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是去哪?”他的声音干净清朗。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忐忑不安,花临川道:“琴川。”话落又补了一句:“我的故乡。”
其实,那是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
“记不起也好,也无需记起,反正有我在你身边就好。”他的神情带着疲倦,嗓音带着干涩、
唐璟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他。
花临川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当感觉到对方传来的温度,安心了。
像是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他一身白袍,神情疏离,站在繁市的街道中间,他含笑道:“公子可否与你借一物。
他的笑却烙在了花临川的心上许多年。
晨光微曦,入雾三分。
这已经是赶路的第八天了,古墓一那边至今未有任何动作,也不见有人跟踪。
这几日风餐露宿,唐璟已然是神色疲倦脸色蜡黄。
花临川道:“在忍忍吧。”他摸了摸唐璟的脸颊有些喃喃自语:“瘦了。”他的话带着心疼。
唐璟脸色红了红,赫然是一副小白兔的摸样。
花临川一笑,决定找找附近是否有驿站或者能留宿的地方。
花临川找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了一户人家。而且这方圆百里仅有这一户人家,在和荒山野岭却显的诡异味十足。
思及此处却还是敲了敲面前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他开门只开了一个缝隙。
花临川甚至连他的五官都没有看全面。
“找谁?”
花临川上前礼貌的作揖:“这位大哥,我们赶路到此附近没有住宿的地方,也没有驿站村落,现在天色也不晚了,希望您能收留我们一夜。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绝不叨扰……”
中年男子一板一眼的听完,未有任何动作,只听“砰”的一声,门便重重的关上了。花临川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完。有些不悦,一想起唐璟还在车上,他深吸一口气,又敲了几次门。
终于,经过几次的敲打木门门开了。开门的依旧是那个脸色不悦的精瘦中年男子,脸上透着明显的不耐烦。
“去去去!别敲了,老子这又不是什么客栈客店,就算是客栈人家也要分个一二三等住房。”
花临川听后觉得有戏,嘿嘿一笑,了然的摸出一些为数不多也不少的碎银:“好兄弟,好好说话,何必动气呢。你看我们也不敢白住不是?”
人世间哪个不爱银两,果真那中年男子犹豫了片刻,花临川见状一股脑的把碎银塞到他的手里。
中年男子沉吟半晌,收下银子:“你们几个人?”
“就两个。”
男子放心了点点头,把门打开了些:“进来吧。”
花临川一喜悦,之前的不悦和晦气一扫而光,欢欢喜喜地上马车找唐璟去。
夜深,月渐浓。
中年男子带着进屋子,屋子里的陈设简单,家具简陋。屋子中央有一副很大的字画,勤俭。仅有两字笔锋苍劲有力,游刃有余。
唐璟四处看了看,却发现花临川拖着下巴,仍旧伫立在原地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璟拉了拉花临川,趁着中年男子不在的空挡,小声地问道:“在想什么?”遂,又小声的咽了咽口水道:“有什么发现?”
花临川一笑,敛去了那副凝重的样子:“未曾,我在看着屋里的陈设。”
唐璟忍不住好奇:“这里的陈设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有问题?”
花临川道:“这间屋子像是住了多年。”也是极小声的,拉着唐璟超那边看去。只见木柜下面死角和尘灰。“不似才搭建起来的。”
唐璟略懂的点点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细致的一面。”
花临川一愣:“你……”却徒留伤感:“其实就是太马虎了。”话罢,便朝那头走去。
唐璟沉默,眼里有不懂,还有别的什么?
花临川走到屋外,外面被木栏围起,中年男子此刻正在砍柴。
花临川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大哥,怎么称呼。”
中年男子几乎眼都没有抬。“苏三四。”
花临川作揖道:“原来是苏大哥。”
苏三四并未接口,仍旧继续砍柴。
花临川惊讶道:“真是巧合,与当时的苏阁老竟是一个姓。”
“山野农夫一个怎能与阁老相比。”
花临川仔细的捕捉到,苏三四有一瞬间的停顿,倏地他又提起一个木柴劈下。他的神情,花临川了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阁老似乎有一子,只不过是外室所生。”
“苏阁老全家一百三十口人全部被捕,十五岁以上男子均人头落地,十五岁以下妇人皆流放边疆荒野之地。但是只有一人被漏了,那就是那个一直不曾想认的外室之子。那外室并未接入府中,而是一直养在外面,外室之子生于三月末,四月初,所以有个小名。”花临川笑了笑,一锤定音:“叫三四。”
苏三四猛的举起斧头,须臾,锋刃还在咫尺之间,苏三四握斧不动了,不竟有些好奇:“为何不躲开?”
花临川还是笑,依旧一副痞子样:“当年苏阁老曾给我一信物,便是方便今日的相认。屋中间的字画我倒是看见了。”说着拿出半个玉佩,玉佩的色泽明亮,光泽一看就是上等之物。
苏三四沉吟半晌,拿出相同的另一半玉佩。很快两个玉佩阖上了,缺口完整合拢。
苏三四道:“当年爹确实有吩咐,这里是琴川的交界口,将那字画挂于墙中显眼位置,也是便于将来和诸位的相认。”他爽朗的哈哈大笑几声:“小兄弟,既然是自己人,怎么称呼?”
“唐家小子,单名一个璟。”
苏三四道:“那那位呢?”
“那位还好好的。很安全。”
苏三四神情一震,眼里有掩饰不住的高兴色彩,却似有泪珠滑过脸颊。
“只要殿下还在,平反指日可待啊。”
当年半个唐家都有参与,唐家是江湖门派,暗地里还有个身份便是太子的暗卫。
而太子最大的拥护者便是苏阁老,他们却不曾想到有一只漏网之鱼,那只鱼知晓苏家所有的秘密。
晚上,苏三四做了一桌子好菜,专程杀了一只养了多年的老母鸡,用野山椒伴着作料,味道喷香扑鼻。
苏三四是练家子不拘小节当即爽朗一笑:“唐小弟不必拘束。”
唐璟抬头一愣,不知他叫的是谁,有些不明就里。
花临川摸了摸鼻子,赶紧道:“苏大哥,我现在叫花临川。他叫唐璟。”说罢,指了指一边的唐璟。
苏三四反应过来,一拍自己的头:“看我这记性,花老弟。”说罢,举起碗:“干了。”
“干了。”花临川拿起碗一饮而尽,呼出一口气,眯了眯眼。
第十三章
说的留宿一晚,真的只留宿一晚,走之前花临川特地将一封信给苏三四。
苏三四道:“老弟这三年你不在,要去我们那处,还需要信物。”
花临川挑眉接过笑道:“我不在这几年,孙长老他们还在整那些有的没的。”
苏三四道:“这三年还是幸苦了小弟了,听说顾相脾气古怪,长得也是三头六臂。”
花临川一愣失了笑,他喟叹一声,转了个身朝门边走去:“三头六臂不是,脾气古怪到时真的,要是不是敌人,或许也会朋友。”
苏三四有些不明白,但也没有多问,见花临川向门口走去。
花临川打开门,“苏大哥莫要再送了,免得被眼线看到,让顾相起了疑心。”
走出了院落,花临川朝马车那边走去,唐璟早已在那里等候许久了。
花临川坐进了马车,唐璟坐在那里规规矩矩的,呆呆地看着上方。“小花。”
花临川摸摸鼻子:“我只比你小一岁呢。”
唐璟就当没听到侧着头问他,话里韵味十足。“我听见那个五大三粗老提起那个顾相。”他语调有着踌躇:“那个顾相不会就是我醒来看见的那个瘸子吧。”
花临川道:“看你对他没什么好感。”
“怎么说?”
花临川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头。“那个瘸子?显然不怎么喜欢啊。”
唐璟心虚的道:“有些感觉是天生,就像讨厌这不需要交。长得就怪里怪气的,娘娘腔似的。”
“我倒觉得他长得很好看,还是个好人。”
唐璟惊讶望着他。
花临川笑而不语,扬起马鞭,马蹄响起,马车飞速的穿过众多树林,一路上山清水秀,只是无人欣赏罢了。
又过了数些天,他们越过了几座山,他们储蓄的食物从一天三顿,到一天一顿。马上就快吃完了,离目的地也快到了。
“停车。”
花临川拉住马缰绳,看着唐璟冲出去蹲在草丛边吐了起来,花临川赶紧起身去拍他的背。
“好些了吗?”
唐璟道:“要是再坐马车我就快晕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花临川站起身,慢吞吞的那处怀里藏着的信号弹,拔了盖子,信号弹飞向天空,好看的炸出一朵烟花。
唐璟接过花临川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嘴巴:“这个是?”
“魔教的信号弹……”
唐璟疑惑的喃喃:“魔教?”
花临川又蹲在他旁边,“再休息一会马上我们就要到了。”
“哪?魔教?”
花临川点点头:“等到了那里,我就告诉你一些事情。”
“为什么现在不说。”
他笑道:“先且保密。”
唐璟撇嘴,晕乎乎的把头转向一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大群人,一名妖艳的女子走在最前方。
“属下恭迎唐长老。”
“兰沁不必多礼。要不是你的催眠我也不会在顾府呆多久。”
扶起兰沁的人是花临川,而蓝沁却是也是对花临川说的话,花临川其实真正的名字叫唐璟,他是唐家的老幺。
他喃喃道:“你跟我其实是一个名字?”
花临川摇摇头:“唐璟是我真正的名字,花临川不是。你叫董广轩,不是唐璟。”
董广轩,听后一愣,“那为什么……”他还没说完,就突然想到:“这名字好熟悉。”
兰沁道:“是挺熟悉的,那是前朝太子的名字,所以……”
董广轩:“我是太子?”
兰沁道:“你猜。”
董广轩又对唐璟道:“我是太子?”
唐璟道:“对。其实我一直在想找个适合的机会告诉你。”
兰沁道:“此地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不如先和我们去总舵吧。”
董广轩:“总舵?”
唐璟笑道:“魔教总舵。”
魔教的总舵建立在半山腰,四周树林环绕,鸟语花香,要不是四周众多驻守的弟子,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建的民宿房屋。
“唐长老。”
唐璟循声而亡,坐在城墙上的少年对他笑了笑。
唇红齿白,面目熟悉,唐璟翻了个白眼,尽管多么不待见还是笑容可掬的道:“董堂主好。”
董韶音讶然道:“据说长老一路奔波劳累,果然不虚啊。看您面目沧桑憔悴,要不是我站得高看得远,思考了这么长时间,我还真没把您认出来。”
唐璟此刻不想理他,只想快点走,于是加快了脚步,步伐带着轻功以及略微小跑。
董韶音从高处跳了下来,脚落在地上轻轻跃了起来。他拍了拍手略带失望:“这就走了。”
角落里走出一位青年男子眉清目秀,年纪在二十岁左右:“说明他很不想见到你。”
董韶音道:“师父,好歹我与唐璟在顾府也一唱一和了那么久。”
此人是董韶音的师父,正是苏七言。
苏七言道:“苏三四那里是大理和琴川的交口,而花临川去了琴川,顾相绝对会被气死。”
董韶音道:“顾相气死了?”
“快马加鞭还需要四五日呢。目前他还好好的……之后就不知道了。”
董韶音咦了一声,“师父,唐长老把名册给你了?”
苏七言道:“名册你都没拿到,他怎么会有,起初你是不相信,去了之后难道还不明白顾木溢多疑,怎么留著名册。”他看着前方笑的高深:“名册的事不用急,看曾纨的便可。”
光阴似箭,岁月三载不过尔尔。
顾木溢对着花浇水,碧蓝苍穹,水声滴滴答答的四周散开。
牡丹开了,艳冠群芳,原来已是四月。
风气,吹起了嫩枝枝叶在晃晃悠悠的,四周开始弥漫着一股地气,天边慢悠悠的飘来一朵乌云,天边暗了又暗。
胡泊道:“相爷。”他欲言又止:“似乎要下雨了,回屋吧。”
顾木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将水壶给了胡泊,自己回屋,现在的顾木溢已经能走了,只不过这一次的站起来,笑容却之前坐轮椅的时候少了不知道多少倍。
胡泊从小看着顾木溢长大,即使顾木溢腿残废的时候,也不会这样,似乎更加的冷漠了。
所以,还是要怪花临川,或许那人根本就不叫花临川。
胡泊快步跟上,“相爷,听说花街那边新开了个牡丹阁,那的花魁很不错。”胡泊憋了半天才找到这些形容词,怕马屁自己还真不如花临川。
顾木溢面无表情看着他。
胡泊问得忐忑:“要去看看吗?”
天边的那朵乌云散了,阳光透过云层露出来了,暖意也上来了。
“那边去走走吧。”
屋里三面墙壁,有一扇窗,桌后有一屏风,屏风上全是菊花。
上茶的女子手娇嫩白皙,动作又柔又轻,她面容艳丽。
女子见顾木溢在看她,巧笑吟吟,故意用手在顾木溢面前不停的晃来晃去。
“上两碗阳春面。”
一时间屋里的另外两人都愣了又愣。
胡泊赶紧道:“还不快去。”
女子对着他们笑了笑,退到门边,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胡泊看了眼,一边喝茶的顾木溢,忍不住疑惑道“相爷今天怎么想起要吃面了?还是两碗?”
“嗯,一会你就下去,我与那女子吃便是。”
胡泊脸色骤变,有些戏剧化。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在这个上等的厢房中,屋里的熏香还冒着烟,顾木溢已经茶过量巡。
刚刚上茶的女子推开门,托盘里是两碗阳春面。
“你下去吧。”
女子正要下去,却见胡泊先行了一部,原来刚刚出去并不是叫自己,胡泊一边摇头自己主子比较是成年人了,一边感慨时间的迅速,主子都长大了,留那对孤男寡女处着。
“你叫什么?”
“桃木,客官可以叫我小桃。”
“过来坐。”
女子走过去坐着,发现顾木溢并没有看他,他在看前面。
她愣愣,顾木溢头发顺直却并不黝黑,有些泛着枯黄。
“你们青楼的女子不是都喜欢靠着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