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昶转身看覃锐阳，在他手上捏了下，“你在下面陪我妈说会话。”

覃锐阳咬着嘴唇，没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周昶肩膀。

周昶拉着覃锐阳走到大沙发上让他坐下，转身去倒了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路过周母时跪了下来，抬头对周母苦笑了一下，“妈，你知道我不是玩玩，我很爱他。”

周母摸着周昶的头发，“你让妈还能怎么办，去吧，好好跟你爸说，别再惹他生气。”

诺大的客厅里面只剩了周母和覃锐阳两人。

周母叹了口气，“小覃是吧，你的病好了吗？”

覃锐阳抬头看着周母，这个快六十的女人看着挺年轻，一直在不经意的打量着他。

看到覃锐阳诧异的眼神，周母勉强笑了一下，“你在医院的时候我去看过你。”

儿子要捐骨髓，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自己老公忙于政务，脾气又不好，她不敢和老公商量，怕儿子挨打，只好自己去了医院打算把周昶给拉回来。

那个时候周昶跪在地上哭着求她让她同意，说这是最后一次，他唯一能为那个人做的事。

周母拿自己儿子没办法，后来又偷偷去医院看过两次那个孩子，自己也是做母亲的，在窗外看着那人躺在床上安安静静接受治疗，她怎么会不心疼，只好同意了。

这两年，周昶就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过着，她在旁边看着，心早就软了。要不是心里还存着让儿子回归家庭结婚生子的那一点点希望，她早就会亲自去找覃锐阳了。

覃锐阳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周母的话让他很意外，从他同意和周昶一起回家的时候就想到了可能面对的一切，他以为周父会大发雷霆，周母会将他赶出周家。心里忐忑的同时却又隐隐期待着，他什么都不怕，他只怕自己会再次做错了选择，爱错了人。

两人随意聊着，周母问了覃锐阳家里的情况，知道覃家就他一人时心里也难受了起来。

她拍了拍覃锐阳的手，“等他爸爸气过了，就经常回来坐坐吧。”

覃锐阳笑了一下，“谢谢。”

楼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周母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焦急的朝上面看了几眼，又急匆匆的跑上去了。

覃锐阳跟在身后，也随着周母一起上了楼。

周母打开书房门，看到周昶跪趴在地上，背都伸不直，旁边还有扔在地上的椅子，急了。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你想打死儿子吗？”她看到周昶眉骨上还裂开了一道伤口，血还顺着往下流时一下就哭了出来。

周父气的要掀桌子了，“我没有这个儿子。”

“你当然没有这个儿子，”周母哭的不行，跑过去抱着周昶，“你没生他，也没管他，心里只有你的工作，哪里还有我们母子。”

“妈，”周昶抹了一把脸，强撑着跪直身子，“我没事。”

他说完看着站在门口的覃锐阳，又急又怕，怕覃锐阳转头就走。这个局面他早料到了，他不怕挨打，只想让覃锐阳安心。他想告诉覃锐阳，他真心爱他，与任何人无关。

问覃锐阳的时候只是存了一丝侥幸，他肯和他一起回来，他欣喜若狂。

周父被自己老婆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冷哼了一声，指着周昶说：“你给我跪好。”转身出去了，路过覃锐阳时还特意看了他一眼。一个鼻子两个眼，怎么就让周昶那小子迷的头晕目眩还肯带回家见父母了！

周昶安慰了周母几句，替她擦了眼泪，“别哭了，妈。”

周母摸摸他的脸，“我去拿点药过来。”

覃锐阳一直站在门口，等周母出去之后慢慢朝周昶走了过去。

他没说话，只是也在周昶身边跪了下来。

周昶愣愣的看着他，捂着脸，又笑又哭。

第 22 章

周昶将地上的椅子扶起来，执意让覃锐阳坐下。

他揉着覃锐阳的膝盖，“我都明白，你身体不好，别陪着我跪。”

覃锐阳伸手去碰他头上的伤，小声道：“流血了。”

周昶抓住覃锐阳的手，“哎，别看，我晕血。”

覃锐阳笑了下，“以前没这毛病。”

周昶“恩”了一声，他被他爸在背后用椅子砸了一下，身上疼的不行，一直在强撑着。

覃锐阳看他眉头拧的紧紧的，心里也难受，“疼吗？”

“你别离我那么远，”周昶将头枕在覃锐阳的膝盖上，伸出手搂着他的腰，“你靠我近点，就不那么疼了。”

覃锐阳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环着周昶的头，慢慢摸着他的头发。

“你想好了吗？可能我随时会驻步不前，你知道我心里依旧在恨你，随时会发病，想要离开你。”覃锐阳喃喃说着，他没有意识到，在他跪在周昶身边的那一刻，内心早已背弃了初衷做了决定。

“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你愿不愿意爱我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肯在我身边，肯让我陪着你，我就满足了。我想给你我所能给的，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周昶笑着，眼里蒙起了一层水雾。

“你不要觉得有压力，只要坦然接受，这些都是我早该给你的。”

“我知道我很自私，从来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没有去考虑你的感受。”

“你不欠我，当我知道我的骨髓和你的能配型成功的时候……我从没有过那样开心。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陪着我……呆在我身边好吗？我不能没有你。”

“我爱你，小锐。”

站在门外的周母轻轻推开门将药箱放在门边，抹着眼泪转身走了。孩子都这样了，她难道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去死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妈的，总不能一再去扯自己孩子的后腿。

半夜的时候周昶还是撑不住，疼晕了过去，被送去了医院。

他伤了腰，得在床上躺几天。

周父没出面，周母去过几次周昶家，每次都看着覃锐阳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才进去，接受了，心里还是别扭。以前总觉得周昶是玩玩而已，这次真的要打心底接受自己儿子爱的是一个男人，并且打算过一辈子，一时半会还是觉得难受。

这次周母去的时候周昶躺在床上，低声将自己和覃锐阳的所有事一一告诉了周母。他将宋扬的名字省去了，但是周母一猜就知道是宋扬。

周母心疼的看着儿子，又恨不得将他拎出去揍一顿，“我怎么都没想到，你能做出这种混账事。”

周昶挠挠头发，“要不然你抽我两巴掌。”

“那都是轻的，你这次给我想好了，别之后又犯毛病。不要看着小宋那孩子好，又跑那头去了。”

“我再糊涂，错了一次的事总不会再错第二次。”周昶哼唧着，又有些撒娇意味的看着他妈，“要不然你再重新生我一次，我保证我第一眼就认准小锐，不让他受那些苦。”

周母轻轻哼了一声，“再生你一次，打小就会把你看好了，别再跑偏了。”

周昶笑，握住周母的手，“妈，谢谢你。”

周母抹着眼角，“妈没办法支持你，但是也不会反对。”

周昶低下头，“我想求你一件事。”

“好好说。”

“小锐从小没有父亲，他妈前些年也走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我会好好爱他，但是有的东西我还是给不了，你就当多生一个儿子，对他好点，可以吗？”周昶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惹恼了周母。

周母叹了口气，周昶是她宠大的小儿子，从小要什么给什么，哪里见过儿子用这种低声下气的语气来求她。她原本就挺心疼覃锐阳，听着周昶这样说，面上虽没说什么，心却软了。

覃锐阳回家的时候破天荒的在家里见到了周昶的母亲，他知道周母这些日子会在家来看周昶，每天下午都会出去找点事做，免得让周母见到他心里不安逸。

“您……”覃锐阳站在卧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先去做饭，阿姨您今晚留在这里吃饭吗？”

周母站起身，走到覃锐阳身边，好好的打量了他一番。这个孩子，看着就乖巧，又受了那么多苦，还差点连命都丢了。

“不着急，累了吧，你先歇会。别看我这几年很少下厨，但是我手艺也不错，今晚就尝尝妈的手艺。”周母柔声说着，慈爱的看着覃锐阳。

覃锐阳正被周母看的一头雾水，听到周母的话时顿时就愣住了，傻傻的看着她。

周昶偷偷对他妈竖了个大拇指，满心欣慰的看着覃锐阳，“小锐。”

覃锐阳看了看周昶，又看着周母，张了张嘴，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

“我可有福了，白捡了这么大的儿子，还傻着做什么，去歇着。”

覃锐阳眼圈红了，他可以拒绝周昶，却拒绝不了一个母亲的关爱。

他声音沙哑，好像用了很大的努力才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妈。”

说完之后他咬着嘴唇，低着头泪流满面。

覃锐阳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声妈让他内心的天枰彻底倾斜，一点点滑到了周昶那边。

周昶太了解他，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他离不开了，也不想离开。

他喜欢周母摸着他的头发问他身体好不好，喜欢周母和他一起在厨房忙碌，更喜欢自己叫那一声妈的时候周母脸上洋溢着的慈爱的笑容。

周昶闭着眼靠在床头，心里松了口气，当他看到覃锐阳面上的神采时就知道覃锐阳不会再离开他了。

过年的时候两人独自在自己的小家里过的，下午的时候周母让周昶的大哥周衍送来了一百个她自己包的水饺，各个饱满流油，都是周昶和覃锐阳喜欢的馅儿。

周衍没有进屋，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办法踏进自己弟弟和另一个男人的家。

他俩站在楼道说话，周衍心里有气，周昶回家那天他在国外出差，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

“你说你做的都什么事儿？你在外闹成什么样爸都不会管，怎么就非要回家去给他添堵。”周衍一来就教训了周昶一顿。

周昶靠在墙上点了支烟，“反正迟早都会带他回家。”

“你来真的呢？不想结婚了？不想生小孩了？”周衍气的团团转，他工作忙，没时间管这个弟弟，一直以为他自己闹着玩，岁数到了自然就收心了。

“就没假过，”周昶最近心情不错，少见的轻松，说话语气也轻松了不少，“我就对他硬的起来。”

“你还得意了。人家家里都同意了？就由得你们胡闹？”

周昶弹了弹烟灰，乐呵呵的，“他家里除了他就是我，能不同意吗？”

周衍冷哼了一声，“懒得管你。”

周昶嘴里含着烟，对着他哥笑成了一朵花，含糊道：“接受现实吧，妈都同意了。”

周昶看着就想揍他，忍了又忍，转身走了，“妈也是被你逼的没办法。”

周昶对周衍摆了摆手，站在门外抽完烟，蹲在地上把烟头碾灭，深吸了口气。一步步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他肯定要为覃锐阳做到最好。家里人不接受就算了，反正有周衍顶着，他爸早就放弃了他，只要他妈肯接受，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知道他是用家庭，用覃锐阳最缺少的东西留住了他，尽管如此，覃锐阳对他还是少了一分亲密。这条路他走的艰难，却根本没想过放手，他想念那个跟在他身边乖乖巧巧的人，他想让他回来，从前那个与他没有隔阂，身心健康的覃锐阳。

周昶回屋的时候覃锐阳正站在冰箱旁忙着把水饺分成小份装进去。他走到覃锐阳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

覃锐阳一愣，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他还不习惯这种亲密，心里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接受的那一方赢了，但是另一个依旧不死心，总让他莫名其妙的有些难受。

周昶感觉到了，还是不想放手，侧过头在覃锐阳耳边吻了一下，看着他耳根慢慢变红，笑了笑，“新年快乐。”

第 23 章

新年过后，又下了两场雪，一直到了三月份才开春。

周昶的车停在一家蛋糕店外，他坐在车里，手夹着烟撑在车窗上。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快一个小时，车窗上还贴着两张罚单，他没管。

蛋糕店的店员走了出来，站在车外对周昶道：“先生，您在这看了许久了，是要买什么蛋糕吗？”

周昶缓缓抬起头，摇了下头很快又改变了主意，他下了车跟店员走进去取了自己两天前订做的蛋糕。

周昶走到旁边的咖啡馆，点了杯咖啡，拎着蛋糕坐到窗边。

今天是覃锐阳的生日，他中午就提前下了班，准备到这边取了蛋糕回去给覃锐阳庆祝。要下车的时候接到了覃锐阳的短信，四个字“我出差了。”

蛋糕店的旁边是一家小咖啡馆，收到短信的时候他正好看到覃锐阳和另一个男人从咖啡馆里走出来，那个男人他见过，是他们分开那段时间覃锐阳交往过一段时间的人。

他坐在车里，看着那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远去，突然就想起了几年前也是覃锐阳生日的这一天。

周昶回到家，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打开蛋糕，点上蜡烛。

“生日快乐。”他吹掉蜡烛，自言自语道。又切掉蛋糕，一块放在面前另一个盘子里，自己也拿了一块，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喂。

吃完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募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卧室，看到里面衣柜里的衣服还好好的挂着时松了口气。

他嘴边还沾着奶油，滑稽的站在衣柜前，咧了咧嘴，却笑不出来。

第二天早上覃锐阳才回到家，家里的灯还亮着，一夜没关，周昶窝在沙发里，胡子拉渣的，抬头傻傻的看着覃锐阳。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条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怎么了？”覃锐阳诧异的盯着周昶。

周昶抹了把脸，“昨天是你的生日。”

覃锐阳笑了一下，“我知道，但是新店马上要开张太忙了，没顾得上。”

周昶有些委屈，“我以为你会赶回来。”

“我不是给你发了短信么，那边事情处理好之后我就连夜回来了。”覃锐阳走到卧室拿了周昶的干净衣服出来扔到他身上，“脏死了，去洗澡吧。”

周昶接过衣服跳起来，拉着覃锐阳往卫生间走，“一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吻着覃锐阳的脖子，睁大了眼睛检视他身上敏感的部位。没有任何痕迹，他总算放下心来，却又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明明知道覃锐阳不是那种人，却偏偏还是害怕。

他想了一晚，患得患失的，甚至不敢打电话过去，怕惹恼了覃锐阳他就真的不肯回来了。

覃锐阳脱光衣服站在淋浴头下，周昶从身后抱着他，拉起覃锐阳的左手去掉那上面的防水手表，吻着他手腕上的疤痕。

“疼吗？”他喃喃问道。

覃锐阳没说话，闭着眼用另只手往自己头发上抹洗发水。

“生日快乐，不过晚了点。”周昶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又用手帮覃锐阳轻轻抓着头发，“我给你留了蛋糕，在冰箱里，一会要记得吃掉。”

周昶说着笑了笑，“只有一半，另外一半被我吃了。”

覃锐阳轻轻“恩”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道：“这是第一次你记得我生日。”

“以后每年都会记得，你喜欢我就陪你过，不喜欢的话我就在外面等你过完生日再回来。你别躲着我，行吗？”心里难受呢，周昶没将最后这句说出来，他不是怨覃锐阳，比起难受，这个人当初比他难受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