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触景伤情么？

还有情么？

要不，就去一次吧。

反正只说这段时间不联系，还不是一点余地都没有。

自己心里不是早就有了大方向了么，余地什么的，其实就是想给自己和严成一个缓冲。先一点点的走下坡，习惯后再跳下万丈深渊的时候还别那么绝望。

要是看到那里的陈设，自己不忍心，又旧情复燃怎么办？

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重情重义了，忘了自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旧情复燃，这词用的不好，真的不好，你不是过去，不是旧人，怎么是旧情呢？

是啊，你还不是过去，你还没成为过去 。

不想那么多了，去吧，就去一次，就是去看看。

看看有没有人去偷东西，看看是不是该交水电费了，看看家里的灰尘多不多。

家里？

千百个借口我都是要去的。

在枕头底下拿出钥匙，出门坐公交，就去了那个房子。

现在是晚上快到八点了，黄金时段，家家户户看电视剧的时间。

周围灯火通明，就那么一户的窗口黑着灯，显得不合群。

我慢慢的往楼上走，打开房门，开了灯。

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吓了我一跳。

才几天啊，变样了，和前几天照片里的神采飞扬很大不同，一脸的憔悴颓废。

地板上散落着很多啤酒罐和烟头，沙发上堆着一条毛毯，房间里凌乱不堪。

啤酒是罐装的，我和他只有在饭店和朋友吃饭才喝酒，所以喝啤酒都是喝瓶的，已经很长时间没喝过罐装的了。

他也是不吸烟的。

看到我，他眼睛亮了一下，嘶哑着说，回来了？

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去职责，就是简简单单问一句回来了。

我知道，严成假装什么事也没有，说这么一句，肯定很难。

被他的若无其事弄得鼻子一酸，我也假装什么事也没有，点点头。

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明白，就是我发短信的那天晚上。

你怎么不，话说到这里，后半句被我咽回去。

我想问的是，怎么不告诉我你回来，怎么不去找我。

要是我真的问了，那真的是自己找骂，明明是我说不要联系的。

严成看着我，自嘲的笑了下。

我在那里杵着，不知道说什么。

事情完全不按照我的预期走，他这一回来，我所计划的，可能都不做效了。

严成看着我，吃晚饭没，没吃我去做。

明明吃了，却鬼使神差的点点头，说我饿了。

严成问，吃什么？

你从前很少问，你总是直接去做我爱吃的那些。

也罢，我说了严成爱吃的那些菜名。

严成疑惑的看我，我解释说，挺长时间没吃了，想吃了。

他笑笑说好，便转身进了厨房。

进去马上就出来，不好意思的说，家里早就没菜了。

我笑了，说没什么。

是啊，这点我应该早就想到的。

严成赶忙说，我下去买。

我点点头，他转身就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说，我和你去。

严成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转过来。

我问，怎么了？

这个点没有卖菜的了，我们去饭店吃吧。

我还没说话，严成过来抓起我的手就走。

碰我的那一瞬间，我们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我其实不想去弄清严成是真的因为这个时间外面不好买菜，还是因为怕我再走才说一起出去吃饭，就是想跟着他去。

如今拉着手，两个人却都不自然。

各怀心事，各怀鬼胎，我和你都成了不坦荡的人。

拼命的找话题，也拼命地避开雷区。

要不就沉默吧，其实沉默也挺好的。

这顿饭吃的并不舒服，可我满足。

严成一直看着我。

他在家的这段时间，其实我一直翻着严成的照片，平时我们自己照的，还有在影楼拍的。

严成一直挺上相，可是翻来翻去我特喜欢严成在影楼的几张照片。

那几张没什么特殊，衣服啊，发型啊，都和其他照片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那里面他的眼神特别温柔。

真的是温柔，我不知道怎么去准确形容严成其他照片的眼神，有精神？神采奕奕？刚毅？都有吧。

这几张，看起来特别舒服，没什么野心，平平淡淡，但是温馨。

就像严成平时看我的样子，也像现在看我的样子。

我想起以前的楚凉和文信，对比现在，我发现并没有这时候那么分明的爱恨情仇，生活而已，哪来那么多的大喜大悲。

我并没有看破红尘，真的。

人总是要长大的，也是要学着平和。

我所说的长大，并不是摒弃我的喜怒哀乐，而是学着去承受。

别人给的喜悲，总是需要承受的。

你给的喜悲，我欲拒还迎。

除了说话少，那天严成和以前一样。

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回到家，严成说收拾一下。

我摇摇头，明天再说吧。

严成说好。

我说累了，便拉着严成往卧室走。

严成在我后面，唯唯诺诺。

不应该啊，从前我都是愿意跟在你后面，你总是替我扛下所有，我在后面心安理得的受着你的保护。

那样多好，你为我做着你能为我做的一切。

严成很开心，可是也很小心翼翼，他连碰我一下，都会想半天。

卧室里没开灯，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打进来。

床前明月光。

借着月光，能看清严成的脸庞，他这时候也看着我。

我问他，不困么？

严成摇摇头。

睡吧。

好。

然后是很久的沉默，谁也没有闭眼，还是那样看着对方。

这样下去不好，我便闭上眼，假装睡觉。

隔了很久，睡不着，便睁开眼，想看他睡了没。

还是那个眼神在看着我，亮亮的，眼泪的痕迹特备明显。

看到我睁开眼，严成有些不自然，擦了擦眼睛，翻了身子，背对着我。

我要是不睁眼看他就好了，也许流一会儿眼泪，他也就睡了，现在他憋不住，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就算憋不住，他也还是在尽力的忍着。

我想去抱抱他，想了想，还是算了，我也翻过身子，背对他。

这样我俩就是背对背了啊。

我记得背对背是个挺浪漫的姿势啊。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浪漫幸福啊。

睡吧睡吧，睡着了，你就不哭了。

睡着了，我也就不哭了。

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你睡着了么？

我不敢问，也不敢翻过身看。

第二天早上，他说要带我出去吃早饭。

我点头说好，便跟着他下楼。

天阴着，有点冷。

在小吃铺，他点了许多，多到就算正正小安都来，也吃不完。

他看着我吃，我夹起一个小包子，蘸了点醋。

吃带馅的，我总喜欢蘸醋，有些店不提供醋，严成就去和人家要，没有或者醋不好的话，严成都会去超市买。

我对严成说，你也吃吧。

他点点头，喝了口粥。

对不起。

严成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也顾不得他说话没有，自顾自的说起来。

咱们在一起这么久，我挺感谢你的，真的，那么照顾我，那么疼我。

该怎么说呢，我想我们不太合适。

我也快毕业了，以后也不知道会去哪里，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就这样吧，咱们好聚好散。

严成一直低着头喝粥，不看我，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他不看我，我还是紧张的不行，本来想了条理清晰的理由，还是说的语无伦次。

我其实特希望他问我点什么的，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时候，你的刨根问底也许能是我的止痛药。

那样，我就告诉你，我想你过得好，我想严爸严妈过的好。

严成不说话，喝完他的那碗粥，又拿了我的那碗，继续低头喝。

我伸手想拿回我的那碗，问他，你明白我吧？

严成当没听见我的话，继续用力拽着那个碗，我手上也没松力。

他始终不抬头，忽然松了手，粥朝着我的方向洒到桌子上，他扫了我一眼。

粥没洒到我身上，他说了一句，做什么啊？

带着哭腔说出来的一句话，他后面还有话，一张口，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不就是一碗粥，你怎么这么小气，我一直都让你，我今天再让你。

他再说不下去，呜呜的哭出声。

周围很多人都在看着我俩，我再呆不下去，说了一句，我们分手吧。然后就起身离开。

其实严成这时候拉住我或者叫住我，他把我留下，也许我就没那么铁石心肠。

可是严成还在那里哭的稀里哗啦，想去给他擦擦眼泪，又觉得那么做不应该，咬咬牙，推开门就走。

到门口发现外面下着雨，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上了出租车，我回头透过饭馆的窗子看严成，他这时候忽然起身往外跑。

我心里想着，严成，你快点走。嘴上却对着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您快点。

严成跑到门口，朝着我的方向望。

你追啊，你来追我，快点追，也许我还有回头路。

严成特别孤立无援的站在雨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车子拐弯的前一秒，我看到严成再站不住，坐在路边的地上，看着可怜，让人心里不好受。

我在出租车里闭上眼睛，想着，终于结束了。

车子越走越远，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街道，等我再回头时，早不见了严成的身影。

我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你也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在学校大门口下车，掏出手机，上面是严成的两条短信。

你怎么走了，我还没答应你呢。

你等会儿我，我一会儿过去，我还没答应呢。

他很聪明，没给我打电话，他知道这时候我肯定不会接他电话。

他也很懂我，他知道我肯定会看短信。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情况，明明想知道那个人会不会联系自己，可又不肯接他的电话。

嘴硬，逞强，外强中干，口是心非。

我知道他一会肯定会来找我，我想在门口等他，可又不知怎么面对他。

还是回宿舍吧，要是他真的来，我就说，外面下雨，我就回来了。

这雨真是及时雨。

雨越下越大，回到宿舍，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就在窗边盯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身影。

下这么大的雨，我希望他不要来，来了也是遭罪，淋雨是遭罪，得不到你想要的也是遭罪。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提起来，看着楼下还是充满期待。

于事无补的举动，你会做么？

没一会儿，手机又想起来，是他的短信，我在你楼下，等你。

我向下看去，他真的来了，就站在大雨中，向我这里看。

严成知道哪个窗户里是我的宿舍，很久很久以前，在我和文信相爱之前，我和严成在学校里走，我在楼下指着我的宿舍，说，那个窗户里面就是我住的，你要记住啊。

严成在下面看到我，我在上面看着他。

就这样相互看着，雨淋在他身上，我在房间里避着风雨。

这样不公平。

可是怎么办，我必须狠下心，长痛不如短痛。

他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心里面就和刀割着似的，我想不再看他，不站在窗前，离开他的视线，可又心有不忍，怕他有什么事。

这么大的雨，很难熬吧。

他又发来一条短信，下来好么，我等你。

我忍住跑下楼的冲动，打开窗户，一阵冷风吹进来，寒风刺骨，身上本来就是湿的，激的我打哆嗦。

我开了窗户，严成看我看得更清楚，眼里有了期待。

我慢慢的对着严成摇了摇头，很慢，我也不知道严成注意了没有。

他应该看到了，不然，他怎么会在雨里崩溃，嚎啕大哭。

这真不是应该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总喜欢用温和这个词去形容你。

来来往往的人，无不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严成，他却顾不得那些，自顾自在雨里痛哭，嘴里不知道说什么。

下着这么大的雨，体格再健壮的人，也受不了，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了。

再心硬的人，也受不了。

我做事从来都是拖泥带水，也不差这一次，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忍，顾不得拿伞，顾不得换衣服，开门就往楼下跑。

当我站在严成面前，他正哭的稀里哗啦，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眼睛红红的，看到我，不顾一切的抱着我，哭的更厉害。哽咽着说，小固，你下来了，我就知道等你，你会下来。

他抱我抱得特别紧，我也不去推开他，任他抱着，对他说，你何苦啊？

他不说话，抱着我就是哭。

他看不到我的脸上，这样也好，我也可以放肆的哭一下。

其实我们都不容易，其实我们可以活的很容易，只是会换别人不容易。

抱着我吧，就算下着雨，你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温暖的，这一辈子，都不可多得。

我在严成耳边说，咱们走吧？

严成松开抱着我的手，看着我。

我说，回家洗洗吧。

严成点点头，拉着我，激动地说，嗯，回家。

我问他刚才怎么来的，严成说打车。

在校门口，又拦了辆出租车，因为我俩湿湿的，下车时候我多给司机十块钱。

到了楼上，两个人洗了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

收拾好身上后，严成就一直收拾房间，不面对我，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一张口，他总是说别的。

咱俩谈谈吧。

严成头也没抬，等我收拾完。

别这样。

你回卧室睡会儿吧。

我站到严成面前，面对着他，严成看了我一眼，马上低下头去。

我说，你避着不谈，我就走了。

严成定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我坐在沙发上对着他说，话总是要说开的。

严成眼泪噼里啪啦的打在茶几上，他擦擦眼睛，点头说好，也坐在沙发上。

话是要说开，我却不想挑得太明白，就问严成，你明白我么？

严成抬头看我一眼，点点头，我明白。

看他点头，我有些宽心，为别人付出不委屈，委屈的是，付出了还被别人误会。

我又问他，你懂我么？

严成忍着哭意，还是点头，声音颤着说，我懂。

我笑了一下，递给严成抽巾，那就这样吧，你别怪我。

他接过去，擦了把眼泪，问我，小固是不是再不能和我在一起了？

我想反问他，还能么，可是问不出口。

我知道他是最委屈可怜的人。

我点头，说，是啊，不能了。

严成温柔的看着我，你会怨我么？

我没想到严成会这么问，毕竟这些都是我提出的，我以为他会怨我，会恨我。

反正，我也早就想好，就算受再多委屈，严成再怨我，我也会承受。

可是，你说这句话之前，我对你还是有怨的。当你问出口，就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我摇摇头，说，不会。

严成忽然低声求我，陪我说会儿话好么。

我疑惑的看着他，严成继续说，就一会儿，说一会儿就行，说完了，小固就可以走。

严成的样子很可怜，我没说话，就一直坐在那里等着他说。

小固，这个名字在我心里住了多少年啊。生根发芽，然后一直长啊长，就长大了。

小固长大了，长成一棵大树了。

总想着照顾你，保护你，没想到有一天反过来，换我被小固保护。

小固懂事了啊，其实小固一直懂事。

从我和家里有争执的时候，我就觉得，小固心里存着事，于是很多事情我就想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让你开心快乐的在我身边。

可挡不住小固聪明啊，什么都知道。

小固总是为别人想，可还是想太多，太周全，会苦了你自己的。

我知道就算你不做这些，你受的就已经很多，我明白你心里苦。

说实话我最近确实压力大，可我没想过要小固承受。

越说越乱，我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可是，小固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