银河系军方的各种关系错综复杂，要论家世，比霍奇森好的还真不多，所以造成了霍奇森完完全全被宠坏了的少爷脾气，可是说天分，他的指挥天分绝对是比布尼尔强多了，例如布尼尔就只被分在了B营，哪怕家世硬，却也没法将他的资质水平硬提上来。

幸好布尼尔有一位相当出色而且已经在军部任职的长兄，所以派恩少将倒也不大介意这个儿子不太成才。

“战争上，从来没有百分百获胜的把握。”霍奇森坚持说。

薇薇安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想进行第二次推演，”她直接站了起来，利落地将一头长发全部盘到了头顶，“我的拟定计划是这样的，不从中轴线，从这里——难度会提高百分之二十，但是我相信凭借我们的能力可以克服，时间上却可以缩短一小半，成功率同样差不多在七成。争取在四天内拿下31号基地，一旦失败，立即撤退，然后执行B计划。”她轻轻一点，虚空之间出现了31号基地的立体缩影，“看这里。”

霍奇森抬起头来，连手都开始颤抖。

“B计划是没有退路的冒险计划，一旦开始，就要做好全军覆没的心理准备。”薇薇安的声音一如之前的平稳，“当然，我们都知道，这是特训，只是虚假的演习，但是，如果真的面对这样的选择，我还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勇气。从这里，直接启动军事舰艇的自爆程序，季怀元和赫莉全部上机甲，全员如一道利刃，直接刺穿31号基地的防御壁垒，我想，上头既然发布了这个任务，自然是要计算到一些意外发生的可能，外部防备如此森严，那就只有赌一把，从内部把它绞碎，最后两天，最后一次与它同归于尽的机会，就看最后是我们快还是这些愚蠢的机器快，夺取它，毁灭它！”

教授室里，拉近的立体影像无比清晰，姜堔芝十分客观地评价：“霍奇森很不错，拟定的这份计划和推演虽然还稍显稚嫩，但已经比现在军部里很多年轻军官水准都高了。”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位指挥系教授阿德莱缓缓说：“这个薇薇安确实是个人才，手段有正有奇，最难得的是她这份眼光和性格上的果敢，以她的年纪和阅历，这才是真正的天赋。”

这种天赋与生俱来，可遇而不可求。

而看着立体投影，她的从容冷静让人印象深刻，更别说那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旱不畏惧、狠辣刚猛的气势。

好兵易有，良将难得。

连微笑着只是看着却并未点评的罗莎大校都有点儿眼热，可惜，只是一个一年级的姑娘，要等的时间未免太久，真是有点儿让人心里躁乱，但这事儿偏偏急不得。

而舰艇上的众人震惊地看着薇薇安，久久没有人说话。

直到这个时候，这些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们，才真正为薇薇安的气势所折服，鼻青脸肿的暴力压制之下，些许的暗潮涌动，在这一刻忽然消失殆尽。

他们只有一个想法——

我们，要赢！

不计一切代价，要、赢！

章23

比起霍奇森，薇薇安的推演要利落干脆得多，但这种利落背后，是对他们几人能力最大限度的压榨。

摩西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这个计划的难度太高了。”

范伦丁瞥了他一眼，轻蔑地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傲慢的家伙多少有点骨气呢，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做不到，还有脸平时那样骄傲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样子？”

盖尔：“……”

他觉得，范伦丁应该也是那种擅于拉仇恨到没朋友的类型。

摩西果然鼓了鼓双颊，没再说话了。

看上去再成熟，他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而已。

因为有了摩西的挑战再听到范伦丁的嘲讽，剩下的人都不说话了，赫莉连呼吸都带上了两分小心翼翼。

同样是女性，她在薇薇安面前，却太容易自惭形秽了，她以往的骄傲在这个群体里被一点点踩下去，使得她再没有之前那种严苛的精神劲儿。

“季怀元、赫莉，你们也要选择好机甲，一旦执行B计划，你们必须要立即跟上。”

赫莉挺起胸膛，“是！”

她绝对不会在这方面拖后腿，当然，最好就是A计划实行成功。

不过，四天——

连她都认为这是一个近乎奇迹的时间。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浪费了，1月12日凌晨两点，三架机甲率先从舰艇上落入31号基地外的红石林。

盖尔使用的是TT7型军用机甲，军用机甲比起民用机甲，战斗力当然不在一个档次上，比如奥斯维德给他们用的训练机甲只是简易系列，TT7却是全副武装的真正机甲，因此对操作水准的要求也就更高。

不远处的基地灯火通明，盖尔十分佩服奥斯维德高级学校在这种特训上投资的力度，单单这样一个全机器防卫的基地，给他们这样一打，耗费的就是一笔巨资，而整个特训会一直到五月，期间要花的钱更是不计其数。

所以说，比起这种正规的军事特训，别说是他记忆中的那些学生军训了，就是一般军队的演习，都不知道能不能达到这种水准。

他身旁趴着摩西操作的黑闪3型军事机，同样是近战机甲，却和TT7完全不一样，黑闪系列的特点就是重火力，这架黑闪3型被乔知崇和摩西商量之下装配的都是能形成大面积伤害的强杀伤力武器，连盖尔的TT7都替他背了三个能量箱。

摩西的机甲水平其实算是不错了，他没有上机甲系是因为他对管理学更感兴趣，而在武器的装配理解上，水准甚至不比乔知崇差，但操作上，却要比乔知崇略逊一筹，更不要说和盖尔比了。

乔知崇实际上是一个综合实力相当高的机甲师，近战远程都玩得转，对机甲的理解绝对不是盖尔这种突击特训之下的家伙能比的，这是从小到大的熏陶和对机甲的热爱才能做到，所以三人之中，只有他选择了一架中程军用机甲，装备的同样是重火力，而且速度很快，能最大程度地给盖尔和摩西掩护。

31号基地只是诺比特前线的一个小型基地，包括发布给其他营的基地也是一样，配置都差不多是这样，单单是外围戒备森严的程度，就足以让他们这些新手觉得心凉。

但是就算是普通指挥系的学生，经过一个学期的系统学习，还是可以找到一个切入点的，换成霍奇森，他可以找到三个，薇薇安也差不多，其中最容易发现的是右翼，但显然打起来不算容易，而且很耗时，以他们这少的可怜的人数而言，根本不可能在七天内完成这个任务。最保险的一个就是霍奇森拟定计划中那个中轴线的切入点，胜率高，比右翼那条线要高明多了，薇薇安决定的计划却更有几分剑走偏锋的味道，路径短，可是要冲破防御的压力也很大。

盖尔深深吸了口气。

浩瀚星空，广阔无垠，事实上这个时代的一切，对于盖尔来说都带着那么两份虚幻。

耳边传来薇薇安的声音，“范伦丁会把路线图传导给你们，记住，丁点儿误差都不能有，首先是H3-E9高地。”

盖尔看到了幽蓝的立体光谱，整个基地被范伦丁解析过之后，形成了相当清晰的立体框架图，而之前推演过的路线被标注得十分明白。

“5、4、3、2、1——行动开始！”薇薇安冷静的声音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砰！”

首先响起的炮声是乔知崇的机甲星云号，这种军用机甲是银星军团的制式机甲，可以当成小型攻击舰来使用，承载火力繁多，射程中等，缺点是灵活度不够，群体性攻击的时候能够起到相当彪悍的作用，作为个体机，却不是什么高端的选择。

他们九个人，给的配置和B营C营是完全一样的，可供他们选择的机甲太多了，但是乔知崇偏偏选择了这一种，不为其他，完全是因为最适合。

防守的机器人不同于人类，他们几乎没有半点儿混乱，受到攻击之后，五分钟之内就会启动整个基地的防护警报。

他们的时间太紧迫了！

只有五分钟！

这本来就是一个要将他们每个人的能力压榨到极致的计划。

而这时，摩西的一枚爆云弹已经将附近的一艘小型巡航防护舰炸成了一团黑色烟云。

因为这个营地附近有高耸的红石林掩护，动静和声响很难传到远处的主营地里去，但速度必须要快，否则，一旦被那边发现，那他们的计划就是百分之百地失败。

盖尔操作着TT7高高地跳了起来，乔知崇怎么都想不明白，笨重的TT7为什么能在盖尔的操作下变得如此轻盈。

扶摇直上之后，盖尔直接一个棒打狗头，将最靠近防护警报点的一个机器人敲成了一堆废铜烂铁，接着就给了那架显然与其他机器人不同的银白色机器人一下狠狠的龙战于野。

跟在他身后的摩西瞪大了眼睛，他显然被盖尔操作的TT7强大到恐怖的近身能力给吓到了。

那架银白色的机器人，应该就是设定中这个点的主要“指挥官”了，肯定它的攻击力和防御力比其他机器人要强不少的，哪知道碰上盖尔，仍然直接被秒成了渣。

这时候，时刻监控着这边情况的教授们也有点惊讶。

“……这架军用机器人的程序是不是发生了问题？”阿德莱问。

站在旁边的罗莎大校看向她的副官，年轻的副官严肃地说：“一切正常！数据没有问题。”

姜堔芝微微一笑，“听说，他可是虚拟机甲平台上茉鸢小队里那个驾驶UE-21的，能将UE-21玩成近战之王，有TT7这种军事机甲在手，恐怕如虎添翼呢。”

他说的没错，盖尔感觉还真不赖。

在星网上，他驾驶UE-21的融合度38%已经算是很高，但如果换成现实中，至少要缩减一半，而TT7和他的融合度高达21%，这对于盖尔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可惜的是，虚拟机甲平台上，没有TT7这种纯军用的虚拟机甲选择。

21%，他激活的技能足足有五个，虽然没有伤害力惊人的亢龙有悔，但是有了第一个群攻技能天下无狗，让他对这次行动的把握更高了一些。

毕竟，这些机器人几乎是密密麻麻。

有群攻技能毕竟要方便很多，唯一麻烦的是，不像时乘六龙这样的抛飞群攻，天下无狗需要一定的读条时间，肯定会让他受到更多的伤害。

“范伦丁，速度要快！”薇薇安声音急促。

霍奇森和朗费罗下了舰艇，他们选择的是清一色的远程机甲，进行远程支援。

时间只剩下4分钟。

范伦丁的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动，脸色是前所未有地严肃。

大片的机器人被光射圈灼成了焦黑色，所有的漏网之鱼被盖尔干脆利落地清理干净，他一直冲在最前面，还要负责回扫，任务最重。

摩西的手都有点抖，他必须跟上盖尔的脚步，高强度的压力之下，他完完全全超水平发挥，火炮打到机身过热之后，就换光能炮，落点都准确到没有丝毫偏差。

“盖尔！”

“明白！”

盖尔操作着TT7干脆利落地卸下了背上的能量箱，扔给了摩西的黑闪3型。

3分钟。

绿色的能量光闪现，恐怕现在的人类已经不大知道竹子是什么了，也没有见过，这种能量光模拟的竹影事实上也不是十分像，跟盖尔真正使用“天下无狗”的时候并不太一样，但仍然十分好看。

TT7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但是，自由使用机甲能量的盖尔不是第一个，所以即便是给其他人看到了，也不会觉得太惊异。

就好似哪怕UE-21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机甲，盖尔将它玩成了近战王，却根本没有谁提出异议。

机甲和人类的融合度越是高，越是能让人类驾驶着机甲发挥出不可思议的作用。

例如现在的TT7。

霍奇森和朗费罗拦截了剩下的一艘巡航飞船，将之顺利击毁。

乔知崇开始猛烈攻击高地防护圈。

2分钟。

盖尔的机甲左臂已经完全不能使用，机甲损毁率：17%，对方机器人操作的无人机甲对他进行了密集的炮击，他高高跳起来躲避，一个蹑云逐月直接冲进了对方的阵营中央。

天下无狗！

狂风扫叶，八方皆杀。

摩西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彻底冲破了对方的防守圈，机甲损毁率：24%。

乔知崇的星云号遭到了无人机甲的远程打击，凭借他华丽的规避动作，躲掉了大部分，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机甲损毁率：31%。

1分钟。

薇薇安也开始有些紧张起来，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如果范伦丁没有做到，整个基地的警报就会响起，到时候他们将会面临全基地的反扑围剿，后果不堪设想。

她驾驶着和摩西一样的黑闪3型机甲，冷静的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侦测高塔。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会习惯性做两手准备，随时准备着面临最糟糕的情况，一旦进入三十秒倒计时，她会立刻命令最前方的盖尔、摩西和乔知崇撤退。

“成功了。”

范伦丁的声音一如平日的平静从容，“我已经破解这片区域的系统密码，掌控了警报系统，但是它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向主营传输讯息，我们必须获取中心译码，应该就在那个充当指挥员的机器人身上。”

薇薇安重重松了口气，警报声不会响起了，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都出了汗。不仅仅是她，舰艇上的赫莉紧张得汗都浸透了衣服，这下长长舒了口气，赶紧说：“快走。”

季怀元立刻进入轻型舰艇，将所有的能源和后勤物资都放好之后，朝着既定地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