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明垂下头，低声道：“你不是说没有什么是不能和你说的么？”

朗久没有回答陆清明，陆清明脸上满是失落，最终还是跟上了朗久的步伐没有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尴尬，朗久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清明，陆清明在又一次受挫后也不太想搭理朗久。

这样子的闷头走路直到朗久猛的停下了脚步之后才结束。

陆清明差点就撞到了朗久背上，他知道一定是又是什么事发生了，于是也不在意感情受挫的事，有点紧张道：“怎么了？”

朗久看了看四周，道：“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看着咱们。”

陆清明也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但还是不放心道：“不会吧……这深山老林的怎么……”陆清明话没说完就断了。

朗久顺着陆清明的目光看过去，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躲在一棵树的树枝上，透着树影看着他们。

朗久的第一反应就是将陆清明护在身后，谁知那黑乎乎的影子似乎发现了朗久和陆清明正在观察他，闪了个身就不见了。朗久又盯着那个地方看了一会，才放下心来转向陆清明。

陆清明脸色不是很好看，“那是什么？是……人么？”

要是这里还有别的人的话，就实在是太惊悚了。

朗久安慰陆清明道：“或许只是动物，别多想。”

陆清明道：“动物会监视人么？”

朗久一下就说不出来了，片刻后，他道：“在悬崖上看到那么超出常识的虫子都不怕，现在只是看到了个影子，没什么的。”

陆清明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看到黑影那一刻的感觉，只得僵硬道：“那是不一样的！最起码当时我是实实在在的看见了虫子。”

朗久还想安慰安慰陆清明，可是他们周围突然冒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朗久侧身一看，只见十几只猿猴一样的动物不知何时将他们包围在内。

朗久深吸一口气，道：“现在也能看得见了知道是什么了，不怕了吧？”

陆清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第一反应是迅速掏出了那把手枪，然后回答朗久道：“我宁愿不知道他们是什么。”

那些东西说是猿可他们的体积比猿小得多，说是猴可又有猿的特征。它们的身体半掩在树叶中，远远地看着陆清明和朗久，露出尖锐的牙齿。

陆清明吞了口唾沫，对朗久道：“这是猱……我们现在还跑得掉么？”

朗久观察了一下，道：“如果它们没有主动攻击的欲望的话，应该可以。”

陆清明看着一只从树枝中蹦了出来，一步一步逼近的猱，道：“可是我觉得，他们并不友善。”

说时迟那时快，朗久猛地拿出一把手枪就向逼近的那一只猱开枪，然后迅速拉过陆清明朝着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还边喊，“快跑！”

朗久的举动激怒了这群猱，它们吱吱的乱叫着，飞快向两人奔来，陆清明觉得自己甚至可以看见他们发光的利爪。

陆清明拿出吃奶得劲向前跑着，朗久还在朝他们旁边的猱放着枪，一时之间场面极为混乱。陆清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呼吸不上来了。

朗久应对的也很吃力，这群猱在树林里的动作极快，朗久只能时不时的回头放一枪才能稍稍阻止下他们，可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子弹剩的不多了。

眼看一只猱快要抓到朗久的肩部，森林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哨声，然后那些猱居然放弃了朗久和陆清明，飞快地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陆清明跑得脸色通红，停下来便开始咳嗽，朗久调整了下呼吸，赶紧从包里拿出了水递给陆清明。

陆清明喝了两口水才逐渐缓了过来，但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抓着朗久的手臂道：“那些猱没有抓到你吧？没有吧？”

朗久赶紧摇头，道：“没有。”

陆清明松了一口气，语无伦次道：“没事……没事，居然能在这里遇到猱。”

朗久看陆清明紧张的样子，不由皱眉问道：“那是什么？”

陆清明强挤出一丝笑，道：“那个东西叫猱，是猿的一种，专门吃老虎的脑子。兽有猱，小而善缘，利爪。如果真被它抓到，恐怕得皮开肉绽。”

第十五章：古猿（下）

朗久忍不住惊讶道：“专吃老虎的脑子？”

陆清明点了点头，道：“其实没有看到它的攻击形态，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

朗久立即道：“这种事情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光看那玩意的爪子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

陆清明眼里闪现不解：“好奇怪，眼看就要得手了，他们怎么就跑了。”

朗久思索一下，道：“他们跑之前，出现过哨声。”

陆清明眯起眼睛，道：“你是说有人操控它们？可是这种东西天性狡猾，怎么会被控制。再说，这里怎么会有人？”

两人不经都沉默了。

由于猱的出现，他们现在彻底的迷失了方向。朗久不抱希望地拿出指北针，结果也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小磁针依旧乱转。

太阳的位置已不是很明显了，加上刚刚那群莫名其妙出现像是被人所驱使的猱，朗久一时之间也拿不准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清明坐在树根上，道：“如果那群猱真的是有人驱赶的，他们会不会是为了把我们逼出某个地方？”

“也有可能是驱赶着我们前往某个地方。”朗久补充道：“当时四面都有猱，只有那个方向是空出来的。”

两人目光一对，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朗久重新将背包背起来，道：“走吧。”

陆清明也站了起来，笑道：“既然是让我们往这边走，我们就走走看。”

朗久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两人又走了不久，林中突然想起了和刚刚差不多的哨声，朗久立刻警惕了起来。事实证明，朗久的警惕是十分有道理的，哨声过后，一群猱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恶狠狠地扑向了他们。

朗久一把抽出槊向一只猱刺去，这群猱和他们刚刚所见的显然不是同一批。刚刚所见的那一批最起码还是正常的动物，可这一批猱浑身散发着恶臭，凶狠异常。

陆清明的棍刀一直在手里握着，此时也同样凶狠的向恶猱砍去，可这群恶猱就像没有感觉一样，就算砍中了也会继续扑来。

陆清明的脸上溅上了不少黑色的血液，这血液似乎也有一种恶臭味，他简直恶心到不行了。

朗久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便对陆清明喊道：“七点钟方向，跑！”

陆清明闻言，手上胡乱挥舞着棍刀，朝七点钟方向跑去。朗久用一根槊横扫整个战场，然后也朝着陆清明所在的方向跑去。

那些猱紧跟其后，边跑还边怪叫着。陆清明跑的苦不堪言，只觉得今天一天把自己一年的运动量都要跑完了。

跑着跑着，陆清明逐渐感觉出不对。不知何时，周围的树木已经变少了，一条石头铺成的如同桥一样的路出现在了他的脚下。陆清明有种预感，这条路说不定连接着外界与古城。

“后面的猱好像不追了。”朗久调整着呼吸道。

陆清明一听这话，立刻停下来喘着粗气。等气息稳定后，才道：“不追了？”

朗久点点头，看着身后，道：“进了这石头铺的路就不追了。”

陆清明这才仔细观察着四周，他们像是不知不觉间上了一座城墙，并且一直在城墙上跑着。而两边都是树，他们所能进行的选择除了向前就是向后。

朗久拿出一张纸巾递给陆清明，道：“先擦擦脸。”

陆清明这才想起自己还是满脸血污，顿时恶心到不行，“这群猱怎么这么臭！”边说边用力擦着自己的脸，一脸的嫌弃。

朗久见陆清明擦了半天都没把血污擦掉，便拿出了保温瓶倒了一点水在纸上，走上前去轻柔的擦着陆清明的脸颊。

本来在抱怨的陆清明顿时不说话了，陆小少爷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冲。朗久擦完后淡定的将纸巾收了起来，道：“干净了。”

陆清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憋了句：“棍刀还是脏的。”

话一出口，陆清明立刻就后悔了，朗久脸上虽没有血污，但自己完全可以拿纸巾在他脸上蹭蹭呀……

朗久听了陆清明的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面色复杂地看着陆清明。陆清明被朗久看得怪怪的，浑身不自在道：“怎么了？”

朗久道：“有没有不舒服？”

陆清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朗久看了看被放在地上沾染着血迹的棍刀，道：“砍那些东西……有没有让你不舒服？”

陆清明这才明白朗久是什么意思，好笑道：“那有什么不舒服的？”

朗久欲言又止，陆清明看着朗久，道：“我不杀他就是他杀我，不是么？”

朗久突然就反映了过来，对着陆清明笑笑，道：“是我想多了。”

陆清明没有接触陆家的生意，并不代表他不是陆家的人。陆老爷子和陆寻都不会把他教成唯唯诺诺的小白兔，陆清明必要时刻的决然绝不会是偶然。

陆清明看着前面的路，道：“虽然过程坎坷点，但咱们总算是到了。”

也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有人刻意为之，陆清明与朗久面前的明显是南诏古国。陆清明有十足的把握，只要他们向前走，就能进入南诏古国。

清风拂面，朗久看着陆清明如某种夙愿就要实现了的表情，道：“走吧，说不定他们已经在古国里等着咱们了。”

陆清明点头，边观察着周围的墙壁，边跟着朗久走。

走着走着，陆清明突然道：“小九，你还记得那个宋代的哥窑弦纹瓶么？”

朗久道：“怎么可能不记得？”

陆清明道：“其实我当时就在想，南诏和宋怎么能牵扯到一起去，毕竟南诏灭亡之后宋才建立的。可是我现在逐渐发现，这里面宋的痕迹其实很多。”

说着，陆清明指着一旁的城垣道：“唐朝的建筑都讲大气雄厚，而宋偏爱细节上的美。你看这城墙两边的垛墙上居然还刻着云纹，我觉得除了宋人没人能做得出来这么无聊的事了。”

“但是，到底是什么让南诏和宋朝牵扯到一块的呢？”陆清明又陷入了沉思。

朗久并没有打断陆清明，陆清明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头绪，眨了眨眼睛便跑到了垛墙边，将手放了上去。

陆清明闭上了眼睛，知道他的脸色微微发白才重新睁开，然后对朗久道：“我居然感觉不出来！”

陆清明每次用完能力后都会出现虚弱等不良状态，反映的强烈程度根据所感知事物的多少而决定。朗久不太关心城墙的事，只是过去扶住陆清明道：“慢点来，不急。”

陆清明身体发软，脸色也十分难看，“不可能的，这些东西明明在这里几百年了，肯定会有自己的意识的，可我居然感觉不出来！就像那个瓷瓶一样！”

朗久安慰道：“不会是你的问题的，这里处处充满着古怪。要不是你感觉不出来，我们也不用来了。”

陆清明一想也是，更何况他长大后就更爱用自己的脑子思考而不是能力感知，短短几分钟就想通了。

两人沿着垛墙继续走着，走了半天垛墙依旧是垛墙，没有出现更多的东西了。就在陆清明感觉再也走不动的时候，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塔楼。

这塔楼修的奇怪，通常来讲城墙应该是连着塔楼的底部的，可陆清明朗久眼前的塔楼入口却是顶端，感觉就像在最顶层开了个小门一样。

那门是很普通的红木门，朗久上前，拿着槊轻轻一戳，门便“咯吱”一声被顶开了。

陆清明和朗久对视一眼，朗久率先走进门内。

外面是个大晴天，可是塔楼内却古怪的没有透进一丝光，朗久只能顺着门外射进来的光线看个大概。陆清明进来后，立刻打开了手电筒。

这塔楼大概十多平米，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通往下层的楼梯。

朗久也拿出了一个手电筒，四处照着塔楼，道：“要下去么？”

陆清明点了点头，道：“当然。”

朗久没有意见，他将电筒的亮度调到了最大，然后走近梯子。大概是年久失修，那楼梯看上去破旧不堪，朗久走下去后便对陆清明道：“没什么问题，可以下来。下来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摔着了。”

陆清明闻言便踩上了楼梯，紧接着就是一阵难听的咯吱咯吱声，陆清明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扶着一旁的扶手，道：“刚刚你下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大的声音啊。”

朗久没吱声，陆清明下来后可算是松了一大口气道：“总算是下来了。”

“你看。”朗久拿着手电筒，照着这层塔楼。

这层楼比上层能略大一点，里面依旧没什么东西，可当陆清明将手电筒晃到上方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

手电筒对准顶部，整个塔楼便笼罩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陆清明清楚地看到这层塔楼的墙壁上都有着彩色的壁画。

陆清明抬腿就想回到上层，朗久却开口道：“上面那层没有。”

于是陆清明放弃了想要上去的想法，重新将目光转向了这层的壁画。

第十六章：壁画（上）

壁画是彩色的，第一幅描绘的是两个女人向一个男人供奉着什么，而他们身后是鸟语花香的庭院，第二幅则是两个男人恭敬的向一个人行李，他们的头顶是百万天兵。

陆清明思索了一会，然后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朗久毫无异议，两人又下了一层。第三层的墙壁上同样也有两幅彩色壁画，第三幅壁画与第一幅大致相同，只不过是换了衣服的两个女人向脱了帽子的男人供奉着，他们身后的庭院变成了无数人供奉的场景。第四幅则是两个女人跪坐于地，听着一个人传道，而那人的背后似有佛陀显灵，四周的人都纷纷议论着。

陆清明的声音有点颤抖，道：“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南诏图传》，每层两幅……如果没猜错的话，下面应该还有五层。”

朗久皱眉，道：“那是什么？”

“是观音七次化身变现，扶助南诏立国的故事。”陆清明道：“刚刚我们在上一层看到的，就是南诏开国皇帝蒙细奴逻和儿子逻盛家中的祥瑞故事。图里面的梵僧戴赤莲冠，捧钵而立，蒙细奴逻的两个女儿奉食供养梵僧。”

“……空中天仙奏乐，回廊两侧橙花开放，凤鸟翔集。绝对错不了。”陆清明肯定道。

朗久回想着刚刚看见的画面，道：“这个很重要么？”

陆清明忍不住白了眼朗久，道：“南诏唯一留下来的卷轴画就是《南诏图传》了，可惜我们现在只发现了文字卷，并没有发现真正的画，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

陆清明顿了一下，补充道：“要是老师在这里，恐怕能乐死，你说重要不重要？”

朗久从来不懂陆清明这些有关于学术的东西，不过他看到陆清明兴奋得像个小孩，盯着那些壁画看个不停，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陆清明看了半天，突然卸下了背包，翻出了平板，道：“小九，我要回上一层把壁画照下来。这个资料实在是太重要了！”