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 上——酥油饼
酥油饼  发于:2015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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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吃什么?”仲世煌的注意力跟过来,“茄子?耿颂平做的鱼香茄子很好吃,明天早上让他过来做,我们中午吃。”

温故疑惑地转头。为什么不是中午做中午吃?

仲世煌面不改色地扯谎:“他很忙,只有早上才有时间。鱼香茄子不适合做早餐。”

温故放下茄子,目光在冰箱里搜寻没见过的食物,然后迟疑着拿起胡萝卜。

仲世煌轻笑一声。

温故茫然地看他。

仲世煌道:“你喜欢这种形状的蔬菜?”

错了吗?温故默默地将胡萝卜放回去,然后找形状截然不同的。

仲世煌好心情地看着他在冰箱里探险,一点也不着急。

温故看了半天,终于拿出一个西红柿,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仲世煌。

仲世煌接过来:“一个怎么够?”

温故拿了六个出来。

仲世煌:“……”白糖西红柿很容易做,味道也不错。

仲世煌给了他一把刀:“把两个西红柿切成丁,两个西红柿切成片,剩下两个洗一洗就好,当饭后水果。”

温故:“……”要吃这么多?

仲世煌将保姆特意准备午餐用的米饭用饭勺刮出来备用,“切完西红柿再切点葱。”他说完,才发现从头到尾没听到切刀声,一转头,温故已经根据要求切好了,正在分类装盘,然后娴熟地去拿葱。

“……”仲世煌一边打鸡蛋,一边观察温故的行动。

温故若有所觉,身体微微一侧,挡住对方探视的目光,左手捏着葱,右手小幅度地挥动,顷刻将葱切好。

“要不要砧板?”仲世煌忍不住问。

温故拿着切好的葱看他。

仲世煌道:“……很好,我也不喜欢洗砧板。”他有意露一手,炉火开得旺,火蹭蹭地冒,白米饭在锅子里与西红柿、鸡蛋、火腿一起翻滚,飘香溢远,最后撒了一把绿葱点缀,红里带黄,黄里出绿,色香齐俱,只欠试味。

“尝尝。”他拿起勺子,将西红柿、鸡蛋、火腿和饭舀齐,送向温故。

温故想张嘴,猛然发现……

仲世煌瞪着面具。

“摘下面具好吗?”他柔声道。

温故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炉火。

“没关系,不管脸变成什么样子,人还是那个人。”仲世煌将勺子往前伸了伸。

温故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犹豫了片刻,飞快地抢过勺子,掀起面具一角,艰难地塞进勺子,然后拔出来,还给仲世煌。

仲世煌全程纹丝不动地关注着,直到勺子递回来,才笑了笑:“好吃吗?”

温故边咀嚼边点头。蛋炒饭很鲜,米饭一粒粒的,很有嚼头,西红柿虽是第一次吃,但出乎意料的合胃口。

仲世煌吃掉勺子里剩下的小半口饭,点点头道:“是不错。”

温故:“……”纵然知道这个时代连男女之间的礼教之防都很松宽,可他仍觉得仲世煌的动作过于暧昧了,尤其是眼神……

温故蓦然惊醒。

他此时不是赵树青,也不是温故,而是与仲世煌刚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顾昔,为何仲世煌看他的眼神竟与看赵树青的一般无二?

“你将饭端出去,我再煮碗汤。”仲世煌娴熟地指挥着,好似两个人已经一起生活了三年。

温故惴惴地看着他的背影,默然地端着炒饭到餐厅,心里把两人相见后的每个细节都细细想了一遍,越想越惊心,越想越莫名。他确定自己并没有露出马脚,可为何仲世煌对他如同对待赵树青?

仲世煌很快端着两碗紫菜虾皮汤出来,期待地看着温故。

温故心里有鬼,更不敢在他面前摘面具,拿着盘子指了指房间。

仲世煌的笑容顿时黯淡下去,目光在面具上流连不去,似乎在考虑是装傻当没听懂,还是装可怜来留人。

温故端着盘子站起来。

“你别动,我去厨房吃。”仲世煌迅速端起盘子和汤,在温故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钻进了厨房。

温故:“……”明明客厅很宽敞,有沙发有椅子,为什么偏偏要选没有椅子的厨房?他犹豫了下,将面具往上掀起一点,拿着勺子飞快地往里塞。

仲世煌吃了两口就没什么胃口,躲在厨房里,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响起椅子挪动的声音时,立刻回过身来,恹恹地吃饭。

温故一进来,就看到仲世煌落寞的背影。

“……”

温故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背。

仲世煌浑身一震,回头接过他手里的碗:“我来洗!桌上有白糖西红柿,很爽口,你尝尝。”

温故摇摇头,指指自己。

“你不知道水龙头在哪里。”仲世煌说着,就将碗放进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欢快地洗起来。

看着他微笑的侧脸,温故满嘴苦涩,鼻子竟然微微发酸。

为何……会有想要哭的冲动?

他呆立着,震惊地感受着眼眶里水汽凝聚。

“顾先生?小仲先生?”耿颂平边喊着边从外面走进来,“我在海华订了位置,我们一起出去庆祝一下。”

仲世煌不悦地丢下盘子,擦了擦手往外走。温故眨了眨眼睛,将水汽压下去,跟在他后面。

“你们干嘛都穿着围兜?”耿颂平看着颜色一蓝一粉,图案一模一样的围兜,面色古怪。

仲世煌道:“我们已经吃过了。”

“吃什么了?”耿颂平一怔,“谁做的?”

仲世煌骄傲道:“西红柿火腿蛋炒饭加紫菜虾皮汤。”

耿颂平呈呆滞状:“你做的?”

“你表现好一点的话,我可以……”

耿颂平不等他说完,就截断他:“你还是留给我表现不好的时候惩罚我吧。”

仲世煌:“……”

温故插不进他们的话题,轻轻地拉了拉仲世煌的袖子,然后指了指房间的方向。

仲世煌皱眉道:“刚吃完饭就回房间?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转转。你刚来虎城,一定有很多地方没去过,我带你看看?”

温故摇头。

仲世煌毫不掩饰失落:“那好吧,你早点休息。”

温故假装没看到耿颂平眼里的错愕和探究,顶着仲世煌毫不收敛的炽热目光,不疾不徐地走进房间,然后对着窗外夕阳,深深地舒出口气。

“怎么回事?”耿颂平将仲世煌拉到院子的葡萄架下,“别告诉我你对他一见钟情,打算移情别恋。”

仲世煌嘴角一勾,笑眯眯地看着耿颂平气急败坏。

耿颂平脸更黑:“你还笑?当初是谁指着我的鼻子让我不要再把乱七八糟的人带到跟前来,说自己就喜欢赵树青一个?喂,那些人还是我亲自调查过家底背景的,哪里乱七八糟了?”

赵树青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仲世煌看着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可白天恍惚夜晚失眠,记忆力衰退,精神难以集中,人消瘦得厉害,从国外请了个心理权威看了很久才好转。之后,他开始抽烟,厉害的时候,一天可以抽掉三包。仲敦善坐不住了,暗示他找几个青年和仲世煌处处。那时候,他才豁然开朗。怪不得仲世煌对赵树青这么特别,怪不得赵树青离开之后,仲世煌这么颓废。

可赶鸭子上架的红娘毕竟是菜鸟,仲世煌才被他拉着见两个,就翻脸了,当着对方的面就说别找些乱七八糟的人来,说自己心里有人了。

耿颂平从小到大,第二回这么丢人。第一回是小学集会的时候,一个女生摔倒,拽掉他的裤子,让他在全校同学面前光了一把屁股。

“你对他是认真的?”起初震惊过后,耿颂平开始考虑现实问题。不管仲世煌怎么看上顾昔的,可就他的精神状态来说是好事。耿颂平也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在一棵下落诡异的死树上吊死。

可仲世煌接下里的一句话把他吓得够戗。

“他就是树青。”仲世煌顿了顿,用极肯定的语气补充,“我知道。”

耿颂平傻了,吓的:“你最近没吃药?”

仲世煌奇怪地看着他:“你认不出来?”

耿颂平仔细想了想顾昔的外形,除却那张被毁的脸之外,两人的身形的确相似,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体型,发型都是一样的半寸,“这样身高这样身材这样发型的人多了去了,你有固定型号癖,早说啊!”

仲世煌道:“不止这些,气息,味道,手感,还有感觉……我知道他是。”

耿颂平道:“你现在是告诉我,你闻过,摸过,还尝过?”

仲世煌脸红了红。

“不是吧?真的?”回想顾昔那铜墙铁壁般的面具,耿颂平很难想象仲世煌是怎么攻克的。

仲世煌道:“我会证明的。”

他的坚定落在耿颂平眼里,就像走火入魔。“好吧,这件事情你交给我,我一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不过在查清楚之前,他是珍贵的治疗师,对整个世青基地都很重要。未免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的尴尬,我建议先让他搬出去,和屠大神一起住,既能互相交流治疗心得,也能互相照应。”

“你不相信我。”仲世煌平静地说。

耿颂平道:“当双方各执己见,最好的办法是让事实说明一切。”

“交给你调查可以,不过他要住在这里。”仲世煌抢在耿颂平出言反对前,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我差点害死他,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原谅我?”

耿颂平道:“什么意思?”

仲世煌道:“我知道他戴面具,装哑巴,都是为了不想见我。没关系,他肯来世青我已经很开心。至少,他还是关心我的。”

耿颂平:“……”再多的省略号都无法表达他此时咆哮的内心。

耿颂平从水上别墅出来,匆匆去了市中心医院。

尽管三年前仲敦善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但身体一直很虚弱,长期住院疗养。丧尸危机爆发的第一年,局势混乱,就算仲世煌反应及时,在货币短期作废之前,招兵买马,囤积物资,仲家仍不可避免地遭受冲击。仲敦善中风时没有得到及时治疗,造成左腿瘫痪。仲世煌建立世青基地之后,仲敦善就留在中心医院休养。

上楼前,他特地买了一袋巧克力。

近几个月来,仲敦善越来越有返老还童的迹象,喜欢吃甜食,爱赌气,要是两手空空的去,能明显看到他脸上的不悦,然后很快下逐客令。

事实证明,耿颂平的巧克力收买政策还是很成功的。

仲敦善看到巧克力,喜笑颜开,“我就喜欢你来看我。”

耿颂平立刻狗腿地表示自己也最喜欢来医院陪仲老先生。两人闲扯了一会儿,耿颂平看到仲敦善的主治医生从门外经过,立刻追了上去。

“夏医生!”

夏季风闻声转头,面带微笑地打招呼:“耿先生。”仲敦善和仲世煌两人的关系在他接手仲敦善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毕竟仲世煌是世青基地创始人,而耿颂平则是后来经常见到才慢慢熟悉的。

“我想问问仲老先生的情况,现在适不适合谈一些严肃的问题?”

夏季风道:“如果可以,我还是建议你们尽量让仲老先生放松心情。你知道的,现在医疗物品奇缺,可以避免的还是尽量避免。”

耿颂平道:“那么,有精神科医生吗?”

38.重逢之后(下)

夏季风直截了当地回答:“没有。”

耿颂平失望地要走。

夏季风道:“耿先生,你看我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定看不出除神经内科之外,我还兼任妇产科的医生。”

耿颂平“哦”了一声,扭头就走,心想:这个医院果然缺精神科!

夏季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耿先生,我还没有说完。我虽然不是精神科的医生,但是,我做过义工。你要是有什么心事,跟我讲讲,我可以帮你排解排解。”

耿颂平道:“我有很多义弟,大家都是义字头,工人和弟弟,你觉得哪个更亲近?”

夏季风道:“我是医生,会保密。”

“……”

“我有个朋友,杀了自己喜欢的人,几年后,他跟我说,他的心上人回来了,就是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耿颂平说完,低头吸夏季风送的袋装豆奶。

夏季风道:“……那个新朋友是什么物种?”

“……人。”

“哦。”夏季风也低头吸豆奶。

窸窸窣窣声完毕,两人同时抬起头,满足地打了个嗝。

十平方米的小休息室里,飘着淡淡的豆奶味。

耿颂平道:“你有什么看法?”

夏季风道:“故事梗概十分精简,人物塑造毫无特色,情节发展简单粗暴,完全没有阅读快感。而且主人公还是个杀人犯。”

耿颂平将空豆奶袋子丢还给他:“谢谢。”站起来就走。

“别走。”夏季风去抓他,“我还没有说完呢。你急什么!这个时代,杀人有时候也是逼不得已,何况是自己的心上人。”

耿颂平自然不会解释仲世煌杀赵树青的时候末世还没有开始,就含糊着过去了。

夏季风道:“你那个朋友还是很喜欢那个人?”

只是喜欢吗?

已经是执念了吧?

耿颂平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夏季风安慰他,“说不定是帮助你朋友走出过去的契机。”

耿颂平道:“你这么认为?”

夏季风道:“就算是专业的精神科医师也不可能根据旁人的叙述开药方,更何况还是这么苍白的叙述。不过呢,作为旁观者的角度,我觉得你太紧张啦。如果你的朋友几年都没有事,那个新朋友出现才有事,也许问题出在那个新朋友上。”

耿颂平愣了愣。

夏季风拍拍他的肩膀:“说不定这是新恋情的开始,看开点。”

耿颂平突然拽住说完要走的夏季风,狐疑道:“其实,你只是为了听故事吧?”

夏季风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尴尬,“别这么说,你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我是医生,医者父母心,别侮辱我的专业。”

“你什么专业的?”

“……临床。”

跟夏季风废话半天,耿颂平小有收获。夏季风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这三年,仲世煌对任何人不假辞色,唯独对顾昔特别,也许,顾昔真的是特别的?

他想起赵树青“死而复生”,大摇大摆走出警局的视频,不寒而栗。

如果赵树青没死,为什么这么多年才回来?

他这么多年才回来,又是什么目的?

如果顾昔不是赵树青,又是什么人,和赵树青有没有关系?

他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安排?

耿颂平想着想着,陷入一片疑惑与猜忌纠缠的深海里。

与耿颂平的矛盾纠结不同,仲世煌很平静,很安心。这是三年来,他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足足六个小时。

只是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愣了会儿神,突然掀起被子跳下床,光着脚冲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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